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旅行回來後,李逸初在網上買了一整套法語入門教材,他不敢寄到梁煊家,就放在辦公室趁中午吃飯那段時間學習。
路新已經很久沒有逮到李逸初,前幾天聽說李逸初和梁煊都請假了,就知道這兩人鐵定是同流合污去了。他不知道他們倆是啥時候看對眼的,不過他更震驚的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竟然是個gay。人一旦知道些新鮮事就愛胡思亂想,他回憶自己和李逸初合租那幾年,李逸初對他完全是直男範,路新對著黑屏的電腦螢幕看看自己的臉,竟然有一絲淡淡的憂傷。哎,原來他這麼醜,委屈程小南了。
趁著午休,路新端著一盒草莓摸索進李逸初的辦公室,遞給正在伏案記單詞的人:“我媳婦兒買的,嘗嘗。”
李逸初抬頭:“有事?”
路新搖頭。
李逸初攆人:“沒事就出去,我在背書。”
路新賊笑:“我沒事,但你有事,如實彙報吧。”
李逸初:“彙報什麼?”
路新把頭低下去,用氣聲道:“你是不是和梁煊好了?”
李逸初:“……”
路新一看他那不自在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所料沒錯,他眼下著實佩服這種男人之間談戀愛,想當初他追程小南追了大半年才摸到小手,可看看李逸初和梁煊這效率,上一分鐘還在辦公室撕的橫鼻子豎眼,下一分鐘就同居了!
李逸初轉移話題:“吃你的草莓,不要八卦。”
路新:“你看你,一點兒不拿我當兄弟,這麼大的事都不跟我說。”
李逸初哼了一聲:“有什麼好說的,說不定今天跟你說了,明天就崩了。”
路新聽出來了,敢情他倆這是荷爾蒙上頭玩玩而已啊,他不解道:“我記得你以前正經的像個和尚啊,怎麼現在轉性了?”
李逸初:“像和尚又不是真和尚。”
“……”路新被噎了一下:“行,我沒興趣了,你自己悠著點啊,保命最重要。”
李逸初聽他說的像是自己要去赴死一樣,不由笑道:“我清楚的很。”
路新冒到嗓子眼的話又壓了下去,他以前對這個圈子有所耳聞,一不小心就會染上病,所以才想來提醒李逸初幾句,可李逸初看起來非常清醒,應該是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梁煊試圖通過李逸初的口中瞭解他過去的生活,可是每次他一開口,李逸初便把話題岔開了,往往兩人正濃情蜜意,就因為一句話又冷了場。
今晚又是如此,兩人靠在床頭用ipad看電影,是一部中美合拍的片子,片中穿插著一首很出名的英文歌謠,梁煊便問李逸初:“這歌你會不會唱?”
李逸初:“……不會。”
梁煊開玩笑似的說:“你這些年都學了些什麼啊?不務正業。”
李逸初頓時脾氣就上來了,賭氣說了一句:“什麼都沒學。”這些日子他一直回避和梁煊聊一些偏文藝的話題,他這些年疲於生存,哪有時間像大學生那樣看文學名著,聽歌劇,對國內外電影瞭若指掌。他自己知道,這種逃避源於自卑,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兩人從前的情分,梁煊肯定是看不上現在這個沒有讀過大學,一身市井煙火的自己的。
梁煊聽出來他不高興,輕揪他耳朵道:“不務正業還不能說了啊?”
李逸初掀開被子:“想說你就說個夠。”
說完就下床往外走。
梁煊坐起來問:“你去哪?”
李逸初頭也不回:“愛去哪去哪。”
梁煊不知道他這突然的脾氣是從哪兒來的,便想讓他自己消消火,不再叫他。
二十分鐘後梁煊看完電影,不過這後半截電影講了些什麼他也沒記清,他看看旁邊的枕頭,還是起身下床,想去見李逸初。
結果出了臥室沒見到李逸初,梁煊猜想他肯定回自己家了,一邊默念看我怎麼收拾你,一邊穿衣服換鞋。走到玄關處看見幾個快遞盒,梁煊順手拿在手裡准備到樓下扔了,打開門那瞬間被嚇了一跳。李逸初就穿著睡衣坐在門邊,聽見聲音站起來,眼睛裡蘊著笑意:“你來找我?”
