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梁煊記得李逸初想要出去玩的想法,和一鋼的項目完成後,他需要去外地參加會議,就和分公司的人事商量了,給大家放三天假,如此以來,算上會議時間,他可以和李逸初去外面待五天。
梁煊提前在網上查了攻略和路線,全部記在手機裡,李逸初便不用帶腦子的和他出了門。
現在這季節,北方比南方溫度低很多,清晨梁煊起床去開會,李逸初非要送他去會場,梁煊拗不過他,便同他一起出門。會場靠近一個公園,李逸初送完梁煊後就穿過胡同沿著公園邊逛。雖然時間尚早,但是湖邊已經有不少赤著上身打太極的老頭,李逸初看看他們再看看自己,感覺自己連老人都不如。
公園周邊面積很大,各種小店和酒吧,李逸初隻逛了一半就接到梁煊的電話問他在哪兒。
李逸初便說了自己站著的酒吧的位置。
“你站那別走,我去找你。”梁煊掛了電話就出發。還未走到酒吧街,便看到李逸初往他的方向來,他走過去:“不是讓你在原地等我?”
李逸初笑:“我知道路線啊,所以往回走了。”
梁煊雙臂展開抱住他,嘴唇在他耳尖上方親了一下:“想先逛哪個?”
李逸初:“離這兒近的吧。”
李逸初這些年都待在南方城市,沒見過多少宮殿類的建築,梁煊便帶他去了最近的古都。
現在是淡季,景區內人不太多,兩人走著走著手就牽到一起,因為都穿著風衣,行走間衣服擺動,只能看見兩個並肩而行的人,看不到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前方有一個旅遊團,一個導遊倒退著走路,手裡拿著擴音器給那群人介紹景區文化。李逸初他們往旁邊避讓,身體剛閃開,就聽到一個歡喜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出來:“逸初哥!”
李逸初驚訝回頭,雖然多年不見,他仍然很快認出眼前黝黑膚色的年輕人就是馬小天。他看著馬小天和旅遊團的人作個揖後往自己面前跑,慌亂中李逸初連忙甩開了梁煊的手,不等馬小天開口他先截住話頭:“小天,真巧。”
馬小天笑道:“我剛才就看見你了,不過一直不敢認,就試著叫了一聲,果然是你!”
李逸初手指緊張的在衣袖裡蜷著,餘光看了一眼右後方的梁煊,結巴道:“哦,我、我過來玩。”
馬小天仍然對他當初的不告而別耿耿於懷:“你當初為什麼不說一聲就——”
李逸初立刻打斷他:“小天,遊客在等著你呢,我們有機會再聊。”
馬小天回頭看一眼,果然有幾個遊客不耐煩地往這邊張望,他匆匆掏出筆把自己的手機號寫在一張紙上遞給李逸初:“那行,有空了一定聯系我。”
李逸初等他走開,調整了表情後轉過身朝梁煊笑道:“我們換個地方玩吧,這裡沒什麼好看的。”
梁煊看了他一眼,點頭:“好。”
兩人出了景區叫出租車趕往下一個景點,李逸初坐在車上明顯感覺梁煊渾身洋溢著低氣壓,一路沉默不語地看著窗外。他回憶了自己方才和馬小天的對話,應該沒有洩露什麼資訊,那梁煊在氣什麼?
出租車將兩人送到海底世界,買完票後兩人一起進去。李逸初站在海底隧道底下,頭頂是各種叫不上名字的海洋動物,他湊近了玻璃面牆往裡看,因為一片珊瑚礁的阻擋,玻璃上顯出身後梁煊的投影。李逸初用手指在那個投影上戳了幾下。梁煊從他身後抱住他,臉頰蹭了蹭他的頭發,低聲道:“逸初,我向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李逸初沒聽明白:“什麼最後一次?”
梁煊鬆開他:“以後在外面,我不會讓你覺得尷尬難堪。”
李逸初見他說完就往後退了幾步,與自己保持距離。李逸初這才想起剛才他見到馬小天,緊張之下就放開了梁煊的手。李逸初知道梁煊誤會了,但他又不能解釋,現在見梁煊退遠幾步,心裡一酸。
李逸初左右看看,隧道裡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他心一橫,大步上前抱住梁煊。
梁煊詫異地睜大眼,看到李逸初眼裡蘊藏的笑意,也伸手抱住了他。
兩人第一次上床之後,梁煊一直怕李逸初身體恢復不好,就沒再做過。可是今晚從海底隧道回來,兩人再難克制,從進門就黏到一起,洗澡時撐著浴室的牆做了一回,回到床上更是抵死交纏,一夜未眠。
梁煊第二天一早有最後一場會議,他出門前故意捏著李逸初的鼻子,調笑道:“今天還送我去會場嗎?”
李逸初哼唧著拍開他的手。
梁煊:“上午不出去玩了吧?”
李逸初嘟囔:“不出去,我要睡覺。”
梁煊把他的手臂放進被子後出門了。
李逸初隻睡了一個小時,掙紮著從床上起來去衛生間,昨晚兩人的衣服脫的到處都是,早晨都被梁煊一股腦卷起來放到椅子上,李逸初外套口袋裡的那張紙條露出來半截,李逸初想起馬小天還等他聯系呢。梁煊只剩下今天的會議,之後兩人會一直在一起,李逸初不可能帶著梁煊去見馬小天,所以他揉著腰去衛生間洗漱,准備趁今天上午約馬小天出來敘敘舊。
馬小天已經在這裡住了幾年,接到電話後讓李逸初報出地址選了一家離他酒店比較近的茶餐廳。
梁煊的會議十點半有十分鐘的中場休息,他撥通酒店前臺的電話,點了一些吃的讓他們送進房間。現在酒店的客人不多,前臺對兩個同出同進的帥哥印像很深,聽到梁煊請她們把食物送進房間,便問道:“現在送餐,請問您是馬上回來嗎?”
