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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妖道再臨》第32章
  

  第32章 藏青篇:惡狼

  白隱吃痛,林雲深卻已經鬆開了他,只是看樣子依然惱怒不已。他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要說什麼,竟然扭頭就走了。

  林雲深面色凝結,轉身將房門關上,自己走到床邊坐下,半晌無語,蹬掉鞋子就躺了下來,這樣躺了一夜,竟片刻沒有入眠。第二日起來,白鷴說:「楊師叔,你眼下發青,是不是因為我的事,一夜沒有睡?」

  林雲深扭頭去看白隱,見白隱面色平淡,便扭回頭大聲道:「氣人的不是你,我只氣有些人只知道教別人尊卑倫理,自己卻沒大沒小!」

  白鷴被他說的一頭霧水,扭頭去看白隱,白隱道:「看什麼,還不去備馬。」

  「哦。」白鷴不明所以,只知道他兩位師叔心情都不大好。他到了後院馬廄那裡,一陣風捲著落葉吹過來,他背過臉去,抬頭看看天色,烏雲密佈。

  秋日本就多雨,倒也不奇怪。只是這場雨不知道能不能下下來,他們或許該在這多住一天,看看天氣再說。他如此想著,便到了馬廄,卻見他們的馬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竟有幾分奇怪。

  他走過去將那馬牽出來,前前後後看了一遍,卻沒看出哪裡不正常,便牽著到了前院。店裡夥計幫著把馬車弄好,白隱已經拎了包袱出來,林雲深跟在後頭,仰頭看天說:「好像又要下雨了,咱們要不要等等看。」

  這一等就等過了晌午,天色還是老樣子,要下不下,他們這才啟程。馬車離開了旅店,林雲深靠在窗口看著幾個小孩子在門口玩泥巴,一抬頭,卻看見一隻黑貓蹲在屋頂上,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林雲深與那黑貓對視良久,突然如毒蛇吐信一般發出「嘶」地一聲,聲音短促尖細,驚的那黑貓顫了一下弓起腰來。林雲深原本抵在牙尖的舌頭便露出來稍許,唇角露出邪惡笑容,眼中赤紅色浮出來,竟比那貓的眸子還要凌厲詭異幾分。

  他伸手挑下了簾子,對面坐著的是一直不言語的白隱。他便瞇起眼睛,剛吃了午飯,倒是有些疲累,他靠著睡了一會,等到再醒過來,竟已經是夜幕低垂。車內還是他睡著之前的老樣子,一個冰疙瘩一樣的白隱,叫他眼光無處安放,於是便翻了翻包袱,準備找點吃的。他見白鷴拿了很多吃的到馬車上。

  結果他就看到裡頭一個盒子,十分精美,便問說:「這是什麼,也是吃的?」

  白隱看了一眼,點頭道:「是姐姐給的。」

  林雲深聞言就將盒子打開,只見並著兩排綠豆糕,擺放齊整,樣式精美。

  他就愣住了,抬頭看了白隱一眼,見白隱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又覺得自己想的太多。拿起一個放在嘴邊,舌尖觸到就是甜。

  綠豆糕,他很愛吃。他記得他在白家住的時候,慧端常給他做。時隔多年,還是這樣熟悉的味道,只是舌尖多了一絲苦。不是綠豆糕變了,應該是他自己變了。他的舌尖嘗什麼都有苦澀味。

  吃著這糕點,腦子裡全是舊時回憶。二十一歲的慧端,坐在窗前給他繡香囊,美麗端莊,好像是仕女圖裡走出來的一樣。和白隱院子裡種海棠不一樣,慧端的院子裡種了很多桃李,粉紅花瓣落到她烏黑頭髮上,她竟然毫無知覺。林雲深覺得這樣的的慧端真是賢惠美貌,竟看的有些呆了,嘴裡還哼著:洛陽城東桃李花,飛來飛去落誰家。

