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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影》第47章
   

   四十六

   李逸初從車上下來直接去靜雲路九號,墓園很寧靜,梁長平的墓在半山腰,李逸初沿著台階往上走。他左右張望尋找梁煊,可惜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到了梁長平墓前,李逸初將花束擺好,鞠躬後抬頭,看到從墓後面露出腦袋的梁煊。

   梁煊看著李逸初微笑:“我突然想去找我爸聊聊天,怎麼辦?”

   李逸初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就像很多年以前,李逸初坐在父母的碑後不願離開時梁煊的動作一樣,他拍拍梁煊的頭:“我陪你聊天就夠了。”

   梁煊伸出胳膊把他攬住:“我爸會聽見的吧?”

   李逸初:“會。”

   梁煊看著半圓形的墓:“爸,如果你知道逸初能考上Q大卻為了救你放棄了,你還會那麼狠心嗎?”

   李逸初扭頭看向梁煊。

   梁煊也轉過頭看他,十幾秒鐘後眼睛一亮,唇角輕勾:“我爸說他不會。”

   李逸初眼裡帶著笑意瞪了他一下撇過腦袋。

   梁煊:“逸初。”

   李逸初回轉視線:“嗯?”

   梁煊看著他的眼睛:“我愛你。”

   李逸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梁煊慢慢吻了過來,他想到這裡是梁長平的墓,有點退縮。

   梁煊卻用手掌抵住他的後腦勺,不容拒絕地貼住了他的唇。舌尖隨後從齒縫滑了進來,攪弄著李逸初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舌頭。

   漫長的深吻結束,梁煊放開李逸初的唇,用手敲敲墓碑:“爸,你看到了?是你兒子拐走了你兄弟的兒子,你欺負逸初沒有父母當靠山,你對得起你兄弟嗎?”

   李逸初無語地看著對面幼稚的人。

   梁煊重新把李逸初抱入懷中,嘴唇挨著他的額頭:“昨晚我一直坐在這塊墓碑後面,我幾乎想……想就這麼死在我爸面前。”

   李逸初驚慌地抬頭看他。

   梁煊手指停在李逸初臉頰,眉間抽動,他顫著唇道:“或許這樣他才能知道,讓你那樣度過八年,無異於要我的命。”

   李逸初曾經也思考過,他到底是欠著梁家,還是有恩於梁家?如果他沒有去梁家,梁長平就不會為了養兩個男孩而全年無休的工作,連去醫院看病的時間都沒有,又或者,根本不會得病。可事實上他去了,後來也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來讓這個家庭不至於潰散。

   那些無法像數學方程式一樣,在等式的兩邊加減乘除各種條件項,從而比較出誰多誰少的事情,或許該稱之為命運。沒有精密的安排和演算,它發生了,他也正好撞上去了。

   於是一切的變故和境遇,都只能歸結於命運。

   正如他七歲失去父母,正如他七歲擁有梁煊。

   李逸初微笑,臉上是輕鬆釋然的表情:“當時梁叔讓我帶著錢去外地復讀考大學,他只是讓我離開你,後來的事,我們都沒想到。我去了向陽縣,在一個餐館裡打工,有一天餐館失火,我的檔案被燒了,也就無法再報名復讀了。”

   梁煊看著他,心痛道:“你為什麼不回來,有什麼能比前途重要?”

   李逸初垂下眼眸,嘆了口氣。

   梁煊使勁把他腦袋按到自己懷裡,閉著眼緊緊抱住他。

   梁煊看到他的表情就理解了當時他的選擇,那時的李逸初少不更事,哪裡懂得權衡利弊,恐怕想的都是自己父親的性命。

   兩人回到上海的時候天色擦黑,一進門李逸初開始秋後算賬:“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也不回信息?”

   梁煊抱著他道:“害怕。”

   李逸初疑惑:“怕什麼?”

   梁煊:“發現你有很多事瞞著我。”

   李逸初:“那你怎麼不回來問?”

   梁煊懲罰似的咬咬他的鼻尖:“問你會說實話?”

   李逸初梗著脖子:“……會。”

   梁煊抿著嘴笑了一聲,顯然不信。李逸初有點心虛,轉身要走,卻被梁煊一個胳膊圈到牆壁中間,手掌護在他腦後,側頭吻了下去。梁煊的動作不急不緩,李逸初的舌尖被他用牙齒輕輕磨著啜吸,渾身酥軟,鼻間輕哼出聲。

   梁煊抱起李逸初去臥室,唇落到他身體的力道就像一片羽毛落到李逸初身上,溫柔到了極致。李逸初在這種宛如清風拂面的觸碰中扭動身體,梁煊的進入和抽動都是緩慢輕柔的,仿佛李逸初是一個經不起一點力道的紙糊的人。這場性事綿軟入骨,李逸初從沒有經歷這種全身的骨頭都化成水的感覺,他的身體在這種水波蕩漾中從裡到外毫無遺漏地展露在梁煊的眼睛裡、唇裡。李逸初小聲地呻吟,聲音裡浸滿愉悅和癡迷,梁煊嘴唇吻到他的耳邊,下身每往他身體裡頂一次,嘴唇就貼著他的耳朵說一聲:“我愛你。”

   李逸初昏昏沉沉,只覺得那三個字仿佛密密麻麻的網,把他從腳底到頭發絲都籠罩在裡面。

   兩人休了許多天才開始上班,總經理頗有微辭,於是他們加班加點地把工作補上。

   梁煊很久不去火鍋店,去了才發現後廚的電器都被更換,一問是李逸初掏的錢,便給夜晚還得去陪酒的策劃部經理發短信:“火鍋店的電器是你的嫁妝?”

