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雁翎僵住了。

　　回頭，果然好幾個蒿山派的大弟子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似乎是路過。幾個人均是身姿挺拔，眉目清朗的青年，只是肩膀顫抖，明顯在憋笑。梅炎之眉毛一挑，表情倒是很淡然，朝著他們點了點頭。

　　雁翎也硬著頭皮喊了聲：“各位師兄好……”

　　“喲，秦柏，還有這位新來的小師妹，嗯？”後方一個陌生的青年笑著：“你們剛才在說什麼，我們也很感興趣，能不能跟我們說說？”

　　雁翎：“……哇，你們看後面有什麼！”

　　梅炎之眾人回頭，什麼也沒有，再看過來時，雁翎和秦柏已經消失了。

　　眾人：“……”

　　忍了一會兒，眾人終於捧著肚子大笑出聲。

　　“有意思啊有意思啊，炎之，扒你的衣服？哈哈哈……”

　　“這小師妹倒是有趣得緊，就是說話沒羞沒躁的。”

　　“欸——你們都不知道嗎，之前在湖邊偷看大師兄洗澡的就是她啊。”

　　“哦，原來是她！原來早就‘扒’過你衣服了啊。哈哈哈……”

　　梅炎之臉色有些古怪，輕咳了一聲：“別囉嗦，走吧。”

　　那邊廂，雁翎鬼畜地粗喘著氣。

　　蒼天啊，為什麼總要派那麼多劫難來考驗她？偏偏得罪的不是路人甲，還是這書裡的一號響噹噹的人物啊……保不定會不會吃不了兜著走。

　　秦柏同情地看著她：“小師妹，不要緊，大師兄不記仇。”

　　雁翎摀住了臉——她只想靜靜。

　　在成為預備弟子到最終考核前的那一個月，除了平時的基本功訓練之外，預備弟子並不是天天混吃等死的。蒿山派師徒眾多，需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一些簡單的事情會被分派到預備弟子的頭上，讓他們輪流負責——比如說，值日、洗衣服、做飯等。

　　每次輪流的時候，都會按居住的地點為分組，二人一組。換言之，無論做什麼，雁翎都是與賀見霜一起的。

　　來到蒿山派的第三天，第一趟的任務終於落到了他們頭上了——協助廚房做飯。

　　早訓完畢，兩人來到了廚房。偌大的廚房已經忙碌開了，負責煮飯做菜的大嬸讓他們幫忙準備單獨的膳食——在蒿山派，高級的弟子是不需要去雁翎他們吃的地方吃飯的，有人會給他們開小灶。

　　雁翎捧著食材，卻見那邊的賀見霜已經挽起袖子，熟練地開始把食材分門別類地揀開了。修長的手指攆著青綠色的蔬菜，刀法非常快速利落，完全沒有切到手指的情況，切出來的食材大小一致，厚薄均勻，十分好看。

　　能把菜切成這樣，一個遠庖廚的人是無法做到的。

　　真的看不出來啊——雖然賀見霜沒說過，但對於閱讀過原著的她來說，賀見霜的出身她再清楚不過了，再怎麼說也是個魔教少主，她還以為他會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類型。

　　不過，在離開西域後，他也顛沛流離了好些年，才算是在蒿山派安定了幾年。

　　書裡寫過，從魔教少主淪落為戲班小廝的那一年，賀見霜也才七八歲。在這個時代，戲班是低下的職業，能賺的錢並不多，所以，並不會養著吃白飯的人。可想而知，絕不會有人因為憐惜他年紀小而減輕他的負擔，該干的活還是要干。也許這些生活的技能，就是在那段時間點亮的吧。

　　既然有了刷友情的機會，雁翎也不能落後，說：“我也幫你把碗碟準備好吧。”

　　幾秒後，鐵鍋砸在地上的巨響傳來，賀見霜手一抖，險些切到自己的手指。回頭一看，雁翎連忙賠笑：“這個鍋比我想的重一些，手滑了。”

　　賀見霜皺著眉，走過去，輕鬆地就把鍋撿了起來放在灶台上：“你去洗菜吧。”

