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談判

　劉川是昨天下午的飛機到達上海，以常務理事的身份參加CEL「中國電子競技職業聯盟」全員大會。

　這是掌管國內所有電競項目的最高權利機構，電競項目想要開展職業聯賽，就必須經過CEL電競聯盟的審批。聯盟的職責是審核電競項目的賽制，嚴格監督比賽時的公平，管理裁判和解說，防止黑幕產生，並制定電競選手必須遵守的職業守則。CEL電競聯盟的旗下又有很多分會，包括武林職業聯盟、神蹟職業聯盟、獨步江湖職業聯盟等等，這些分會都有各自的主席和委員，由分會來制定單個項目的賽事安排、並管理該項目電競選手的相關資料。

　隨著電子競技漸漸被大眾接受和認可，近年來湧現了無數優秀的電競選手，電競聯盟的規模也在不斷擴大。這次大會除了總結上半年的賽事之外，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審批獨步江湖分會所提交的職業聯賽賽制，如果審核不能通過，申請就會被駁回，遊戲官方只能重新拿出一套更完善的賽制來。

　劉川當年親手創建龍吟俱樂部，後來受邀加入電競聯盟成為常務理事，每次聯盟開會他都要參加，他昨天下午飛到上海準備開會，這件事俱樂部的人都知道，肖寒也看見了群裡發的消息，便順路坐高鐵去上海和他面談。

　「老闆，中午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我到上海有事找你。」劉川剛從會場出來，一開機就收到這條短信，雖然有些疑惑肖寒突然找他的原因，但劉川還是很乾脆地回了短信，告訴肖寒一個地址，讓他直接過來一起吃午飯。

　中午十二點半，肖寒果然準時趕到。

　電競聯盟在附近開會，周圍有很多記者，好在劉川選的地方比較隱蔽，肖寒直接打車到餐廳門口，跟著服務員來到劉川提前訂好的包間。

　「你不是去南京了嗎？怎麼又跑到上海。」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劉川很是驚訝，「找我是有什麼急事？」

　「嗯。」肖寒摘掉墨鏡和口罩在劉川對面坐下：「南京到上海比較近，我就直接坐高鐵過來了。」

　「先點菜吧。」劉川叫服務員過來點了幾個菜。等服務員拿走菜單，順便把包間的門關上之後，劉川才開口道：「說吧。什麼事？」

　「你知道秦陌嗎？」肖寒問道。

　「當然。」劉川道，「他是風色戰隊前任隊長凌雪楓的徒弟，跟你並稱『聯盟雙子星』的那位，我記得你們兩個感情很好，他三年前退役了，對吧？」

　「對。但是他現在回來了，回到獨步江湖。」肖寒直說道。

　「回來了？」劉川非常驚訝，「當初他退役的時候不是說狀態下降得很厲害？現在又回來，這是狀態調整好了？」

　「具體原因涉及到他的一些**，不太方便說。我今天找你，就是為了秦陌的事。我曾兩次邀請他加入龍吟俱樂部，卻被他回絕了。秦陌已經明確表態要自己建一支隊伍參加明年的職業聯賽，我很想跟他在一支隊伍，所以，我想到了兩個方法。」肖寒頓了頓，看向劉川，認真地說，「第一，就是我按照俱樂部的要求，給龍吟組建出一支新的戰隊，並挑選出一位合適的隊長，等年底合約到期，我就離開龍吟，加入秦陌的隊伍。」

　「……」劉川簡直不敢相信肖寒居然會離開俱樂部。

　肖寒當年是跟著他師父李滄雨來到俱樂部的，剛來龍吟的時候才十七歲，懵懵懂懂，連中文都說不利索，後來跟隨滄瀾戰隊南征北戰，拿下年度新人獎，還入選了第一屆國家隊。李滄雨退役後，肖寒更是接下師父的班扛起了滄瀾戰隊的重擔，這幾年，滄瀾戰隊的成績一直很好，肖寒也多次入選國家隊參加世界大賽，當年那個話都說不清楚的少年在龍吟成長為新一代超人氣大神，也成為讓劉川驕傲的優秀的隊長。

　讓肖寒帶隊去獨步江湖是劉川考慮再三後最穩妥的決定，他相信肖寒的能力，只要有這個年輕人在，那麼龍吟俱樂部在獨步江湖的戰隊一定能夠發展起來。肖寒的合約確實是年底到期，劉川本來打算過段時間忙完了再給肖寒更好的簽約條件續約。沒想到，中途殺出個秦陌，肖寒居然說要離開龍吟！

