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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蠍代後》第3章
第2章

萬萬想不到,在這杳無人煙的地方居然有獵戶住著!

 義明日這輩子從沒這麼激動過,遠遠發現燈火後,欣喜得差點沒掉淚。

 她又餓又冷,遠處的獵戶帶來一線生機,只可惜養尊處優的她,在經過摔落谷底又瞎走一天之後已是筋疲力竭,盡管小屋就在前方不遠處,她卻發現自己的腳一步也抬不動了。

 「在下背你吧。」身旁的男人蹲下身,好讓她跳上他的背。

 「好……」這聲音像是從齒縫中迸出的,又恨又不甘心。她很想拒絕,但拒絕不了,因為她非得依靠他不可,不然只有死在這了,她只得毫無尊嚴的爬上他的背。

 「你擔心男女授受不親吧,別在意,離開這後在下不會說出去的,對你名節不會有損。」他背著她,慎重的說。

 「嗯……」義明日鳳目眯起,管他會不會說出去,她都想殺人滅口了,她這段狼狽經過斷不能傳回射日,否則她這攝政公主可還有顏面在?

 她盤算一脫困便立即派人追殺他,這人非死不可。

 就在她計算該怎麼堵住他的嘴時,卻發現他走得如牛步,明明小屋不遠,卻走了挺久,難道真是自己太重,壓得他舉步維艱?

 「你能快些嗎?」她催促。

 「好的。」他總算加快了腳步,但也沒快到哪去,還是一貫的不疾不徐。

 這人天生比她矜貴嗎?舉手投足比她還像王族人。

 終于來到小屋前,屋里透著溫暖的燭光,實在吸引人,義明日迫不及待由他背上跳下來,很快的敲門。「有沒有人在?」

 「咚咚」敲了幾下後,門終于開了。

 「誰啊,敲這麼急,是催命還是急著下地府?!」出來的人虎背熊腰,外加面目猙獰,瞧得她心下一驚,不禁後悔敲這個門。這人該不會是殺人犯,為躲避官府追緝才躲到這山谷里來的吧?若是如此,他們可是誤闖賊窩了!

 她正想悄悄退開,瞥見身旁的男人竟上前展笑,一點也不防備的朝猙獰漢子笑道︰「不好意思打擾了兄台,咱們想跟兄台叨擾一晚,順道討些食物,還請兄台行個方便。」

 那漢子面帶煞氣,睜大牛眼打量眼前兩人。「要吃要住可以,但你們身上可有錢?」

 「錢?」

 「沒錯,我可不讓人家白吃白住,要我收留就得給錢!」這人說得明白。

 「要錢容易,就給啊!」她對身旁男人使了眼色,讓他掏錢出來。既然要錢,那好辦,通常敢要錢的就不至于使壞,最怕的是那種表面嬉笑客氣卻私下算計的陰險鬼。

 且說不出為什麼,她覺得有這男人在,他不會讓她遇險的,雖然這想法很可笑,但見他波瀾不驚的笑臉,卻讓她安下心來。

 「是啊,要錢簡單,你給吧。」東方清平拋回眼色,要她給錢。

 「你——」這家伙該不會小氣得連這點錢也不願意出吧?「好,我出就我出!」她忍住氣往自己身上掏,卻想起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給瓊芳扔給那群強盜了,這會自己身上連一點值錢的東西也沒有。

 「怎麼?沒有嗎?」在大漢不耐煩的注視下,東方清平心急地低聲問她。

 「我……錢都給之前的強盜了。」她尷尬的告訴他。

 「都給了,一毛不剩?」

 「嗯,不如你給吧,大不了等出了山谷,我讓人十倍還你。」

 「這個……」

 「這你也不願意?!」她火大了。

 他苦了臉。「不是不願意,而是在下身上從不帶銀子,因為出門總有人替我打點,再不濟,到票號領領就有,這會只身在外,身邊無小廝付帳,所以阮囊羞澀。」他不好意思的說。

 這意思就是兩人身上都沒錢了?