  幽閨女兒愛顏色,獨坐窗下看落花。

  那真是他平生最快活的一段時光。

  他將糕點盒子蓋上,抬頭卻見白隱正看著自己。心下竟十分不自在,便白了白隱一眼,就又跑到前面去了,和白鷴並排坐著。白鷴說:「楊師叔你還是坐車裡去罷,外頭風大。」

  「我出來透透氣。」林雲深說著就往後面一靠,又哼哼起來。白鷴以為他又要唱些淫詞艷曲,臉上便窘迫起來,林雲深看著他道:「你臉上的傷還疼麼。」

  「不疼了,」白鷴道:「只是我心裡害怕,怕又被奪了心性。」

  「不用怕,有我和你師叔在呢。」林雲深目光瞅著前頭那馬,眉頭皺了起來,看了一會道:「這馬好像有些奇怪。」

  白鷴聞言看了看前面的馬:「我也覺得有些怪,但又說不出是哪裡怪。」

  林雲深盯著那馬,臉色驟變:「它沒有呼吸!」

  那馬雖然跑的快,但一點喘息的跡象也沒有,完全是沒有意識地在往前跑!

  白隱掀開簾子從馬車裡出來,伸手便抓住了韁繩。林雲深拉住他胳膊道:「別停!」

  旁邊白鷴驚慌失措地看向他,林雲深道:「他們既然請我們去,我們正好可以去管他們拿解藥。」

  白隱皺眉看了那匹馬一眼,卻還是勒緊了韁繩,但是那馬勁兒似乎大的很,只顧著一股腦地往前跑,半點要停下來的跡象也沒有。林雲深道:「沒用,這馬已經死了,拉不住的。」

  這是一匹死馬,是被人控制住了,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

  「白鷴,下車!」

  白隱話音剛落,這邊已經抓起林雲深的胳膊攔腰抱起,縱身躍下馬車。白鷴隨即跳了下來,嘴裡還驚慌念道:「我們的行李……」

  「前頭凶險未知,你身子弱,不能去。我去拿解藥,你們在這裡等我!」白隱將林雲深往白鷴懷裡一送,身體已經凌空而起,不一會就鑽入馬車中去了。

  白鷴看向他:「楊師叔……」

  林雲深心急如焚,但是那匹馬還是瘋了一樣狂奔,他是追不上的,恐怕白鷴也未必能追上,只好安慰道:「你師叔法術高強,沒事的。」

  「可萬一這是個陷阱怎麼辦?」

  「要動白家長公子,他們還是要掂量掂量的,最多把他抓起來,不會殺他。」

  林雲深雖如此說,可心裡卻七上八下。夜幕低垂,起了很大的風,又大又圓的月亮好像在雲彩裡穿梭一般,白鷴突然猛地站了起來。

  林雲深正歪在樹上,見狀倒是驚了一下。白鷴卻已經是滿臉通紅,道:「楊師叔,我……」

  「怎麼了?」

  「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了……」白鷴說著伸手就要往懷裡摸,林雲深見他要把懷中符篆掏出來,衝過去一把按住他胳膊,誰知道白鷴用力一甩,就將他甩倒在地上,白鷴額頭隱隱露出青筋:「楊師叔,你……你快走……」

  「你怎麼樣了?」

  「我頭疼,好像……好像有人在我腦子裡念東西……」

  白鷴似乎萬分痛苦,眼中清明漸退,籠上了一層水霧。林雲深這才意識到,他和白隱的符篆根本壓不住這毒咒,他們被假象給騙了!

  白鷴大吼一聲,竟然拿頭去撞樹。林雲深伸手要拽他,卻又縮了回來,拔腿就跑。

  如今他還是逃命要緊,白鷴應該死不了。

  他哼哼吃吃跑的異常吃力,回頭看白鷴,竟然瘋狗一般追了上來,這下嚇得他魂飛魄散,到底不比年輕人腿長跑的快,眼瞅著就要被追上了,林雲深就往山林裡跑。

  或許是陰天的緣故,那山林中滿是薄薄水霧,暮色比外頭還要深一些。林雲深繞了一圈,便爬到樹上去了。他捂著嘴巴喘著氣,看著白鷴跟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嘴裡還發出怪響。

