第52章 十九隻鳳凰
這一直是荊墨所疑惑的,自從江離死去後, 他就一直在找他的轉世, 可是尋遍了江離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都沒有發現這個人的蹤跡。原來這個人死後一直沒有往生, 而是待在地府!
“為什麼?”荊墨用力地將黎深的手捏緊。
黎深卻沒有回答, 他拂開荊墨的手站起, 在庭院中四處走動,手撫摸過石砌欄杆,劃過垂到面前的柳葉, 像是在懷念與感慨。他將庭院和屋內都走過一遍, 最後靠在門扉上, 目光渺遠。
“阿墨。”
他們曾稱呼親昵, 舉止無間。
“如果你還存著收服六界的心, 我不會攔你,但也不會幫你。”
他們的終點從一開始就不同,產生交集不過是因為有一段路重合。
“但是如果你想困住我,把我和顧北方分開,那我會殺了你。”說到這黎深輕笑起來,“雖然我們倆現在差距好像很大,但是你不要忘了,我以前是江離啊。”
黎深的手在門扉上一拍,荊墨腳下兀的亮起一個陣法,接著黎深將掛在門後的一條繩索抓下來,往荊墨所在方向丟去,繩索的另一頭在空中延長,觸碰到荊墨身上的時候自動將人捆緊。
把握在自己手中的那一頭纏在手腕上,他又從屋內拿出一支筆和一方墨,將毛筆吻開,研出墨汁,在空中虛虛畫符,那墨水在空中留下痕跡,最後黎深連著筆將符一甩,庭院門開。
卻剛好看見門外站著兩個人,一人手執長槍,正是打算破門的姿勢,一人拿著星盤,黎深眯眼看了看,星盤指的方向正好是他的位置。
毛筆在空中飛了一圈回到黎深手中,黎深對上門外顧北方的目光,他抬手朝顧北方招了招,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顧北方將槍一挽,走入庭院。
“阿離,你下不了手殺我的。”這個時候,荊墨忽然開口,“我們認識多少年了,我對你足夠瞭解。”
顧北方一瞬不瞬地看著黎深,看得黎深有點虛,如果和荊墨繼續講下去,有些事情就要暴露了。
哎,暴露就暴露了吧,不就是……他悄悄把前世記憶找回來了嗎。
這樣想著,黎深將繩索又挽了兩圈,走到荊墨面前,蹲下和他視線齊平,“江離他是下不了手。畢竟我們互相陪伴了太久,那個時候我們是彼此唯一的朋友。但已經七百年過去了,現在的我名為黎深。”
說完這句話,黎深沉默了一會兒,“你選擇把我帶到這裡來,可惜打錯了牌。這是我的庭院,我的很多東西都在這兒,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東西。所以我有很多種方法殺死你,雖然可能代價重了那麼一點點。”
荊墨掙了掙,身體往前一湊,一把銀槍卻橫在了他面前。顧北方把黎深拉起來,環住黎深的腰帶著後者朝門口走。
“之前的問題,你為什麼要在地府徘徊六百年,不去往生!”荊墨在他們身後吼道。
黎深腳步一頓,問題的答案很簡單,因為有個人一直在地府等他,那個人覺得造成黎深現狀的是她,所以一直愧疚著,不願就這麼喝下那碗孟婆湯,撒手離去。
那個給了江離最初的溫暖的花神,為江離死在戰神刀下的花神,死後一直不願離去、以特殊的方式陪伴江離的花神。她日日為江離誦經,希望能夠減輕他身上的罪孽,能夠清心淨神,能夠改過向善。
但是江離沒有,那把劍飲過無數人的血,讓他的罪孽日夜加重。
所以江離在地府待了六百年,他對不起花神,對不起自己,而且如果不將罪孽贖盡,轉世後的他將見不到那個最想見的人。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因為。”黎深偏過頭看向荊墨,手卻將顧北方握住,“不把罪孽洗乾淨,我就沒辦法去找我的鳳凰了呀。你知道,要想與天界之人結緣……”
“夠了……”荊墨的表情變得憤怒,他就著捆綁的姿勢站起來,一步步朝黎深走去,他每走一步,身上就會發生改變。黑霧將他纏繞,頭髮以瘋狂的速度生長,而額上也多了幾道黑色紋路,束縛住他的繩索被黑霧隔斷,荊墨五指成爪,抬手抓向黎深。
在黎深作出反應之前,顧北方將他往司命的方向一推,長槍橫在身前,將那股氣流擋住。
司命將黎深不斷往外拉:“讓鳳凰去,你這百來年修為的小花妖,碰著那黑霧就死了。”
黎深沒有反駁,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庭院裡的兩人,他們鬥在了一起,院中一陣飛沙走石。很快,兩人便由地面來到天空,彎月在他們身後,寒冷滲人。
司命的星盤指針不斷旋轉,他手指極快地掐算,“重明鳥身上那幾道力量非比尋常,很古老而強大的力量,鳳凰他……”
“是已隕落的四方天帝的力量。”黎深面色凝重,當年那場大戰死了三位天帝,最後一個東方天帝是後來隕落的,當時聽聞這一消息時他並沒怎麼在意,現在想來應該就是荊墨下的手。
“顧北方打不過荊墨,荊墨將四方天帝的魂魄都束縛在了自己身上,讓他們為他輸送力量,這是一個人在對抗五個人。”黎深說著,快步走進已成狼藉的庭院,“司命君,我需要你協助我。我這裡有個陣法,能夠暫且驅散荊墨他身上的亡魂,啟動過程稍微有些複雜,需要你幫我護法。”
“什麼陣法?!”司命緊隨其後。
黎深沒有回答,他從屋內拿出一張巨大黃紙,將紙鋪開在地面上,接著劃破自己手腕,用血在陣中寫下荊墨的生辰八字。
司命驚呼出一個陣法的名稱,“可是以你現在的修為,根本無法把陣法啟動!”
