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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撩不敢當》第41章
第41章 大灰狼的小紅帽

 梁楚想著賀長東快下班了,回去要是看到家裡沒人, 他會親自過來這邊。梁楚笑道:「要不然明天?你有急事嗎, 今天有點晚了。」

 孫朝陽頷首, 表示可以, 兩人一同往外走。秋高氣爽, 因是傍晚時分,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多了起來, 黑色轎車仍然停在原地, 頭頂時不時有枯葉飄飄揚揚落了下來。梁楚拿出手機打給司機, 嘀嗒響了兩聲,那邊還沒接通, 腰腹突然被一個堅硬的東西抵住。梁楚穿著淺色外套,隔著衣服仍能感覺到那是什麼,皮膚似有針扎的感覺,梁楚錯愕地低頭看, 看到一把冰涼的刀身。

 梁楚迅速轉頭:「你什麼意思?」

 這是在大街上, 孫朝陽未免太大膽了!

 孫朝陽做出勾肩搭背的姿勢, 用衣服掩著匕首,微笑道:「孟冬冬, 我今天就想和你談,不止是和你,還有賀長東。」

 梁楚手裡還拿著手機,那邊電話接通了,孫朝陽輕聲道:「你敢出聲, 我現在就殺了你。」

 梁楚果然沒有動作,賀長東不會讓沒用的人跟著他,司機也不會單純地僅僅是一個司機。果然對方警惕性很高,喂喂了兩聲,沒人應答,便不再說什麼,果斷掛了電話。

 孫朝陽抽走他手裡的手機裝進衣服裡,梁楚平靜地問:「孫朝陽,你想怎麼樣?」

 孫朝陽一聲不吭,刀刃對著他的肚腹,閃著冰涼的光,稍一用力便能捅他個對穿。孫朝陽一言不發,把人把小巷裡拖,梁楚沒有掙扎,也沒有配合,裝作踉踉蹌蹌的模樣吸引路人注意,順便多走S線拖延時間等司機趕過來。這時板牙熊突然道:「任務值+2,當前任務值92。」

 賀長東一定聽到消息了。

 任務值約摸有三個月沒有動靜了,這兩年多來,任務值一直是緩慢而穩定的增長。在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板牙熊說我們的目標賀長東感情寡淡,我們的目的是讓賀長東做一個正常人。賀長東改變了許多,老狗垂垂老矣,還和他們住在一起,很多時候梁楚閒著不想動,都是賀長東牽出去遛狗。幾年來生活像潭水一樣平靜,終於在今天和任務值一起突破瓶頸了嗎。

 梁楚來不及想更多,孫朝陽發現他的伎倆,冷哼一聲,更加用力拖著人走,匕首穿過衣服刺破了皮膚:「孟冬冬,你老實點,我真的會殺了你。」

 這裡是鬧市,鬧市的特點是四通八達,街道兩邊有許多小巷,很快離了大街進入巷口。孫朝陽情緒似是十分激動,進入小巷沒多遠,司機出現在巷口,手裡握著一把黑黝黝的東西對著孫朝陽。孫朝陽絲毫不懼,匕首挪到上面,堂而皇之架在梁楚的脖子上,刀刃稍一用力,梁楚感覺脖子刀割一樣的疼,實際上也確實有刀在割他,溫熱的血湧了出來,淌進衣領裡。

 孫朝陽聲音顫抖,像個十足的亡命徒,興奮道:「看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刀快。」

 司機神色冷峻,半分沒有鬆懈,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於是刀刃劃了更深的一道:「賀長東的狗,說的就是你,滾你主子腳邊去。」

 賀長東不止一次囑咐過,我信任你,把人交到你手裡,你得護好了,不然就是要我的命。司機離巷口不遠,雙手舉起:「別傷人,有話好說。」把槍別回腰間飛快退了出去。

 有槍沒槍孫朝陽沒有在乎,最重要的籌碼在他手裡,孫朝陽貼在梁楚身後,防著司機放黑槍。這裡人多,孫朝陽早有準備,沒有帶梁楚去太遠的地方,而是上了水餃館後面的居民樓。就在二樓,就在他們水餃館的樓上,房門沒有鎖,只是輕輕合上,孫朝陽料定了自己一定會成功,手肘推開門走了進去。這是一所潮濕陰暗的房間,裡面空空蕩蕩的,沒有家具,只有四面光禿禿的牆,牆邊裝著陳舊的暖氣片,地上還萎縮躺著一個人,一隻手吊在鐵桿上,梁楚是掃了那人一眼,雖然衣裳變得骯髒,仍可以看出來價格不菲。那和他一樣的倒霉蛋低著頭,看不清面容。

