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

　　計言十偷偷趴在房門口的牆上，側耳聽著慕衡在客廳裡給峰哥打電話。

　　「對，我決定了，沒開玩笑。不為什麼，言十讓我來。嗯，你才發現啊……好，我等你電話。」他的話音裡帶著明顯的笑意，輕快而明朗。

　　這是真要離開了啊……

　　她背靠著房門，輕歎了一聲。

　　明知道這事情她非得表個明確的態度出來，可事實上她比慕衡更糾結。

　　希望他不留遺憾，又捨不得他離開。

　　兩者權衡之下，還是自然地以他為先了。

　　她當然也知道慕衡的考量，今年八月，TI6正式在西雅圖拉開序幕。到時候，全世界的高手雲集，爭奪冠軍榮譽。他對DOTA2的接觸時間遠不及他們，戰績全勝是幾乎不可能的。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格外渴望一戰。世界各地的大神每年都是層出不窮，風雲際會中，他可能也想看看，這個全新的遊戲裡，會不會有Mul的一席之地。

　　**

　　當天晚上，FIN的官方微博發了短短幾個字，卻被轉發了幾十萬次——Mul's back.

　　退役半年，在解說圈名聲鵲起，可謂養尊處優的一代傳奇，為何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選擇回到艱難重重的職業道路？

　　慶祝、猜測伴隨著非議，在電競論壇上刷了幾天的屏，當事人始終三緘其口。

　　幾天後，他就真的走了，帶了一些簡單的行李。

　　雖說是同一座城市，可畢竟意義大不同了。

　　離開前慕衡千叮嚀萬囑咐了一堆生活上的瑣事，計言十沒仔細聽，滿腦子都在倒數他回來的日子。

　　她有氣無力地拽了拽他的衣角，「真的走了？」

　　「走了，捨不得了？」他摸了摸她的腦袋，心下一軟，想說要不要不去了，可那小傢伙就這麼乖乖地點了頭，又猛地搖了搖。

　　「走吧，總歸要走的。」她的話音裡帶著無奈，也沒多說什麼常規的道別話語，反而學著人家老太感慨道，「兒大不中留啊。」

　　「……」

　　腦袋吃了一記爆栗以後，計言十再也不敢亂講話了。

　　**

　　回到許久未踏足的FIN基地，慕衡唏噓不已，計言十太聰明了，一眼就看出了這裡對他的羈絆。

　　在FIN的夢還未圓滿，連帶著FLR的那份，這一回，他要統統完成。

　　熟門熟路地走在俱樂部別墅，樓下大廳裡的CS分部的教練第一個眼尖看到他，抓住他聊天：「大Mul神！哈哈，聽說你複出了？歡迎歡迎！」

　　「謝謝。」

　　「你都不知道你退役了以後，你們姚峰每天有多焦頭爛額。」他的話裡帶著些許的幸災樂禍，「要說你們隊裡的solo位啊，最多也就FLR能替替你了，現在連他也走了，這solo位難不成受什麼詛咒了？哈哈~」

