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生日

　第四周的比賽安排在廣州賽場， 週五晚上眾人坐高鐵來到廣州， 剛在酒店放下行李， 李牧然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沈河發現他接起電話時神色難得溫和， 心裡猜測打電話的人應該跟他關係親近， 果然， 李牧然開口說道：「媽媽， 我剛到酒店， 嗯……您要過來？」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頓了一下，回頭看向沈河。

　沈河假裝低頭玩手機， 可惜手機拿倒了，他正豎起耳朵聽李牧然說話，李牧然也沒拆穿他， 朝電話那邊問道：「媽媽您不在深圳？」

　明惠微笑著說：「我這周到廣州出差， 昨天看了官網的安排，墨決戰隊週末正好在廣州打比賽對吧？我想過來看看你， 方便嗎？」

　李牧然說：「好吧，那我把酒店地址發給您。」

　掛掉電話後， 李牧然走到沈河面前， 道：「我媽待會要過來。」

　「哦。」沈河笑著撓撓頭，說：「那我去隔壁找裴羽他們，不打擾你們母子聊天。」

　「沒關係。」李牧然道，「我媽脾氣很好，你不用避開， 她也想認識一下我的舍友。」

　「那好，我先換身衣服，免得你媽笑話我！」李牧然這麼說，沈河便坦然留了下來，只是長輩要過來探望，他不能這麼不修邊幅，不然李牧然的媽媽很可能會覺得墨決戰隊的隊員都是一群不良少年。

　為了戰隊形象考慮，沈河立刻翻身下床，從行李箱中翻出一件T恤和牛仔褲換上，還把亂成鳥窩的頭髮也梳理整齊，轉眼間，沈河就從一個亂糟糟的小乞丐變成了溫順少年，李牧然看著他這副樣子，頓時覺得順眼很多——事實上，沈河把頭髮梳好衣服穿好的話，外形還是挺養眼的，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兩個淺淺的酒窩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沈河動作麻利地收拾好自己，沒想到，李牧然的媽媽效率也很高，電話結束十分鐘後她就找上門來。

　聽到門鈴聲，李牧然走過去打開門，面前的女人依舊跟記憶中一樣精明幹練，留著一頭利落的短髮，身穿職業化的西裝裙，臉上帶著微笑，手裡還提著一個精緻的禮盒。

　李牧然叫道：「媽媽。」

　沈河探出腦袋看了一眼，發現女人面相非常年輕，皮膚狀態也特別好，看上去就像三十來歲。長得很漂亮，氣質也從容優雅。

　「兒子，好久不見，又長高了呢。」明惠輕輕抱了抱李牧然，問道，「就你一個人在嗎？」

　「我舍友也在。」李牧然讓開一步讓媽媽進來，順便介紹道，「這是沈河，我在戰隊時也跟他一間宿舍。」

　「沈河？之前聽你弟弟說起過，好像是你們隊長的徒弟，被叫做猴神的那位，是吧？」明惠微笑著走進屋裡問道。

　「是的，阿姨好！」沈河很有禮貌地走過來打招呼，「阿姨真年輕，我都不好意思叫阿姨，看上去就像個大姐姐。」

　「你的嘴可真甜。」明惠發現面前的少年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看上去挺機靈的，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還有兩個酒窩，很活潑可愛的模樣，跟一臉面癱的兒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對沈河很有好感，坐到沙發旁仔細看著沈河，沈河倒也不介意被她看，大大方方地倒了杯水端過來，恭敬地道，「阿姨喝水！」

　這少年是自來熟的性格，對人也十分熱情，有這樣開朗的舍友跟兒子一起住倒是件好事。明惠接過沈河倒的水，謝了一聲，一邊喝一邊說：「我最近比較忙，對你跟躍然的比賽也沒怎麼關注，看了一眼排行榜，墨決戰隊的積分，現在是排在第三名對吧？」

　李牧然點頭道：「嗯。」然後他就沒話說了。

　沈河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便熱心解釋道：「阿姨別擔心，第三名只是暫時的，前三週的比賽，隊裡的大神一直沒有上場，都是我們這些新人在打！等後期，我師父他們上場的話，積分肯定會慢慢回升的。」

　明惠瞭然：「怪不得，之前我看你們一直排在第一名，最近突然掉了下來，我還擔心戰隊是不是出了什麼情況，原來是這個原因。」

　沈河嘿嘿笑道：「阿姨也有關注我們的成績嗎？」

　明惠點頭：「嗯，比賽我看不懂，加上工作太忙，只能偶爾看看重播，再翻一翻網上的評價，我知道墨決戰隊人氣挺高的。」

　沈河驕傲地說：「當然，我們墨決戰隊有陌神和寒神，被網友們叫做雙子星，他倆是特別厲害的選手！」

　□□笑道：「是嗎？牧然很少跟我提起這些。」

　李牧然沉默了片刻，才說：「媽媽那麼忙，我不想打擾到您。」

　明惠輕嘆口氣，說道：「你平時從不跟我提戰隊的事，我這次來，也是想好好瞭解一下你的隊伍。當初你說要打比賽，我沒有反對，是因為我知道你很有主見，也相信你的決定。但是，躍然前幾天跟我說，你只跟戰隊簽了一年的合同，打算合同到期後就回家幫忙？」