 看到這幅情景,梁楚心口一下子涼透了。他隔三差五會來水餃館視察江山,店裡忙不過來的時候順手幫忙,可誰知道頭上就住了一頭畜生!孫朝陽盯了多久了,上次那個戴帽子和口罩的也是他吧?

 梁楚脖子還在汩汩流血,那把刀依然橫放在他脖頸上,因為走動而不斷摩擦出細微的傷口,梁楚不敢亂動,一不小心就是割喉。孫朝陽把他擰到那人旁邊,掏出一股麻繩,梁楚本能地掙扎,竭力冷靜道:「孫朝陽,你瘋了吧?你想做什麼,綁架?!」

 梁楚並起手腕,他不斷顫抖,好像極為恐懼而繃緊了身體。孫朝陽倒背著綁住他的一雙手,梁楚離得很近,觀察孫朝陽的臉,心裡明白他不是一時衝動,而是蓄謀已久,可為什麼?

 孫朝陽打了死結,才退後兩步,收起刀刀尖朝下,一滴一滴往下面滴血。

 「孫朝陽,」梁楚緩緩道:「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孫朝陽嗤笑一聲,冷冷看他一眼,走到一旁拽起另外一個倒霉蛋的頭髮,迫使那人把臉揚起,那人痛苦地悶哼一聲,似乎聞了迷/藥,意識顯然不太清楚。梁楚瞳孔緊縮,這人居然還是個熟人,是賀寧文。

 梁楚愣了愣,不用費力思考,抬頭看向孫朝陽,失聲道:「賀寧文是你的……」

 孫朝陽吐出一口濁氣:「他是我的父親,孟冬冬,我們是親兄弟。」

 難以名狀的反胃感湧上來,心上的無名火躥高,梁楚壓住渾身不適,冷冷掃過賀寧文,抬頭看向孫朝陽:「你想談什麼?」

 房間裡四壁空空,孫朝陽後背抵著牆壁,慢慢滑了下來,他手裡還拿著刀,把頭埋在膝蓋裡:「孟冬冬,我讓你像以前那樣跟我說話。」

 梁楚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以前?

 孫朝陽的情緒很不穩定,那把刀在半空不斷揮動,梁楚沒敢亂說話,怕刺激到他。

 孫朝陽含含混混道:「不要說……對不起,朋友之間,沒有對不起。」

 朋友之間沒有對不起,朋友也會綁架嗎?

 孫朝陽抬起頭來,似乎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和悲傷,眼淚流了滿臉。

 梁楚默然片刻,放鬆了身體,將手腕緊緊貼在一起,他剛才身體僵直,現在微微放鬆一些,可以感覺到皮膚和繩子之間有些空隙。

 梁楚放緩了語氣道:「你想說什麼,我聽著呢,這麼長時間沒見,你過得怎麼樣?」

 孫朝陽用力咬著嘴唇:「我過的不好。」

 孫朝陽不得志,梁楚並不覺得意外,有德配位,沒有大心胸和優良品德的人走不到太高的位置,孫朝陽是有野心的人,但為人處世太小家子氣,本領配不上他的野心。工作或許可以小有成就,但得志大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他有雄心萬丈,怎麼會滿足呢?