 「如何?如果拿不出錢就滾,不要浪費老子的時間,老子的湯面吃了一半,眼看要涼了。」大漢怒目催促。

 「湯面?」義明日听了口水都要流下來。

 「這位兄台,能否行行好,先讓我們賒賬,回頭我讓人補給你。」他打商量的同大漢說。

 大漢馬上橫眉豎目起來。「賒?你當我是傻子嗎,把你們喂飽後跑得不見人影,還指望你們回來還錢?沒門!」大漢手一揮就要把門甩上。

 「不不不……有話好說,讓咱們再想想辦法,你別關門。」他馬上抵住門。

 大漢皺眉。「你們兩個窮鬼,老子我不收乞丐,滾!」大漢硬要關門。

 他死命抵著。「兄台,這麼吧,在下懷里有塊牌子,這牌子先給你,之後你可以憑這牌子到外頭的東方票號去領錢。」東方清平不得已,掏出一塊不起眼的木牌子丟給那人。

 大漢牛眼一亮,趕緊拿起他丟來的牌子死命的瞧,這牌子上刻著東方兩字,若真是八方海里東方的牌子,那可就值錢了。

 「如何?能否容咱們叨擾一晚?」他問。

 大漢捧著牌子眉開眼笑了。「請請請,快請進。」態度馬上轉變,將兩人迎進屋子。

 義明日訝然,一塊破牌子而已,居然這麼有用?

 「來吧來吧,這鍋面都歸你們,吃不夠我再煮。」大漢立刻端來兩碗熱騰騰的面擺在他們面前。

 兩人已經餓了一整天,這會顧不得形象禮節,各自端過碗大口吃起來,也不知是餓過頭還是怎地,竟覺得這碗面是人間最美味的東西,然而事實上,這碗面里除了一點肉末細蔥外,什麼也沒有,十足的清湯掛面。

 吃飽喝足後,大漢又過來了。「兩位今晚要睡的地方,我給你們準備好了,待會就可直接入睡了。」

 「多謝兄台了。」他感激的道謝。

 「嗯,隨我來吧。」大漢領他們到後院一間破舊的小房間里。

 「這屋子怎麼又髒又臭,沒別的房間了嗎?」義明日見了立刻嫌棄起來。

 「別的房間?你真當老子這里是客棧嗎?!沒了,就這間,看你愛住不住!」大漢怒說。

 她忍不住怒火中燒,這人既罵她乞丐,又這般無禮于她,這要是在宮里,她早命人將他拉出去砍頭了!

 「你這個不知死活的——」

 「住,咱們住!」東方清平立即打斷她的話。

 「哼,要不是看在你那塊牌子,我這張床還不想讓給你們睡!」言下之意,這間房原本是他的。

 「呃,真是多謝兄台相讓了,不過……這床只有一張,能否……」

 「你們不是夫妻嗎,一起睡有什麼關系?」他見他們同行,以為是私奔情侶,要不就是外出迷路的夫妻。

 一見被誤會,義明日馬上要澄清。「我們當然不是——」

 「我們當然是夫妻,不過我娘子睡癖不好,習慣獨睡。」東方清平又摀了她的嘴,不讓她說話。

 她氣炸了,這已是他第二次摀她的嘴,簡直放肆到極點,她一惱,從他腰間狠狠地捏下去。

 他忍痛攏眉,低聲對她說︰「你不做我娘子,難道敢一個人睡嗎?」他提醒她,出門在外,這人又長得凶神惡煞,她若敢獨自一人睡,那他也沒意見。

 她一听,登時住了嘴,不再唆了,兩害相權取其輕,還是同意了他的話。

 但心里依舊不舒坦,憑什麼說她睡癖不好,要找理由不會說他自己嗎?

 「誰說我睡癖不好,是你的打呼聲嚇人吧,哼!」她回敬的說。

 「是是是,是我鼾聲恐怖,不關娘子的事。」

 「老子管你們睡癖不好還是打呼嚇人,這房間只有一間,床也只有一張,你們若不滿意,盡管滾!」大漢說翻臉就翻瞼。

 兩人對視一眼,這方圓數里內只有這一個獵戶,離開這里,他們壓根無處棲身,只能忍氣吞聲。

 「我們困了,這就要睡下了,兄台請了。」他忙笑著將人請出去,這里再破再臭,兩人還是得窩著,嫌棄不得。

 大漢這才哼著鼻子出去。

 大漢一走後,兩人眼珠子各自朝唯一的一張床轉了轉。

 「這床是我的!」義明日先撲上床去,先聲奪人。

 東方清平瞪著她,微諷的說︰「小日姑娘好身手,方才那速度在下還真認不出與先前要人背的是同一個人。」

 她舒服地躺在床上。「你是男人嗎?是男人就不該跟女人爭。」她不屑的睨他。

 「在下沒要跟你爭。」

 「那方才你那諷刺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讓你淑女些,這床我剛才看見了只蟲在爬,不過想動手替你清蟲,可你動作這麼快,想必那只蟲已經教你的小臀壓成肉餅了吧。」

