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故人
成功混入雪擁關的宋明哲卻苦於找不到何珠珠與小顧將軍本人,恢復了男裝的他想找人打聽打聽,沒想到雪擁關老百姓心理防範教育做得特別好,一副你誰幹哈呢憑什麼打聽我們最高軍事長官行蹤,莫非是西涼派來的奸細!來來來,讓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人生呀。
宋明哲對雪擁關大叔蒲扇大小的拳頭和阿媽手裡的掃把望而生畏,得,自己慢慢找吧,實在不行撲倒在小顧將軍的馬蹄下,演出一場自帶bgm的深情相認。
理想是豐滿的唐朝大美妞,心寬體胖,雪膚凝脂,進門塞門,進城塞城;現實是在你掌心跳舞的趙飛燕,一陣小風兒吹來,那單薄的小身板就扛不住要原地臥倒。
宋明哲愁眉苦臉,原來以為混進了雪擁關就萬事大吉,沒想到啊沒想到,這裡隨便找個短工都要有保人或者薦書的!宋明哲憂愁的啃著饅頭,我從哪裡來,京城這樣的天子腳下的好地方,也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規矩。不是來一個體貌端莊,手腳勤快,收費低廉的小工,就可以開心的在被窩裡笑了一夜嗎?
宋明哲舉頭望無盡灰雲,那季節叫做寂寞。終於又到了丐幫*好,海納百川養活你我他的時候了。宋明哲利用一個理科生的優勢,集中對比了人流量,飯店數量,已經駐點的乞丐收入,橫向比較縱向分析,終於在人流量尚可,酒樓茶肆眾多且南北風味齊全,妙在路段夠長,容納三五個乞丐不容易產生地盤爭端。
宋明哲像是剛進門的小媳婦一樣,找了把泥土抹黑了臉面,挑了一個樹蔭下席地而坐,面前放著自己新捏的泥巴盆。
都說邊塞民風淳樸,哪裡來很多冤大頭,群眾的眼睛分明是雪亮的。比如肢體健全,看著萎靡但是沒病沒痛的宋明哲幾乎沒有多少收穫,隔壁那個斷手斷腳的瘦小男子得意的把他的錢罐子晃的稀裡嘩啦響。
宋明哲銀牙暗咬,心裡極是不服氣,琢磨著拿個粉筆什麼的,在地上寫點淒慘身世,給自己增加一點噱頭。
旁邊行乞的瘦小男子數錢數的紅光滿面,隨手撿了幾個銅子扔給了宋明哲,在他的空盆裡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位小兄弟,你知道嗎,有些人祖師爺沒賞他那碗飯,強求是求不來的。”說完用一隻手拍拍屁股,靈活的站了起來,從牆角拖出一塊有輪子的木板,剩下的手腳並用,劃著走了。
宋明哲望著碗裡乞丐施捨給自己的幾個銅子,真是眼淚止不住的流,宋明哲啊宋明哲,枉你兩世為人,居然已經淪落到乞丐施捨給你的地步了嗎?
宋明哲放棄掙扎,在乞丐離去後空出來的好地盤上尋了一處樹幹,背靠大樹好乘涼,待爺先眯一場偷得浮生半日歇。那個心靈老鴨湯是怎麼說來著,富豪和乞丐在沙灘上享受同樣的日光浴,今天我宋明哲也算是和以蕭裕純為代表的封建社會統治階級同一片藍天了。
迷迷糊糊宋明哲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自己還是肉乎乎的包子臉,乾寶剛剛學會走路,嬸嬸還很年輕,祖父兩鬢的白髮也沒有那麼許多。夏天的夜裡,祖父會讓大家把椅子搬到葡萄架下納涼,他手裡的蒲扇上下翻飛,講著一個個狐仙女鬼的故事。乾寶故事聽得專注,沒注意手裡的柿餅被自己一把搶過,等反應過來為時已晚,自己早就送柿餅進了自己的五臟廟。嬸嬸樂呵呵給乾寶擦乾淨嘴邊的糖漬,自己和乾寶圍著祖父的躺椅追逐打鬧。
那麼和樂的一家人,宋明哲在夢中聽見自己孩提時代無憂無慮的笑聲,聽著聽著自己的身體好像也歡快的跟著飛了起來。宋明哲想伸出手給祖父再揉揉膝蓋,給嬸嬸捶捶肩膀,換幾個銅板買燒餅。
“噗——”不知道哪裡傳來年輕女子的笑聲,伴隨著石子兒落在器皿裡的聲音。
宋明哲極不情願睜開眼睛,頓時眼睛被白花花的銀角子的光芒照花了,他立刻撿起碗裡的銀塊,對著日頭觀察成色,這才看見玲瓏姑娘居高臨下對著自己微笑。
他不好意思抹了一把臉,好歹把臉上的塵土揩掉點,露出一個訕訕的笑容,“好久不見。”
玲瓏姑娘饒有興趣打量的宋明哲乞丐裝,開口調侃,“幾個月不見,沒想到宋小神醫已經把生意做到了丐幫裡,怎麼這是體察民情還是特意來看望我的呀。”