 孫朝陽怔怔望著前方:「孟冬冬,你別怪我,我真把你當過朋友的,到了現在也一樣,我們不止是朋友,更是親兄弟。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有一樣的出身,一樣的命運,所以我有多恨啊,你能理解的是不是?」

 梁楚沉默地看著他。

 孫朝陽用力抓自己的頭髮:「同樣都是賀家人,為什麼我不能繼位,我比賀長東差在哪裡?!他做的我也可以做到,我甚至可以比他更努力!就因為我是私生子,我就活該什麼都沒有,被別人踩在腳底下,可身份是我能做得了選擇的嗎,誰能選擇自己的出生?!」

 梁楚木然道:「沒有人能選擇出生,但你可以選擇路怎麼走。」

 「你閉嘴!」孫朝陽勃然怒道:「你就知道說這些沒用的話!你那是什麼嘴臉,你可憐我嗎?!孟冬冬,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你現在發達了,找到了靠山,說這些空話有什麼用?」

 梁楚回目靜靜看他,突然發現說什麼都是廢話,他根本聽不進去。沒人覺得他可憐,小院裡比他可憐的人到處都是,是他自卑又張狂,自己覺得自己可憐又十分不可一世,才會敏感到覺著所有人都是憐憫。孫朝陽戴了有色眼鏡,看到他和賀長東在一起,卻沒看到在一起的同時他也在做其他事,誰長了一張閒嘴白吃飯了?

 孫朝陽肩膀微微發抖:「你沒來之前,我過得好好的,我的生活非常簡單,我滿腦子都是奮鬥的動力,沒有人承認我,我就靠自己活出個人樣來!可偏偏你來了,我們有相同的出身,難道不該有相同的命運?我問過你,孟冬冬,我問過你多少次,你願不願意離開賀長東,和我一起上班,一起上學,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是一樣的,我們可以互相扶持,共同進步,我也可以不這麼寂寞……可你不聽我的,孟冬冬,是你逼我,你一直在逼我!在那之前我從來沒有羨慕過別人,可我妒忌你,我恨你!我們明明是一樣的人……」

 他不斷重複這句話,「可你走了和我不一樣的路,你得到了賀長東的垂青,我卻不能……我比你差在哪裡?」

 孫朝陽說話反覆而顛倒,他口口聲聲說著賀長東不如他,卻又渴望得到上位者的承認和青睞。

 孫朝陽難以平靜,痛苦道:「從那以後你豐衣足食,什麼也不缺,我啊,我繼續在小院裡一天一天的苦熬日子,我的生活真苦啊,我的日子真難過,你的風光我的潦倒,多諷刺?孟冬冬,你走了捷徑,又有什麼臉跟我說學習是最有效的途徑?!那是放屁!他媽的你被人包養,一飛衝天了,這個才是!」

 梁楚側頭看他,胸口像是堵著一團寒冰,一字一句緩緩道:「你羨慕我什麼,羨慕我不勞而獲嗎,你也想這樣?孫朝陽,你虛榮又虛偽,我問你,你就讀的中學和高中,上了大學都有學生宿舍,你為什麼一定要走讀?」

 孫朝陽冷笑道:「我是本地人,我是賀家人,賀家人需要住校?笑話!」

 賀長東大概在來的路上,也不知道那個男人在腦補什麼,這十多分鐘,梁楚一邊跟孫朝陽周旋說話,一邊聽板牙熊一個勁兒的報告任務值:「加了一個……唉又加了一個……加倆了……仨了……」

 一個一個的增加,但間隔的時間很短。

 氣氛本來是肅穆的,梁楚聽著板牙熊說話,沉重的心情總算稍微輕快一些。

 梁楚雙手並起用力撐動麻繩,爭取更多活動的空間。「你還不承認是你自己心不正?這幾年我在做什麼,你有眼睛看不到?我有自己的事情,我和賀長東是正常……人相處,所謂的包養是你自己幻想出……」

 話未說完,孫朝陽憤怒地看向他,表情比剛才被指責的時候更加猙獰,孫朝陽厲聲道:「你還有臉提?你在做什麼,你和什麼人合作開店?錢衝他們是他媽的雜種,你也是雜種麼,孟冬冬,他們也配?!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流著什麼血,你怎麼會墮落到這個地步,和這些雜種為伍?你丟盡了我們賀家的臉,他們是我們收留的狗!我和他們住在一起十幾年,每天都是折磨,你不知道我和他們的關係?!為什麼你和我是朋友,跑去和我的仇人在一起……」

