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惡魔很快就被消滅了，但是，或許真的是年紀大了吧，即使是她也能明顯感覺出對面的人開始變得紊亂的呼吸。

　　「諾亞一族麼，聽說你們不是惡魔而是人類啊，那麼為什麼要服從千年伯爵？」伊艾卡元帥站在對面問道。

　　「沒打算要去服從。」

　　「我們不是普通人，是人類最後的使徒，繼承諾亞遺傳因子的超人。」羅德舉著雷洛不慌不忙的解釋著，眉宇間有著無法忽視的驕傲。

　　花子站在後面，安靜地看著面前的三個人在雨中對峙。直到伊艾卡被羅德拉入夢中的世界。一遍一遍被迫重複著從前的記憶，自己心愛的學生變成了惡魔，殺掉了所有的人。希望可以保護自己的學生，希望可以保護自己重要的人，就是為此才要成為驅魔師的吧，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再也不想嘗試第二次了吧。然而在羅德製造的夢中，那些深埋著的傷疤又重新被挖了出來，每一個人的面容都清晰無比，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像是被無限放慢了般在眼前劃過，躲不開，逃不掉。即使現在成為了元帥又怎麼樣呢，他始終沒能救回那些曾經喜愛的學生們。

　　掉入了回憶的漩渦，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被不斷啃噬撕扯，直至徹底崩潰。

　　看到他跪在地上雙手抱頭絕望的樣子，緹奇懶懶的走過去拉住了羅德的胳膊：「夠了吧，給我弄掉。」

　　「誒？……」羅德抬起頭失望的撇了撇嘴，只好不情願的撤掉了周圍的幻覺，一切又回到了灰茫茫的雨中。

　　緹奇喚出迪茲，衝過去輕鬆的幹掉了伊艾卡。

　　像是在看電影一樣，花子垂下眼角，沒有焦點的盯著不斷砸向地面的雨滴，在上方升騰起一小片水霧。眼前的景象完全沒有真實感，卻又比任何一次都要更加讓人膽顫心驚。

　　明明只是想要守護而已，最後卻要落得這樣的下場麼。她抱著雙臂的手握得更緊了些。不是知道的麼，這場戰鬥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正義或者邪惡，只是立場不同而已，黑色教團真的就比諾亞要善良要美好麼，並不一定吧。如果佔上風的是驅魔師們，他們一定也會毫無猶豫的殺掉所有的諾亞，並且以此為榮。因為，是敵人啊，所以無論怎麼樣對待都是理所應當的吧。

　　事實上驅魔師和諾亞的個人之間並沒有任何的仇恨，他們都只是棋子而已。就是因為她曾經是一個旁觀者，所以才會比誰看得都更加清楚。不是都知道的麼，可是為什麼還是沒有辦法坦然面對。

　　但是，這是最後一次了，她默默的想到，下一次，即使不能幫他殺人，至少也要笑得和他一樣輕鬆。因為這是，唯一能夠站在他身邊的方法吧。

　　之後千年伯爵來到了這裡，毀掉了伊艾卡身上帶著的全部「聖潔」，理所當然的裡面並沒有「心之聖潔」。

　　緹奇拽掉了伊艾卡衣服上面的第二顆扣子，然後拉著恍惚的她往回走。一步一步，這一次，她終於得以看清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但是，他不是說過麼，要相信他啊…哪怕只有這一次。

　　「怎麼了？」回去的路上，緹奇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低下頭問道，已經不是之前和伊艾卡元帥戰鬥時嗜殺的殘忍，低沉的聲線中反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我在想你們出門前都不看天氣預報的麼，渾身都淋濕了啊。」她吸了吸鼻子，揚起腦袋看著他抱怨。

　　「抱歉抱歉，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吧，我們下午就回去礦場。」

　　「嗯…」她握著他的手輕輕的應道。說不出來啊，害怕麼，恐懼麼，膽怯麼，心跳直到現在也還沒有真正的平復下來，然而，那又怎麼樣呢，喜歡他，不想離開他，這樣的心情此時勝過了一切。

　　一覺醒來，窗外的雨已經停了。花子躺在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身旁的緹奇從後面抱住了她，手臂上傳來溫暖的熱度。「小花，喜歡惡魔麼？」耳邊響起緹奇的聲音。

　　「哈？」她終於暫停了自己一直有些低迷的心情，轉過腦袋一臉看神經病的神色看向了身後的緹奇。這話題找的也太爛了吧，會有人喜歡那種畸形的存在麼…千年伯爵除外。

　　「額……」緹奇看到她的表情，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試圖解釋道，「其實惡魔也並不全是你今天看到的那樣的，level.2級別以上的惡魔，唔，也是可以……很好看的…」他想了想，還是把那句「也是可以披上美女的皮」給吞了回去。那樣說的話，會嚇到她的吧，雖然他倒是不太介意。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小花真的變成惡魔的話……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身前溫熱的軀體，就不會再有這樣的體溫了吧，而且惡魔的話，也就不能再做這樣那樣的事情了吧……他失落的歪了歪頭，真討厭吶。

