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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女古代日常》第5章
第五章 我只想娶妳

 三年後——

 「華勝衣,你又休沐了呀!聽說你們又打仗了,關外的蠻子想闖入關內搶糧,被你們打回去 了……」 蜀地春旱,夏熱,秋雨,冬冷,因土地肥沃,物產豐盛,如油菜籽、甘蔗、紅黃麻、桑蠶、 茶葉、水果以及川貝、川芎、蟲草、杜仲、鹿茸、麝香、黃連等中藥材。 因為養蠶,因此有蜀錦、巴緞、夏布和蜀繡,石刻、竹器、絹扇、陶器、玉器、微雕等傳統手工藝也十分有名。

 在寧知秋一家的帶動下,整個流放村也興起養蠶之風,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蠶室,由寧家統一 收購,再轉手賣給前來採購的商人,或是做成蠶絲出售。 一條輕到不到三斤的被子,寧知秋可以賣到幾十兩,而且人人搶購,手腳慢的還搶不到,得預作訂購等下一批蠶,是有限量的。

 蠶絲不是棉花,能大量種植,要做出一床好的蠶絲被得挑出最好的蠶絲,次一點的都不行, 數以萬計的蠶兒一季最多做出十床蠶絲被,還得經過多道工序方能成品。 物以稀為貴,不賣高價不行。 不過這也是這一、兩年的事,頭一年還沒人要呢!嫌太輕,肯定蓋不暖,寧知秋便弄成幾件薄薄的秋被,送給城裡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當是節禮,先讓人試用。

 人窮有人窮的做法,她拿了華勝衣借她的一千兩——其中五百兩算是入股,買下最大的山頭, 有一千五百畝大,她讓人上山除掉一些長得太過高大的樹木,省得影響桑樹的生長,誰知意外的在山裡發現水杉、銀杉、珙桐、楠木、連香樹、水青樹等珍稀樹種,她心喜之餘叫人砍了幾棵珍貴的百年香楠、銀杉,賣了的錢用來在村裡買地種桑。

 如今流放村有一半的土地歸寧家所有,寧知秋及其家人名下擁有七座桑園、十間蠶室,村裡的養蠶人家要向他們買培育好的幼蠶及桑葉,寧家儼然是當地第一富戶。 但是他們一家念舊,並未搬離流放村,只是把周邊的屋子全買了,除了華勝衣的屋子之外, 他們另起了房舍,蓋磚屋閣樓,又買進十餘名僕婢。

 寧知槿不再掌廚了,有廚娘,還有丫頭,周氏身邊多兩名十一、二歲的小丫鬟和一名婆子, 以及幫忙養蠶的下人。

 老驢子功成身退,在驢房養老,寧家父子三人出入身後跟著小廝,家中多了兩輛馬車,村中的學堂裡面有一百多名學生,有的還是聞名遠道而來,因此還蓋了住宿的宿舍,讓外鄉的學 生免於長途奔波。 原因無他,寧錦昌頭一年教的八名學生在隔年的童生試全都榜上有名,有三人還順利考上秀才,此事驚動了地方和縣府,等到第二次招生時,又湧進不少愛子心切的爹娘將兒子送來, 將課堂裡擠得快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基於能力有限,所以最多只能收百來名,分成兩班,由寧錦昌和寧知理傳授課業,再多便不肯收了。 身為夫子,寧錦昌在意的是教書,而不是賺錢,有多少本事做多少事,不必勉強,他依然率性而為。 寧家幾個孩子倒是想孝順老父,合計著想蓋書院,讓父親當山長過癮,可惜苦於銀子不夠, 還在發愁。

 倒是寧知秋的「私產」發展得不錯,她鼓勵種蔗,在華勝衣的協同下弄了個製糖廠,每年能產十幾萬斤的白糖,但她還在「還債中」,因為製糖機是華勝衣透過關係由工部那兒弄出來的, 造價不菲,她每年都用三萬斤白糖抵債,得還五年。 其實她還是有賺頭,還賺得不少,只是不痛快賺來的銀子還要分給華勝衣一半,因此對他的稱呼顯得不甚恭敬。