　　慕衡對此卻不以為然，輕笑著答道：「能打得了職業DOTA的選手，大多都有良好的solo功底，這可算不上什麼本事。」

　　「功底好的自然是大有人在，不過，腦子好的人可不多了。」這位教練輕輕戳了戳自己的腦門，「你們姚峰啊，運氣是真好，這回算是絕處逢生了，我最近看他走路都步步生風的。」

　　這奇葩的形容讓慕衡想起了計言十，她也總喜歡把話說得這樣誇張滑稽。

　　一想到計言十，他就沒辦法停不下思緒，她今晚會吃什麼，樓下她愛吃的那家面店關了，一直沒來得及和她說。冰箱裡的優酪乳大概快要過期了，不知道她會不會發現……

　　越想越不放心，竟有種折回去把一切重新安頓的衝動。

　　「誒？你們隊的人呢？沒出來迎接你？」囉嗦又熱情的教練四處探了探腦袋，「今兒可真冷清啊。」

　　「我去找他們。」慕衡告別了他，就獨自帶著行李上樓了。

　　生活區的走廊末間，門沒關，裡頭黑漆漆的。

　　他輕輕一推，卻炸開了鍋似的，燈光霎時間亮了，一堆人早就等在那裡。

　　竟然，還準備了禮花。

　　他才踏進去，就毫無預兆被炸了一頭的彩色紙屑，瞬間臉色一黑，說不出半句話。

　　「歡迎Mul神回歸~~~」這幫人還統一喊了口號。

　　他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歡迎儀式沒半點驚喜，倒是有些驚嚇。

　　「你們很閒是不是？」他環顧一周，客廳裡的長桌還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零食、夜市小吃和好幾打啤酒，「開party啊？」

　　「對啊對啊！」沒心沒肺的3Q沒聽出話語中的嘲弄，第一個沖上來說，「你的歡迎party呀，我們準備了好久的！」

　　正蹙著眉捋掉頭上彩帶和亮片的大神冷著眼一句：「你天梯過8000了麼？」

　　「……全世界所有服都沒人過8000啊大神！」

　　「那還party？」

　　「……」

　　**

　　「回俱樂部第一晚怎麼樣？是不是沒我的日子很不好過呀？」計言十洗了澡，躺在床上敷面膜，開著擴音跟慕衡打電話，「等等，你那裡怎麼有人在唱歌？」

　　好像很high的樣子……這是回俱樂部麼！確定不是去了KTV？

　　這和她想像中淒慘潦倒的場景截然相反，她佯裝責備地質問道：「好啊，我一不跟著你就放浪形骸了是不是？」

　　這一激動，差點把面膜都吼掉了。

　　「放浪形骸。」電話那頭的人重複了一遍，兀自低低地笑了，「他們非要搞party，現在喝多了都在客廳唱K。」

　　「……」她徹底服了，方才還洋洋得意地以為他肯定很不習慣沒她的日子呢，誰知道他那邊都嗨翻天了。

　　反觀她計言十倒顯得淒淒慘慘，獨守空房。

　　「言十。」

　　「嗯？」她懨懨不快地按著面膜的褶子，聲音悶悶的。

　　「有些事情要和你說一下，我走之前給忘了。」

　　「請講。」

　　「冰箱裡的優酪乳可能要過期了，你喝之前記得留意一下。」

　　「哦哦。」

　　「你愛吃的那家麵店關門了，你記住，省得白跑。」

　　「不是吧……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上個月就關了。」

　　「可我這個月還吃到過好幾次啊，你幫我帶回來的。」

　　「傻。」他的語氣裡透著微微的不悅，「你後來吃的麵，都是我照著那裡的口味煮的。」

　　「……」

　　**

　　此後，這個孤獨的小老太太乾脆抱著她的貓回了自己家住，沒什麼人氣的屋子，變得陌生又冰冷。

　　不是不想住他家，而是待在那裡，她總會想起很多他在時生活過的痕跡，而變得矯情起來。如今人都走了，還矯情給誰看呢。

　　計言十又過回了他出現以前的生活，宅在家裡畫畫，晚上再看慕衡直播，看完以後等著他打電話來說晚安。

　　大概在家宅了一個月，快發黴了。這才想起這週末是譚希的生日，就打了個電話給她想騙頓飯吃。

　　結果對方一聽說就答道：「週末？我加班。」

　　「年輕人你怎麼總加班啊……你都好幾個禮拜不來探望我這個孤寡老人了。」計言十抱怨道，「沒有你的日子，天都是灰的……」

　　「呸，你的天灰不灰跟我有毛線關係？」譚希揶揄道，「你家大神打職業去了以後，成深閨怨婦了？」

　　「並沒有。」計言十急著矢口否認，卻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誒？你怎麼知道大神打職業去了？我好像沒和你說過啊……」