  這毒咒竟然如此厲害,可以這樣控制人的心神,看來這夷族巫術果真名不虛傳。

  白鷴在樹林裡溜躂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他的蹤跡。林雲深恢復了體力,便騎著樹幹坐好,伸手取了一片樹葉在手裡。這是以防萬一,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能使用靈力的,不然即便死不了,也得廢了半條命。

  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林雲深往樹葉裡藏了藏,就看見幾個人影,樹下的白鷴似乎也聽見了,木木地扭頭去看。

  「這貓毒果然厲害,連這妖道的徒弟都奈何不了。」聽這聲音如此熟悉,不是盧元鶴,還能是誰。

  林雲深屏氣凝神,山風陣陣,竟叫人渾身冷颼颼的。白鷴聽見人聲,突然又發瘋一般衝了上去,但是等他衝到盧元鶴跟前的時候,卻突然站住了,竟像是聽話的小狗一般,垂頭而立。這實在叫林雲深有些失望,他還以為白鷴不分是誰都要亂殺一通呢。

  「那小妖去哪裡了?」盧元鶴道:「我看你平日裡本事不淺,竟然連個廢人都追不上。」

  盧元鶴一手將白鷴撥開,朗聲道:「小妖,你的師傅此刻或許已經中了埋伏,我勸你乖乖出來,給本公子磕個頭,我或許饒你一命。」

  林雲深沉著臉往下看了看,見盧元鶴身後還跟著幾個人,只是天色暗了,看不清楚都是誰。

  「要是被我給找出來,我把你抽筋扒皮,頭蓋骨做成尿壺!」

  林雲深小想了想,有盧元鶴在,他若亮明正身,想必盧元鶴就不會殺他,正要下來,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我跟你過來,是要找那負心人,你帶我來抓什麼小妖?」

  「這你就不懂了,那白隱脾氣壞的很,道行又高,你我不是他的對手。如今我們先從他徒弟身上下手,他可是拿這個徒弟當寶貝一樣,有了這小妖道,還怕白隱不乖乖聽話?」

  負心人?說的是白隱?

  林雲深好奇地探頭往下看去,就看見一個一身藍衣的美人,一身男裝打扮,生的明艷動人,頗有英姿,是個膚白貌美的妹子。只是這女子面生,他好像並沒有見過,聽語氣,好像是被白隱給辜負了,所以來尋仇?

  他如此想著,完全沒注意到因為他輕微的動作,竟磨掉幾片落葉,直接掉在那女子頭上,那女子伸手拂去,隨即抬頭看過來,正好與他對眼。

  林雲深暗叫一聲不好,那女子出手卻更快,手中軟劍一甩,身體便凌空而起,直朝他刺了過來。林雲深身體往後一退,人便徑直從樹枝上掉了下來,「咚」地一聲掉在地上,倒是把盧元鶴嚇了一跳,後退了好幾步。旁邊本來木木站著的白鷴,突然像是活過來了一樣,悶吼著便撲了上來。也幸而他的劍留在了馬車上,不然非一劍刺死他不可。他片刻也不敢耽誤,忍痛爬起來就跑,心知自己不是這女子和白鷴兩人的對手,一邊跑一邊喊道:「盧元鶴,是我,林雲深!」

  沒想到這名字喊出來,震住的不只是盧元鶴,還有那藍衣女子,只有白鷴毫無知覺還在張牙舞爪恨不得撕吃了他一般,同時一起攻上來的,還有盧元鶴帶的兩個黑衣人。林雲深奔跑著,頭髮刮到了低矮的樹枝,勾掉了他的髮帶,他瞬間披頭散髮,頭髮隨著衣袍狂亂飛舞,他驚慌失措地回頭看。

  盧元鶴呆呆站在原地,隨即一道人影凌空而來,眾人都還未看清,林雲深便消失不見了。他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趕緊追了上去,但是四下裡漆黑一片,只有落葉蕭蕭,哪裡還有林雲深的影子呢。

