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這聲音一出現，之前一直都在旁邊沒有動的萊尼，突然就站直了身體，表情變得認真起來。聽完了這兩個字，他開口說到，“沒有使用變聲器。”

　　葉閃閃正在仔細看螢幕上出現的密密麻麻的字元，發現連在一起之後，讓他感覺非常熟悉。他能確定，這和他以前在米修斯島的實驗室裡看到過的字元代碼相同，只偶爾有小部分的殘缺。

　　但這些字元代碼，原本應該早就和米修斯島一起消失在了海面上，除非在爆炸之前，這些資料就已經到了杜蘭特的手裡。

　　葉閃閃飛快地把大串的數據看完，聽見了萊尼說的話，贊同地點頭，“確實是杜蘭特本人，和他以前影音數據裡面的聲音一樣。”

　　說完，他看了萊尼一眼，正好撞上對方看過來的視線。

　　這時候，那個聲音再次出現，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感，甚至是有些瘋狂，

　　“看到那些實驗體了嗎，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你們看，他們的形態多美，表情多安詳！那些液體和密閉的培養皿，可以完全隔絕掉和外界的接觸，這是不是非常美好？”

　　電流的雜音強強弱弱的，不是很穩定，但明顯可以聽出，對方的聲音突然變得憤怒起來，“島上出現了那麼多雜碎，雜碎！他們全都應該被清除掉！全都是你們帶來的！”

　　對方像是用力捶打了桌面一樣，有沉悶的聲音順著電流傳了出來，同時，在播放聲音的裝置裡，還響起了幾聲警報。嘴裡念叨著些什麼，杜蘭特很快就關上了語音傳輸設備，一時之間，整個洞穴當中又恢復了安靜。

　　宮越估算著時間，“克里斯他們應該已經動手了。”他們在進入樹林之前，已經制定好了各種預案，現在等在地面的人應該已經找過來了。

　　握著葉閃閃沾染著冷汗的手，宮越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沉穩，但明顯有些擔心葉閃閃的情況。葉閃閃用手指輕輕劃了劃宮越的手心，表示自己沒事。

　　把被牽著的手脫出來，理了理手腕上戴著的腕帶，看向萊尼，葉閃閃嘴角帶著笑，“我能知道你是誰嗎？”

　　萊尼發現了宮越握著槍柄的細微動作，但還是維持著之前的姿勢沒有變化，也沒有回答。

　　發現葉閃閃定定地看著他，差不多半分鐘之後，他才像妥協了一樣，表明立場，“我對你們沒有惡意，我們可以合作，因為我們的目標是相同的。”

　　“不，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們不會和身份不明的人合作。”說著，宮越直接舉起了手裡的槍對準萊尼，並且拉開了保險栓，意思很明顯。

　　萊尼看了眼對準自己的槍口，抿了抿唇，還是沒有開口。

　　葉閃閃注意著對方細微的表情，放慢了語速，“我以前見過你。”

　　“不可能！”迅速否定了這句話，萊尼的視線下意識地掠過宮越，又再次閉緊了嘴。

　　“我確實見過你，”葉閃閃這次描述得很詳細，“是在一疊照片上，上面的你穿著籃球服，頭髮被汗水打濕，我記得球服上寫的是九號，顏色是藍白相間。”

　　發現對方的表情有了變化，葉閃閃繼續，“你想起來了吧？”

　　研判地看著葉閃閃，隔了許久，萊尼才開口，“你怎麼會看到過這些照片？”

　　“因為你寄給了宮幼梨。”

　　“宮幼梨”這個名字，像是打開了某種無形的障礙，萊尼緊盯著葉閃閃，開始眼神還有些不解，漸漸的，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臉上出現了震驚和恍然的神色，又看向宮越，很快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喉結上下移動，萊尼發出來的聲音有些乾澀，“你是——”他沒有說出後半句話，但很明顯，他意識到了葉閃閃到底是誰。

　　而葉閃閃和宮越也同時確定，萊尼清楚造神計畫的存在，或者知道的更多。

　　氣氛沉默了下來，宮越把手裡的槍俐落地收了回去。

　　“我是。”沒有猶豫，葉閃閃給出了明確的答案，“所以，我們現在想要確定，你，或者是你背後的人，目的是什麼？”

　　萊尼手指間夾著一顆金黃色的子·彈把玩，聽了這句話之後，像是在艱難地組織措辭，好一會兒才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如果在她那裡看過我的照片，那應該知道一些事情，她……幼梨比我大十八歲。”

　　他像是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下去，又將身體的重心換到了右腳，好幾次開口都沒能成功發出聲音來。

　　還是葉閃閃接了一句，“她收到你的照片時，非常開心。”