 怪不得初來這個世界,宋韌會對他有那麼大的反應,張嘴罵兩人都是狗。恐怕這些年以來,小院的人對孫朝陽無比厭惡,對『賀家的私生子』也產生很大的偏見。梁楚失望至極,冷著臉看他,話不投機半句多,他一個字都不想再和他說。

 孫朝陽越來越激動,大聲道:「我真心把你當朋友!而你做的是什麼?!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搬出賀家?這是我的恥辱,我這麼拚命努力,我哪裡比不上賀長東,他憑什麼一句話就能擺佈我的人生,讓我滾去哪裡就滾去哪裡?!你知道我有多恨嗎,同樣是賀家人,我們流著同樣的血,為什麼會有三種人生?孟冬冬,你和我是一樣的東西,是不被承認的人!你們山珍海味過你們的好日子,合該我一個人受苦?只有我,只有我一無所有,你覺得公平嗎?!」

 梁楚冷漠地看著他,算是理清楚了來龍去脈,他想說命是爹娘給的,但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人生是自己活出來的,你自己擺不正心態,認不清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沒有王子的命,還得了王子的病,你怪誰?但無論如何梁楚都不敢再開口說一個字,孫朝陽已經瘋了,瘋子聽不懂人話,瘋子也會真的殺人。

 孫朝陽站了起來,他比梁楚高出半個頭,居高臨下道:「我恨賀長東,我恨賀家,我恨錢沖那些雜種,我恨死了這些人。但我最恨的還是你,孟冬冬,我們該有同樣的命運,你卻和我恨的人在一起,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梁楚平靜地看著他,麻繩十分粗糙,表面附滿了許多堅硬的毛刺,因為摩擦掙動,梁楚活動出了多餘的空間。他看著孫朝陽,心裡想著為什麼孫朝陽會選擇用繩子而不是用手銬,果然瘋子就是瘋子嗎。又想著我不是和你恨的人在一起,我是和正常人在一起。瘋子。

 外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聽得出來人不少,但聲音絲毫不亂,有順有序。孫朝陽神色空茫,喃喃道:「我沒有的,別人也別想有。」

 梁楚聽到這句話,冰冷僵硬的心口轟然崩塌,如果之前僅僅是憤怒和失望,現在則是突然生出濃濃的可悲。他想起幾年前,眼前的人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一腳蹬著自行車,風從他臉頰吹過,落葉紛紛揚揚落了下來,少年充滿了飛揚和自信,那天,他用力地說:「賀長東有的,我早晚有一天也會有,我會把他踩在腳下。」

 不過區區幾年功夫,竟然變得這麼可笑。他才二十二歲,在人生最美好的年華裡,他沒有同齡人的健康、陽光,而是充滿了妒忌、虛榮、偽善、憤世嫉俗,活脫脫就是一個失敗者。他看不起所有人,卻不知是他自己跪在地上,永遠站不起來。

 腳步聲落定,房門不輕不重的敲響,男人熟悉而低啞的聲音傳來:「孫先生。」他聽起來很冷靜。

 孫朝陽眼底露出幾分恐懼,他深呼吸,大聲道:「孟冬冬在我手裡!」

 「你想要什麼,我全部滿足,」外面的聲音道:「但孟冬冬少一根汗毛,我要你的命。」

 孫朝陽渾身顫抖,看向梁楚,箭在弦上,已不容畏縮,孫朝陽亢奮道:「孟冬冬,我恨你可我從沒想過害你,你等會別亂動配合著我,我不會真的傷害你,你依然是我的朋友。等我找賀長東要了錢,等我繼承了賀家,你還願意做我的朋友嗎。」

 梁楚和他對視,終於從麻繩裡解放了雙手的自由,在背後活動了一下。孫朝陽很緊張,他不斷地看向門口,橫起匕首想要故技重施,架住梁楚的脖頸當做人質。梁楚定睛看著孫朝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破船也有三千釘,傅家家大業大,他的撫養人撫育他多年,教過一些基本的格鬥技巧,可惜他學的不認真,少有的幾招也都是陰損的招數。對付賀長東沒有把握,別人那是紮紮實實練過的,他不是對手,但孫朝陽就是一隻白斬雞,可以試試。