  「林雲深!」他大叫道。

  樹林裡撲稜稜飛起幾隻鳥,他大喊:「我不殺你,你出來!」

  樹林裡忽然一陣響動,便有人凌空而來,他心中大喜,喊道:「林雲深!」

  但是等他看清了來人,便瞬間變了臉色。來的哪裡是林雲深,竟然是妖道白隱。他手中長劍還未拔出,便被白隱長劍挑傷了手指,鮮血甩落到地上,白隱出劍又刺了過來,盧元鶴踉蹌著倒在了地上。白隱揮劍又刺,竟直取他性命而來。但是這一刺卻被一道軟劍擋住,那藍衣女子一躍而起,冷笑道:「白隱,好久不見,你可還記得我是誰!」

  白隱收了劍道:「此事與你無關,不要逼我動手。」

  那藍衣女子竟沒了先前殺氣,道:「如今你是妖道,我乃空台山首徒,殺你也是天經地義,看劍!」

  那藍衣女子出招凌厲,卻劍劍留了一寸,顯然不是真的動了殺機。白隱何等本事,不過幾下就將她的劍纏住甩了出去。藍衣女子踉蹌著落到地上,見白隱持劍又往盧元鶴刺來,起身一撲便將盧元鶴護在身下。白隱急忙收劍,那藍衣女子已經是面紅耳赤:「白隱,你瘋了!盧氏獨子你也敢殺!」

  「這美人說的是,白隱,你不要殺他!」

  林雲深從黑暗當中跑了出來,盧元鶴看見他,一骨碌爬了起來,怔怔看著他。林雲深道:「盧元鶴,我們不殺你,你解了白鷴身上的毒。」

  「你……你真是林雲深?」

  林雲深道:「我不是,我剛才為了逃命,故意騙你的。」

  「你……」盧元鶴氣竭,但顯然半信半疑,強撐著爬了起來。旁邊那藍衣女子卻直盯著白隱,好像能在他身上盯出一個洞來:「白隱,你對我就沒話說麼?」

  「咱們到別處說。」

  白隱說著就朝遠處走,手上飛出來一個東西,卻是捆仙索,瞬間便纏上了盧元鶴,直接把人頭朝下掛到樹上去了。盧元鶴哀嚎一聲,那旁邊兩個黑衣人見狀圍攻上來,白隱手中開陽劍打了個轉,那兩個黑衣人便倒在地上,再沒有聲息了。

  殺的竟然如此利落乾脆,叫林雲深都有些吃驚。他看著白隱和那藍衣女子走遠,這才走到盧元鶴身邊,伸手推了盧元鶴一把:「解藥。」

  「你是林雲深,」盧元鶴道:「我早就懷疑你是。」

  「少廢話,解藥不交出來,你死無葬身之地。」

  「你放我下來,我就拿解藥給你……哎哎哎,你在往哪摸!」

  林雲深卻有些不耐煩,直接朝他身上摸了一把,就摸出一個瓷瓶出來:「是這個?」

  盧元鶴「嗯」了一聲道:「我把解藥給你,你還不放我下來。」

  「這捆仙索是認主的,不是我的東西,我怎麼放你下來。」

  林雲深說著走到已經被白隱一掌打暈的白鷴身邊,扶著他餵下一粒解藥。盧元鶴說:「我說什麼你都信,若這不是解藥,而是劇毒呢?」

  「那死的便是白隱的侄子,自有人找你算賬。就好像你自恃是盧氏獨子,知道天底下沒人敢殺你一樣,白家的人誰要想動,那也得掂量掂量。」

  這就是家世的好處。很多時候家世並不只是身份的象徵,連命都要比別人金貴幾分,一個姓氏便是一道保命符,讓人輕易不敢動,也讓盧元鶴這樣沒什麼本事的人也照樣安然無恙地闖江湖。

  那解藥果然十分有用,他餵下之後,拍了拍白鷴的臉蛋,白鷴便醒了過來,吃痛捂著脖子。林雲深道:「可不是我打的,你師叔打的。不過你師叔給你弄來了解藥,現在是不是感覺清醒多了?」

