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小桃花的話雖狠，但話粗理不粗，兩人相顧無言，無從辯解。

　　譚希這回是有備而來的，她先聲奪人把慕衡從頭到腳一頓挑刺，然後再「自然地」引出她要介紹給計言十的男人。其心機之深不可測，其手段之卑劣不堪，著實令人唾棄。

　　「我跟你講啊，這次這位是外企高官，無不良嗜好，長得嘛……絕對像人樣。」

　　「像？！」計言十瞪大了眼激動地指出，「你到底要給我介紹什麼玩意兒？」

　　「……反正就是長得不錯，你看了肯定喜歡。」譚希懶得多解釋，「你必須得見見，下週末跟他吃個飯。」

　　總而言之，計言十在譚希的心裡就是個膚淺的幼稚鬼，只愛找些繡花枕頭似的男人。她不明白為什麼譚希總愛把一堆亂七八糟的男人塞給她，自己就死腦筋等著一個比她更傲嬌的人，感情她計言十就不能擁有一份單純而美好的暗戀了麼……

　　小桃花在一旁逗貓，對譚希的這一套也是見怪不怪了。

　　不過在此之前，計言十還有另一件隨口答應的棘手事情要辦。那就是小桃花班裡的那幫小天使，她可是誇下了海口讓他們隨便來家裡玩的。但當十幾個吵吵嚷嚷又不安分的孩子同時出現在她家的時候，輕生的念頭還是油然而生了。

　　她恨自己為什麼每次講話都不經大腦，這麼多熊孩子，她得請他們吃飯，安排他們玩耍，還得管他們別吵著鄰居。平時一個人在家都有些自顧不暇了，她哪裡來的精力管這麼多的小東西？

　　特別是那些孩子還是她的死忠粉，一來就撲上去「木木木木」的喊，還吵著要參觀她的畫室。

　　她計言十哪裡來的畫室？靈感從哪來她就在哪畫而已，弄得整棟房子四處都有亂丟的畫冊。

　　「木木，最新一集的《秀恩愛的一百種死法》什麼時候出來啊？」

　　「木木，你的微博能不能關注我啊我和朋友們說我認識你，他們老說我吹牛！」

　　「木木，你教我畫畫好不好啊？」

　　「……」

　　這些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吵得她腦袋都快炸了，幸虧她家小Mul已經被她提前轉移到臥室睡覺了，要不然那隻記仇的貓非得折騰死她不可。

　　計言十把孩子們安排在客廳沙發上玩大富翁和飛行器，小桃花像模像樣地幫著她端茶倒水招呼客人，高興得就跟玩過家家似的。那些孩子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在她家上竄下跳就是消停不下來。計言十看著滿地的糖果紙、零食包裝和到處亂丟的抱枕，兀自輕歎，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她還得解決他們的午飯問題，前兩天剛結的稿酬估計都得撲在這上頭。

　　帶著一隊小惡魔下樓的時候，言十再次看到了隔壁緊閉的門。已經三天沒見慕衡了，看到他家大門，竟有種被小Mul的爪子撓到心裡的感覺。

　　「木木，你看什麼呐？」一個小胖子站在臺階下喊她，她這才回過神來繼續往下走。期間小桃花鬼鬼祟祟躥到她的身邊，靠過去說：「木木，你和隔壁的哥哥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就那樣~」計言十撇了撇嘴，沒好氣地答道。

　　「你不是真打算去跟姑姑介紹的男人相親吧？」小桃花古靈精怪地賣起隊友，「你想想，要真像她說的這麼好，她幹嘛不自己留著呀？」

　　「噗哈哈……」計言十忍不住俯著身子大笑，「你這小姑娘還真是幫理不幫親啊。」

　　「那當然，我永遠站在真理的一邊~」小桃花自信滿滿，「你要是真喜歡對面的哥哥，我可以給你支一招。」

　　「什麼？」底樓空蕩的樓梯間，她側耳傾聽。

　　「你得主動出擊，不能等在原地什麼都不做。」小桃花示意門外的小夥伴等一等，踮起腳尖趴在她耳邊輕聲說，「待會兒吃完飯呢，你打包點吃的回去給隔壁的哥哥送過去，就說是多點了吃不完。」

　　「……」她斜睨這個十歲的小姑娘，閉上眼深深歎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慘死沙灘上啊。」

　　不過吐槽歸吐槽，計言十還是乖乖聽了小桃花的建議。

　　她帶一群孩子去吃了他們最愛的必勝客，點了一大桌子披薩點心小食，三兩下就被掃得乾乾淨淨。買單的時候她看到了小桃花的眼神暗示，就對服務員說：「再給我打包一個披薩。」

　　「木木，一整個披薩誒，他吃得完麼？」小桃花拉了拉她的衣角，「你把他當豬喂啊……」

　　言十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肯定吃得完，他長得帥，需要多吃點。」

　　「……」這彪悍的邏輯，把小桃花震驚得久久說不出半個字來。

　　**

　　這兩天氣溫逐漸上升，慕衡開了空調，倚靠在沙發上，看著英雄聯盟的直播。

　　FIN俱樂部裡有英雄聯盟的分部，他曾經去看過那些年輕的隊員打比賽，那份洋溢著的熱情讓他想起了曾經的他們。只是時代更迭得太快，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過了很快接受新事物的年紀。雖然他偶爾也會打幾盤英雄聯盟，就和DOTA2一樣，對於他來說很容易上手，可是心裡總有道躍不去的坎，阻止他繼續玩下去。