 想找賀長東要錢?做夢吧,一個子兒都不給你。

 孫朝陽離他很近,梁楚趁孫朝陽再次看向門口的時候,側轉過身體儘量避開他的匕首可能會刺到的範圍,一腳踢向孫朝陽的胯部,這一腳用盡他的全身力氣,又歹又毒,卻能在最短的時間卸去敵人的力量。秋天他穿了一雙跑步鞋,梁楚明顯感覺踢到了什麼東西,可能把孫朝陽的蛋蛋給踢爆了吧,板牙熊轉過頭去,同情地說:「我好像聽到了蛋碎的聲音。」

 孫朝陽的五官一下子扭曲起來,額頭泌出冷汗,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哐當』的巨響,這腳比他剛才還厲害,房門是鎖著的,直接被賀長東踹開。巨大的反作用力讓房門撞到牆壁又反彈回來,賀長東攔臂擋住,臉色陰沉,一步一步走了進來。賀長東有恃無恐,孟冬冬在孫朝陽手裡,那是他的籌碼,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前他不會動他,但這些明顯不夠,孫朝陽不能讓他連人都看不到,他怎麼放心。

 梁楚沒有時間去看賀長東,雙手擰住孫朝陽的手腕,反手奪刀,孫朝陽臉色蠟黃,疼得呼吸都困難,梁楚不費吹灰之力奪過了刀柄,孫朝陽連恐懼都忘了,痛苦地彎腰。梁楚順勢抬起膝蓋,堅硬的膝蓋骨重重撞向孫朝陽的下巴。孫朝陽的腦袋被高高頂了起來,捂著下/身摔到地上扭動。

 破門而入的男人看到這一幕,略有些怔楞,那個平時懶洋洋的、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人,跟個小貓崽似的爪子都沒長齊,好像離了他連三天都活不下去的人,竟然會有這麼精悍的時候。他渾身是血,脖頸上的傷口湧出的血液浸紅了胸前的衣服,手上有摩擦出來的傷口,往外冒著血珠。

 賀長東臉色陰沉,像是積著厚厚的烏雲的天空,隨時會有一場暴雨傾盆而下。賀長東大步走到他身前,扶著肩膀上上下下的檢查,梁楚疲憊地搖了搖頭:「我沒事,都小傷。」

 賀長東微微側頭,厲聲道:「人呢?死哪兒去了?!」

 有提著醫藥箱的醫生低著頭小步跑過來,梁楚揮開醫生,對著孫朝陽發愣。賀長東忍不住親吻他木然的眼睛:「乖了,不怕,冬冬真厲害,自己救了自己。」

 梁楚用力閉了閉眼,睜開看著孫朝陽,劇烈的疼痛過去,孫朝陽已輕微緩了過來,眼見大勢已去,眼淚淌了出來。賀長東順著他視線施捨般的往下看去,孟冬冬還在這裡,他不該看到某些齷齪的事情,所以男人沒有動手,但這條命留到今天差不多夠長了。

 梁楚看著孫朝陽年輕的臉、渾濁的眼睛,默然道:「孫朝陽。」

 孫朝陽視線緩緩轉向他。

 「真是個白眼狼,永不知足,別人幫了你一把,你不知感恩,還反過頭來說幫的少了,傷你自尊了,你以為你是誰,玉皇大帝嗎?」梁楚聲音幽冷:「你看不起錢沖,看不起宋韌,看不起小院的所有人,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你自以為高貴,其實比不上他們的一根腳趾。你恨這個,你恨那個,所有人你恨了個遍,卻從沒有反省過自己。」

 梁楚停頓片刻:「孫朝陽,你真讓人噁心。」

 孫朝陽睜大了眼睛看他,臉上露出瘋狂之色,猛地抬腰跟他拚命,賀長東怎容他放肆,腳底卡進孫朝陽的脖子上,用力碾了下去,力道之大,幾乎碾碎了他的鎖骨。孫朝陽臉色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垂死的魚一般大口喘息。

 這是在床笫之間,他都會小心翼翼、放輕了力道,捨不得太狠欺負的人,怎麼能讓他這麼糟蹋?