  白鷴坐了起來,扭頭看了看周圍,看見地上躺著的兩具屍體,臉上便是大駭。

  「我師叔殺的?」

  「他們要殺我,原該死,」林雲深道:「幸虧你師叔來的及時,不然我就死翹翹了。」

  他扶著白鷴站了起來,白鷴看了看吊起來的盧元鶴,又看了看遠處的白鷴二人,眉頭便是一皺:「那是誰?」

  「我不認識。」

  「那是空台山的林音音。」盧元鶴道:「是你們師娘。」

  「胡說,我師叔和他並未成親,何來的師娘?」

  林雲深驚問:「你也認識她?」

  白鷴點頭:「她是空台山明鏡師太的首徒,曾與我師叔有婚約,只是……」

  「只是白隱把她給始亂終棄了。」林雲深嘖嘖搖頭歎息了兩聲:「冤孽啊。」

  「……只是成親之前一段時間,我師叔和她解除了婚約。姻緣本是天注定的,既然不成就該拋下過往繼續往前走,師叔已經給了她自由身,奈何這林音音是個烈性子,這麼些年來,一直不肯嫁人。」

  白隱什麼時候竟然也訂了親,他竟然不知道。那邊也不知道白隱跟林音音說了什麼,那林音音忽然氣沖沖地往回走,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忽然停住,冷冷看著他。

  林雲深訕訕地朝她笑了笑,誰知道林音音哼了一聲,扭頭便走了。林雲深「切」一聲收了笑容,扭頭看白隱,更是沒有好臉色,又「切」了一聲。盧元鶴在樹上喊道:「我說音音,我還在這呢。」

  「你要留下,」白隱道:「你跟著我們去塢城。」

  這倒是個好主意,扣著盧元鶴,手上便多了一個籌碼,而且盧元鶴和那男覡以及陳遙似乎都有交情,或許能問出不少事來。再者這盧元鶴雖然是個窩囊廢,可是他手下西州子弟眾多,要是放虎歸山,難保他不會再帶著一批人過來滋擾生事,扣著他,也是少了一些麻煩。

  白隱將盧元鶴放下來,林雲深忽然上前走了一步,伸手塞了一個東西進到他嘴裡。盧元鶴大驚,卻被林雲深推了一下下巴,那東西便被他咽到肚子裡去了。盧元鶴狂嘔:「你……你餵我吃了什麼!」

  「蠱,」林雲深說:「上次那蠱有多疼,你都還記得吧。好好聽話,別想著逃走,時候到了我自然放了你,不然可有你的苦頭吃。」

  盧元鶴滿臉通紅:「你們這樣是綁架,和土匪有甚區別!」

  「我們在你嘴裡都是妖道了,難道還怕被你當成土匪?」林雲深拍了拍盧元鶴的肩膀:「小爐子,聽話,聽話的孩子有糖吃。」

  盧元鶴聞言一驚,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盧元鶴十歲那年,和他爹盧正道一起,去長洲看望他姑姑,順便帶上了一個千挑萬選,資質上乘的孤兒給盧訓英做兒子。這孤兒說起來還是盧家的血脈,只是不是直系,家境早已經落魄。韓密很正式地認了這個兒子,為他取名韓秦川。

  在韓家,盧元鶴第一次見到了他早就有所耳聞的狐狸精,他姑父的小妾窈娘。在窈娘的身後,他看到一個個頭不高,異常瘦弱的少年,不過和他差不多的年紀,但是眼睛卻很有光,後面竟然跟著一頭通體烏黑的狼。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好看的狼,便要上前去。盧訓英一把拉住他,說:「那畜生養不熟,會咬人的。」

  那叫做窈娘的病美人一邊咳嗽著一邊驚慌回頭道:「你怎麼把它給帶出來了,快攆出去!」

  那少年看了看他,帶著他的狼撒腿就跑了。那黑狼跑起來的時候更加好看,通體黑毛泛著光彩,真是一匹好狼。

  盧元鶴心裡實在惦記那匹狼,趁著大人都不管他的時候,偷偷溜出來,找了個下人,帶著他找到了林雲深,問:「你叫什麼名字?」

  「林雲深。你又叫什麼?」

  「我你都不認識,我是盧氏公子,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小林子,把你的狼叫出來,我要玩。」