　　他看著畫面上操作精湛嫺熟的第一視角，目光淡淡的，卻始終沒有離開。

　　直到熟悉的門鈴聲響起，慕衡才放下電腦跑去開門。

　　不出意料，門外又是隔壁那個姑娘，她今天身著一襲素淨的灰色長衫，清爽的斜麻花辮俐落地搭在右肩。她戴著副圓金絲邊眼鏡，靈氣的大眼睛不加掩飾地瞧著他。

　　「有事嗎？」他似乎已習慣了這樣的對話，閒適地倚著門框，等她開口。

　　「嗯……內個……」計言十垂下眸子，似乎在組織語言，整理完畢後倏地重新抬眼看他，「我剛才在外面吃飯，點太多吃不完了，就打包了一些，拿來給你……你吃了嗎？」

　　她抬起手裡的袋子遞到慕衡面前，他剛好在琢磨午飯吃什麼，居然就有人送過來了。只是這免費的午餐來得蹊蹺，他倒有些猶豫了。

　　「怎麼了？」計言十看出了他的遲疑，「這是沒吃過的，放心吧。」

　　她還以為自己在嫌棄她的好意，慕衡只好低頭接過袋子：「謝謝。」

　　「不客氣~」言十樂了，「那你慢慢吃！」

　　說完就踏著輕快的腳步回去了，心情似乎很不錯。

　　她家門沒關上，慕衡一抬頭就能看到裡面的光景，七八個十來歲的孩子在她家四處蹦躂，裡頭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他還聽到了幾個孩子關於「捉迷藏」的討論。

　　有那麼片刻，慕衡著實有些失了神。

　　他不知道畫師的生活到底有多艱辛，為什麼落魄到還要在暑期兼職帶孩子？

　　關上門後，他順手打開袋子，裡面是一盒披薩，還往外冒著熱氣。他把盒子取出來放在桌上，塑膠袋裡掉出了一張收據。

　　他隨手拿起來看了一眼，電競選手出色的洞察能力使他不得不注意到紙上的下單時間。

　　15分鐘以前。

　　她剛才說什麼來著？點了太多，吃不完？

　　……

　　**

　　那群熊孩子居然真想在這麼小的房子裡玩捉迷藏，這還不把她家翻個底朝天啊？

　　於是計言十一聲怒吼，命令他們乖乖坐好，打算找部宮崎駿的片子播給他們看。可那群孩子說自己早就看過了，非要看世界末日喪屍出沒這種片子，她雖說畫風重口味，可看的電影卻多是小清新。最後兩邊談不攏，乾脆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大富翁。

　　玩了一會兒兩個小胖子就打起來了，她還得撩著袖管在那勸架，勸著勸著就累得坐在地上徹底沒了轍。在心底裡偷偷發誓自己絕對不要生孩子。

　　兩個小胖子被分開在沙發的兩頭後，計言十這才歇了口氣。客廳裡已經是孩子們的天下了，她跑到陽臺上去趴著看樓下，欲哭無淚，簡直有種跳下去的衝動。可是又想起那天在這裡，在慕衡懷裡醒來時看到的那張俊顏，那個時候，他深邃的眸子裡出現了平常沒有的波動。

　　他或許是關心她的，哪怕是作為鄰居。

　　想到這，她拿出手機給慕衡發了條消息，這是她拿到他手機號後第一次實際行動。

　　短信內容很簡單：「我快死了，你造嗎？」

　　隔壁的人秒回了兩個字：「不造。」

　　計言十有些無語，正思考著要不要就此結束自作多情的搭訕，對方就又發來一句：「怎麼？」

　　這次是問號結尾。

　　都說如果要和一個人有進一步的發展，那麼在聊天結束的時候盡可能用問句，而非陳述句。

　　她在陽臺上竊喜地握著手機傻笑了起來。

　　「慕大神，我可能得去相親了。」一句閒聊，也是一句試探，說出了此刻她心裡最糾結的一件事。

　　「那挺好的，祝你成功。」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讓人沒來由得心煩意亂。

　　她沒再回短信，垂頭喪氣地回到客廳，靠在角落裡看孩子們打打鬧鬧。看了會兒，忍不住拿出手機又讀了一遍慕衡的短信，心底裡悄然滋生出些許違和感。

　　「不造。」

　　「怎麼？」

　　「那挺好的，祝你成功。」

　　……

　　霎時間，如晴天霹靂般地，她徹底怔在原地。

　　慕衡竟然……知道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