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送走了一屋子小祖宗以後,計言十在家裡大掃除整整一晚上,才勉強恢復了原樣。
最後她累得倒在沙發上,開始懷念起大學時代,宿舍條件不錯,兩個人一個套間,還有阿姨專門來打掃衛生。譚希和自己寢室裡的韓國姑娘處不下去,就搬過來認識了計言十。那時候兩人一見如故,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是真的打成一片,拿枕頭打那種。整天打得寢室一片狼藉,但總有人幫忙收拾。
現在想起來,她覺得自己以前雖然背井離鄉,卻還是挺幸福的。
如今只生在家鄉打拼,爸媽各自有了家庭,留下這麼套冷冰冰的房子給她。一個人再怎麼疲憊無聊,除了找譚希和洛梓信發發牢騷,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言十躺在沙發上,從茶几抽屜裡隨手抽出一本畫冊,開始塗塗畫畫。
深夜在陽臺上抽煙的貓,跳陽臺的貓,認真挑選水果看望老人的貓,懶懶地接過匹薩說「謝謝」的貓……
她看著畫裡的貓系男,和地板上踮著腳在客廳散步的小Mul,放下畫冊朝它張開雙臂:「抱抱。」
小Mul冷冷地瞧了她一眼,不屑地搖了搖腦袋。
好吃好喝的供著還這麼傲慢。人也這樣,貓也這樣,這無情的世界!
她無奈地收起雙臂抱著個枕頭,蜷縮在沙發上眯著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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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新開的韓國咖啡店CAFE ROPLA,擺放著引人注目的巨大咖啡機,可以看到各國十幾種咖啡豆從生豆到烘焙,再從巨大的橫戈而過的玻璃管道進入研磨機的過程。
店裡生意還算不錯,計言十撐著腦袋坐在角落的落地玻璃旁,百無聊賴地側耳聽著玻璃管運送咖啡豆時發出劈裡啪啦的沉悶聲響。
「小姐,您的優酪乳星冰樂。」來自韓國的帥哥店員說著一口極生澀的普通話,輕輕把飲料放在她的桌上,還不忘留下一個靦腆而禮貌的甜美微笑,「請慢用。」
然而賞心悅目的畫面並沒有持續多久,坐在對面的男人又開始了滔滔不絕的自誇。
「這兒的巴西咖啡不正宗啊?」他又喝了兩口自己的咖啡,皺著眉頭抱怨道,「我去年在巴西的時候啊blabla……以後有機會blabla……」
言十低頭看著手裡的星冰樂,狠狠啜了一口,沁涼到心裡了。
「唉?計小姐,你的腦袋是怎麼回事?」這個觀察力超群的男人說了半天才注意到她額頭上的白色紗布。
她倏爾玩心大起,果斷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入戲地抽泣著說:「大哥,不瞞你說,我腦袋上裂了條縫。醫生說了,得包嚴實點兒,要不然晚上睡覺的時候可能會有腦漿流出來。」
「……」對方也不是傻子,聽到她這麼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也不再多問了。
她原本是說服了自己,打算聽譚希的話正兒八經相個親的,可一見到這個男人就徹底沒了興趣。
這位外企高管長得倒是挺拔清爽,可這人實在是太囉嗦了,從她坐下開始,已經聽他嘮嘮叨叨說了半個小時了。聊天的內容怎麼都離不開他自己。
他幾歲考上了哪個名牌大學,畢業後進入了哪家世界五百強,又是怎樣獲得老闆的賞識,去過哪些國家……他迫不及待地說這些,彷彿不是在介紹自己,而是在變相炫耀自己的成功。
計言十聽著這些勵志故事,就像在喝一鍋精心熬制的心靈雞湯。哦不是,是被人強灌一鍋心靈雞湯。
感覺除了想吐,就是想死。
手指握著吸管下意識戳著杯子裡的碎冰沙,目光呆呆地望著外面透進來的金色陽光。
他就那樣出現在午後和煦的暖陽裡,背著他那個黑色的大包,腳步悠然而穩健。
計言十二話不說,也不管對面那位成功人士詫異的目光,起身就推開門衝了出去。
「慕衡!」她朝著門外經過的人大喊。
他側過臉,看著她的眼神淡淡的,稍有些詫異,又不疾不徐地應道:「計言十。」
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從來不會跟人寒暄,這麼乾巴巴地互喊了一下名字,話語權就又跑到計言十這邊了。
「你出去嗎?」她配合地主動問道。
「在電視臺打水友賽,剛回來。」慕衡簡單解釋了一下,視線停留在她的額頭上,「你腦袋怎麼了?」
他的反應速度,果然和裡頭那位不是一個級別的。
言十心裡竊喜著,臉上卻滿是淡定:「哦,沒什麼,前兩天被地鐵站搖旗子的人敲到的。」