 孫朝陽喘不上氣來,求生的本能讓他朝梁楚抬起手:「救、救我……」

 梁楚冷血的、遵紀守法的說:「故意傷害罪、綁架罪,夠判個十來年,去監獄好好改造吧。」

 賀長東神色微動,立即走來兩個黑衣大漢,把孫朝陽拖了下去,卻沒有扭進警/察局,這些人跟隨賀長東多年,顯然知道他要親自處置的。

 梁楚悵然吐了口氣,醫生還在一旁候著,賀長東輕聲道:「先包紮傷口好不好?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我想想。」

 梁楚愣了愣,遲鈍地看向自己的身體,才發現身上居然有這麼多血,竟然也沒覺著疼。

 梁楚待在屋裡沒有走,血淋淋撕開的真相和遲來的後怕讓他兩腿發軟,事情過了才慫了,好在慫的還算是時候。賀長東勸了幾次回家,梁楚搖頭,他還有事情要做。賀長東不敢生拉硬拽,一味順著,好在傷口看著猙獰,清理了嚇人的血痕實則並不厲害。梁楚脖子上纏了一圈繃帶,手上貼滿了OK繃,這時候知道疼了,舉著手跟舉著兩個豬蹄似的,連吞口水的次數都少了許多,喉嚨滾動帶著脖子疼。

 賀長東搭著他的肩膀,梁楚覺著是輕輕搭在身上,卻沒看到那雙手的手背暴起了青筋。他要親手活剝了孫朝陽的皮。

 梁楚緩過來一些,看向癱坐在地上的另一個人,賀寧文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一直沒敢吭聲,神色空茫的看著周圍。梁楚對孫朝陽心情複雜,這是他曾經的朋友,他覺得寒心、失望,還有一些恨其不幸怒其不爭,然而對著賀寧文,沒有別的情緒,只有憎惡,全是憎恨和厭惡。

 這個傻缺玩意兒遊戲人間,下流成性,這許許多多年來,不知搞大了多少女孩兒的肚子,有的生了下來,有的打了胎,他造了多少孽?毀了多少人的人生?有多少人因他受盡屈辱!孫朝陽已然定罪,卻沒有哪一道法律明文能定這頭不負責任的種馬的罪。沒有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又怎麼會有孫朝陽和孟冬冬的悲劇?一個自殺,一個入獄,他是殺人犯,是間接的殺人犯,是比孫朝陽更讓人噁心的畜生!

 又急又烈的火在胸口凝聚,梁楚大腦一片空白,感覺自己快被這把火燒成了灰燼。他撥開賀長東,一腳踹向他那張招惹桃花的臉,賀寧文未料他突然發難,又驚又疼,大叫出來。賀寧文已經老了,將近五十的年紀,梁楚紅著眼睛一腳接著一腳的踹他,踢他那張說出花言巧語的嘴巴,賀長東就在一旁,賀寧文不敢反抗,徒勞地護住頭。梁楚深深呼吸,分開賀寧文的雙腿踢蹬碾磨他的生/殖/器,賀寧文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梁楚木著臉,他的靈魂好像飄出了體外,冷血漠然的旁觀這一切。

 賀長東靜靜站在他身邊,讓他把這口怨氣發洩出來,否則非吐血不可。直到因為激烈的動作脖子上的繃帶又滲出血來,賀長東臉色微變,攬住人往懷裡帶:「急什麼,飯還得一口一口吃,時間多得是,先養病再繼續,聽我一回好不好?」

 賀寧文渾身虛汗,微微翻了白眼。

 梁楚歇了一會,心想要不栽贓賀寧文和孫朝陽是一夥的吧,說是圖謀賀家的財產和權力,父子倆都去牢裡蹲著去吧。

 板牙熊弱聲道:「您變壞了。」

 梁楚頓了頓,悄聲道:「我是為民除害,為民除害的我今天踢爆了四顆蛋。」

 板牙熊:「……可怕。」

 任務值達到了98,還差兩個,想來這短短的一個小時比過去的幾個月都精彩,賀長東的心情起伏很壯闊,靜止不動的任務值一口氣漲了8個。這幾年來,賀長東充滿了平靜和快樂,他現在缺少的是其他的一些情緒吧。