 「妳剛喊我什麼?」這丫頭膽肥了。

 「華勝衣。」他是紙紮的老虎,看起來凶,實則拿她沒轍。

 身形又更顯高大的華勝衣如同一座山,籠罩在身材纖弱的嬌俏女子上頭。「改不改口?」

 「不改口。」他每年拿她那麼多銀子,她恨死他了。 坐享其成指的就是他這種人,沒出半點力卻拿盡好處,忙的是她,得利的是他,有損懶人生存法則,這仇恨結得可深了。

 「寧知秋,妳不是孩子了。」他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自己沒察覺的柔意,拒人於千里之外 的冷硬這些年來淡了許多。 但也僅在她和寧家人面前,換成他人,他就是一塊冥頑不化的冰石,又硬又冷,生人勿近。

 她警覺的往後一退,「你……你不許再打我的屁……呃,那裡,我長大了,不是沒三兩肉的小姑娘。」

 深邃的眸光往她胸前落下,嘴角一彎。「的確是長大了,至少分得出前後,可喜可賀。」

 「淫魔,你看哪裡?!」下流! 她雙手護胸,手心下的隆起足以驕傲。 經過幾年的調養,她發育終於正常,不但長高了,還有胸有腰,身段柔美,宛如池邊的白荷, 搖曳生姿。 但她還是寧家最矮的一個,努力挺直背脊也只到華勝衣的胸口,站在挺拔如松的他面前宛如 一棵搖搖欲倒的忍冬,想辦法長大仍不敵大樹的偉岸,顯得渺小而需要呵護。

 「妳今年十五了?」他風馬牛不相及的冒出一句話。

 眼如秋水的眸子一瞇,「下個月就及笄了。」

 「我上門提親。」他年歲也不小了,該娶妻生子。

 她一怔,繼而暴怒。「你是腦子燒糊塗了還是被我家的毛驢踢了,這樣的話你敢說出口?」 他有病。 兩人從來沒有花前月下,也無情話綿綿,老是劍拔弩張的針鋒相對,他是哪根筋接錯了,居然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他就不怕她夜夜磨刀,哪天一個心火不順往他脖子上抹刀。

 「這川蜀一帶除了我,沒人敢娶妳。」他一掌拍在她身後的牆,將她困在牆與身前。 華勝衣說的是實話,短短三年,他竟從七品官升至三品指揮使,只要他要的女人,沒人敢站出來跟他搶,他已是蜀地一霸。

 「誰說我一定嫁在蜀地,也許兩、三年後我嫁回江南。」那裡就不是他的地盤,無法隨心所欲。

 「在這之前妳會先成為我的妻子。」誰敢覬覦她,他就滅了誰,他的女人豈能容人惦記。

 她一聽,柳眉橫豎。「你這人是牛聽不懂人話呀!誰要當你的妻子,你是井水我是河,流不到 一塊。」

 「妳先招惹我的。」她該受的。 原本他一個人形單影隻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從不與人走得太近,亦疏離著周遭的人,除了和營中同袍較有往來外,他不喜人多的地方,習慣隻身在外,獨來獨往。

 當年他被發配流放村時僅十五歲,那時還年輕氣盛的他不甘心被流放,初到前幾個月他沒有 一天不和人打得頭破血流,他怨恨、他氣憤,他惱怒上天的不公,出身高貴的他竟然流落至此。

 在一次被人圍毆瀕臨死亡之際,他突然了悟了,不會有人來救他,也不會有人幫他脫離困境, 他冷厲嚴肅的父親,溫柔婉約卻捧殺他的繼母,乖巧喊他大哥實則面和心不和的異母兄弟, 還有與他稱兄道弟,恣意狂笑的酒肉朋友,他們的面孔一次次從他眼前掠過,卻無一人出現過。 他被放棄了,只因他傻得相信毒蛇的牙無毒,自大驕矜的走入別人佈下的陷阱裡。