  「我的狼被我娘鎖到籠子裡去了。」

  「帶我去看看。」

  林雲深站在那裡不動,黑漆漆的眼珠子竟然流露出幾分不馴來。盧元鶴踹了他一腳,可是被林雲深給躲過去了,他頓時惱羞成怒說:「你不帶我去看,我就找人亂棍打死它!」

  林雲深這下才算老實了。盧元鶴跟過去一看,那匹狼果然被鎖到鐵籠子裡去了。不過這樣正好,他找了一個樹枝,便隔著籠子搗了起來,那狼竟然凶的很,又吼又叫,張牙舞抓的。可是那鐵籠子小,那黑狼掙扎不開,空有氣勢,卻一點也奈何不了他。這實在好玩的很,盧元鶴哈哈大笑起來。正笑著,林雲深一把就將他推倒在地上。

  盧元鶴生下來千金萬貴,何曾吃過一點皮肉的苦頭,竟然一時有些呆了。林雲深惡狠狠地說:「小盧子,不許欺負我的狼!」

  那鐵籠裡的黑狼也是齜牙咧嘴一陣怒吼,嚇得盧元鶴趕緊爬起來,飛也似的逃走了,一邊跑一邊回頭喊:「你給我等著,我這就叫人來收拾你!」

  他說著就跑到前院去找他姑姑。盧訓英他們正在屋子裡說話,盧元鶴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無非是那林雲深何等囂張,他的狼又是何等駭人。盧訓英果然大怒,道:「我看他們母子,如今就要騎到我的頭上來了!」

  盧正道沉默不語,臉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倒是叫韓密有些窘迫,吩咐道:「去後頭找窈姨娘,問問她孩子是怎麼管的,再不聽話,把那畜生亂棍打死!」

  也不知道那畜生說的是那頭狼,還是林雲深。盧元鶴這才心滿意足,出門看見廊下年紀輕輕卻十分老成的韓秦川,道:「你也跟我一塊去看看熱鬧。」

  韓秦川搖頭,面上是超出年紀的成熟。盧元鶴「嘖」了一聲,自己就跟著跑去看熱鬧,可是剛跑了兩步,就被盧元鶴給叫住了:「好端端的,和那野孩子混什麼。和你秦川哥哥去我院子裡玩吧。」

  盧元鶴說:「我不跟他玩,他跟個木頭人似的。」

  韓秦川聽他這樣說,面上卻毫無表情,也不見窘迫羞愧。盧訓英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似乎也覺得盧正道選的這個孩子有些木訥了。

  十一歲的韓秦川,個頭高不說,還超乎尋常的沉默寡言。大人們說話,他就一個人在廊外站著,規規矩矩,不像是韓家的少公子,倒像是個看門的。盧元鶴覺得這人就算身份和自己平齊了,也改不了小門小戶的小家子氣。倒還不如那個惡狠狠的小畜生來的生動鮮活有意思。

  他在院子裡又溜躂了一會,趁著大人不注意就又跑出去了,直接往後院跑,到了那鐵籠子那裡,卻發現那匹狼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也不見林雲深的身影。天色已晚,他一個人也覺得沒意思,就到處逛,走到一處拐角,聽到有人在桃花樹底下哭。

  他走近了一看,就看見林雲深蹲在牆角,看他長的那麼消瘦,穿的也一般,啜泣不斷,竟有幾分可憐。盧元鶴道:「你哭什麼,是不是你娘揍你了?活該,誰讓你得罪本公子,這已經算是……」

  他話剛說了一半,林雲深忽然抬起頭來,那眼神之狠毒可怕,叫他心裡一顫,更難聽的話就說不出來了,整個人後退了一步,他覺得面前這少年不是人,倒像是一匹狼,跟那頭黑狼一樣凶狠。

  「真是怪胎,」盧元鶴道:「真是怪胎。」

  他雖如此說著,可還是跑掉了。說出來可笑,他竟怕這少年突然跳起來咬自己一口。

  晚宴異常豐盛,他認識的他不認識的,滿滿坐了一屋子。他大概打量了一番,就知道那小子不會過來了。吃了飯回去睡覺的路上,他問盧正道:「爹,那個野種的那匹黑狼,我走的時候能不能帶著?」