　　很明顯地深吸了一口氣，萊尼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語氣變得輕鬆了幾分，

　　“她總是這麼容易滿足，我……我是一個孤兒，出生幾個月的時候，就被父母拋棄在了路邊，是幼梨把我撿了回去。那時她還沒到十八歲，已經在念大學了，在讀博士，她很厲害。”

　　萊尼一貫陰沉的表情明亮了不少，語氣也柔軟了下來，

　　“那時，孤兒院的院長並不想養我，幼梨堅持，所以後來，我的奶粉和尿布，都是幼梨賺錢買的，甚至第一次去幼稚園，也是她送我過去的。我在幼稚園打架，是她過來把我領回去，路上還告訴我，下次要是被欺負，還是要打回去，但是不准哭。”

　　或許是這些事情在心裡埋了太久，他努力地回憶，眼裡顯出了笑意，

　　“她總是讓我叫她姐姐，後來她嫁了人，每個月還是會定期把錢打在我的卡上，甚至在我十六歲，她不見了蹤影之後，固定的，都還是有一筆錢定期匯過來，當做我的零花錢。每一次的留言都是一樣的，讓我好好吃飯，不要挑食，不然長不高，真的很沒有創意。”

　　視線落在宮越的臉上，萊尼的聲音很輕，“後來我就找不到她了。”

　　他像是要從宮越的臉上，去找出屬於宮幼梨的影子。

　　“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葉閃閃對萊尼的這番話沒有懷疑，因為他記得，宮幼梨信任對方，在看照片的時候，簡短地提起過幾句。

　　萊尼下意識地摸著手裡的槍，遲疑了幾秒，“我有一個雇主。”他沒有說太多關於自己的細節，而是換了個話題，

　　“我不確定你們是否清楚，爆炸以前，米修斯島的背後大約有五個主要投資人，他們被一個秘密組織的首腦，用一種可以改變人的身體結構的藥物，以及造神計畫籠絡在了一起，由於資金和權力網，米修斯島上集結了大量的科學家。而那種可以改變人身體結構的藥物，就是杜蘭特一直在研究的α藥劑，當然，還沒有完善。杜蘭特一直在幕後，所以幼梨應該不知道自己的導師也參與了其中。”

　　他繼續說下去，“後來米修斯島突然發生了爆炸，所有的研究人員、科學家，包括那五個投資人以及組織的首腦，都沒能逃出來，全死在了島上。那個秘密的組織，也因為首腦的死亡而發生分裂，一分為四，而我的雇主，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因此，杜蘭特一度被幾個勢力追殺。”

　　聽完他說的話，葉閃閃微微皺了眉。

　　萊尼靠在岩壁上，身形鬆懈了幾分，“不僅是我，還有其他人，都在找他。當時米修斯島全都化為了飛灰，什麼都沒有剩下，杜蘭特是唯一活著的人。只不過他一開始很懂得自保，後來又逃得很快，東躲西藏，十分狡猾。這一次，我是跟著你們過來的，用‘萊尼’這個身份。”

　　他看著宮越和葉閃閃，表情帶著幾分嚴肅，“我建議這一次，不管是再發生一次爆炸也好，或者其它的方法也好，都要把杜蘭特的命留在這裡。只有斷絕了希望，才不會有人在造神計畫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畢竟，造神計畫就是天方夜譚，原本不會有多少人相信，但只要杜蘭特在，就會產生源源不斷的希望，讓人總覺得這個夢真的會實現。”

　　緩了語氣，他看向葉閃閃，“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從洞口進來的時候，不是很確定，因為你的身形和當年比起來有一點變化，但是你的耳朵後面有一塊形狀很特殊的胎記，”葉閃閃摸了摸自己右耳耳背，“我當時看到之後，就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所以，在意識到萊尼想要帶著他們和其餘的人分開的時候，他選擇了相信對方。

　　萊尼點頭，嘴角露出了幾分笑意，“這次跟著你們過來的，只有我。但據我所知，已經有消息出去，說杜蘭特就在這附近，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他站直了身體，意有所指，“畢竟，所有的視線都在杜蘭特身上，只要他死了，一切就會結束。”

　　三人從陳列標本的房間出去，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長廊，四面都是冷色的金屬板，一眼望過去像是沒有盡頭。每走一步，都會發出沉重的腳步聲，隨著腳下的力道，低頻的震顫擴散到很遠，聽在耳朵裡非常難受。

　　在穿過長廊之後，是一個巨大的弧形高臺，三人從高臺的邊緣向下看，發現下面已經被鑿空，無數的儀器和設備發出幽藍的光，在地下黯淡的光線中，十分引人注目。

　　萊尼把手裡拿著的子彈拋高又接住，指了指一個角落，“老鼠在那裡。”他眉眼銳利，但看著葉閃閃的眼神很溫和，“一會兒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