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拂春與永玹轉而前往端瑞郡王府,想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
而此時恆毅正在查問府裡其它的下人,想尋找其它的線索來。
德多這時前來稟告安雅院子裡有個丫鬟失蹤之事,「奴才今早得知這事後,命人裡裡外外找了一遍,都沒找著她,她似是已不在郡王府。王爺,依您看,她會不會與福晉被毒死之事有關?」
那丫鬟突然在此時下落不明,實在引人懷疑,恆毅當即指示,「多派些人手到外頭去找找,還有,城門那兒也去打聽打聽,她有沒有出城去。」
德多領命,立即去辦,除了派人手去找那丫鬟,還派了熟知她相貌的人去城門附近打探。
恆毅隨即又從安雅院子裡的下人那裡得知,安雅在過去隨茵院子前,明芳曾來過府裡,並與安雅見了面。且安雅帶去隨茵那裡的幾本書,正是明芳帶來的。
他命人將那書帶過來,一本本翻看,並無異狀,只是書頁上似乎透著一抹香味。
這時,拂春與永玹過來,被下人領進恆毅的書房。
一進去,拂春便隱約嗅聞到一抹異香,她沉下臉,怒視著恆毅。「隨茵如今被拘在宗人府裡,你竟然還有閒情擺弄那種東西,你還是不是人?」
恆毅被她罵得一臉莫名,「你在說什麼?」
拂春沒好氣地回道:「你不是在這書房裡撒了能催情的香粉嗎?」
替她打理脂粉鋪子的掌事以前偶然間得到這種香粉,為了給她長見識,特地拿給她聞過,那掌事還告訴她,說這種香粉雖能催情,但對女子而言藥性太猛,女子久聞,易喪失神智。
「你說這味道是催情的香粉?」恆毅難掩詫異。
「沒錯,你不知道嗎?」
他搖頭,「這些書是從隨茵屋子裡拿來,那香味正是從書頁上透出來。」
拂春走過去,拿起那書仔細嗔聞了下,確定地道:「沒錯,這正是那種能催情的香粉味。」
因為味道有些特殊,她又是不久前才聞過,所以還記得。「這些書怎會在隨茵那裡?」
「是明芳昨天帶過來,安雅拿去隨茵那裡的。」明芳和安雅在這書頁裡撒上這種催情的香粉,究竟想做什麼?恆毅臉色陰鷙,命人去將明芳帶來。
「我不知道,那書我得來時,上頭就有那氣味了。」面對兄長的質問,明芳連忙找了個藉口。
「你還狡辯!」恆毅怒拍桌案。「你再不說實話,我就當安雅的死與你有關!」
「不是我,安雅的死與我無關!」這罪名太大,明芳驚慌的矢口否認,接著脫口而出,「我只不過是在那書上撒了一些能催情的香粉,想讓隨茵在看書時不知不覺吸入,在失去神智之下,與別人……」後面的話她說不下去了,因為大哥一把扣住了她的喉嚨,神情狠戾得宛如要殺了她,她驚駭的顫著唇,掙扎著想扳開他的手,啞著聲求饒,「大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
恆毅仍不放手,心痛又心寒地道:「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竟一再設計謀害隨茵!」
明芳的臉漲得通紅,嘴巴張得大大的努力想呼吸,「我、我……」
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永玹,直到這時才開口,「恆毅,你可別真的殺了她。」
「哼,殺了這種人,只會髒了手。」拂春罵了句。
須臾,恆毅放開她,那臉色陰狠得駭人,「安雅之死是不是也是你所為,想藉此陷害隨茵?」
明芳咳了幾聲,驚恐的擺著手,好不容易順過氣來,才虛弱地道:「安雅的死真的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可以發誓,若是她的死與我有關,就教我不得好死!」
「那你近來為何常回府來找安雅?」