   李逸初和策劃部的幾個人喝的滿臉通紅,看到手機短信後放下酒杯就回復:“聘禮!!”

   梁煊從善如流:“老公說得對。”

   路新擋住要來勸酒的小夥子:“別讓我們經理喝了,你看他這五秒鐘功夫,臉都紅成什麼樣了?!”

   李逸初搶過酒杯:“喝!”

   這豪氣幹雲的樣子嚇了路新一跳,他拉住李逸初撒歡的手:“幹嗎啊這是?”

   李逸初笑的一臉嘚瑟:“娶了個老婆,高興!”

   路新:“……”

   酒局一散,李逸初東倒西歪地往外面走,路新不用看就知道梁煊鐵定在酒店門口等著。

   梁煊看見李逸初的身影就快走幾步過去扶住他,然後對路新道:“這週末有沒有時間?”

   路新:“怎麼了?”

   梁煊:“之前你騙我,我得跟你約一架。”

   路新連忙舉雙手錶決心:“那可是李逸初交待的,不能怪我!”

   梁煊一笑:“開玩笑的。就是請你和你女友吃頓飯,感謝這些年你們對逸初的照顧。”

   路新打趣:“早些時候怎麼不請呢?”

   梁煊抱住往他身上靠的人,笑容與李逸初如出一轍:“這不前幾天才嫁過來。”

   路新:“……”

   他要被這兩人惡心死了。

   梁煊衝他揮揮手:“說好了。回見。”

   然後抱起李逸初往外走,李逸初立馬像個沒長骨頭的人往他脖子上靠。

   路新簡直沒眼看李逸初那丟人的樣子,他那個四大皆空的和尚兄弟,怎麼這麼快就浪成這樣了?可在兩人轉過牆角的那瞬間,路新突然靈光一閃,他追出去喊梁煊:“梁煊,你幾年前是不是去過廈門?”

   梁煊回頭:“是。”

   路新終於明白當初李逸初病的半死的時候嘴裡一直念叨的是什麼,他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梁煊:“逸初沒有跟你說過?”

   路新搖頭:“四五年前我們在廈門工作,有一天李逸初出去做兼職,半路上暈倒在路邊,然後病的一發不可收拾,我當時都以為他沒救了。嘿嘿,他那時候高燒不醒,嘴裡一直念叨的是你的名字。”

   梁煊:“他做什麼兼職?”

   路新想起來還覺得好笑:“說出來估計你得笑,他穿個皮卡丘的玩偶服在景區轉悠。”

   梁煊吃驚地低下頭看閉著眼的李逸初。

   怪不得他翻遍了照片都找不到李逸初的身影,原來那個皮卡丘就是他。

   所以當時他在路邊看到的那個被抬上救護車的人,也是李逸初。

   原來他們只差一點就見到了。

   路新看著梁煊那表情像是在極力壓抑著情緒,以為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詢問道:“呃……你沒事吧?”

   梁煊貼著李逸初的額頭吻了一下,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沒事。”

   路新看著梁煊轉身繼續往前走,張開雙臂抱著李逸初的背影宛如巍峨的山脈守護著心髒處的湖泊,靜謐而堅定。

   梁煊帶著李逸初回家後,先給他倒了醒酒的蜂蜜給他喝下。

   李逸初睡到後半夜醒過來,他喝過酒一貫睡不踏實,身體一動,梁煊也醒了過來,揉著他的太陽穴問:“難受?”

   李逸初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暗啞:“不難受,就是不困了。”

   梁煊開了昏黃的壁燈,把他抱到懷裡,然後打開自己的手機登錄QQ:“既然不困,那就看個東西。”

   李逸初半眯著眼看他進入一個女孩的相冊,然後上下滑動翻找,最後找到一張三個人的合影。

   李逸初抬起眼皮看他。

   梁煊微笑:“這個皮卡丘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皮卡丘。”

   李逸初嗤嗤笑:“你都知道了?”

   梁煊用下巴蹭著他的額頭:“她是我導師的女兒,當時導師在廈門出差,托我把女兒給他送過去。我們只是師兄妹。”

   李逸初不好意思道:“這種陳年老醋你就不要說了吧。”

   梁煊放下手機,將他整個人抱入懷中:“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因為我生病了。”

   李逸初靠著他笑,他知道只要梁煊說出口的話,就一定會實現。他曾經害怕梁煊知道過去的事情,更害怕梁煊知道後做出的選擇,或許是分別的時間太久,他忘了梁煊從來不會把他放到孤立無援的對面。

   “你是看到我手機裡的照片才開始懷疑的?”

   梁煊手指卷著李逸初耳後柔順的短發:“確切來說不是,只是之前心裡雖然偶爾覺得奇怪,但都沒細想。”

   李逸初笑:“看來我的水準還是不夠。”

   梁煊哼了一聲:“不是你的水準問題,是我太信你。我怎麼也不會想到你撒這麼大的謊來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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