 五年了,他像是一頭孤狼行走在刀鋒上,在腥風血雨中穿梭,無形中穿上的硬殼一層又一層, 任誰也打破不了。 就在他認為再也回不去京城的同時,那抹鮮活的身影闖了進來,明明瘦弱得他一隻手便能將她揉碎,偏偏那雙眼明亮純淨,無畏無懼的嘲笑他,視他為無牙幼狼。

 他一直看著她,後來這三年,他看到的是一頭不知害怕為何物的小母狼,她可以笑著算計人, 素手無力卻能扭轉乾坤,一張笑臉能瞬間撕裂敵人咽喉,兵不血刃…… 入了心,便成了魘魅。

 蜀西的炎熱曬不黑寧知秋嫩白的嬌顏,美若春花的容貌正揚散著一股風暴。「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存心跟我過不去。」

 「我,心悅妳。」低沉的嗓音帶著老酒醇香,令人未飲先醉,醺然地沉浸在飄飄然裡。

 驀地,她心口一動,粉色桃頰一陣臊熱。

 「妳想聽見這句話是不是?」華勝衣的頭壓得很低,低到近乎要碰觸到她的唇,微熱的氣息拂著她的肌膚。

 聽出他話中的嘲弄,寧知秋心一定地朝他一推。「走開!玩笑適可而止,我當沒聽見你今天說過什麼。」她才不當被戲弄的對象。 可想推人卻沒推開,嫩如凝脂的小手反被握住,落入佈滿厚繭的大掌中。

 「不是玩笑,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一股強大的威壓直逼而來,寧知秋吸了口氣,目光明澈的看向他潭水般的深瞳。「你心悅我?」

 華勝衣眉頭一抽。「妳相信?」

 「信呀!華哥哥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哪會對我這般乳臭未乾的小姑娘說假話,何況我的確貌美如花,是流放村的第一美人,你不喜歡我還能傾慕誰,村尾老鄭家缺牙的黃婆婆嗎?」要胡說八道是不是,大家一起來啊!

 一想到一臉黧黑,牙都快掉光的黃婆子,華勝衣打了個冷顫。「等我來提親,可否?」

 「成呀!不過長幼有序,等我大哥、大姊一娶一嫁了,才能輪到我。」她笑容可掬的反擊。

 寧家的家規是男子年滿二十方可成親,女子不在此例,而她大哥還要兩年才滿二十。 換言之,再等兩年吧!要有耐心。

 「不行。」他等不了。 寧知秋以一指撫過他掛在胸口的雙螭玉佩。

 「華哥哥,你在急什麼,我有那麼叫人情不自禁嗎?」 她對自己的容貌有自知之明,嬌妍如海棠,清美嬌麗,但不及牡丹的豔麗,在蜀西一帶堪稱美人一名,可若到百花盛開的京城,前百名都不知能不能排上號呢。

 他在急什麼?是的,他很急,因為……「妳很久沒喊我華哥哥了,這軟嗓特別膩人。」 從他第一次打了她的……屁股,那時她氣得大喊他的名字,為此記恨已久,一日趁其不備砸碎他劍上的寶石,自此洋洋得意地不再喊他華哥哥。

 她是會報仇的,這是她的原話。 可是她有氣死聖人的本事,讓他忍不住再次動手,只是打得不痛,象徵性的教訓而已,而她不甘的捉著他的手臂狠咬,咬得都流血了。

 此時想起來這事,卻忘了為什麼打她,她像是草叢裡的蛇,無時無刻都在激怒他,見他一發怒,她樂得咯咯直笑。

 怎麼沒膩死你,還來尋我晦氣!寧知秋很不快的瞪了瞪眼,又回復盈盈水色的嬌柔。「華哥哥, 你長得又不醜,想娶老婆還怕找不到人娶嗎?上回彝族的秀麗兒不是嚷著非你不嫁,還不趕緊去提親,我幫你搖旗吶喊。」 他不是沒人要呀!幹麼要纏上她?