梁煊強忍住笑,冷著臉晃晃手裡的廢紙盒:“我扔垃圾。”
然後就繞到樓道坐電梯下去扔垃圾。等他再坐電梯上來回到自己家門口,李逸初竟然還站在原地。梁煊氣道:“非要我抱你進去是吧?”
李逸初一言不發地看著他,臉上是略帶著得意的笑容。
深秋天寒,李逸初靠近睡衣領的那片皮膚已經被凍的發紅了。梁煊走過去把他抱起來,進門時用手護著他腦袋,沉聲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一進臥室梁煊就將他塞進被窩,憑著感覺扒光他衣服,咬住他脖子上的皮膚怒道:“就是天天太慣著你了,今兒你把床哭塌了都沒用!”
結果梁煊到底沒狠下心,後半夜李逸初頭埋在被褥裡連叫了幾聲“梁煊我受不了了……”,梁煊馬上匆匆抽身出來,心疼地把他撈到懷裡揉他幾乎閉合不上的後穴。
李逸初頭埋在梁煊肩膀處,悶聲而笑。
梁煊拍了他一巴掌:“以後不准離家出走。”
李逸初不吭聲。
梁煊聲音軟了下來:“要是生氣,打我罵我和我吵架都行。”
李逸初手臂纏住他的腰,小聲道:“梁煊,我很愛你。”
梁煊心道你以前也說愛我,還不是說走就走。但是怕這話說出來,李逸初又該不高興了,便碰碰他的額頭笑道:“姑且相信你吧。”
李逸初知道今晚是他自己情緒不好,不怪梁煊,或許人就是這樣,越是在乎越是百般計較,處處都要比較,生怕哪點讓人看不起。隔了八年的時間,他已經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無比確信不論發生什麼梁煊都會在他身邊了,只有小孩子才那麼無知無畏。
公司赴外培訓的通知下來時李逸初正在辦公室埋頭背單詞。手機郵箱語音提醒有新郵件,他打開看了一眼。公司每年都會有赴外培訓的名額,不過這個培訓李逸初從來沒參與過,因為他向人瞭解過,培訓形式大於實質,只是國際大企業之間所謂的互相交流,真要想學東西,還不如在家裡翻外網看他們的技術。可是這次他看見培訓城市是溫哥華,突然有些心動。最近他在看法語書,每天就二三十分鐘的學習時間,到現在連句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他在書上看過,溫哥華除英語外的語言就是法語,是再好不過的語言環境了。
哪怕什麼都不會呢,在一個說法語的地方待一個月,也比現在這樣效率高。再說部門現階段沒有新項目要做,他的時間正好空閑。
這個培訓的人選一般是在表現優秀的新員工裡挑選,畢竟沒有領導會浪費一個月的時間去參加一個不重要的培訓,不過一旦領導報名,那肯定可以通過。現在的問題就是梁煊,李逸初得找出個能說服他的理由才好。
而梁煊這兩天也正煩躁,他從大學開始賺錢,大三開始炒股,一直小賠大賺,加上畢業後賺了些錢,投入股市的錢便也多了點,誰知最近幾天股市跟瘋了似的每個股都在跌,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兩天時間賠出去七十萬,他坐在電腦前分析了一個中午,股市還得跌,為了不繼續賠,只能把手裡的都拋了。雖然說炒股就是玩個心態,他這麼多年也沒少賺,但眨眼之間丟了七十萬還是讓他心緒難平。
一個人的個人能力越突出,越是知道白手起家有多難。特別是現在這個時代,似乎很少再有平民大亨的傳奇出現。梁煊雖然已比同齡人優秀太多,可距離他的目標還很遠。梁煊本不是個熱衷於物質的人,這個目標源於李逸初的離開,但是他也願意承認,正是有了這個目標,他才成長的更迅速。
正如多年前他會想方設法去滿足李逸初任何願望,如今他們都是成年人,李逸初的願望變得奢侈,幾乎要變成梁煊無法做到的事情,即便他曾為此憤怒怨恨過,可冷靜下來後,他還是希望能去實現,然後讓李逸初因此永遠留在他身邊。那一紙合約,只是他的藉口,他永遠都不會簽毀約的字。
梁煊在北京時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火鍋店,他入股,朋友管理,因為地理位置一般,每年的收入除去房租和成本,他的分紅也就五六十萬。梁煊把錢從股市裡撤出來,就開始琢磨在上海也找人合夥開個火鍋店之類的餐飲店,雖然不一定能賺大錢,但是一年能賺個幾十萬也強過他只拿工資過活。
北京梁煊比較熟悉,找商鋪也很容易,但是上海對他來說全然陌生,哪裡地界好,哪裡房租合適,他一概不清楚。雖然李逸初就在上海待了幾年,是再好不過的合作夥伴,但梁煊並不打算拉他入夥。開店做生意太累,一旦兩個人合夥,李逸初不可能袖手旁觀,但梁煊只想讓他做個坐享其成的老闆娘。再說李逸初資產豐厚,何必跟著自己湊這個熱鬧?
