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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影》第39章
   三十八

   李逸初週一去上班,預算審批下來之後,他們就得開始動工,李逸初在會議室將分工明細後就散會了。他正准備下樓,卻被許盼叫住了:“逸初,梁煊叫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李逸初一進去就被梁煊拉出去坐電梯,到車庫後被他直接塞入車裡反鎖上門。然後將幾張A4紙放到他膝蓋上:“私事不應該在辦公室談,所以把你叫到這兒。你看一下,沒問題就簽字。”

   李逸初拿起那疊紙,頂部碩大的四個字——同居協議,下面是一行行條款,他一個字一個字往下看。

   滿滿一張紙,從同居地點、同居雙方的義務和守則、同居期間財產分配、協議生效時間等全部羅列,最後一句話是:本協議一年為期,即日生效,期滿後雙方同意即可解除協議關系,如有遺漏,均參考《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

   李逸初看完整個協議,扭頭看著窗外,死咬住下唇才忍住沒笑場,他都想把那幾張紙甩到梁煊臉上問他你這是同居還是結婚?還參考婚姻法。

   梁煊把筆遞給他。

   李逸初餘光看到伸過來的筆,並不轉頭,接過筆唰唰在協議書後面簽了自己的名字。

   梁煊清清嗓子:“即日生效,也就是說從今天起你得住在我那裡。”

   李逸初:“哦。”

   梁煊打開車鎖:“上去工作吧。”

   下班後,李逸初照舊加班到九點多,忙完後給梁煊發信息:“我在車庫等你?”

   梁煊很快回復:“在辦公室等我。”

   電腦關機的功夫,梁煊已經走到他的辦公室,幫他把外套拿上,邊走邊道:“去吃點夜宵?”

   李逸初:“我帶你去個好吃的地方。”

   李逸初帶著梁煊穿過公司所在的一片寫字樓,來到一家不大的粥店。叫來服務員點了兩份粥和幾樣小菜。等待的間隙,李逸初向梁煊介紹店裡的菜式:“我每次下班餓了就來這,味道很好的。”

   老闆首先把粥端上來,又端來一盤薄薄的雞蛋餅,雞蛋餅是整張連在一起,中間劃了均勻的刀印,吃的時候輕輕一挑就斷開。李逸初挑起一片伸過去:“你嘗嘗這個,不知道廚師是怎麼做的,又軟又筋道。”

   他將筷子舉至半空,本意是想讓梁煊用筷子接一下,卻沒想到他直接把頭伸過來咬住那一片,李逸初迅速低頭喝粥。

   兩人吃過夜宵,梁煊開車帶著李逸初回家,他們以前朝夕相對,最近又摩擦不斷,彼此都熟悉的不得了,可不知為什麼,今晚兩人一到家,反倒拘謹起來。李逸初打開門口的鞋櫃,發現梁煊新買了拖鞋。

   梁煊從臥室拿著浴衣出來:“這是我昨晚新買的,都洗過了。”

   李逸初接過浴衣進浴室,發現原本空蕩的鏡子前擺上了雙人的牙刷和漱口杯,還有男士的潔面護膚以及毛巾,都是成對的。

   李逸初走近梳洗台,挨個看那些洗漱用具,基本都是一個深藍色一個淺藍色,同樣的大小,同樣的擺放方向,李逸初嘴角輕揚,梁煊昨晚擬協議買東西,是不是覺都沒睡?

   他洗漱完出去,梁煊便拿著浴衣進了浴室。

   李逸初睜著眼躺在床上,他心裡默念今天上午看到的協議中的某一條——甲乙雙方有滿足對方身體各方面需求的義務。

   這些年他一個人走南闖北,偶爾睹物思人也有身體不受控制的時候,心裡想著梁煊的臉自給自足,可惜到底是個沒經過真槍實彈的人。小時候他們倆思想單純,睡在一起也不會想到某些方面,可現在兩人都是正值壯年的男人,美色當前最經不起誘惑,李逸初躺在床的一邊,瞪著天花板在心裡念三字經來驅除內心那下流想法。

   可惜梁煊像是在浴室睡著了,很久都沒出來。

   李逸初等著等著就頭一歪睡著了。

   梁煊其實早就洗好了,一直在客廳坐著,直到過了十二點才輕手輕腳地進了臥室。李逸初整個人平躺,脖子卻呈九十度的歪向一邊,姿勢特別搞笑。梁煊爬上床,將李逸初往下挪了挪,微小的動作讓李逸初皺著眉抽動了一下,梁煊怕把他吵醒,輕輕吻他的額頭。李逸初感覺到後閉著眼輕聲叫:“梁煊……”

   梁煊把他抱入自己懷中,嘴巴對著他的額頭,接連碰了幾下:“睡吧。”

   梁煊卻是毫無困意,時隔八年,他重新將李逸初抱入懷中,即便是以那樣可笑的協議的方式。他找了李逸初很多年,曾經花光積蓄走遍歐洲,工作後一旦有假期就出國,似乎尋找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他就像一個渺小的飛蟲,在無邊的天地裡搜尋,數次失望,從未停止。昨天下午兩人不歡而散,可李逸初離開的那瞬間梁煊就後悔了,他堅持到現在唯一的目的就是重新得到李逸初,只要能實現這個結果,其他事情,又有什麼好計較?就算李逸初是為了這次項目而報答他,就算他們之間有太深的裂痕,起碼現在,他們是這樣相互依偎的睡覺。