 「羊羶味太重。」嗆人。

 「那胡同知的女兒呢?年方十六,秀外慧中,知書達禮又知進退,是宜室宜家的絕色佳人。」 胡媚兒是真嬌媚,那一雙會勾人的丹鳳眼輕輕一勾,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脂粉太濃。」能刮出一層粉。

 「陸芝芝呢?總不能嫌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擅長水蓮舞,能在盛開的蓮花上翩翩起舞, 你再挑剔就沒天良了。」明月樓的樓主,賣茶香也賣美色,但樓主本人不賣,豔名動四方, 如今仍靜待有緣人採擷。

 「我跟她不熟。」聽過其名,人……真的不熟。

 寧知秋氣呼呼地把手抽回來,朝他胸口一戳,「那你跟誰熟呀!我嗎?」 一出口,她恨不得把舌頭咬掉,當了三年鄰居,不熟也熟透了,他在村子裡也只跟他們這一 家有往來。

 黑眸溢出隱隱笑意,流光溢彩。「只和妳熟,讓我認定了,妳以為妳逃得掉?」

 「這話聽起來很匪氣。」像是威脅。 妳不嫁給我,我就殺死妳,寧知秋想到那種反社會人格的恐怖情人,可她和他哪來的情呀! 兩人一見面像結仇似,我諷你兩句,你酸上兩口,然後大路朝天各自走。

 近兩年來,川蜀與滇地邊境有小規模的零星衝突,他常常一帶隊出去便是三、五個月才回來, 一回來身上難免帶點傷,而後聽說他又升官了,養個半個月傷再度出門。

 其實他們見面的機會不比頭一年多,且隨著年齡的增長,該有的避諱也少不了,兩人之間的 相處有了些許改變。 以前寧知秋不知哪來的惡趣味,每回一見到他總要逗弄幾句,不見他沉著臉趕人就不痛快,等到他不趕了,她又覺得沒意思,想著法子逼人跳腳。 沒想到逗呀玩的,這把火燒到自個兒身上,沉睡的老虎露出咬人的獠牙,一回頭咬住她的小短腿。 腿短跑不快,好不唏噓。

 「還有更土匪的,妳想試一試嗎?」華勝衣俯低身子,以鼻碰觸瑤鼻,長年混跡軍營的兵痞之氣展露無遺。

 「你……你別靠我這麼近,咱們有話好好商量,你也不是真心心悅我,還有轉圜餘地,不如我們合計合計,挑個你真正心儀的女子。」他的存在感太強烈,讓人喘不過氣來,呼吸急迫。

 「妳哪隻眼看出我不是真心?」在他見過的女子當中,只有她勉強能讓他接受,不會心生排斥。 他想過,是她也好,這丫頭一點也不怕他,還有足夠的機智壓制他,不管把她放在哪裡,她都能活得愜意自得,誰想給她臉色看,她先讓人滿臉鍋灰,面如土色。她,適合他。

 「兩眼。」她是明眼人。

 「那是妳瞎了眼。」沒看見他很認真的跟她談。

 寧知秋假笑的擰向朝她貼近的大臉。「華勝衣,你想跟女人吵架是不是,潑婦罵街三十七招你要不要見識見識?」

 「潑婦罵街三十七招?」他嘴角一抽。

 「牛鬼蛇神,退避三舍。」厲害吧! 女人對掐要離遠一點,倒楣的往往是路人。

 華勝衣忍不住輕笑出聲,深深地看著她,「寧知秋,小泥鰍,我只想娶妳。」

 「不許叫我的小名。」可她不想嫁呀!大爺。

 泥鰍善鑽,離水三日也不會死,躲在泥裡照樣呼吸,當年父親取她名字時,用諧音叫她小泥鰍,寓意耐活、強韌,在任何不利的處境下都能存活,有法子與閻王對抗。 泥鰍不容易死,離水也能活,這是一個父親卑微的請求,希望自幼體弱的女兒能堅持下去, 活得比誰都長壽。