宋明哲撓撓後腦勺,拿出自己久經考驗的臉皮,“當然是來看望你的,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麼才來呀。”說到最後,帶上了一點孩子氣的理直氣壯。
玲瓏姑娘把手上挎著的籃子換了一遍,半蹲下身子很自然的幫宋明哲拍打著身上的塵土。“早先在百草堂還教育我呢,什麼病從口入,你自己一身的泥,也不怕宋老翁往死裡抽你。”
提到祖父,宋明哲臉色暗淡了下去,咬牙小聲說,“我祖父前段日子過世了。”
玲瓏姑娘何等機敏的人物,察言觀色覺出宋明哲形容不對,自然沒有介面問下去。“趕緊跟我回去洗洗吧,你這一聲臭,隔夜的飯菜都要被你噁心出來了。”
“有味道麼?我聞著還挺好的麼?”宋明哲抬起袖子聞了聞,還是死鴨子嘴硬的愣是辯解了兩句,屁顛屁顛跟著玲瓏姑娘走的時候還不忘把他那個要飯罐子帶上。
“好香,唔,好香的味道呀。”宋明哲捧著花香味道的香胰子聞著不住,恨不得一口吃下去才好。玲瓏姑娘給浴桶裡添著熱水,一邊拿來了乾淨的換洗衣裳,“從隔壁武大哥借來了一身衣服,你洗好看看合身不,不合身我今晚給你改。”轉臉看見宋明哲還在木桶邊磨蹭不肯下水,頓時眉毛立起,像是做娘的訓斥兒砸,“還不趕緊下去,非要我把你扒光了丟下去才甘心呀。”
“你,你,你先出去!”宋明哲不大習慣被人圍觀了沐浴,玲瓏姑娘嗤笑著背過身去,待宋明哲更衣脫到一半,忽然又裝腔作勢轉過身子,嚇得宋明哲吱哇亂叫,差點沒一個倒栽蔥摔進桶裡去,惡作劇成功的玲瓏姑娘背著宋明哲笑的志得意滿。
泡在溫水裡的宋明哲發出舒適的哼哼聲,玲瓏姑娘捏著鼻子把他換下來的髒破衣裳丟出門去。“怎麼你一個人過來了,我以為你會和小王爺一起下來玩呢。”
宋明哲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紋身,“我沒有告訴他我來這裡了。”
“鬧彆扭了?我說你們兩個這是幹嘛呢,在一起都是吵吵鬧鬧,不在一起了各自想念個不住。”玲瓏姑娘從衣服堆裡翻檢出一個相對乾淨的布包,打開層層包裹,露出裡面殘缺的玉質扇子骨。她自然一眼認出扇子骨的主人,搖搖頭,給宋明哲放在了準備換上的衣服上面。
宋明哲拍打著水面,擴散開來的波紋,攪亂了他憔悴的瓜子臉倒影。“你為什麼會來這裡?我以為你離開京城,也是去江南風景和美的地方養老。”
“我本來就是這裡的人呀”玲瓏姑娘眉眼彎了彎,去掉了京城裡一身金玉裝飾,荊釵布裙,依然別有一番風韻,撐得起芙蓉樓花魁的招牌。玲瓏絮絮叨叨念著什麼,“我自小長在距離雪擁關不遠的姚家村,在京城呆久了,想念家鄉,所以落葉歸根回來了唄。”收拾完衣服的玲瓏姑娘正想回頭嚇上宋明哲一下,好讓他捂著胸口喊著救命,沒成想回過頭去,宋明哲已經歪著頭靠在木桶上睡著了。
玲瓏姑娘給他添了好些熱水,他都沒有驚醒過來。玲瓏姑娘輕手輕腳關上了門,由著他睡了過去。
宋明哲醒來的時候,桶裡的水有些涼了,四下看不見玲瓏姑娘的身影,他自顧自擦乾了身體,換上了木通邊的舊衣裳。衣裳略舊,但是漿洗的很乾淨,宋明哲聞了聞皂角的味道,恍惚間有種幫著嬸嬸晾衣服的錯覺。
他換洗一新出了門,轉了身,聞著味道精准找到了廚房。愛好吃是他兩世為人戒不掉的樂趣,前世登峰造極的技能,就是某團外賣從他身邊經過,他鼻子一抽就知道送的是咖喱雞肉飯還是青椒肉絲炒飯。
玲瓏姑娘拿出了鍋盔,炒了兩個小菜,宋明哲像是饞嘴的小貓,在灶台邊團團轉了好半天。
“鍋盔管夠,你儘管吃,明天出門給你買點肉,再給你做兩道好菜。”玲瓏姑娘剛把飯菜端上桌,宋明哲就迫不及待提著筷子上陣,吃的頭也不抬,嘴裡含含糊糊答應著。儘管許多沒有嘗過鍋盔的人,會以為鍋盔是一種風味美食,其實西北人民去取中它的主要是易於保存,真要說好吃,當然不如南方的白麵饅頭,精米細糧。
對於好久沒有好好吃一頓飽飯的宋明哲來說,鍋盔也是極好的,都說三年戍邊,母豬賽嬋娟。餓上三天,宋明哲眼裡的鍋盔那也是勝過任何一樣山珍海味。
“知道在哪裡能找到小顧將軍嗎?”他抽空利用滿滿當當的嘴巴問了問題,足以證明他和小顧將軍的友誼是牢固的,不可動搖破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