　　「喂，你在想什麼齷齪的事情啊！」花子皺起眉頭，警惕地看著他猥瑣的目光，伸出手擋住了他的眼睛。

　　「小花，不要這樣嘛，你身上還有什麼地方是我沒有見過的，太害羞的話是會變得沒有情趣的哦。」

　　「…情趣你妹！！」她聽到後乾脆地瞪圓了眼睛，同時抬起腿狠狠的踹向他的下`身。

　　「唔……」緹奇眼疾手快地一個翻身利落的滾到床下，站起身後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好險好險，差一點我們下半輩子的性鍢就沒有了呢。」

　　她氣憤的磨牙，鄙視的眼光不客氣地在他俊俏的臉龐上來回逡巡。

　　緹奇不在意的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眯了眯眼睛後直接張開手臂又重新撲上了床。準確的找到她的位置，親暱的蹭了蹭她的臉頰感嘆：「果然還是不能讓小花變成惡魔的啊。」

　　……花子聽到後面上生動的表情僵了僵，連伸向他背後的手也頓在了空中，心臟倏地一緊，過了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嗯？」緹奇抬起腦袋無辜地看了看她，懶洋洋的回答，「因為驅魔師那邊好像也有很厲害的傢伙呢，我原本想著就算小花一不小心死掉了，說不定還可以利用惡魔的形式讓你復活…」

　　「才不要呢！」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嘟起嘴打斷他的話，「我才不要成為惡魔，你們不是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的悲哀麼？變為那種模樣，失去理智，沒有自由，永遠地被束縛，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吧。」她說著配合的抖了抖身子，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嗯，說的也是呢…」緹奇笑笑，把她抱在懷裡低喃，「況且，小花是我一個人的呢，不準被任何人搶走哦。」

　　回到礦場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稀疏的星星掛在夜空中，並不寬闊的小路上兩個人並排走著，有一搭沒一搭的隨便聊著。

　　「小心。」緹奇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她繞過了路上因為雨後而積下的小水窪，在並不明亮的月光下反射出異樣的光彩。

　　「說起來，我都沒有問過，小花的生日是什麼時候？」一邊觀察著腳下的道路，一邊狀似不經意的提起。

　　「生日？」花子聽到後點著下巴認真地想了想，啊，說起來自己來到這裡的幾年還真的從來都沒有過過生日呢，「今天是幾號？」

　　緹奇垂下頭無力的嘆了口氣：「真不知道你每天都是怎麼過的，今天是12月5號哦。」

　　「咦？這麼說下周就到我的生日了？」花子聽到後驚訝的停下了腳步說道，如果不是緹奇問到的話她完全忘記了呢…所以說她在這個世界到底活得有多卑微，居然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過了。

　　「下周？這麼快？」緹奇聽到後也微微睜大了眼睛。

　　「……怎麼，「她看著訝異的他不滿的皺眉，單手插腰，踮起腳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臉，」就算下周就到了也是要送生日禮物的哦！」

　　他愣了愣，隨即拉下她的手笑著答應：「是是…」生日禮物啊，他下意識的摸了摸一直放在兜裡的東西，笑容溫和。

　　兩個人走進屋子，躡手躡腳地悄悄推開房間門，沒想到卻還是吵醒了已經睡下的伊茲。

　　「小花，緹奇？」伊茲從床上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不確定的問道。

　　「啊，不好意思，吵到你了麼？」緹奇雙手合十小聲的道著歉。

　　「嗯…沒關係…」伊茲說著打了個呵欠，勉強的露出一個笑臉。

　　花子走過去坐到床邊，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好了，好孩子要繼續睡覺了喲，晚安。」

　　「嗯，」伊茲乖巧地側過頭回吻，「晚安，小花。」

　　「啊…我也要…」緹奇看到伊茲重新躺了回去後皺起鼻子略顯委屈的指了指自己。

　　花子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走過去同樣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龐，然後像安慰寵物似的拍了拍他的頭：「好了，早點睡吧，你明天不是還要上工？」

　　「嘿嘿，嗯，」緹奇滿足的傻笑著點了點頭，「晚安喲~」

　　昏暗的房間裡，緹奇平躺在床上，雙眼望著斑駁的天花板，寂靜無聲。

　　下周…麼。他對她的感情裡，到底有幾分是真的幾分是玩樂，就連他自己也開始有些懷疑了呢。但是，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