　　「……」對方安靜了幾秒，搪塞似地說，「微博上轉的沸沸揚揚的，誰不知道啊。」

　　「可你不是一向不關注電競圈的微博麼？」計言十納悶地追問。

　　「一不留神就看到了唄……」譚希思忖了片刻，終於柳暗花明地想起了什麼，「哦對了，都上過熱門話題的，你當我瞎啊？」

　　此後兩人沒再糾結這個，被拒絕的孤寡老人計言十又打給另一位每個週末都有空的人。

　　「小洛洛，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週末我請你吃飯。」

　　「……」

　　「誒？怎麼沒有表現得很喜出望外？」

　　「這週末我有事。」又是一盆冷水澆下來。

　　「……什麼事？」

　　洛梓信也沒打算細說，「家裡的事，你別管了。」

　　計言十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閃躲，猜想他是記得週末譚希生日的事，怕自己又把他騙出去搞破冰之旅，便急著解釋道：「沒別人的，你放心好了！」

　　對方沒搭理她，急著推脫道：「真有事啊姐姐，下回吧，下回我請你怎麼樣？」

　　「拉倒！」計言十掛了電話，無聊地又趴在床上犯起睏來。

　　迷迷糊糊之間被電話鈴聲吵醒，來自許久沒聯繫的宇天卿，「小十，你週末來探我班吧？可好玩兒了！」

　　「探什麼班？」

　　「我演的恐怖片啊，上次說過的，《總有隻鬼要抓我》。」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演那隻鬼？」

　　「bingo~~」

　　「可是我為什麼要去探班？」

　　「你是我忠實粉絲嘛~~」

　　這厚臉皮程度，和她計言十也有的一拼了。

　　**

　　計言十終究是無聊，既然有人主動邀請，去就去了，反正她從來沒去過片場，不知道人家是怎麼拍的電影。

　　這故事發生在一棟古老的大宅子裡，陰森森的，沒跟其他片場似的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觀眾。

　　她剛到那兒就被一個身著一襲白色長衫且臉色慘白的女人抓住了：「你來找誰的？無關人員不得入內。」

　　計言十被嚇得險些尖叫出聲，只是那口氣最終還是憋在了胸口，著實把她給悶傻了。

　　「我、我找宇天卿……」

　　「粉絲？」那女人冷冷地問道。

　　她被嚇懵了，小心翼翼輕聲答道：「朋友，探班來的。」

　　女人猶豫了片刻，眼神往裡一飛：「進去吧。」

　　宇天卿正在樓下休息，現在沒他的戲，他也沒閑著，低著頭玩手機遊戲玩得不亦樂乎。

　　正玩得專注，肩膀就驟然落下一隻沉重的手，打斷了他破紀錄的關鍵時刻。

　　「小十！！！」宇天卿轉過身，驚魂未定地抱怨道，「你害死我了！！」

　　他化著一張大白臉，整個人沒什麼氣色，跟個死人似的。

　　「你特麼才嚇死我了！」計言十也毫不生疏，伸手就給了他一拳，在邊上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門口有個打扮得跟鬼一樣的女人，那誰啊？」

　　「工作人員啊。」他的目光往外一探，「哦~也是演員。」

　　「工作人員都被拉來演戲了？」計言十對他心悅誠服，「真的沒好劇組找你嗎？照理說你也算混得不錯啊……」

　　「我覺得這劇組挺好啊。」宇天卿的心倒是挺大的，「我經紀人接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接這個，反正來了之後發現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是啊，扮鬼多有勁啊。」他忽然瞪大了眼，陰測測地盯著計言十，嚇得她又連帶椅子一塊往後挪了挪。

　　「哈哈~」他倏爾又笑了出來，「怎麼樣，是不是挺有意思的？他們都說只要妝畫得好，根本不需要什麼演技就能嚇到人。」

　　「……你的經紀人還真是用心良苦。」計言十也恍然大悟，「我同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