 「我!娶定妳了。」華勝衣霸氣的宣言。

 「我不嫁。」誰理你一時的瘋言瘋語,有病就要醫。

 「妳會點頭的。」非她不可。

 面對他的強勢,寧知秋有些笑不出來。「沒人能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我就是要呢?妳又如何,殺了我嗎?」他志在必得。

 她柳眉一蹙,「我又不是屠夫。」 人不會被尿憋死,車到山前必有路,暴力必須被唾棄,她習慣用軟刀子慢慢割。

 「心慈不掌兵。」但她在心狠時也絕不留情,刀起刀落,他比她所以為的了解更了解她。

 「我是平民百姓。」上陣殺敵是男人的事。

 「總之時候到了,我會上門,先跟妳提一聲。」她該是第一個知曉的人,他想告訴她。

 這是強迫中獎!寧知秋沒好氣的想著。「不來也無妨,你安心的剿匪,三、五年未歸我會拜祭……」你。

 話沒說完,溫熱的氣息覆了下來,寧知秋驚愕的睜大眼,看著在她唇上碾壓放肆的男人,他…… 他怎麼敢…… 輕薄她。

* * *

 「宇文治,你不要再跟著我成不成,都跟了一路還不嫌煩呀!一個大男人跟在姑娘家後頭不覺得丟臉嗎?」 他不害臊,她都替他臉紅了,瞧他那沒出息的樣子就來氣。

 長得健美秀麗的寧知槿有一身勻稱漂亮的蜜金色皮膚,她不像妹妹愛喝羊乳,養出嫩皙曬不黑的玉白肌膚,來到川蜀三年,她已經完全融入當地的生活,乍看之下還以為她是土生土長的蜀西女子。 不過江南的軟儂腔調還帶有一些,因此她聲音一揚和人爭吵時,聽的人會有一股麻酥感,不自覺地退讓。

 「誰說我一路跟著妳,寧家大姐兒,我們這是順路,我剛好要去拜訪伯父、伯母。」厚臉皮的宇文治來自草原,五官俊朗,笑容如陽,煦煦生輝,一雙桃花眸似乎隨時在笑,十分討人喜歡,人見人愛。

 「誰是你的伯父、伯母,別故作熱絡,請喊我爹娘先生、夫人。」胡亂攀交情,非奸即盜。

 宇文治狡猾的一挑眉,「伯父、伯母可沒不許我喊,還笑呵呵地稱我為世侄,對我好得像一家人。」

 「少往臉上貼金,我爹娘對人一向和善,即便你是殺人不眨眼的惡盜,他們也會以禮相待。」 就他在那兒自鳴得意,給他一點好臉色就不沾地了,快往天上飛。 對他說不上喜不喜歡。

 一直以來有股俠氣的寧知槿男兒氣很重,她不耐煩當個循規蹈矩的內宅女子,更厭煩女紅、刺繡,在父母的縱容下,她舞刀弄槍,有一身好騎術。 馬上能拉弓,下馬舞大刀,指的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她,她的強悍在蜀地是出了名,不少男子就中意她的烈性子,已有多人上門求親,就看她點不點頭。

 這種個性在江南或是京城,肯定乏人問津,南方人偏好寧知秋那種柔弱、惹人憐惜的纖瘦姑娘,可是在川蜀,男人們就愛大剌剌的性子,有話直說,有酒就喝,不藏頭縮尾,面對面的講個分明,一口劍南春酒配著燙片鴨子、怪味雞、獐子肉,吃飽喝足了再來論輸贏。

 寧知槿是來對地方了,注定要當川蜀媳婦。 只是此時她猶不知情。

 「唉!我長了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嗎?怎麼妳拿我和盜匪相提並論,太傷人了。」他捂著胸口,假意被傷到。

 見他一副沮喪又傷心的樣子,心眼不像妹妹那麼多的寧知槿有些不安的小心虛。「喂!我不是 說你長得像惡盜,你好歹五官端正,人模人樣,不會有人把你當匪類擒住的。」 她說話很直,常會傷到人,他不是第一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妹妹說這叫坦率,一種難得的美德。