 她一听,火燒**似的跳下來,往床上一看,果然有條蜈蚣在床上,而且已經扁了。

 他上前去,優雅的將已經不幸喪生的蜈蚣拎到她面前。「如何?我是不是男人?」

 「是男人……」她俏臉整個漲紅了。

 「嗯,蟲沒了,你睡吧。」他讓她睡床,自己走開了。

 「喂,你不睡床要睡哪?」她問。

 「在下坐在椅子上打噸即可,你盡管睡,我會保護你的安全的。」

 她這時才覺得慚愧,雖然對他頗嫌棄,但這人怎麼說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當初他若不多管閑事的出手相救,也不會與她一同落入這窘境中。

 「這個……只要你安分,我床可以分你一半睡,你不用痛苦難受的去睡硬椅子。」

 他瞧向她。「這不好吧,恐怕會壞了小日姑娘的名節。」

 「算了吧,本公……本姑娘才不在乎什麼名節,況且這里又沒別人,之後咱們誰也別提這段,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非議傳出去。」她大方的說,壓根忘了先前還打算脫困後要找人追殺他。

 「這樣啊……既然小日姑娘這麼說,那在下就不客氣了。」他快速走過來,身子一挪,在她身旁躺下。

 而他也安分守己,雙手交叉橫貼胸前,不到須臾,已經呼呼大睡了。

 听見他入睡的鼾聲,義明日不由得傻眼。這家伙不是說要保護她嗎?這睡得跟豬一樣,是能干什麼?!

 丙然是個沒用的男人!

 這句沒用的男人,在這一整天里,她已經在肚里不知罵了幾十次了。

 義明日不知睡了多久,覺得臉有點癢,伸手抓了抓,還是癢,不舒服地睜開眼,發現原來有一撮頭發在她鼻尖亂竄,才會搔得她難受。

 她伸手去將頭發撥開時,赫然僵住,因為……

 圓圓大大的眼珠子輕輕往身下轉,自己雙手抱著的是副男人的身軀,而自己的腿兒勾著的是男人的腰,自己的臉就貼在男人的胸膛上,那撮頭發不是自己的,是男人的!

 她猛然驚跳起來,動作過大,驚醒了男人。

 「發生什麼事了?」東方清平嚇了一跳。

 「你……我……」

 「公主,奴才們救駕來遲,請公主恕罪!」

 「公子,手下們護主不力,讓您受難了!」

 忽然兩道聲音同時傳進他們耳里,兩人聞聲轉頭看去。

 此時小小房間內擠滿了人,而兩群人馬就分據在床邊,見他們醒來,齊齊跪下。

 兩人驚喜,自己的人這麼快就找到他們了!

 但這喜色只維持了須臾,就想起兩人此刻同床共眠之事,霎時慌張迅速的往兩旁退去,義明日佔著床頭,東方清平窩在床尾,這時瞧對方就活像是會燙死人的烙鐵。

 盡管兩人已快速「拆伙」,但先前同床的樣子已讓兩方人馬瞧得一清二楚,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公子俠義心腸為救人犯險,所幸福大命大,平安無事,手下們這就護送公子回去!」武雄忙要伺候主子離開。開玩笑,與公子同睡了一晚的人可是惡名昭彰的射日公主,萬一對方因此賴上公子,那可就慘了,他們並不想未來的主母是頭母老虎。他趕緊遞上鞋,不等主子穿妥,拉著他就要跑。

