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艇說：“萬物皆有靈，眾生當平等。”

遊艇說：“生命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饋贈，應當珍惜而非破壞。”

遊艇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遊艇說：“殺人是犯法的，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

正在飛快地爬樓梯的容煜說：“哦。”

遊艇快氣死了：“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

容煜腳下頓了一頓，說：“你不裝啞巴了？”

遊艇：“……”現在“喵”還來得及嗎？

這個時候容煜已經爬到了一棟樓房的頂部，他從懷裡掏出一根鐵絲三兩下撬開了門鎖，打開門來到了天台上。

天清氣爽，一陣微風吹來，叫人好不舒服。遊艇卻心裡直想罵句MMP，因為容煜居然三兩下爬上一個水箱，對著對面某棟辦公樓開始組裝起槍械來。

容煜手長腳長，裝起槍來的時候動作瀟灑得不得了，遊艇看了真想為他喊好。

啊呸呸，遊艇想，都快殺人了，帥個屁！

遊艇苦口婆心地勸解：“容煜啊，有什麼事情不開心不要放在心裡，拿出來說說讓我開心開……不是，讓我給你出出主意嘛！”

容煜組裝好了槍械，已經打開瞄準鏡開始測試方位了。

遊艇繼續說：“容煜啊，咱們好歹也是個上仙，你不覺得做這種事挺掉份的嗎？”

容煜將子彈一顆一顆裝進彈夾，嘴裡淡淡道：“我已經不是仙了。”

遊艇沉默了片刻：“就算不是仙，也不能做違法亂紀的事啊。”

容煜沒吭聲，特別瀟灑地一腳踩在高處，調整著槍口高度。

容煜這油鹽不進的樣子真的把遊艇給惹火了。衛妖王從來就不是什麼溫和的主，向來只有人敬他一尺，他進人一丈，走路都要橫著走，何曾這樣低聲下氣地對人說過話，結果容煜還不搭理，這可是大大傷了遊艇的自尊心了。

遊艇一氣就口不擇言，說道：“你變成現在這樣，不覺得丟臉嗎！”

這次容煜的手上卻停了一停，他看向遊艇，那犀利的眼神把遊艇嚇了一跳，險些就要認慫。容煜說：“不丟臉。為了你。”

遊艇：“……”

遊艇有點恍惚，然後就看容煜看了眼手錶，坐到背風處，掏出了自己那個便當。

“還有時間，”他說，“來吃點東西。”

容煜的便當盒裡都是魚蝦，做得香噴噴的，雖然已經冷了，聞著也不錯。容煜夾了一隻蝦，剝了殼喂到遊艇嘴邊：“啊。”

遊艇本來想有點骨氣的，奈何那蝦實在太香了，最後還是張開嘴，一口吃進了嘴裡。容煜笑了起來：“好吃嗎？”他問。



遊艇啊嗚啊嗚，才沒空理他。容煜也不生氣，又剝了蝦，一隻一隻喂遊艇吃。等到遊艇吃得肚子飽飽的才想起來容煜的早飯基本都是他吃掉的，容煜只扒了幾口白飯。

大概是看出了衛妖王難得一見的愧疚心，容煜笑著又擼了擼他的頭毛：“我不餓，其實我就算不進食也沒太大關係。”仙人的確是不需要進食的，但是遊艇真的不知道，現在的容煜還是不是個仙。

過了一會兒，容煜收拾了東西又趴回了他找的狙擊位上。遊艇蹲在旁邊，想要繼續勸他，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藍天，白雲，天台上的風景很好，周圍看起來很寧靜，遊艇昏昏沉沉幾乎要睡著的時候清晰地聽到了“噗”的一聲。



像是有什麼套在厚實袋子裡的東西炸了，容煜再度按下扳機，然後才飛快地起身收拾東西，抄起遊艇就走。外頭靜默了片刻後頓時一片喧囂，警鈴聲、按喇叭聲還有人們的吵鬧聲隔著一條街傳了過來，饒是遊艇當年打遍三界無敵手，這會兒卻也感到緊張起來。

容煜會被抓嗎？如果被抓到了該怎麼辦，他要不要……救他？

但是容煜顯然有著豐富的暗殺經驗，他早早就規劃好了逃跑的路線，當他沿著落水管到達地面的時候，那些追著痕跡而來的人與他擦肩而過，剛剛爬上了樓梯。

容煜重新發動了電瓶車，將遊艇綁在他的胸口，開著車咻的一聲跑了。

“今天的工作完成了，你想去哪裡玩嗎？”容煜問。

遊艇著實不知該做何感想。

曾經，遊艇是妖，容煜是仙；遊艇是邪，容煜是正；現在妖還是妖，仙不是仙，邪幹起了保護人的事，正卻行走在黑暗之中。

“為了你……”

容煜的話響起在遊艇的耳邊，砸得他蔫頭耷腦。

容煜變成今天這樣真的是他害的嗎？如果是真的，遊艇覺得自己好像……賠不起啊。

※

容煜又回到那條街道交了任務，然後就帶著遊艇漫無目的地四處轉悠。

遊艇數千年難得一見的沉浸在自責情緒中，容煜也不管他，去圖書館看了會書，去公園逛了逛，然後又去菜市場買菜。

“我以前跟你說過，有一天，如果天上地下都容不下我們，就來人界生活。即便朝生暮死，其實也沒什麼。”容煜一面說一面挑魚，肥肥大大的鯰魚在水裡游來游去，被他一把抓在手裡，“晚上吃烤魚好不好？”

遊艇輕輕地喵了一聲。

容煜長得好看，就算現在打扮樸素還是引來了人們的注意，有幾個年輕的女孩子看到容煜帶著貓在街上散步，壯著膽子過來找他合影，容煜都答應了。

“照片回去都不能用的。”他悄悄地對遊艇說，“你放心。”

遊艇真想說他有什麼可放心操心的，但是聽到那些女孩子沒辦法保留容煜的照片，他莫名還是有點開心。嗯，那一定是因為容煜現在從事的是特殊職業，他擔心容煜安危的緣故。

四點多的時候，容煜帶著遊艇回了家，等到進到那棟老破房子，遊艇才想起來，自己怎麼把逃跑的事給忘了？算了，來日方長，遊艇想，首先他要把這個墮落的青年引導回正途。

球球一聽到腳步聲就跑來開門了，看到容煜便歡呼一聲跑上來緊緊抱了容煜一下。容煜伸手摸摸他的頭，他就咯咯地笑起來：“頭兒，我把鍋熱好了，今晚我們吃什麼？”

“吃烤魚。”

容煜的手藝真不錯，鯰魚殺了一剖兩半，醃制好以後鋪在鐵盤子裡，加上煸炒過的蒜蔥姜片還有辣椒料酒等等，突突地煮一陣子就香氣四溢了。遊艇蹲在鍋邊，看著看著就想把白手套探過去。

“用筷子。”容煜攔住了遊艇的小爪子。

遊艇看著容煜，容煜看著他，過了一會兒，遊艇跳到一邊生悶氣去了。

遊艇已經有幾千年沒有變成過人了，他就是一隻貓，才不是人呢，他就喜歡貓的樣子。何況，他變成人的話，不就又要想起那七天七夜沒羞沒臊的事了嗎？遊艇才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