“沒關係,沒有修為,但是有祭品。”陣法是江離早已準備在紙上的,只需要用血將陣法紋路溝壑填滿,修為不夠的時候,人站在中間作為祭品,便能使得陣法圓滿施展。
“你瘋了!”
“我沒瘋,你看,顧北方現在完全被荊墨壓著在打,如果他死了,下一個就是你。當然了,他不會殺我,但大概會讓我生不如死。”比黎深語速更快的是他的動作,他很快在陣法周圍走了一圈,朱砂墨蹟被鮮血覆蓋,在冷月之下無聲流動。
“借一根你的星線。”說完不等司命回答,黎深就從他的星盤上抽出一根銀絲來,一端沒入陣法中,一端往天上飛去,當星線纏上荊墨的手腕時,黎深剛好站在陣法中心,血色大陣亮起光芒,無數紅色的絲狀物在上下流動。
這時司命將星盤一翻,無數根絲線從星盤上伸出。
陣法將黎深與遙遠的荊墨相連,後者身上那幾乎可以化為實質的力量漸漸消散去,但這還不算完,膚色逐漸變為透明的黎深抓出他的毛筆,另一隻手打出幾道符紙,毛筆蘸了他的鮮血後黎深提筆,幾個血色的字飛到符紙之後,貼在荊墨身上。
符紙一共三道,一道貼在眉間,一道打在胸口,最後一道落在後心,三符齊發,荊墨痛叫一聲,化作原形重明鳥朝地面俯衝。
這正合了黎深的意,他趁著自己還未完全消散,祭出一個黑色鎮紙,鎮紙在升空的過程中變大,最終猛然下壓,將重明鳥壓在陣法中。
陣法之下仍有陣法,庭院內狂風四起,將腳下的黃紙吹爛,地面的圖案顯露出來,黎深微微有些不穩地走到荊墨面前,垂著眸俯視他,“我說過,江離雖然下不了手,但我是黎深,你想殺鳳凰,那我就先殺了你。”
黎深蹲下來,將重明鳥的頭顱往下一按,四方鬼哭聲起,驚起方圓數十裡的寒鴉,黑色的氣流沖天,等兩個人都消失後,陣法逐漸縮小,在庭院中了無痕跡。
司命將星線收回,握住被卷回來的東西,朝顧北方跌落的地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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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鳳凰洞府。這裡十分溫暖,四季都有花開,亭台樓院佈置得精巧。風將清甜的香氣送入屋內,床上的人眼睫顫了顫,守在旁邊的人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他倒是先開口了。
“黎深呢?”顧北方的聲音很嘶啞,像是很久沒有被彈過的琴,琴弦鬆了,低啞得讓人覺得是在哭泣。
“肺部被穿了,靈力過度損耗,你現在最好別說話。”司藥將一杯溫水放在顧北方床頭,接過司命遞來的軟吸管,一頭塞到顧北方嘴裡,一頭放在杯子中,說出四字箴言,“多喝熱水。”
“黎深呢?”沒有喝水,顧北方像個複讀機,重複之前的問題。
歎了口氣,司命從椅子中站起,“在外面,我、我把他給你帶進來。”
“哎,你做好心理準備。”司藥邊把顧北方扶起來,邊說。
司命從外面回來後,手裡多了個花盆,但花盆裡只能看見土,他將花盆遞到顧北方面前,“他變成了一顆種子,但是種子靈氣很弱,我把他栽下了,不確定什麼時候會發芽。”
顧北方把花盆抱在懷裡,低頭凝視著,良久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自己多保重。”
司命拉起司藥,走到門口時顧北方終於有了回應,“他……還會記得我嗎?”
“他的命,我算不出。”司命這樣回答,然後帶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看今天能不能把黎深發芽的劇情寫出來,如果寫出來就發上來,這個文正文就結束了
我發現寫著寫著前世的細節基本上已經寫完了_(:зゝ∠)_似乎不用再匯總了,那麼就這麼愉快的和前世番外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