 「慢著,經過昨夜,你們這就想走?!」來接義明日的護衛將人攔住,顯然不肯罷休。

 「昨夜怎麼了?不就落難一夜,互取溫暖,克難度過罷了,哪有什麼事?」武雄不滿的對眼前的人道。

 「公主金枝玉葉,豈容你們壞了清白!」這人連刀都亮出來了。

 武雄臉色一變。「論清白,是公主壞公子清白吧?咱們進房時你也看見了,是公主纏著公子不放的,而公子的雙手雙腳都如正人君子般規矩的放在自己身上。」

 「瞎眼的是你,你怎不說你家公子的嘴貼在公主的額上,公主鳳額清貴,哪容玷污!」

 這話說得武雄略略語塞了,轉向自家公子問道︰「公子……那是親了嗎?」

 「有嗎?我的唇是貼著她的額的嗎……」東方清平一副不記得的樣子。

 對方臉黑了。「你打算不認帳?!」

 「認,認認認,該認就認,在下絕不推諉。」

武雄一听,心急如焚。「公子,萬萬不可,您不要忘了,她是「聞名遐邇」的射日公主啊!」他提醒主子別犯傻,這事絕不能擔下。

 「對了,你真是射日的攝政公主?」說到此,東方清平問向還坐在床頭,像是在惱什麼的義明日。

 「沒錯,本公主便是義明日。」她正陷入懊惱中,昨夜怎就睡死了,平白讓人佔便宜。

 這會他問起她的身分立刻鳳儀萬千的頷首承認,只可惜她一身狼狽破爛,處的地方又是破床,那氣勢活生生被滅得一塌糊涂。

 東方清平見狀忍住笑,給足面子沒真笑出來讓她發糗。

 「那真是久仰久仰了,昨夜是在下不盡責,沒能清醒著盡到保衛公主的責任,不過你的人既然來了,在下便能放心離去了。」

 「東方公子才說要認帳,現又說出這等話,這是又反悔不想負責了嗎?」義明日的護衛怒問。

 「反悔又怎麼樣,我家公子不是你射日子民,不需要受你們指示或威脅!」武雄怒目頂回去。

 「可你們現在就在我射日境內!」

 「在射日境內又如何,我八方海里東方也不是省油的燈,管你們是誰,公子都沒在怕的!」他們勢力也不小,別以為以公主之尊就能壓得了公子分毫。

 「八方海里東方,你是東方清平?」義明日訝然,東方家掌握的金流不只在中原大陸,就連海上也是霸主,流通海陸的貨品至全國各地,因此稱之八方海里東方,其歷代由子孫中推舉一位旗主,至今傳了七代,這代的旗主即是東方清平。

 而這人稱自己是東方,她曾一度懷疑過他可能是東方家的人,但經過兩人被野豬追趕,落魄覓食等種種難堪事件後,她壓根沒能將他與那個稱霸商界的東方清平聯想在一起。

 「正是,在下不才,目前是東方家的旗主。」東方清平斯文含笑的頷首。

 她眯了眼,當真不能怪她瞧不出來,瞧這家伙溫吞的樣子,哪點像是威震天下的商霸?

 「公主,不管這人是誰,咱們都不能放過他,他若不認帳,奴才殺了他!」護衛舉起刀。

 「誰說在下不認帳了,這事在下定會負責到底。」刀都劈到眼前了,東方清平的神態仍不慍不火、不驚不愕。

 「那你要如何負責?」義明日興味的問。她是要他負責沒錯,不過這事她心中已打好主意,這人今日就得死在此處,這樣才能保她的清譽,可這會,她倒想先听听他會說出什麼話來?

 東方清平唇微微彎起,淡定從容,一副君子誠方令人信賴的模樣。「在下做事敢做敢當,一不諉過二不卸責,既然昨夜睡沉了,不慎污染了公主的鳳額,在下決定不日將——」

 「將如何?」義明日雙楮發亮的問,不曉得什麼原因,听到這,她竟無端興奮起來。

 「將送上我東方府特制的潔淨露,等在下回到府里,立刻就要人將此物送進射日王宮交給公主,此物乃是我八方海里東方最為暢銷的商品之一,潔淨力為當今世上最強效之物,公主用此物清洗過後,保證不留任何痕跡,就連在下那不入流的氣味也能消散一空。」

 她聞言不住胸悶氣涌,血氣翻騰起來。「你這王八蛋!」她一輩子沒罵過粗話,可這會連身為公主的氣度都端不住了,抓過床上的破枕就往他身上砸去。

 那枕頭本來就要四分五裂了,這一砸,里頭填塞的稻草散出來,轉眼滿屋子的稻草四飛,東方清平更是沾了滿身。

 「公主,您怎能如此無禮!」武雄驚愕道,不敢相信射日公主會有潑婦一樣的行徑。

 「無禮的是東方公子,公主的聲譽豈是洗得掉的,他此舉分明是找死,那就別怪咱們在此殺人滅口,以防公主受辱之事傳出去。」護衛馬上動手,要殺了東方清平他們。

 但雙方人馬才動手,東方清平便大喝一聲,「通通給我住手!」他聲音朗朗如玉,沒有高高在上的氣勢,但卻讓所有人乖乖照他的話去做。

 武雄一干人听從是正常,但護衛們竟也是聞聲喪膽,不由自主的自動放下刀刃。

 義明日眉頭微微一皺,暗訝,原來這家伙瞧似溫文謙牧,卻藏著不小的氣勢,可令人百依百順。

 「公主應該不是忘恩負義之徒吧?昨日要不是在下抱著你跳谷,你已死在盜匪手中,又怎麼有命與在下計較昨晚之事,且你很清楚,昨晚在下並未有半分逾矩之處,在下听聞射日公主恩怨分明,知情知義,不信怎會想要救命恩人的性命,而若你並非如傳言所言的講理,那在下便算是瞎了眼的白搭性命去救你了!」他正色對義明日說。