　要放走這樣優秀的隊長，劉川是絕對捨不得的。而且，萬一肖寒和秦陌真的聯手建隊，龍吟失去這一員大將，在獨步江湖的隊伍就很難有發展前途。

　劉川毫不猶豫地道：「第一種暫且不談，說說你的第二種方法。」

　肖寒說道：「第二種，就是我跟龍吟續約，但前提是秦陌願意加入新戰隊。新戰隊的名字要叫墨決，而且，我跟秦陌的合同需要特殊條款。」

　這種方法劉川當然高興。戰隊名無所謂，獨步江湖那邊他本來也打算重新取名字，肖寒把名字取好也省得他浪費腦細胞。再說，秦陌是個天賦很高的選手，如果雙子星全部加入龍吟的話，那麼獨步江湖那邊的戰隊肯定能再創神話。

　「什麼特殊條件？」劉川乾脆地道，「儘管提吧，你們兩個人的薪酬待遇可以給到最高。」

　「不是薪酬的問題。」肖寒也很直接，「我需要戰隊的決定權。」

　「哦？」劉川感興趣地問道，「怎麼個決定法？」

　「戰隊必須由我跟秦陌來控股。也就是說，龍吟可以作為背後的投資者，但對戰隊的發展不再有決定權。這支戰隊以後怎麼辦，由我跟秦陌說了算。」肖寒的態度很堅定，一段話也說得非常清楚，顯然他已經考慮好了。

　「你們兩個來控股？」劉川對這個條件非常驚訝，他根本沒想到肖寒會提出這樣幾乎可以說是「荒謬」的條件。

　俱樂部只負責投資分紅，戰隊由他說了算——從來沒有職業選手會跟俱樂部老闆提出這樣的要求。肖寒這個混血兒的腦袋果然非同凡響，居然想出這種奇怪的條件，這相當於直接架空了俱樂部高層的權利，以後的墨決戰隊會成為肖寒和秦陌自己的隊伍。

　劉川真是佩服這傢伙的勇氣，他居然敢跑來跟老闆叫板！

　「肖寒，你不覺得這個條件有些過分嗎？」

　「是很過分，所以來跟老闆你商量。」肖寒認真地說。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這樣的條件？」

　「因為，一旦你放我走，那明年的職業聯賽龍吟就拿不到冠軍了——冠軍會是我跟秦陌的。」

　「……」劉川沉默了片刻，看著面前的青年認真的樣子，突然微笑起來，「好，我欣賞你的自信。說說你的詳細打算。」

　「墨決戰隊的股份我跟秦陌要佔有51%，戰隊今後參加什麼比賽、該怎麼發展、如何選拔隊員，都由我跟秦陌說了算，剩下49%的股份俱樂部來安排。至於出資金額，我會按照你們評估出來的價格直接把資金打到俱樂部賬戶上。你現在不缺錢，也不缺人氣，你需要的只是更多的榮譽。別的戰隊你平時也不怎麼管，獨步江湖這邊的戰隊我想你也沒時間參與管理，既然這樣，那就徹底轉交給我跟秦陌吧，你只需要給我們提供宿舍和訓練室，然後在年底拿分成。」

　肖寒的這段話說得有理有據。劉川確實很少參與戰隊管理，作為經理，他只負責統籌規劃整個俱樂部長遠發展的情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向來是他的準則，獨步江湖那邊的戰隊他本來就打算交給肖寒去管。關鍵在於，如果是劉川控股，將來有一天他想解散戰隊，或者調動、開除戰隊的選手，選手們只能乖乖聽他的話。但肖寒的提議卻架空了這種權益，他對墨決戰隊不再享有任何決定權。

　沒想到，這個小年輕還挺有遠見。

　這樣一來，墨決戰隊和龍吟俱樂部就不再是「下屬」關係，而是各自佔股的「合作」關係。

　肖寒不需要聽劉川的話，他完全可以自己決定戰隊以後的路。

　沉默片刻後，劉川才問道：「你非要控制這支戰隊，原因是什麼？」

　「為了秦陌。」肖寒很直率地說，「我想給他一支真正屬於自己的隊伍，而不是寄人籬下。」

　「……原來是這樣。」劉川一直聽說聯盟雙子星感情很好，今天，肖寒為了秦陌爭取戰隊控股，讓他心裡也忍不住有些感慨——或許，每個人的心底都有這樣的一塊軟肋，秦陌就是肖寒的軟肋。為了他，肖寒願意拼盡全力。這種感情很單純，卻又濃烈得讓人無法忽略。