梁煊:“不,送給我朋友吃的。”
前臺疑惑道:“您朋友很早就出去了呀。”
梁煊:“出去?什麼時候?”
前臺:“大概九點鐘。”
梁煊掛了電話,想想還是直接給李逸初發了個資訊:“醒了嗎?”
李逸初很快回復:“醒了,怎麼了?”
梁煊:“吃早飯了嗎?”
李逸初:“正在吃,和朋友一起。”
梁煊有點納悶,李逸初昨天對那朋友還是避之不及的樣子,今天竟然約出去吃飯,不過知道他沒亂跑,便也放心了。
馬小天見對面的李逸初嘴邊噙著笑回信息,好奇道:“逸初哥,你結婚了嗎?”
李逸初:“沒有。對了,昨天我那個朋友你記得吧?以後你要是再碰到他,可千萬別說我之前在餐館裡打工來著,就說咱倆是在上海認識的,行嗎?”
馬小天不解:“為什麼?”
李逸初腦子裡轉幾圈編出個理由:“他是我的好朋友,高富帥,我不是怕他瞧不起我嘛。”
這理由馬小天非常理解,立刻保證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亂說。”
兩人不知不覺聊到中午,李逸初看看時間,叫來服務員買單,卻被馬小天搶著去支付。分別前馬小天笑的和多年前一樣:“逸初哥,當年你不聲不響就走了,我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謝謝,要不是你,我也走不出那個餐館。”
李逸初一笑:“跟我沒太大關系,是你自己努力。以後如果去上海,記得聯系我。我請你吃飯。”
下午李逸初和梁煊又去了一個景點閑逛,在商鋪裡買工藝品的時候碰到兩個外國人,嘰裡咕嚕地和商鋪老闆溝通,梁煊在一邊聽出那兩個外國人說的是法語,和店老闆牛頭不對馬嘴的比劃,他拍拍李逸初:“去幫幫國際友人。”
李逸初:“什麼?”
梁煊示意:“那倆法國人正著急呢。”
李逸初心道這次出門真是處處都是坑,他連忙捂著肚子道:“我肚子不舒服,去個廁所,很快回來。”
梁煊見他跑的飛快,搖搖頭走到那兩個外國人面前幫忙。
李逸初在廁所裡面站了十幾分鐘,估計梁煊應該說完了,才往出走。
梁煊就站在廁所外面等他,見他出來緊張道:“怎麼去這麼久?吃壞肚子了?”
李逸初:“風吹的肚子疼。”
兩人接著往前走,梁煊看見小藥店,就進去買了藥和水,出來遞給李逸初:“把藥吃了。”
李逸初:“……”
做戲做全套,李逸初只能把藥吞了。
傍晚兩人經過美食街,各種當地特色小吃琳琅滿目,可惜梁煊只准李逸初喝了杯鮮榨果汁就拉著他走了。李逸初抗議,梁煊以“你又想拉肚子?”給駁回了。
李逸初心想這次真是虧大了。同時也讓他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他得學法語,就算無法精通,起碼也得能簡單交流,否則遲早會穿幫。
當晚睡覺的時候,梁煊幾次醒來看李逸初有沒有踢被子,淩晨時又見他把胳膊伸到外面,索性握住他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塞進被窩。
早晨天濛濛亮,窗簾透出一點光,梁煊醒來後李逸初仍後背靠著他熟睡。梁煊將他的手拿出被窩,就著晨光看他的手心。自兩人重逢,梁煊從沒有認真地看過李逸初的手,他印像中李逸初的手心滑嫩中透著紅潤,一看就是沒有幹過力氣活的。而現在他看到的這雙手,除了手指依舊修長,皮膚依舊白皙外,手指指腹和掌心竟然都是繭,中指指腹還留有一個很短的傷疤,像是被刀劃傷過。梁煊又拿出他的右手,有過之而無不及。
梁煊想不通他到底是幹了什麼才會這樣滿手粗糙?他去法國不是去當少爺嗎?即便回到上海,工作中對手指最大的傷害無非是敲鍵盤,那頂多就是指尖有些繭子,怎麼可能像這樣滿手都是?
梁煊腦海裡又想起昨天李逸初見到老朋友時來不及遮掩的慌張和逃避,有些事情不能串起來想,一旦聯想起來,處處透著奇怪的地方。
梁煊看了一眼懷中背對著自己熟睡的人,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側面,梁煊突然意識到重逢以來,兩人一直處在不對等的位置,他的過去一目了然,而李逸初的過去只是梁煊想當然的認為,他從沒有從李逸初的嘴裡聽過對過去生活的哪怕一星半點的描述。梁煊在急於將他重新拉回身邊的同時,似乎忽略了很多的事情。
這種認知突然讓梁煊覺得心慌,他之前擔憂李逸初在未來的某一天會再次離開他,而此刻卻仿佛覺得李逸初從來都不屬於他,只是暫時在他這裡歇歇腳。梁煊低下頭吻李逸初的脖頸,在他發出聲音的同時將他整個人掰過來平躺,在李逸初半夢半醒中進入他的身體,緩慢而又充滿力道的叫醒他,又將他壓在床褥中間,直到他渾身上下都是梁煊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