 他努力裝出笑臉,強顏歡笑道:「妳不用安慰我,肯定我長得面目可憎,妳才急於擺脫我,連與我同行一段都覺累贅,巴不得把我拋得老遠,省得一見生厭。」

 一聽他如此自我厭惡,心性直率的寧知槿氣急敗壞的解釋,「我才不是這樣,你胡說,我…… 可惡,你要跟就跟吧!反正我快到家了,不許你跟我爹娘告狀,說我排擠你。」

 聞言,宇文治笑得眉眼都開了。「是,妳是好姑娘,我哪捨得讓妳受氣,是我自個兒瞧這村子風景好,想走走瞅瞅。」 兩個怪人,有馬不騎反而要步行? 一入村,花紅柳綠,未見奼紫嫣紅,先聞一陣撲鼻花香,清清雅雅的,不濃膩,令人一聞心曠神怡。

 有錢好辦事,在寧家富起來後,賺了好幾桶金的寧知秋決定改造枯燥乏味、毫無生氣的流放村。

 首先在凹凸不平的路面全鋪上平坦的石板,再在石板的縫隙中撒上花種,路的兩旁種上木槿、 楊柳、桃杏等花木,舊屋漆新,屋頂鋪瓦,瓦上植草,一眼望去綠意盎然。

 流放村真該改名叫寧家村,因為村子的一半被寧家買下了,有些屋子空置,有些屋子改做蠶室,還有一些成了下人房,分給單身或攜家帶眷的管事、僕婢居住。 所以寧知秋一動起來沒任何反對聲浪,因為是他們家的嘛!人家要拆屋重建誰管得了。

 「去去去,你別和我走得太近,不然人家以為我和你同進同出,敗壞我的閨譽。」要是在江 南,早被浸豬籠了。

 敗壞……閨譽?嗯!好主意。宇文治眸底一亮。「槿兒,妳走太快了,我跟不上,慢點兒走。」

 寧知槿面色一怒的回頭斥道:「不許叫我槿兒,我是寧姑娘,大姐兒,再喊錯我抽得你滿地打滾。」

 「打是情,罵是愛,妳抽吧!槿兒,我甘之如飴。」他雙臂大張,做出心甘情願的神情。

 「你……你不要臉我還要。」她急呼呼的往前衝,想快點甩掉身後的狗皮膏藥,她覺得太丟臉了。

 「槿兒,臉皮算什麼,為了妳全可扔,我的心可表日月……妳別害臊,小心點走,別撞到人……」 啊!有人…… 一張烏鴉嘴靈驗得很,宇文治的警告才剛落下,同時響起的兩聲哀呼讓他眉頭一挑,差點忍俊不禁地笑出來。

 「誰走路不帶眼的,撞了我……」還能再晦氣點嗎?

 「姊,妳撞疼我了。」她趕著生孩子嗎?撞得她胳臂都疼了,不知道要養多久才會好。

 一聽是妹妹的聲音,本想開罵的寧知槿趕忙扶起嬌弱如柳的妹妹。「撞疼了呀!是姊姊沒留神, 一股蠻勁地往前撞,妳肯定傷著了,得找個大夫來瞧瞧,別落下什麼病症。」

 撞一下就要找大夫?沒這般嬌貴吧!頂多有塊瘀青,用藥酒揉揉就散瘀了。瞠了瞠眼的宇文治面上一滯,大姐兒的誇大行徑讓他大為傻眼,有疼妹妹疼到恨不得以身相替的嗎? 不了解內情的人會以為這番姊妹情深是演出來的,感情再好的手足也不會誇張到這種程度, 一個碰撞就要找大夫醫治。