「我只是見大哥只寵著隨茵冷落她,想教她怎麼得回大哥的心,她的死我半點都不知情,知道她竟被毒死,我也很吃驚。」
她接著把她怎麼教安雅收斂性子,不要與恆毅硬碰硬,以及如何一點一點親近他的事全都告訴他。「除了這些,我沒同她說別的了,她被毒死的事,我事先真不知情。」
恆毅沉默著,但他那雙銳利陰冷的眼神,宛如利刃,無情的刺向她。
明芳縮著身子顫抖著,張口想再為自己求情時,聽見他用那比寒冰還要冷上幾分的嗓音說道——
「滾,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妹妹!」
「大哥……」
恆毅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毫不留情的下令,「來人,把她給我攆出去,以後不許她再踏進郡王府一步!」
在明芳被拖出去後,拂春滿臉焦躁地道:「毒既然不是當時不在郡王府裡的明芳命人所下,那會是誰下的?」
永玹扶著妻子,溫言安撫道:「來,你先坐下歇會兒,別著急,這事皇上已命宗人府查辦,定能找出真兜來。」
「康親王府已認定隨茵就是兇手,對著咱們隨茵喊打喊殺,要她償命,萬一宗令大人那老糊塗聽信了他們的話,冤枉了隨茵怎麼辦?」拂春好替妹妹著急。
恆毅滿臉厲色,「有我在,我不會讓康親王府的人冤了隨茵,想要她的命,得踏過我的屍首。」
聽了他這話,拂春難得的給了他一個好臉色,「總算隨茵沒嫁錯了人。」
「隨茵是我的妻子,這件事我會查個清楚,還她清白。」恆毅嫌棄的看她一眼,「你都快生了,就回去等消息吧,省得在我這兒出了什麼事,隨茵會怪我的。」
永玹順勢說道:「恆毅說的沒錯,咱們就先回去吧,這事看來一時半刻也查不出來,你好生在府裡頭休養,免得日後隨茵知道你都快臨盆了,還為了她來回奔波,會說你沒分寸不懂事。」
拂春撐著後腰,挺著大肚子,被永玹扶了起來,「我這還不是擔心她。」臨走前,她不忘叮囑恆毅,「有什麼消息,就差人來同我說一聲。」
宗人府派了仵作正在查驗安雅的屍身,想看她是中了什麼毒而死。
就在這時,路八已經將那名潛逃的丫鬟給抓回來。
他先前在郡王府裡曾見過那丫鬟幾面,有一次,因為瞧見她手臂上滿是青紫的痕跡,還給了她一些傷藥,因而認得她,所以他先前也跟著郡王府其它人往城門附近去找人。
而後探得消息,城衛曾瞧見形似那名丫鬟的人出城,因為她是一大早頭一個出城之人,所以他記得。
路八即刻回府騎了馬,出城後沿著路找了半晌,最後在一處茶寮找到在裡頭歇腳的她。
將人帶到恆毅面前,路八稟道:「王爺,那名丫鬟屬下帶回來了,她已招認福晉是她下毒害死的。」
「你是如何下的毒?又為何要這麼做?」恆毅陰沉著臉質問道。
在聽完那丫鬟所說的話,恆毅將她帶進宮裡,且在進宮前,先派人知會康親王府已找到下毒之人。
待祿成一進養心殿,皇帝看向恆毅,說道:「好了,祿成來了,你可以說出下毒之人究竟是何人了吧?」
恆毅先前進宮,說已抓到下毒害死安雅的兇手,他問是誰,他卻給他賣了個關子,說此事涉及安雅的私德,得待康親王府的人來了才能說。
見該來的人都來了,恆毅躬身稟道:「啟稟皇上,臣帶來的那名兇手正在殿外候著。」
皇帝吩咐內侍太監,去將人領進來。
須臾,一名丫鬟被領進養心殿裡。
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奴婢叩見皇上。」
被路八抓回來後,她心知自己難逃一死,在恆毅答應她的條件後,她懷著視死如歸的心情,跟著恆毅進宮,她要當面向皇上控訴,她和那些姊妹們所遭到的虐待。
祿成質疑地道:「她就是下毒之人?恆毅,你該不會為了替你那側福晉脫罪,就隨便找個人來頂替吧?」
「岳父何不再仔細看看此女究竟是誰?」
聞言,祿成狐疑的走上前,仔細端詳她,接著才認出來,「你可是安雅身邊的丫鬟?」