於是梁煊開始聯系朋友,想先瞭解市場後再做決定。這一聯系倒還真問到一個好機會,經他朋友介紹,上海有一家店鋪的老闆因為家裡親人病了急需用錢,要把店鋪盡快賣出去,給了最低價是五百五十萬,梁煊特意去那店鋪查看了一圈,靠近商場和電影院,是個客流量非常大的地方,老闆原本開的就是火鍋店。梁煊飯點趕過去,人來人往,去晚了還需要排隊。
但梁煊手頭現在湊不出五百五十萬,而且他也不可能一分錢不留的全投進生意裡,另一方面店鋪老闆時間緊,他不盡快定,很快就被別人搶走。至於合夥人,他朋友認識的那一撥上海朋友非富即貴,誰也沒興趣跟人合夥做這種小生意,前後考慮了幾天,梁煊向朋友借了一部分錢,一個人盤下了整個店。這次比在北京艱難的是他沒有放心的朋友來當經理管理這個店,只能等手續辦好後從外面招聘,等到將來有合適的人選,再拉人入夥。
梁煊馬不停蹄的忙碌,直接導致李逸初連續一周都沒怎麼見到他。梁煊想等一切辦妥再告訴李逸初,所以一被問起,便說是和朋友去談事情,等談妥了再告訴他。
出國培訓報名的截止日期就在下週一,李逸初仍沒想好怎麼和梁煊說,梁煊肯定知道這個培訓意義不大,那李逸初不論怎麼編,似乎都圓不回來。而他的真實理由,更沒法開口。
自從兩人同居,週末便不再加班,可惜李逸初早晨還未睡醒,梁煊便出門了。他一個人在家裡無事,便在書房用電腦看法語的網課視頻。快到中午的時候,李逸初接到梁煊的電話讓他下樓。
梁煊帶李逸初來到他的火鍋店,為了不影響店裡生意,梁煊在買下店面後一切都沒有做改動,只歇業了幾天,找好經理後選在週末重新開業了。兩人到達時將近十二點,火鍋店外面的排隊區已經坐了十幾個人。李逸初一見這陣勢便道:“換家店吧。”
梁煊一笑:“我們有單間。”然後毫不避諱地拉著李逸初往裡面走,一路上指著店裡的裝修興致盎然地給他介紹是哪裡的風格,用的是什麼材料,兩人進了個容納十幾個人的大包廂,李逸初納悶:“你有朋友要來?”
梁煊:“沒啊,就咱倆。”
李逸初:“那定這麼大房間幹什麼?”
梁煊推他入座:“先吃飯,等會跟你說個事。”
梁煊這麼一說,李逸初也想起有事得跟他說,明天早上就得給總部發報名郵件,現在再不交待,回頭就更說不清楚了。梁煊拿著菜單和服務員點菜,李逸初眼睛盯著面前的碗具,腦子裡像是被人掏空了,什麼理由都想不出來。他心道自己這是不是在梁煊面前撒太多謊的報應,他工作的時候難免會和別人虛與委蛇,什麼小藉口都是信口拈來,怎麼一到了梁煊這兒,腦子就像生鏽了呢?
梁煊等服務員走後才看到李逸初像根木頭似的盯著前面,竟覺得很好玩,偏頭過去親了他一下,沒想到把李逸初驚地渾身一震。
梁煊:“……怎麼了?”
李逸初連忙坐好:“你、你怎麼搞突然襲擊。”
梁煊淡笑:“在想什麼?眼睛都直了。”
李逸初正准備說話,服務員在外面敲門,梁煊讓她進來,於是一盤盤菜被送進來。李逸初看著推車上擺滿了的菜碟,奇怪道:“怎麼點了這麼多?”
