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陸夫人點點頭，親手倒了杯茶，示意梁淵坐下：“你那點心盒上的機關做的精巧，我若是未能發現，子深你當如何？”

　梁淵雙手捧起茶杯，還沒來得及喝，聞言又放了下來，拱手道：“母親出身唐門，子深這點在母親面前不過雕蟲小技。”

　陸夫人抿嘴微笑，道：“你能懂那副畫的含義，倒是機敏。”

　“謝母親誇獎。”

　客套話到此為止，陸夫人問道：“我聽羡英說，你已恢復記憶。”

　“是，想必母親也知道子深求見，所為何事。”

　陸夫人點點頭，卻沒馬上開口，像是陷入回憶。梁淵也不催促，而是端起那杯茶慢慢喝了起來。許久之後，陸夫人緩緩嘆了口氣，好像終於下定決心。

　“這事你遲早也是要知道的，我想，你已猜出大概了吧子深？”

　“是，”梁淵放下茶杯，看著陸夫人燭光中柔美的臉龐，因為保養得當並未顯出人到中年的衰態，年輕時的風采仍可見一二，“蒼穹山莊向來守備嚴密，想來當年那件事，外人下手的幾率甚微。”

　陸夫人沒有與梁淵對視，她低垂著眼眸，放在桌上的那隻手，手指輕微的顫抖著：“正如你所想，當年下毒的人不是外人……正是莊主。”

　梁淵沒有過多的驚訝，他對此早有猜測。

　“羡英的身體，你也知道……莊主看到羡英第一眼、便將他視為妖物，若不是羡英祖父及時阻止，恐怕莊主早已將他殺了。後來莊主也幾次三番想將羡英送走，我便去求羡英的祖父，也就是老莊主，老莊主開始親自教養羡英，才教莊主打消了這個念頭。再後來，羡英顯出武學的天賦來，莊主對羡英和我的態度才有所緩和。我以為，事情會就此好轉，但誰知道，造化弄人……”陸夫人說到這裡，終於看了梁淵一眼，梁淵卻被這複雜的一眼震懾，他無法解讀這一眼中包含多少情緒。

　“他……遇見了我……”

　陸夫人點點頭：“羡英自小因為身體的原因，性格十分孤僻，不願與人交往。與你相識之後，倒像是換了個人。我當時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他與你相識後確實開朗了一些，也慢慢變得願意說話、願意笑了……可作為一個母親，他用什麼樣的眼神看你，我又怎麼會注意不到呢……但我沒有阻止，也沒有說破，因為我本以為他會孤獨終老……如果能有人與他相伴一生，那人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關係……”說到這裡，陸夫人忍不住落下淚來。

　“母親……”梁淵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陸夫人卻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手，示意自己沒事。

　陸夫人用手帕蘸了蘸眼淚，又說了起來：“你們的事很快被莊主發現，他十分憤怒，親自將你二人抓回來分別扣押。他篤定你已知曉羡英身體的秘密，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會讓蒼穹山莊名譽掃地，便對你動了殺心……可蒼穹山莊得罪不起藥王谷，他便想將你送出莊外，再用‘赤煉’毒殺，嫁禍給天元教……這計劃正好被逃出來的羡英聽到，他想救你逃走，可惜沒能成功，誰知他……”陸夫人的聲音有幾絲顫抖，似乎是現在回想起來還痛心不已，“誰知他拼死搶了那瓶毒藥、自己喝了下去，想以此終止這件事情，讓莊主放了你……後來你被兄嫂帶走，你父親趕來，救了羡英……其實那時羡英眼看就要不行了，你父親對他說，只要他能活下來，他就能讓你們在一起。沒想到因為這句話，他挺了過來……“梁淵聞言愣在當場，內心的震顫讓他眼眶發熱、鼻間發酸。心疼和憤怒一時撕扯著他的心，讓他無所適從，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那麼莊主自廢武功果然是我父親……”

　陸夫人聞言一愣：“你……”

　“消息是我從乾坤樓買來的。”

　陸夫人聞言嘆了口氣：“世間果真沒有不透風的墻……谷主的性情也是你最清楚。”

　“以家父的性情，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陸夫人點了點頭，道：“谷主當初答應放過蒼穹山莊，提出的兩個條件就是莊主自廢武功並答應你和羡英的婚事。”

　至此，重重迷霧總算撥開，梁淵卻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心疼、憤怒和感激，哪樣更多一些他無法判斷。他與陸夫人告別，匆匆趕回陸羡英的身邊，看見他安安穩穩的躺在那兒才稍覺安心。抖落身上的寒氣，上床去抱住那結實的身軀、嗅著他身上的味道，梁淵才漸漸平靜下來。

　第二天早上，梁淵醒來時，陸羡英已經醒了，正側躺著看著他。

　梁淵湊過去攀著陸羡英的脖子討了個吻，才開口說道：“真難得，你醒了卻沒跑出去練劍。”

　陸羡英摟住他的肩背，輕輕撫摸他柔順的頭髮：“你與母親見過面了？”

　梁淵一愣：“母親告訴你了？”

　“沒有，”陸羡英搖了搖頭，“那個點心盒……”

　“……”

　“我隨母親學習過機關術……”陸羡英見梁淵露出一副傻乎乎的表情，與平日大為不同，覺得十分可愛，忍不住又親了親他臉頰，“母親……全告訴你了？”

　梁淵見陸羡英如此淡定，有些回不過神來，傻傻的點了點頭。

　陸羡英停下撫摸他頭髮的動作，拉著梁淵的手坐起身來，表情也變得慎重起來：“子深……我只求你不要與我父親計較，他…他也算是得到了懲罰……”

　梁淵知道真相後，本就對他心疼不已，現在見他一副忐忑的表情，心酸頓時漫上心頭，忍不住撲上去抱住了他：“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陸羡英聽出他語氣中的難過，也感到擁抱著自己的身軀有些顫抖，便安慰似的拍撫著他的後背：“都是過去的事了……”

　“羡英……”梁淵鬆開了一點擁抱的手臂，轉過來親吻陸羡英的嘴脣，一下一下的輕吻、摩挲，“羡英、羡英……你受的傷痛、受的委屈，梁淵定然千倍萬倍的補償與你！”

　陸羡英聞言，面上雖沒什麼波動，心裡其實十分動容，便用力去回吻梁淵。兩人糾纏起來，親吻也漸漸激烈起來，就在梁淵已經撲倒陸羡英的時候，門被輕輕敲了敲。

　“少爺，二少爺和三少爺來了。”綠苑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又互相輕吻了幾次，這才不情不願的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