 義明日听得心虛,她確實希望自己的人替她將人殺了一了百了,可如今東方清平說得義正詞嚴,在情在理,她若真的讓護衛動手殺人,豈不真是背恩忘義之徒。

 她站不住腳,終于露出了尷尬之色,東方清平見了淺笑。

 「在下本不相信公主會是不講理之人,想必這都是誤會,如今誤會解開,大伙就沒必要多爭執了,公主,你說是不是?」他給義明日台階下。

 義明日一再丟臉,對他這人實在心有千千結,但又不想落實殺恩人的罪名,只得哼了一聲甩過頭去,算是同意不計較了。

 東方清平笑容更深了。「既然公主已有人護衛,那麼在下就此告辭,希望將來咱們後會有期。」他要走了。

 義明日咬牙。「慢著!」

 「公主還有吩咐?」

 「後會有期不用,本公主只要你承諾,絕不將落谷之後發生的事說出去。」

 「這是自然,落谷之後在下干出不少糗事,怎敢講出去自取其辱,反過來還勞公主留情,出去後別替在下張揚這些事了。」他微笑說。

 見他將丟臉事都攬在自己身上,她這才勉強一笑。「彼此彼此。」

 他朝她微微欠身後,轉身離開房間,在房外見到了這里的主人,那大漢昨日向他索錢索得凶,此刻在得知東方清平和義明日的身分後,被押著跪在門口,雙手舉得高高的,捧在手心上的正是東方清平押給他的牌子。

 東方清平伸手拿回牌子,收回自己的衣襟內,這牌子瞧起來不起眼,卻能憑此物在全國各處隸屬八方海里東方的任何商旗中拿錢拿貨且沒人敢阻攔,此物雖是他以及商旗內的幾位大老都擁有,但若非東方旗下的人,不會瞧出唯有他身上的這塊木質是古木,而且上頭的東方兩字雕的字體也略有不同,是只屬于八方海里東方的旗主之物。

 昨夜要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會拿出來相押,所幸這名獵戶算是長眼,沒當成破牌子丟一旁。

 收回牌子後,他同情的瞧一眼跪地的人,此刻這人哪還有昨夜的囂張氣焰,不僅如此,還鼻青眼腫,下巴歪斜,連牙都掉了幾顆,唉,他來不及交代武雄,不管如何這人好歹也給了他兩碗面一間房,下手實在不用太狠……

 「別走,留下命來!」東方清平正對獵戶的慘狀搖頭時,義明日的護衛忽然沖出來,像是執意要殺他。

 他見到刀影立即閃開,這一刀沒能傷到他,但身旁的武雄已經氣翻了,回身反擊,兩人打了幾手,房間里即傳來義明日的斥聲,「本公主並沒要你動手,還不滾回來!」

 「公主,此人留不得,應當——」

 「住嘴,你敢違逆本公主的意思嗎?」義明日沉怒的道。

 這人像是極端不甘,持刀指向東方清平,片刻後不得不憤然的收手。

 可東方清平瞥見這人的手後,濃眉卻攏了起來……

 待東方清平一行人離開後,義明日走出獵戶的破房子,一頂鳳轎就停在外頭等著接她。

 「請公主上鳳轎,王上听聞您遇難,焦急不已,您還是快回去,好讓王上放心。」剛剛那名護衛催促。

 她瞥了這人一眼,見他帶來的人雖都穿著射日王宮侍衛的服飾,但這幾個人都是生面孔,她未曾見過。

 「你是哪部的,報上姓名來。」她問。

 「呃……奴才衛二部的人,姓陳名鈞。」這人低頭報上身分。

 「二部的?那就是魏衍的手下了。」她點頭。射日王宮的護衛分八部,分別由不同人統領,以避免奪權宮變的事情發生。

 而魏衍是她信任的人,因此她沒太大疑惑了,這就準備上轎。「對了,可是瓊芳回去向你們求救的?」她想起自己的宮女,昨日情急之下推瓊芳下馬車,不知她落地後怎麼樣了,可有受傷?