  盧正道問:「哪個野種?」

  「還能哪個,就我姑父那個小妾的兒子啊。」

  盧正道說:「你姑父也認了他做兒子,他是你兄弟,野種不野種的,記在心裡就行了,莫要隨口說。他原也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只是家中出了變故,你不要為難他,也不要與他往來,沒好處。」

  在韓家連續住了四五日,他發現這個叫林雲深的少年在韓家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存在。韓家的人不知道為什麼都對他不冷不熱,但也沒有誰欺負他,就當他是空氣一樣。也就只有他姑姑有時候會嘴上刻薄兩句,帶著他逛花園,遠遠地指著和黑狼嬉戲的林雲深說:「兩隻白眼狼。」

  他後來才知道,他姑姑膝下無子,在林雲深母子剛搬到韓家的時候,她對林雲深還是好的,但是林雲深絲毫不領情,看了她就躲不說,給了他好吃的,他也不吃,好像唯恐被她下了毒,倒顯得她十分惡毒,拉了他說話,他也躲,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盯著你,像是盯著幾世的仇人一般。有次他在外頭春睡,盧訓英怕他著涼,拿了披風給他蓋上,誰知道這林雲深猛地坐起來,張嘴就給了她一口,差點咬斷了她的手指頭。

  這可不就是白眼狼麼。

  「小林子,小林子,」盧元鶴遠遠地喊:「你給我站住。」

  林雲深回過頭看向他,他走過去說:「你那頭狼呢,能不能借給我玩兩天,等我走的時候再還給你。」

  「不行,」林雲深說:「它只跟我,別人它都咬。」

  盧元鶴一聽就要發火:「你這是不同意了?」

  林雲深擰著頭想了想,說:「你跟我來。」

  也不知道這小子要耍什麼把戲,盧元鶴跟著過去,到了一處院子。那院牆上豎著一個梯子,林雲深蹬蹬蹬幾下就爬上去了,然後回頭看盧元鶴:「上來,讓你看個好戲。」

  盧元鶴跟著爬上去,一起坐到牆頭上,就聽林雲深吹了聲口哨,沖院子裡面喊:「送條活羊給小黑。」

  盧元鶴這才發現這院牆是用來圍狼的,後門一陣響動,不一會一隻公羊就被扔了進來,那公羊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撲騰幾下便爬了起來,耳朵支稜著朝四周看。盧元鶴屏息凝神,心裡替那羊暗叫不好,因為他看見那頭黑狼從院子的一堆茅草裡走了出來。

  盧元鶴已經意識到要發生什麼事,可是當那頭黑狼嘶吼一聲猛地躥過去的時候,他還是嚇得哆嗦了一下,伸手便抓住了旁邊的林雲深。林雲深卻聚精會神,眼睛幾乎冒著光,興奮地盯著他的狼看。那公羊四處逃竄,被狼撕咬下一塊塊皮肉,不一會便是鮮血淋漓,只一味慘叫,不一會就再也沒動彈了。盧元鶴看的渾身發抖,鬆開林雲深的胳膊就要爬下梯子去。誰知道剛轉過身來,就被林雲深一把抓住了胳膊,他驚的扭頭,就看到林雲深臉上露出極為詭異的笑容,用力一扯一推,他就掉到牆裡面去了。俄而一聲口哨響起來,那原本還在啃食活羊的黑狼扭頭就奔了過來。好像只是一瞬間的事,他不過是慘叫著在地上打了個滾,等到坐起來的時候,對上的已經是凌厲駭人的狼眼,以及它嘴角的漓漓鮮血。

  盧元鶴嚇得發不出一點聲音來,那狼忽然張開血盆大口就朝他咬了下來,他哆嗦著閉上了眼睛,卻不見那狼咬下來,腦海裡早已經是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睜開眼睛,就看見林雲深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他面前,手撫著那匹黑狼,衝著他笑。