梁煊:“雖然種類多,但是每份的份量減少了三分之二,所以總量也不多。”
李逸初心想這家店還真不錯,竟然允許客人這麼點菜。
梁煊一邊燙菜一邊道:“所有種類都點了,你都得嘗,然後說說哪個好吃哪個不好吃。”
李逸初見對面的人難得的孩子氣,笑道:“原來你是讓我來試菜的。”
兩人吃了一半,李逸初放下筷子,看著梁煊認真道:“梁煊,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你先答應我不要生氣。”
梁煊見他臉色莊重,還以為有什麼大事:“我答應你,你說。”
李逸初:“公司要派人去加拿大參加培訓,這你知道吧?”
梁煊嘴角的笑容隱去,手也拿回來了,看著李逸初:“……你要去?”
李逸初:“對,我想去。一個月的時間,我……我之前沒去過加拿大,這次想去看看。”
梁煊往後靠,冷淡地看著他,李逸初那瞬間仿佛看到兩人重逢的那天坐在車裡看著自己的梁煊,帶著遙遠的熟悉和不容忽視的陌生。仿佛兩人這些日子以來的朝夕相伴都是假像,一擊就碎。
梁煊:“和我在一起,你很累吧?”
李逸初連忙把椅子往他面前挪,鄭重道:“梁煊,這次我真的很想去,至於原因,就是我想去那個城市看看,想聽聽他們的語言,一個月而已,我很快就回來。”
梁煊掏出手機,打開瀏覽器輸入封啟明三個字,最新一條新聞就是封啟明即將赴加拿大調養,乘風集團暫由副總掌權。
李逸初萬萬沒想到竟會有這麼湊巧的事,他最近很少和封啟明聯系,也沒有關注網絡上的新聞,哪裡知道封啟明竟然也要去加拿大。
梁煊看著他:“逸初,我知道你和封啟明關系清白,如果你跟我說實話,不論是你去照顧病人,還是……還是爭那份遺囑,我即便生氣,也不會攔你。你為什麼連實話都不敢跟我說呢?你真的覺得我在你面前已經蠢到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嗎?”
李逸初無奈地用手撐住額頭,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現在他不論怎麼編都解釋不清楚。可是有一點他無比清楚,一旦這次去了加拿大,他和梁煊就完了。
李逸初抓住他的手臂,語氣裡帶著懇求:“我不去了,行嗎?我不去了。”
梁煊嘴邊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意:“逸初,我再問你,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國的,可你在上海待了四年,就從來沒有想過找我嗎?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原諒你?如果我不來上海,是不是這輩子你都不會去北京一趟?你……拿我當什麼了?有就用著,沒有也無所謂是嗎?”
梁煊身體前傾,離李逸初的距離只有一個手掌寬,他低下頭,拇指按在李逸初的嘴唇上,一字一句冷冷道:“昨晚你這裡還說愛我,你這張嘴還真是會哄人。”
梁煊說完後霍然起身,膝蓋抵開椅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李逸初坐在椅子裡抓住腦袋,懊惱地想推翻整張桌子,為什麼自己不能提前說?怎麼一切又變成這樣?
當晚到了十二點,梁煊依舊沒有回家。李逸初知道他一個成年人,不會出什麼事,不回來只是因為不想見到自己。李逸初坐在沙發上,想起昨晚就是坐在這裡等梁煊等的睡著了,梁煊回來後抱他進臥室,他就笑嘻嘻地在梁煊耳邊說愛他。
可是今晚不管怎麼等,梁煊恐怕都不會回來了。
週一晨會,李逸初在會議室見到了梁煊,他這才知道昨晚梁煊睡在辦公室。從會議室裡出來,李逸初腦海裡仍然是下巴長出胡茬,襯衣皺皺巴巴的梁煊。他在辦公室坐到中午,給梁煊發了條短信:你回家吧,我下午去廣州出差,為期一周。
這次原本不需要他去出差,但他看到工作群裡的同事說下午就出發,立刻和人事做了申請,他知道現在梁煊在氣頭上,他即便去說一百遍他不知道封啟明也去加拿大,梁煊也不會信。不如消失幾天,等到梁煊氣消了,他再回去。
李逸初一走,梁煊直接兩天都沒去公司。第三天許盼上門找人,在外面砸門砸的樓下都要罵人了,梁煊才揉著太陽穴去開門。許盼看見他直接嚷:“你還上不上班了?陳總快要把我罵死了你知道嗎?”