   有些人是你一輩子都掙脫不了的困局,哪怕已經時過境遷,哪怕彼此都帶著陌生的風霜,只要能再見到,擁抱和佔有就是本能的選擇。

   第二天清晨,兩人同時醒來,昨晚梁煊睡覺忘了拉上窗簾,此時清晨的陽光將臥室照的透亮。李逸初睜開眼就看見眼前一片肌膚,他抬起眼皮往上看,梁煊微笑:“早。”

   李逸初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下巴,然後跳下床去洗漱。梁煊跟在他後面,也拿了牙刷刷牙。李逸初看見水龍頭旁的香皂,用沾滿水的食指在上面劃了一下,然後伸手在鏡子上畫漫畫。

   時光倏然回到那個李逸初暈紅著臉說“我喜歡你”的早晨。

   李逸初畫了兩個卡通腦袋,一個頭發全都豎起來,一個臉頰兩邊瑟瑟發抖。

   梁煊用毛巾擦乾淨嘴:“我這麼可怕?”

   李逸初不說話,將自己的嘴擦乾淨後,又在那個瑟瑟發抖的大臉下面畫了小小的身體,一隻手放在背後,手指上拿了一朵花。

   梁煊笑出聲。

   李逸初將那朵花的花瓣畫的很細致,邊畫邊道:“送給你的。”

   畫完後李逸初直起腰,准備轉身出去的時候被梁煊擋住了肩膀,帶著薄荷味道的嘴唇貼了過來。梁煊的吻一點兒都不急切,微微啟開他的唇,用舌尖碰觸他的舌尖,並不深入。兩人唇齒間彌漫著同樣的薄荷牙膏的味道。

   許久之後,兩人頭抵著頭,李逸初低聲道:“梁煊,我才知道梁叔去世了,對不起……”

   梁煊擁他入懷:“我爸不配合治療,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家裡為了他背債。我媽不願意接受,而我只是找不到發泄的出口才遷怒到你頭上,以後我們都不提這個。好嗎?”

   路新連續幾次半夜無家可歸衝到李逸初家結果大門緊閉,打電話過去只說和朋友在一起,夜晚不回去。一次還好說,次次都這樣就說不過去了。於是一天下班後路新躲在公司對面的肯德基裡等著,一直到八點多看見李逸初坐著梁煊的車走了。他一時搞不懂這是個什麼情況,怎麼這倆對頭還湊到一起了?

   路新夜晚十一點多給李逸初打電話問他在哪要去找他,結果是梁煊接的電話。路新心裡默念這下有大八卦了。

   明天是週末,梁煊要去參加一個會議,李逸初讓他會議結束回家來吃飯,所以今天夜晚兩人就去超市買了一大堆蔬菜和水果,在外面吃個飯再逛超市,回到家裡都快十一點了,李逸初洗完澡出來,梁煊搖搖他的手機:“剛才路新給你來電話,連續好幾次,我就接了。”

   李逸初:“他有什麼事?”

   梁煊:“說是要去你家蹭住。他以前經常去你那蹭住?”

   李逸初見梁煊那表情就知道他不太高興,擦著頭發道:“我們以前合租過好幾年,蹭吃蹭住都習慣了。”

   梁煊:“為什麼要合租?”

   李逸初擦頭發的手頓住,他忘了自己在梁煊眼裡是幾千萬身家的人,怎麼會和別人合租呢?他隨口編了個理由:“呃,他剛來上海比較窮。”

   梁煊不再問,似乎是接受了這個理由。

   第二天李逸初醒的時候梁煊已經走了,會議地址離小區比較遠,走晚了鐵定要遲到。李逸初洗漱後去廚房,准備拿麵包當早餐,打開冰箱看見昨晚買的蔬菜都被洗好切好放在一碟碟盤子裡,整齊的擺滿冰箱。李逸初不知道梁煊是什麼時候起來做這些事的,他看著那些切好的蒜薹土豆,心裡念了幾句傻瓜。

   算算時間梁煊快回來了,李逸初進廚房准備做飯,卻接到封啟明的電話。

   聽完對面的情況,他解下圍裙衝出門。

   梁煊回家時想起家裡的紅酒沒有了,而李逸初喜歡飯後喝一點紅酒,於是他調頭去離的最近的酒莊買了幾瓶。到家後他沒聽見廚房炒菜的聲音,幾個房間找了一遍才發現家裡沒人,他撥李逸初的電話,對面一直提示正在通話中。

   梁煊記得昨晚李逸初說過今天會在家裡做飯等著他,此刻找不著人,他第一反應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於是給許盼打電話讓她聯系人事部找路新的聯系方式。

   許盼挺奇怪他幹嗎要找路新,梁煊語氣裡有了急切:“我要找到李逸初。”

   來回幾句,許盼才知道他們倆已經同居了,內心簡直是一個大寫的臥槽,掛了電話就找人事部。

   可惜路新也毫不知情。他聽到對方的聲音有些急躁,安慰道:“可能就是出去有個事吧,再等等。”

   梁煊繼續打李逸初電話,依然是通話中。

   許盼在家裡刷微博,突然看到頭條推送的消息,乘風集團的老總病危入院,記者抓拍了幾張現場照,有一張的救護車旁站的一個男人像極了李逸初。她不敢確認,連忙把圖片發給了梁煊。

   梁煊把能想到的電話都打了一遍,此刻他才發現他和李逸初之間的聯系有多薄弱,甚至李逸初有哪些朋友,他都一概不知。

   梁煊看著許盼發過來的微信圖片,盡管那人面容模糊,身形被擋住大半,但他只看一眼就確定那是李逸初。確定李逸初沒出意外,他才壓下方才心中的慌亂,坐在客廳刷新那位報道封啟明住院消息的微博賬號不斷跟進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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