  「我都說了,它只跟我,別人它都咬。」

  盧元鶴哆哆嗦嗦地想要爬起來,可是腿卻軟的很。,林雲深伸手,他嚇得又跌坐在地上,林雲深卻笑了起來,這一回眉眼間沒有了戾氣,似乎很是得意,伸手把他拉了起來,還替他打身上的土。

  「小爐子,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盧……盧元鶴。」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也沒計較林雲深的不尊重。說來也是奇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來二去,他竟然跟林雲深混熟了。可是後來他就發現,林雲深私下裡無人的時候,一口一個小爐子,他堂堂盧大公子,居然被取了這麼一個難聽的外號。

  「以後不許再這樣叫我。」

  「你能叫我小林子,我為何不能叫你小爐子。我看你白白胖胖的,還真像我屋裡那個小爐子。」

  「我以後不叫你小林子就是了,我問了姑姑了,說你比我大上半歲,可哥哥我是叫不出來的,不如以後你叫我名字,我叫你名字。」盧元鶴道:「你跟我來,我給你吃個好東西,我姑姑給了我一個糖人。」

  林雲深跟著盧元鶴進了屋子,盧元鶴真拿了一個糖人出來,可是林雲深還沒接到手裡,忽然就從屋裡竄出幾個人,圍上來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他抱著頭直打滾,盧元鶴哈哈大笑起來,說:「叫你欺負我,我盧元鶴能是好欺負的,真是不知好歹。你想吃糖麼,聽話的孩子才有糖吃,你喊我一聲哥哥,給我磕個頭,我就饒了你,還把這糖人給你。」

  林雲深咬著牙就是不吭氣,盧元鶴示意隨從再動手,林雲深抱著頭憤然道:「我竟然信你。」

  盧元鶴吃著糖人靠在太師椅上,外頭突然進來一個人,不是旁人,卻是韓秦川。盧元鶴站起來說:「你來的正好,要不要一起教訓他?」

  誰知道韓秦川竟然斥道:「你們是什麼身份,敢對韓家的少公子拳腳相向,還不住手!」

  他年紀雖然不大,卻是小大人氣派。那些隨從不過是小跟班,連正經的玄門子弟都算不上,自然心裡有些怯,看盧元鶴沒有要為他們撐腰的意思,便這才住了手,都退下去了。林雲深嘴角已經紅腫,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盧元鶴,也不言語。盧元鶴趕緊躲到韓秦川身後,道:「他要揍我。」

  韓秦川道:「盧公子,盧門主正四處尋你呢,還不快去。」

  盧正道指著林雲深說:「你給我等著。」

  盧元鶴這人色厲內荏,說完便跑了。韓秦川伸手要摸林雲深嘴角血跡,被林雲深給躲了過去,自己擦了一把,一聲未吭,便也走了,留下韓秦川在身後道:「盧公子是盧氏獨子,千金萬貴,你是不想活了,才敢招惹他。」

  可是千金萬貴的盧公子,接下來在韓家住的十來天,全是在床上度過的。他病倒了。

  這病說來也奇怪,吃了藥不管用,卻也並未見有妖魔鬼怪作祟,只一味胡言亂語。等到大病初癒,盧元鶴已經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再沒有逞強的本事,走兩步路便要氣喘吁吁。離開長洲的那天,桃花漫天,他也無心欣賞,靠在馬車上,看著車窗外烏壓壓一群人,卻不見林雲深那個臭小子。

  他們兩個也算是結下仇怨,不來送他,也是理所應當。這野種一看就不懂規矩。

  他靠在窗前,只覺得春風拂面,到處是桃花的香甜氣息。長洲以桃花聞名,長街兩道皆都是桃花荼蘼,車子拐了彎,便到了韓家東牆外頭。他忽然看見了林雲深。

  瘦弱單薄的林雲深竟然在屋簷上坐著,也不知道在發什麼呆。黑瓦下面便是桃花迷人眼,他坐的那麼高,或許足以看見整個長洲城的桃花夭夭。

  可是盧元鶴實在沒有力氣,人得了病,心似乎都是軟的,看著林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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