結果一進屋子,許盼就被那酒氣熏的往後退幾步。她跟在梁煊後面進屋,梁煊又一頭栽進沙發裡。許盼打開客廳的落地窗通風,將桌子上散落的酒瓶都放進垃圾桶,站在客廳環顧整個屋子,她剛來上海時來過這裡,那時候看到的還是沒什麼生氣的樣子,現在卻是充滿生活氣息,卡通的冰箱貼,色彩斑斕的抱枕,還有擺著花瓶和桌布的餐桌。她不用問都知道這些東西鐵定是梁煊買的,以前高中的時候她就看出來,梁煊表面上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但那只是對待外人,他要是和李逸初在一塊,任何細節都能想到。
許盼上次見到梁煊這種邋遢樣還是高考完那年的暑假,那時候也是李逸初離開他,梁煊整個人像廢了一樣。現在兩人又糾纏到一起,梁煊遲早還得廢。她當初知道這倆同居了就覺得梁煊又得栽進去,果不其然,這才多久啊?!
許盼推推沙發上的人:“你這是幹嗎啊?還嫌你們倆之間瓜葛不夠多,非要住一塊拼個你死我活?”
梁煊臉朝下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許盼使勁推他一掌:“說話啊!”
梁煊在沙發上翻了個面,手臂壓在額頭,許久之後才啞聲道:“我們之間哪有什麼瓜葛……都是我強求來的。”
許盼:“……”
梁煊半睜著眼,聲音很疲倦:“我不過是靠著從前那點感情或者說是恩情,把他捆在我身邊。這些年,我孤身一人,可他生命裡有封啟明,有路新,或許還有別的什麼人,在他從少年變成青年的這段時間,他和這些人在一起,經歷的是一些我想像不出來的故事。不論是怎樣的故事,應該都比我這個過去很久的說丟棄就能丟棄的人來得刻骨銘心。不論我怎麼自欺欺人,我在他心裡早就不是唯一了,甚至說,已經翻篇了。”
許盼做為旁觀者,雖然對當初李逸初離開的理由也很不屑,但是她無權對別人的選擇指手畫腳。感情的事就是這樣,李逸初丟的起,梁煊丟不起,那活該梁煊一輩子吊死在這棵樹上。
許盼:“我當時知道你來上海是為了李逸初,就覺得你純粹自虐。以前的事就是個結,你不可能不介意,還有你媽,她要是知道你們攪合到一塊,估計得氣瘋。你說這明擺著沒好果子的事,你折騰個什麼勁。還不如就做個朋友。人這輩子誰離了誰不能活啊,你就是心裡那個坎過不去,一旦想開點,要什麼有什麼。”
梁煊苦笑:“以前我也以為自己是過不去那個心結,所以才一直走不出來。可這些日子過去,我知道不是。”
他明知道當初簽訂的那個同居合約就是個玩笑,就是一張不具法律效力的廢紙,如果李逸初真的要走,這張合約一點用的都有。可他仍舊花費一個夜晚一個字一個字的去研究措辭,去對照各種法律檔,想讓李逸初鑽不了空子,想讓那個合約就像婚姻法一樣完善。如果說在剛到上海時他眼裡的李逸初仍舊停留在八年前,那麼同居到現在,他們之間早就不是過去的情分。他從前有多愛,現在只增不減,以前他年幼,並未見過天地廣闊,所以心裡只裝著李逸初並不奇怪。可如今他已在社會摸爬滾打許多年,見到了很多或有趣或驚艷的人,然而再見到李逸初,還是會喜歡的看不見周邊所有的東西。仿佛李逸初生來就是他的死穴,哪怕耄耋之年初遇,依然會控制不住心動。
許盼見他將頭偏向裡邊,知道他不想多說,嘆口氣道:“哎,你們的事我也管不了,等會兒我去公司給你請幾天假?”
“不用。”梁煊閉著眼睛:“我洗個澡就去上班。”
許盼:“得了吧,你這個樣子去上班能幹什麼事?”
梁煊:“我自己有譜,你先回公司吧。”
許盼見勸不動他,只好先離開。
梁煊走進臥室拿浴衣,衣櫃裡兩個人的衣服掛在一起,他想起之前有一次早起太匆忙,李逸初錯穿了他的襯衫去公司,開會的時候被他看見,整個會議都心猿意馬。
那天在火鍋店裡梁煊是真的被李逸初傷到想和他一刀兩斷,可是此刻,他不得不承認,他想念這些衣服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