　　雁翎鬱悶地乖乖點頭，把蔬菜捧到了水池邊洗。

　　賀見霜重新撿起了刀，繼續切菜。

　　他切菜的時候，眼眸低垂，白皙的精緻的臉上，黑髮垂落，輕撫過眉梢眼角。如果他在未來能夠不執著於莫蕊，應該也會有很多女孩喜歡他，願意和他安個家吧。

　　雁翎邊洗菜，看了賀見霜一眼，腦海邊冒出了“豆腐西施”之類的形容詞，笑噴了。

　　把菜切好後，賀見霜把不同的菜類分別放進了不同的鍋中，蹲下來輕輕扇火。不多時，鍋中就冒出了濃濃的香味——當然，其中一鍋在雁翎的要求下，交給她負責。

　　看見賀見霜骨節修長的手指盛出一碗湯，吹涼一下，輕輕嘗了嘗。雁翎說：“味道如何？”

　　賀見霜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自己嘗嘗。”

　　雁翎手還拿著鍋勺，一時空不開，就靠近了賀見霜，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味道果然很好，這下雁翎是真的相信他很擅長做菜了。抬頭，見賀見霜表情有些奇怪，她歪了歪頭：“怎麼了？”

　　賀見霜掩飾地轉過了頭去，轉移話題道：“沒什麼，你那鍋好了嗎？”

　　雁翎掀開鍋蓋：“還沒。”

　　這時，差不多中午時分，各個高級弟子的小廝都來廚房拿飯菜了——所謂的小廝，其實也是蒿山派裡的弟子，等於是各位師兄的助手了。賀見霜做出來的很快就被全部拿走了。惟獨雁翎那鍋還沒好。

　　等了一會兒，雁翎再次掀開鍋蓋，香味湧出：“好香！”不過不知道火候夠不夠，她也裝了一小碗，遞給了賀見霜：“你嘗嘗？”

　　賀見霜接過去，仰頭喝了下去，倒是有些意外：“還不錯。”

　　雁翎笑瞇瞇地說：“嗯，你喜歡就好。”總算加了一些印象分數了吧，呼呼。

　　“怎麼那麼久都不見下一個來？難道已經拿完了麼？”雁翎看向門口。

　　像是呼應她的想法，門口很快有一個小廝踏了進來：“還有湯嗎？大師兄今天胃口一般，吩咐我來拿點湯。”

　　雁翎連忙獻寶一樣遞上了自己煮的那鍋湯，小廝用一個木飯盒裝了一小碗，就走了。

　　當晚。

　　天氣有些陰沉，月光躲在雲裡沒法看見，因此雁翎就沒爬屋頂吸收月華了。感知了一下腹中的內丹，還有一半有餘的月華儲存著，雁翎稍微安心了些。

　　在床上翻來覆去有些失眠，到了下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忽然聽見賀見霜那邊的房門開合了好幾次。

　　雁翎迷迷糊糊地摀住了耳朵，翻身蓋起被子，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

　　她去敲賀見霜的門，隔了好久，賀見霜才來應門，臉色有些蒼白，腳步好像還有些虛浮。

　　雁翎：“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賀見霜臉色有些黑：“我很好。”

　　雁翎莫名其妙。

　　和秦柏、賀見霜三人一起走去練功的地方，告別了賀見霜後，秦柏也和她告別了，說：“十三師妹，這兩天我都不來了，你要準時起床。”

　　雁翎點點頭說：“沒問題，師兄有什麼事要忙麼？”

　　“不是我，是大師兄有事。”秦柏壓低了聲音。

　　雁翎好奇道：“哦？他怎麼了？”

　　秦柏說：“大師兄不知怎麼的，昨天早上還好好的，說只是沒啥胃口。誰知道，到了下午，就開始上吐下瀉，一直到晚上才好了些，現在躺床上養病呢。我看，興許是中午吃了點不乾淨的東西。要是被我知道誰敢亂給大師兄吃東西，我絕對要揍他。對了，昨天廚房那邊是誰負責，知道嗎？”

　　雁翎：“……”

　　她忽然想起了昨晚賀見霜不斷開合的門扉、早上虛浮的腳步和蒼白的臉色。賀見霜和梅炎之是吃了她那鍋東西的唯二兩人，她自己倒是一口沒碰。怪不得……賀見霜才吃了一小口就跑了整整一個半夜，她無法想像喝了一大碗的梅炎之現在是怎樣的慘狀。

　　用一碗湯放倒了反派和男三號，嗯……

　　——這根蠟燭，她是該點給自己，還是點給賀見霜和梅炎之呢？[蠟燭]

　　——小彩蛋——

　　《反派日記》

　　艷玲煮的東西，

　　害我拉了一夜肚子。

　　看來，以後都不能讓她去碰任何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