 不過寧家人這麼多年都是這樣對待身虛體弱的寧知秋,上至爹娘, 下至幼弟,從無人輕忽,好幾次差點在他們面前死去的至親怎不叫人心驚膽跳,眾人已習慣 以她為主。

 「姊,妳別老想著讓我喝苦藥嘛!我喝得嘴巴裡都是苦的。妳呀!先歇一歇,喘口氣,妳這是急著上哪去,好像後頭有鬼在追……」咦,還真的有鬼,好大一隻鬼。

 揉著胳臂的寧知秋抬頭一看,她頓時就樂了,一名長得像人的鬼……噢!原本就是人的男人, 一臉笑模樣的擠眉弄眼,在大姊身後又伸臂又搔癢的扮「鬼」嚇人。

 「不就是這隻鬼,非說順路,順個毛呀順路。」都是他招的禍,害她走得急,沒留心就撞上妹妹了。 遷怒。

 「順到我們家呀!」寧知秋好不愕然,水波蕩漾的眸子裡滿是戲謔,好像真的很意外有人不識路。

 「呵呵……二妹子,順路、順路,哪一條路不順,條條順到妳家門口。」要娶老婆就要臉皮夠厚。

 「咦,你不是山城馬場的宇文二哥哥嗎?你們家的馬胃口真好,我們送去的草料都吃完了呀? 這次要買幾車,我讓人趁青草正新鮮,割了給你送過去。」她不會跟銀子過不去。

 就像良心被狗吃了的地主,看到好的就想佔,去年寧知秋賣了一批絲製品,手上有點銀子就想佔便宜,她挑中一處草多樹少的荒地,一圈就是五百畝,只種草,不種莊稼,沒有糧食就不用繳稅,可她照樣有東西能拿來賣錢。

 臨近關外的平原設有好幾處馬場,每一處馬場最少養馬上千,有的還近萬,這麼多的馬吃的是草料,一天供應下來可是驚人的數量,不讓馬吃飽又怎麼期待牠長膘精壯。 看好這項買賣的寧知秋靈機一動,便圈下一塊遼闊的土地,反正只種草相對來說活計輕鬆許多,先種上一年再說。

 山城馬場便是草料需求量較大的馬場之一,寧知秋和姊姊親自到山城馬場兜售草料,馬場的主人一見到青綠的鮮草,當下下了訂單,兩方才有了往來。 荒地本就屬於開墾者所有,雖然未種上糧食,但已做了雇工除樹的動作,並用籬牆圍起來, 那表示此塊地是有主的,其他人不得擅入,寧知秋一肚子心眼的鑽律法漏洞。

 前幾年免稅,等到了要繳稅的時候再看看要不要這塊地,如果地肥想繼續留就以銀子代糧繳納,反之,棄之也不可惜,它已讓曾經的主人賺了一票。 算起來,她並不吃虧,平白得了五百畝土地還不用下田耕種,花錢請人割草倒賺了銀子,比狡詐的商人還精明。

 「呃,呵呵!草好,馬壯,你們送去的草料還堆著呢!不急不急……」宇文治乾笑的揮手。 一遇到笑容比他還誠懇的寧二小姐,他一下子就兵敗如山倒,潰不成軍,他笑面虎大哥說過, 她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呀!

 「不是要買草料,宇文二哥哥到寒舍有何貴事,你真的不買草料嗎?我們的草料水綠呀!給馬兒多吃點草才長得快又壯。」想要當我姊夫得先有見面禮,禮不厚,人情薄。 冷汗由他額頭滴落,天生的笑臉變成苦笑。