「回稟世子,奴婢確實是隨著福晉陪嫁到端瑞郡王府的丫鬟。」
「你為何會在這兒?」
「因為是奴婢下毒害死了福晉。」
祿成一愣,隨即沉下了臉,「可是恆毅威脅讓你出面認下這罪?你用不著懼怕他,有我替你作主,他是如何威逼於你,你一五一十全都當著皇上的面說出來。」
「王爺並未威逼奴婢,那毒確實是奴婢所下,而奴婢之所以對福晉下毒,全是因為這個。」
她撩起自個兒的衣袖,再捲起褲腿,露出身上那些新舊傷痕,接著怨恨的控訴,「福晉從來沒有把奴婢這些簽了死契的丫鬟當人看,只要稍有不順,就動轍打罵,還讓人堵住我們的嘴,不讓我們叫出聲。
「先前在康親王府時,她就曾活活打死兩個丫鬟,其中一個就是奴婢的姊姊。看著她那被打得滿身傷痕的屍首,奴婢有冤無處訴,只因為福晉身分尊貴,乃是世子的嫡女,就算打死咱們這些奴婢,也無人敢治她的罪!」
說到這兒,她恨恨的瞪著祿成,「福晉嗜虐成性,世子當真不知情嗎?可你們一個個沒把咱們這些下人當人看,縱容福晉施虐,奴婢好恨!皇上愛民如子,可你們這些王公貴族卻視人命如草芥,所以那天在奴婢偷聽到福晉和明芳格格竟然想用催情香粉來謀害側福晉時,奴婢便伺機在福晉的口脂裡摻了毒藥,只要她一飲茶水或進食,那些口脂就會被跟著一塊吃進肚腹裡,最後毒發身死。」
一口氣說完,她狀如瘋顛的大笑起來,「奴婢知道難逃一死,可奴婢不怕,因為奴婢就要下去見奴婢的姊姊和其它被福晉打死的姊妹,一塊向她討命,福晉以前怎麼凌虐我們,我們會一一向福晉討回來!」
祿成被她那番充滿著恨意的指控,給驚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皇帝皺眉,命人將她帶下去。
在那丫鬟被帶下去之後,恆毅說道:「稟皇上,臣帶她進宮時,答應要給她一個好死,她毒死安雅雖然不該,但其情可憫,還望皇上成全。」
「就賜她一杯鳩毒吧。」皇帝抬手應了聲,接著面帶恚怒的斥責祿成,「安雅的死因你可聽清楚了?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還有,你是怎麼教女兒的,竟縱容她如此凌虐下人,還先後打死了人,品性如此狠毒,也難怪下人要弒主。」
「臣……臣慚愧。」祿成躬著身子不敢抬起頭來。他不是不知道女兒會毆打下人,只以為是一些懲戒,也不以為意,沒想到會鬧得這般嚴重,最後女兒連命都賠上了。
皇帝沉聲怒道:「教女無方,朕罰你們康親王府上下,全都給朕閉門思過一個月,往後可不許再無故虐打下人。」
「臣遵旨。」祿成羞愧的領命。女兒的事連累康親王府上下跟著受過,一旦這次的事傳出去,他們康親王府的臉面也跟著丟盡了,這下回府後,他定難逃被父王責備。
祿成退下後,皇帝見恆毅還杵著沒走,問道:「你怎麼還杵在這兒,難不成還想同朕討要晚膳吃?」這時已是掌燈時分。
「臣有一事想求皇上。」
「是何事?」
「這次隨茵遭受無妄之災,受了委屈,臣想抬她為嫡福晉,算是給她一個補償。」親王、郡王的嫡福晉皆須皇上冊封,因此他不得不求皇上應允此事,也免得以後皇上再往他府裡塞人。
皇上沉吟道:「朕記得她是常德流落在外的女兒,依身分可不合規矩。」
恆毅接腔,「皇上是一國之君,規矩都是由皇上說了算。」
皇上笑罵了聲,「為了她,你這小子竟還奉承起朕來了。罷了,就如你所願,抬她為嫡福晉吧。」
「皇上英明。」恆毅笑著謝恩。
離開養心殿,恆毅迫不及待前往宗人府,親自去接隨茵。
恆毅走得太快,過來傳旨的太監要小跑步才能跟上他的腳步。進了宗人府,傳旨太監向宗令說了皇上的旨意。
宗令得知已抓到下毒的兇手,在命人去將隨茵等人帶出來的空檔,好奇的問了恆毅兇手是何人,又是如何下的毒。
恆毅簡單回答完,隨茵等人正好被領了出來。
