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冬早覺得自己實在太有心計了。
他將自己賠給蕭綏,變向的就是要求蕭綏陪伴,往深了說,若是蕭綏應了,得益的反而是冬早自己了。
冬早小心翼翼的掀開眼皮,想要探查蕭綏的反應,卻給蕭綏一根戳過來的手指點住了額心。
從這小細作出現以後一直隱隱約約纏繞在蕭綏身邊的古怪感覺,終於在這一刻迎刃解開。即便一隻鳥能夠開口說話恐怕就已經是這天底下蕭綏見過的最古怪的事情,可放到冬早身上,他竟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把你自己賠給我?”蕭綏笑,“你倒是有些心眼。”
果然……
冬早面色一垮,唯恐蕭綏覺得他慣耍小聰明,急忙想要往回摟,卻聽蕭綏道,“你本來就已經是我的鳥了,這個不算數。”
阿綏說我已經是他的鳥了。冬早仿佛給一滴蜜糖滴在頭上,整個人都沁著甜蜜蜜的滋味。
可是冬早又因此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那,那……”他很躊躇的語塞,怕自己說的不對,外面的道士就要將他一劍挑了去了。
“不妨這樣,”蕭綏有意爲冬早解圍,“這件事情先記著,便算作你欠我的一個願望,我若是開口,你必須答應,不過也只此一件,可好?”
冬早連連點頭應下,“好的好的。”
於是後面再問就是其他詳細的事情了。
冬早一本正經的站在書桌的筆架上,儘量和蕭綏處於平視的狀態,蕭綏問什麼他答什麼。
“你可有名字?”
“有的,有的。”冬早點頭,“我叫冬早,冬天的冬,早上的早,名字是阿湖給我起的,因爲我出生的那一年冬天來的很早。”
“阿湖?”從冬早的嘴巴裡出現了一個新名字,讓蕭綏有些意外,好奇的問, “阿湖是誰?”
“是我的朋友。”冬早見蕭綏態度還是很溫和,幷不像是懼怕自己妖怪一類,因此壯著膽子從筆架上飛下來,不過關於阿湖,他知道不能說的太多,“其他的我不能告訴你了。”
“阿湖對我很好很好的。”冬早慢吞吞軟乎乎的補充。
他對自己唯一的一個朋友,態度親昵愛護的不得了。
從前面到這一刻之前,蕭綏都還以爲自己是冬早最親近的人,誰知道他提起口中的這個“阿湖”時,語氣更加軟綿綿的,聽起來可人疼。
兩者對比來的落差,讓蕭綏有些不舒服。不過他猜想,這個叫做阿湖的可能是冬早的第一個飼主,才會讓他這樣記掛和愛護了。
對此蕭綏挑不出什麼錯處,只能暫且將拈酸感壓下去。
“那麼你的確是妖怪了?”
“我不是妖怪,”冬早連忙說,“我沒有修煉過的,就是有一天我突然懂事了而已,阿湖告訴這是運氣,我也覺得是這樣的。”
又是阿湖。
蕭綏伸手戳戳冬早胖圓圓的身子,將話題岔開去,“那你到現在爲止過了多少個冬天了?”