 「是呀!多吃點好,三……不,五輛好了,給馬兒加餐。」

 「至少也要二十輛,不然不好派人到草場割草,你知道這是要算工錢的,以日計算,沒做足一天是我吃虧。」打發人呀!五輛草料他也好意思開口,一匹馬嚼不到一口。

 「什麼,二……二十輛?!」完了,他會被大哥罵翻,草料是不能直接給馬吃,要先處理過, 堆放太多容易腐爛。

 「太少嗎?」

 他差點往上一跳,大罵奸商。「不……不是,剛剛好,能吃上好些天呢!二姑娘真善解人意。」 宇文治都快哭了,愛笑的唇角往下垂。

 「那你還有什麼事嗎?」過河拆橋了。

 當然有事,妳坑了我一把還不許我坐下喝杯茶嗎?「來都來了,我想拜見一下令尊。」

 「我爹不在,他此時在私塾上課。」碰壁了吧!也不先打聽打聽,她寧家大門可沒那麼好進。

 「令兄呢?」他退而求其次。

 「家兄也在上課,他帶另一班學生。」閣下來錯時間了。

 不死心的宇文治再道:「小輩來到家門口,理應向長輩問聲好,還請讓我親自向令堂問安。」 頑強的小強。

 「我娘在呢!」 算他運氣好,寧知秋懊惱沒安排娘去巡個地、逛逛桑園什麼的,或是幫二齡蠶挪地方也好, 白布上的蠶砂也該掃一掃了。

 呵!跟爺鬥,小爺在馬場清馬糞時,妳還在含糖學說話呢!宇文治不無得意地把頭一抬,「那 就勞煩了。」

 重修後的院落變得寬敞,花木疏落,三三兩兩的僕婢安靜的走過,寫著「耕讀人家」的牌匾 掛在正廳入口,剛聽完各處莊頭回事的周氏正坐廳堂,輕啜著剛泡好的香茗。

 和初來時的凌亂簡陋大為不同,如今一切井然有序,大氣內藏,完全看不出這只是一處邊陲小縣的村落,還以為來到某江南水鄉的大戶人家,連丫頭都養得水靈,嬌俏可人。

 姊妹們是主人,走在前頭,挽臂笑鬧地相偕而入,昂首挺胸的公雞……呃,是馬場宇文二公 子坦蕩蕩的闊步而行,神情從容中又帶著一絲彷彿醜媳婦見公婆的忐忑,怕有不得體之處, 誰叫他對人家的女兒起了私心,想偷回去鎮宅。

 誰知一入內,宇文治強裝的鎮靜立即破功,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倏地炸毛,張牙舞爪的大 叫,「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一名長相溫雅,透著一絲銳利的俊逸男子緩緩回頭,一身書卷氣恍若剛從書院回來的夫子, 清逸風朗,唯有一雙杏仁色的瞳眸裡多了些草原男兒的霸氣。

 「我來提親。」宇文泰袖子一翻,露出骨節分明的厚掌。

 「提親?」失態的宇文治再度驚呼。 提什麼親,給誰提親,大哥到底在謀算什麼?他坐立難安,心裡七上八下的煎熬著。

 「喳喳呼呼的成何體統,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讓人看笑話了。」宇文泰態度端正大方, 進對有度。

 才不管什麼體統不體統的宇文治一個箭步上前,只差沒揪著兄長衣領質問。「你提什麼親?向誰提親?」

 神態自若的宇文泰謙和一笑,輕拂衣袖。「我還能幫誰提親,我不就你一個親弟弟嗎?」

 宇文家子嗣不豐,就兄弟兩人,其兄已成親多年,妻妾各一,但膝下猶虛,未有子女。

 一聽,宇文治愣住了,一股歡喜由胸腔散開。「大哥,你提的是誰,總要先知會小弟一聲。」 別跳,別跳呀!這心口跳得如擂鼓,聲大。

 明知故問。他斜睨一眼,恨弟弟不長進。「寧夫人,我剛提的那件事妳意下如何?可否給個準話?」

 「這……」喝著茶的周氏猶豫了一下,她看看面色如常的大女兒,又瞧了然在心,朝她擠眉弄眼的小女兒,兒女的終身大事總叫人得考慮再三。「過兩天再給你回話可好?」

 知道是該走的時候,宇文泰拱手一揖。「靜候佳音,希望你我兩家能成一家,永締盟約。」

 「好走,不送了。」她虛抬手。

 「寧夫人留步。」他拉著一頭霧水的傻弟弟,強行帶著他離開,兩兄弟還有很多的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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