他連忙大步上前牽起她的手。「隨茵,下毒的兇手已抓到,咱們回去吧。」
隨茵輕點螓首,沒有多問,與他攜手離開宗人府。
坐在回郡王府的馬車裡,不等隨茵開口問,恆毅便把事情的經過細說了遍,說完,他感嘆地道:「所以安雅這是罪有應得,惡有惡報。」
安雅的死還把隨茵給牽連了,讓她平白遭受這場無妄之災,他心裡對安雅更加厭惡,不過經歷這場風波,倒也不是毫無所獲。
他接著滿臉喜色的告訴她另一個好消息,「皇上恩准,冊封你為我的嫡福晉。」
隨茵微怔,「這算是給我這次被冤枉的補償?」
他心滿意足的將她擁進懷裡,「我是這麼跟皇上說的,你這次平白受累,明芳和安雅還合謀在送你的那幾本書上撒了催情的香粉,想陷害你,倘若不是那丫鬟下毒毒死安雅,你若真看了她送來的那幾本書,後果可不堪設想。」
他完全不敢想像,萬一她嗔聞那些催情的香粉,在失去神智之下,去找了旁的男子……思及此,他對想出此毒計的明芳,更是無法原諒。
靠在他懷裡,她整顆心被他給煨得暖燙起來,「原來那幾本書真有問題,那時她送書來時,我也有些懷疑。」
安雅被毒死之時,她曾對他說毒不是她下的,他毫無懷疑的相信了她,那一刻,她因安雅被毒黯之事而有些驚惶的心,整個安定了下來。
只要他相信她就好,後來她被帶去宗人府時,他緊握著她的手對她說,他一定會替她洗清冤屈。
而後進了宗人府,面對宗令的審問,她不慌不亂,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因為她相信,在外頭的他定也在想辦法替她洗清冤屈。
隨茵雙手圈抱著他的頸子,不知怎地眼眶突然發熱,一滴水液從她眼角滾落。
她瞬間怔住,她這是……哭了?她抬手沾著淌在頰上的那滴淚,發愣的看著。
「恆毅。」她輕聲喚著他。
他垂下眼,迎上她還噙著淚的雙眼,「你怎麼哭了,可是在宗人府受了委屈?」
她搖頭,張著嘴想說什麼,可眼淚卻不受控制的一顆接著一顆滾落腮頰。
他急了,「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身子哪裡難受?」
「不、不是。」隨茵搖著螓首,下一瞬,她面無表情的臉上,嘴角彎了起來。恆毅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你笑了?!」他一直盼著能見到她的笑顏,此刻終於見到了,但這笑裡卻帶著淚。
「原來……這就是笑和哭的感覺!」隔了兩輩子,她終於擁有了笑和哭的情緒。「謝謝你……」
是他為她所做的事,觸動了被她深深埋藏起來的情感,所以她才能會哭會笑。
「謝我什麼?」他愣愣的反問,抬起衣袖替她將臉上的淚拭去,讓她的臉上只留下單純的笑顏。
「是你讓我重新會哭會笑。」這個男人為她所做的一切感動了她。
「你是為我而哭、為我而笑?」他曾以為他這一生也許都不可能看到她的笑,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因他而哭,因他而笑。
她滿臉柔情的凝視著他,「謝謝你娶了我,謝謝你給予我信任,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咱們是夫妻,丈夫保護妻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這一刻,恆毅覺得他們的心無比貼近,他付出的真心,全都得到了回報。
隨茵輕柔的吻上他的唇,她滿心感激上蒼將她帶到他身邊,讓她明白了情愛,將她前生的陰暗時光,徹底從她心中驅逐出去。
此後的人生路,有他相伴,她眸裡閃爍著明亮的光采,對未來充滿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