 「回公主,是瓊芳回宮稟報此事,奴才們才奉命前來救公主鳳駕的。」

 「那瓊芳傷勢如何?」她再問,以瓊芳的個性,若非傷勢嚴重到下不了床,應該會跟來一起尋她的,她沒來,不會是真的傷重吧?

 「瓊芳只是小傷,您若想見她,就請快點上鳳轎吧。」陳鈞忽然露出一抹詭笑。

 她聞言心中莫名一突,不動聲色的動手掀開轎簾,赫然見到轎里已經有了個人,而這人嘴被塞住,身子被五花大綁,一雙眼驚恐萬狀,正是瓊芳。

 義明日倏然一驚,猛然回身,陳鈞手上的刀已經直直朝她砍來,顯然要她一刀斃命。

 她臉一白,整個人震住,以為自己必定死在這人手里,哪知下一瞬間,倒下的竟是陳鈞!

 她瞋目瞪視著武雄將插進陳鈞胸口的劍拔出,而陳鈞帶來的人見到他慘死,全部嚇得鳥獸散,轉眼逃得一個不剩。

 這時東方清平走了出來,對著見此突變而錯愕至極的義明日問道︰「公主可是受驚過度了?」

 她瞪大的眼眸使力一眨後轉向他。「你怎麼回來了?」

 「在下是專程回來救你的。」他笑答。

 「你知我有危險?」

 「可不是。」他指了指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人。「這人手有傷,而那傷口巧得就在虎口處,與昨日遭我所傷的盜匪傷勢相當,在下仔細一想,這人的身形也與其相似,不放心便折回來,果然看見他對你行凶,這才要武雄出手救你。」他解釋。

 她渾渾噩噩的點首。「多謝你再次相救。」這次她是真的被驚嚇到了,因為這群人穿著的是王宮護衛的服飾,就連這頂鳳轎也是她專屬坐駕,若非宮中有人相助,這批匪盜如何弄得來這些東西?

 「在下瞧來你宮中有內應,可有什麼仇人非殺你不可?」連東方清平都瞧出這點。

 她身子一顫。「我的仇人比比皆是,每個都非殺我不可……」

 「這就是公主的不是了,人活在世間當以和為貴,您卻到處樹敵,難怪有這下場。」武雄忍不住數落。

 她扭頭,鳳目朝武雄一瞪,畢竟是蛇蠍公主,這煞氣連武雄都不敢仰望,頓時後悔多嘴插話,這位公主不好惹,還是閉嘴的好,馬上沒用的縮回東方清平身後去躲著。

 「不好意思了,武雄心直口快,你就別介意了。」東方清平見義明日臉色不佳,開口替自己手下打圓場。

 「不介意,本公主當然不會介意,只會將這筆帳記著,有一天本公主會割了他的舌頭喂狗的。」

 武雄的臉立即綠了。

 「呵呵……公主說笑了,在下瞧時間不早了,就此別過,你就由自己的宮女伺候著回去吧。」東方清平不忍武雄繼續受驚嚇,瞧瓊芳已經被自己的屬下解開了繩索,救出轎子,只是她此刻驚嚇過度有些癱軟,等回神過後,想必就能陪同自己主子回宮去,便與義明日道別。

 「東方公子,請再等等。」義明日將人喚住。

 他不得不又頓下腳步的回身。「公主可還有什麼吩咐?」

 她驀然朝他笑得燦爛,還輕搖款步走近他。「吩咐不敢當,是我有事相求。」

 听見這話,東方清平並未有什麼表情,倒是武雄滿眼的恐懼,心有不祥預感……

 「公主有事盡管說,在下若做得到,自會盡力幫忙。」他大方的道。

 「東方公子多次對本公主出手相救,果然是行善之人,本公主心下甚是感激,不過,本公主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這回宮之途……」

 「公主莫不是要在下送你一程?這也行,這里離射日王宮也不算遠,半天路程而已,沒問題的。」

 「本公主是希望你能送我一程,但不是送我回宮,而是勞煩你帶我回東方府。」她笑得艷麗無雙。

 「回東方府是嗎?順路順路,也行也行……什麼,你要跟在下回去?!」他頭點到一半,吃驚的瞪大眼楮,身後的武雄則是差點沒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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