冬早算過自己和蕭綏的年紀,剛好是同一年的。然而他這樣的小雀,頂天活了七八年,如果說有種種原因,類似被捕獵之類的,絕大多數活不過三年的。他要是一說出來自己活了三十年,那鐵定就是承認自己是妖怪了。
冬早私心裡不太想讓蕭綏覺得自己是妖怪。
狐貍告訴過他,人間對於妖怪這類事物是十分畏懼的。輕的呢是老死不相往來,重的就請道士來殺了。譬如現在,道士還在外面,冬早就一點兒也放心不下來。
“三,三個,”冬早大著舌頭,說完爲了壯膽,還十分肯定的點頭,“嗯,就是這樣。”
蕭綏對此不疑有他,自己也在心裡算了算冬早的年紀,估計大概冬早在自己身邊也無法陪伴很久的。心裡難免生出憐惜,“別怕,以後我親自照顧你。”
因爲得了蕭綏的許諾,冬早的心虛和惶恐一掃而光。片刻後,他精神抖擻的站在蕭綏的肩膀上跟著他一塊兒往外走,見到前頭那道士,也不再覺得對方能拿自己怎麼樣了。
“可有收穫?”蕭綏居高臨下的站在臺階上。
他的舉止與開口都太過有威嚴和氣勢,冬早個小胖球此時都覺得自己是山中虎大王了。
那道士不敢怠慢他,連忙躬身行禮道,“此處小院幷無異樣,王爺大可放心,只不過其他地方卻是不知了。”
他說著話,隱約就察覺有一道視綫落在自己的身上,小心擡頭發現是靜王肩膀上站著的一隻鳥兒,一雙黑湫湫的眼睛隨著腦袋歪來扭去的動作看著水靈靈的。
嘿嘿,觀察了好一會兒幷沒有覺得這道士有所發現的冬早心想,這鐵定就是個花花道士沒錯了。
他頓時通體舒泰,從早上就一直吊著的一口氣長長的鬆懈了下來。
而那道士從剛才進門的時候就一路觀察,看出來蕭綏對冬早的態度有些不同於常人的親昵,訝異之餘也不放過溜鬚拍馬的機會。他本身就是一個沒多少真本事的花架子,能混到皇城在太後面前得了青眼,多半還因爲他嘴上功夫的得當,此時抓住這個便利的機會,哪裡能夠不開口?
抱上了靜王的大腿,兩邊都能留條後路。
道士稍稍斟酌了一下詞句,開口道,“王爺肩上的這只鳥,很不尋常。”
原本還憨頭憨腦在蕭綏肩膀上來回跳動的冬早聽見這一句,整個鳥一下就僵在了蕭綏肩膀上。
不,不是說這裡沒有異樣的嗎,冬早大驚失色,以爲是自己方才的得意忘形了。正怕著呢,蕭綏擡手到肩頭按住了冬早欲展翅的動作,問,“如何不尋常?”
他也以爲是道士發現了冬早是個妖怪。
道士見蕭綏有興趣,心裡就更是一喜,順理成章的端出套路,“這鳥是一隻極其有靈性的鳥,且與王爺十分投緣,如果養在身邊,能旺及門第,往後不僅是您,連帶著王妃和世子也都能跟著帶著福氣。”
冬早聽這一段聽的雲裡霧裡,很多名詞都不懂,不過恐懼暫且可以按捺下去。
這道士說到底還是個花的。
而至於道士說的話,冬早聽不懂,蕭綏懶得信。
除了胖瘦婢女躲在偏屋裡討論這道士的法力,冬早隨著蕭綏回到書房裡頭,沒太將這事兒記掛在心上。
冬早終於可以在蕭綏面前開口說話了,立刻就展現出了好學的模樣。
“阿綏,王妃是什麼東西?”
蕭綏手裡翻書,嘴中隨意答復,“是王爺的妻子。”
“那王爺是什麼東西。”
王爺不是東西,是人。這話在蕭綏的腦中過了一遍,還是覺得欠妥,“我就是王爺。”
冬早驚嘆了一聲,然而其實還是不懂。
不過自己就是王妃了,這點冬早臉皮一厚是想得通的。
“世子又是什麼東西?”
蕭綏毫不詫異冬早會問出後面這句,乾脆合上書本認真的和冬早說起話來,“世子是王爺和王妃生育的嫡長子,可以在適當的時候承襲王爺的爵位。”
“好的,這個我記住了。”冬早鄭重的點頭。
不就是嫡長子,他到了能産蛋的時候,一窩能給阿綏生三四個呢。
冬早的生母還沒來得及教會他,雄鳥是不會産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