他不說話,卻忽而輕笑了出來。他的笑容很自在,俊逸舒朗的眉眼讓人看著心情也會跟著變好。
「大神,你說我最近是不是挺倒楣的?」她無奈地跟著笑了。
「自己不會當心點。」一句情緒難辨的話音剛落,裡面的男人就推門出來了。
那男人不識好歹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計小姐,這你朋友?」
「嗯。」言十點點頭。
她想,「朋友」是個很微妙的詞,那天晚上趙老太太她們也是這樣問她的。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慕衡一番,他穿著寬鬆的純棉T恤和牛仔褲,背著個黑色的背包,再普通不過的樣子。再對比自己西裝筆挺人模人樣,估計是來了優越感,眉宇間又展開了自信的笑容。他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慕衡,明是禮貌暗是較量地說:「你好你好,鄙人姓程,咱們交換一下名片吧。」
可打遊戲的哪來的什麼名片,這人明擺著是來臭顯擺的,計言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慕衡不動聲色地垂眸看了看名片上大氣十足的字,某知名外資醫療設備企業市場部經理,程向傑。
他再看了看計言十,想起了前幾天她說自己要相親的事情,身子卻紋絲不動,始終沒伸手去接名片。
僵持了片刻,慕衡微微頷首道:「不必了吧,我想我們以後不會有什麼交集。」
這話說得計言十可解氣了,她暗自在心裡竊笑,面上顧著譚希這一層關係也不好明著嘲諷。
程向傑尷尬地收回名片,臉上仍是一成不變的笑容:「是嗎?這位先生在哪高就啊?」
「他是電子競技選手,世界冠軍。」言十趾高氣昂地介紹道。
「電子競技?」程向傑笑得更舒展了,神色透露出微微的不屑,「那不就是打遊戲的?」
這話沒錯,可從他的嘴巴裡說出來怎麼就那麼欠呢。
她剛想發飆,慕衡就率先開口了,他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只是言辭間多了份別樣的坦然:「是啊,打遊戲的。」
「哈哈,這位先生,你別介意,我沒有瞧不起打遊戲的意思。」程向傑自導自演似地說著,明擺著話中有話,也不知道是哪隻眼睛看出他介意了。
「只是我一直很好奇啊,你們打遊戲的人到底是靠什麼賺錢的呢?看遊戲的人打賞的麼?」很顯然,這人不是情商為零就是故意給慕衡添堵來的,而後者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九十。
「你這犢子講話別陰陽怪氣句句帶刺啊!」計言十還是沒忍住暴脾氣,上前跟他理論,「怎麼著,你是覺得自己特有成就感是吧?在一什麼都不是的破公司打工,整天瞧著老外的臉色過日子,你還過出優越感來了?在我看來,你特麼不過就是一條穿著西裝的草履蟲而已,你還好意思瞧不起別人打遊戲?不會講人話就滾一邊給我閉嘴!」
「你……」程向傑沒料到自己會當街被這樣罵得狗血淋頭,臉色一會兒發綠一會兒發紫,怒火攻心又詞窮的捉急樣總算讓計言十舒坦了一些。
她知道這姓程的1v2,現在正是技能冷卻時間,不過她才不會給他反擊的機會,一把拉起慕衡的手腕就走。
「跑這麼快幹嘛,怕他追過來揍你不成?」穿馬路的時候,慕衡好笑地打量她心急火燎的背影。
哪知道她開口就是直爽的一句:「裝了逼還不趕緊跑啊?」
他哭笑不得,隨口問了句:「計言十,你出來的時候沒帶包嗎?」
「……」她驟然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站在熙熙攘攘的斑馬線,徹底傻了眼。
他就猜到,她跑得這麼急,八成把包落在咖啡店裡了。
現在回去……?那程向傑搞不好還沒離開。
她的心裡升起一絲視死如歸的忐忑。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可她計言十卻帥不過三秒,即將變成一個剛爆炸就灰溜溜地折回去撿錢包的人。
這酸爽的形象,跟嚼了某口香糖一樣,慫得根本停不下來。
綠燈進入倒計時,慕衡輕拍了拍她的肩示意,「你先過去,我回去拿。」
還沒來得及做過多的思考,計言十就條件反射地聽他的話往馬路那頭跑去。
兩個人就此在斑馬線中間分道揚鑣,等穿過了馬路,她才回過頭看向慕衡離開的背影。
他往咖啡店的方向小跑著,黑色T恤的衣角被清風微微帶起。
「貓系男在十字路口轉身離開。
漸行漸遠的時候,我居然在腦海裡看到了他的樣子。
隨著距離的不斷拉開而愈發清晰。
這隻貓有超能力。」——《貓系男觀察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