 只剩下兩個任務值,梁楚時刻覺得有一把任務完成、隨時會離開這個世界的大刀懸在脖子上。任務值塵埃落定,本來以為按照原來的情況推測,可能還有幾個月,最不濟也會有幾週,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分別來得這樣快,回家的當天晚上,賀長東像是新娶了小媳婦的新郎官,正在新鮮頭上,抱在懷裡不撒手。

 天色漸漸暗了,臥室亮著柔黃的小夜燈,賀長東的身體始終是僵硬的,不停地輕輕拍打他的後背,不知想到了什麼,男人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口氣還沒到尾聲,板牙熊忽然道:「任務值+2,任務值100,本次任務結束,下個世界啟動準備中,登出倒計時10:00,09:59,09:58……」

 梁楚怔住,問道:「怎麼這麼快?發生什麼了?」

 「09:50……09:49……」板牙熊騰出幾秒鐘說:「失而復得,兩個任務值,09:38,09:37……」

 梁楚好半天沒能回過神來,他從沒有想過要和任務目標當面訣別。

 梁楚稍有動作,賀長東睜開眼睛:「怎麼了?」

 並不明亮的燈光下,梁楚看著男人的臉:「我要死了,賀長東。」

 賀長東呼吸停了一瞬,蹙眉道:「別胡說。」

 梁楚悲傷地說:「是真的,我就是這麼一個說死就死的人。」

 梁楚聽了聽板牙熊的倒計時,補充道:「還有五分鐘。」

 賀長東盯著他看了十幾秒,梁楚心想時間寶貴別發愣啊,還想說話,賀長東忍無可忍低頭壓住他的嘴巴,舌頭探了進來。梁楚咬他的嘴唇,把男人推開,還有四分多鐘他就要掛了,要是現在真的和諧了,和諧著和諧著他死了,賀長東還不得嚇一大跳啊。

 梁楚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賀長東,雖然我治好了你的早洩,但我允許你忘了我。」

 賀長東攢眉,神色難辨:「你成心氣我是吧,你不讓我好受你以為你能好受?找干呢是吧?」

 梁楚不怕他,繼續交待遺言,盡快找個對象,照顧好那條老狗,給它養老送終什麼的,又把□□密碼告訴了他,說我欠你的錢橫豎是還不清了,有多少算多少吧。

 交待了正兒八經的,梁楚又罵了他一頓,說賀長東你不該叫這個名字,你該叫賀大驢,你是吃雞/巴長大的嗎。

 賀長東氣笑了,一臉等你傷好了就操/死你的表情。

 梁楚冷靜的回想了一下,今天真是豐富多彩的一天,他先是抓了罪犯,踢爆了兩個人的四顆蛋,終於罵到了賀長東,那個吃和諧長大的嗎的問題他早就想問了。想了想沒什麼好說的了,梁楚善良地想著我不能死在他面前,於是從床上爬起來說我去上廁所,賀長東把他抱進洗手間,梁楚說我是手瘸了又不是腿瘸了,賀長東還想幫他扒褲子,梁楚臉都變成綠色,連踢帶踹把人攆出去了。

 賀長東等在門口。

 梁楚關上了門,然後安靜的等死,誰知板牙熊報出時間歸零,卻並沒有熟悉的感覺傳來。梁楚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問:「唉,我怎麼還沒死啊。」

 可等他仔細一看,唉,不對啊,手臂好像在慢慢的變得稀薄透明,梁楚驚恐地說:「怎麼了?我怎麼了?」

 板牙熊爬進他手裡團著,安撫道:「別大驚小怪的,登出方式不一樣,這回是失蹤。」

 梁楚說:「不行啊!那賀長東不就誤會我罵了他一頓就跑了嗎,我遺言都說完了,讓我死吧,我想死!」

 板牙熊鑽進蛋裡。

 梁楚威脅道:「你也看到了,我今天爆了四顆蛋,你想做第五顆嗎?」

 板牙熊憤怒地說:「我的蛋蛋和別人的蛋蛋不一樣的!」

 並沒有太多的說話時間,就這須臾的功夫,身體消失的越來越迅速,很快融進了空氣裡。在最後離開的時候,梁楚好像聽到開門的聲音。

 但這微弱的意識很快消弭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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