　「你為秦陌跑來跟我談判，這件事他知道嗎？」

　「還沒告訴他，等有了結果再跟他說，我不想讓他擔心。」

　「……」劉川有點被這個直率的小青年感動了，思考片刻後，才說，「你這種條件在國內沒有過先例，但也不是不可以。我先提個要求，墨決戰隊雖然是你跟秦陌實際掌權，但合同上必須註明戰隊不能解散。就算有一天獨步江湖項目不辦聯賽了，你跟秦陌也必須做好善後工作，安排這批選手的去向。我們龍吟，不管是控制還是投資戰隊，從來沒有過失敗的先例。」

　「沒問題。」肖寒很乾脆地答應，他跟秦陌一起建立的隊伍，他當然捨不得解散。

　「還有，墨決戰隊的隊員以後既然在龍吟俱樂部訓練，就必須接受俱樂部的統一管理，跟其他戰隊的選手一視同仁，不能出現特殊待遇。」

　「那是當然。」

　「嗯，有了這兩個前提，我才能去跟其他股東談。」劉川頓了頓，又道，「我有些疑惑的是，既然你自己有資本，合約又快要到期了，你其實可以徹底脫離龍吟俱樂部，乾脆在外面建一個新的俱樂部。」

　「那樣太麻煩。」肖寒很直接地說道，「建新的俱樂部，需要重新選擇城市和場地，裝修訓練室，租宿舍，找廣告贊助商，還得通過CEL聯盟高層的審批。獨步江湖再過半年就要開賽了，我們研究新賽制、招募隊員時間都來不及，我不想分心去處理這些雜事。龍吟俱樂部一切都是現成的，我對龍吟也知根知底，直接找龍吟做大股東，不是更加簡單方便？」

　「……」混血兒的腦袋果然聰明，想來想去，想出這麼一個簡單快捷的方法。

　劉川一直很欣賞肖寒的直率，比起那些背地裡陰人的偽君子來說，肖寒想要什麼會坐下來當面跟你談，他把條件說得一清二楚，劉川摸著下巴仔細想了想，這種新穎的方式倒也可以嘗試，對戰隊的管理其實他也沒什麼興趣，肖寒全權負責戰隊，他會省不少事兒。龍吟作為大股東，新戰隊依舊掛靠在龍吟俱樂部，本質上差別不大，只是他不能隨便開掉墨決的隊員罷了。

　想到這裡，劉川便說：「你的條件我會考慮，不過，龍吟不是我一個人的，還要跟其他幾個股東商量看看，等我的消息吧。」

　肖寒點頭：「好。」

　***

　由於劉川下午要去見其他股東，午飯過後，肖寒就直接坐高鐵返回了南京。

　昨晚沒睡好，但肖寒現在依舊不困，他看著車窗外面快速後退的樹木，心裡突然變得格外平靜。

　他為秦陌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跑去跟老闆談判，提出前所未有的選手控股戰隊的要求，幸好劉川的思想比較開明，並沒有生氣。至於龍吟那邊會不會接受他的提議，就要看幾位大股東的態度了。能同意最好，會省去很多麻煩，不同意也沒關係，他跟秦陌大不了從頭開始。

　只要能跟秦陌在一起，哪怕將來會面對很多的艱難，他的心中也無所畏懼。

　「列車前方即將到達南京站，請各位旅客攜帶好隨身物品……」

　車廂內響起播音員柔和的聲音，就在這時，手機突然亮了起來，屏幕上彈出一條劉川的短信。

　「你的提議被通過了。俱樂部那幾個股東都比較懶，他們說，有人負責管理戰隊，他們什麼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坐著數錢，挺好：）」龍吟俱樂部的辦事效率之高確實讓人驚嘆，這才兩個小時，劉川就召集到全部股東開會得出了結論。

　肖寒微微一笑，回道：「謝謝老闆。轉告各位股東，我不會讓大家失望。」

　收起手機後，沒帶任何行李的肖寒跟在其他旅客的身後，最後一個下了車。

　南京的天空非常晴朗，正如肖寒此刻的心情。

　——秦陌，過去最艱難的時刻，我沒能陪在你的身旁。

　——但以後的路，我會陪著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