　李牧然皺眉道：「小弟可真是個大嘴巴。」

　明惠笑著說：「躍然也是無意中說漏嘴的，聽到你這麼打算，我還以為你在戰隊過得不愉快，看來並不是？」

　李牧然說：「沒有不愉快，隊員們對我很好。」

　明惠疑惑道：「那你為什麼要急著回來？」

　李牧然沉默。

　明惠很快就看穿了他的想法，道：「當初既然選擇去打比賽，我還是希望你能堅持下來，別半途而廢。」她說著就將自己帶的精緻禮盒遞給了李牧然，「今天正好是你跟躍然十九歲的生日，這是我給你們兄弟準備的生日禮物，躍然的那一份，你就順便帶回去給他吧。」

　李牧然道：「媽，沒必要費心的，我們已經成年了……」

　明惠微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我平時工作忙，也沒太多時間關心你們，要是連生日都不管，我這個當媽的也太失敗了。」她將禮盒塞進兒子的手裡，道，「收下吧，要是覺得不好意思，等將來賺了大錢，再給媽媽還禮。」

　李牧然只好收下禮物，低著頭說：「謝謝媽媽。」

　明惠回頭看向沈河，抱歉地說：「這次來得太匆忙，也沒給你帶見面禮……這樣吧，我請你們吃晚飯。」

　沈河忙擺擺手：「不用不用，阿姨太客氣了！」

　明惠微笑著道：「走吧，方便的話順便叫上其他的隊友，我也想認識一下他們。」

　李牧然無奈，只好在墨決群裡發了條消息：「我媽過來看我，想請大家吃晚飯，方便嗎？」

　秦陌很快回覆道：「沒問題。@全體成員十分鐘後大廳集合。」

　沈河看到群裡的消息，立刻機智地給秦陌發去一條私聊：「師父，牧然他媽媽在我們房間，帶了禮物過來，今天是牧然生日！」

　秦陌道：「我知道。」

　沈河愣了愣：「師父怎麼知道？」

　秦陌回道：「我這裡有所有隊員的生日紀錄，本來打算給牧然一個驚喜。既然他媽媽來了，那就一起吃飯吧。」

　沈河頓時激動地道：「是嗎？那我的生日能不能也給我一個驚喜O(∩_∩)O~」

　秦陌道：「會的，到時候再說吧。」

　沈河果斷將這句話截圖留證，免得師父給忙忘了。

　***

　十分鐘後，李牧然、沈河跟明惠來到一樓大廳，就見墨決的隊員們已經全部到場。

　秦陌主動伸出手跟明惠問好：「阿姨好，我是墨決的隊長秦陌。」

　明惠看著面前容貌清俊的青年，不由讚賞道：「我聽牧然提起過你，果然是年輕有為。」

　旁邊一個金發黑眼的混血帥哥也伸出手道：「我是副隊長肖寒，也是牧然的師父。」

　明惠感嘆：「傳說中的雙子星，果然百聞不如一見……你們戰隊的隊員，顏值普遍很高啊！」

　肖寒很直率地說：「阿姨真是火眼金睛，墨決戰隊人氣那麼高，顏值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秦陌皺眉：「你能稍微謙虛一點嗎？」

　肖寒說：「阿姨誇我們顏值高，這是事實啊！對吧阿姨？」

　明惠忍著笑說：「是的，很高興認識這麼多帥哥美女，晚上我請客吃飯，謝謝大家照顧我兒子。」

　朱清越溫和地說：「阿姨客氣了，其實是牧然在照顧我們，沒他加血，寒神和陌神也帥不過十秒。」

　賀北光緊跟著道：「沒錯，是我們很需要奶爸的照顧！」

　劉鴻也跟著說：「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奶爸，要是打團戰被牧然給放養了，我們會很慘的！」

　李牧然：「……」

　平時他很少跟隊友們說話，但是此情此景，讓李牧然的心裡莫名地升起一絲溫馨的感覺。

　明惠也很開心自己的兒子被隊友們如此重視，微微笑了笑，跟著問道：「大家想去哪裡吃飯？」

　秦陌道：「阿姨，湘姐是我們的領隊，她早就訂好了吃晚飯的餐廳，我們直接過去吧。」

　明惠自然沒什麼意見，眾人打了幾輛車先後來到吃飯的地方，柳湘、劉鴻還有秦陌和肖寒最先到場去佈置，李牧然最後才到。

　李牧然按照群裡說找到二樓的包間，開門進去的那一剎那，屋裡的燈光突然被關掉，劉鴻和柳湘推著一輛推車來到他的面前，推車上面是一個水果蛋糕，上面寫著「牧然生日快樂」，插了正好十九隻彩色的蠟燭。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眾人同時唱起了生日歌。

　李牧然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燭光映襯之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一向冷靜的他也忍不住有些動容。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生日。

　小時候，每次生日父親都只會從遠方打來電話，偶爾寄幾個玩具做生日禮物，只有媽媽守著他們兄弟兩人一起過，三個人，雖然溫馨，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後來，父母離婚，媽媽帶著他們兄弟到深圳從頭打拚，兄弟兩人體諒媽媽的辛苦，之後的生日，他們就會主動給自己買來蛋糕，做好飯等媽媽回家。

　跟朋友們一起過生日，對李牧然來說還是第一次。

　他根本沒想到秦陌會知道他的生日，並且提前做好準備。

　看著蛋糕上的「牧然生日快樂」以及不多不少的十九隻蠟燭，李牧然的眼眶突然有些濕潤。

　生日歌唱完，秦陌說道：「來許個願，再吹蠟燭。」

　看著燭光下的隊友們一雙雙帶著笑的眼睛，李牧然深吸口氣，許下了一個心願。

　——希望墨決戰隊能一切順利，拿下年度總冠軍。

　他以前一直沒把自己當成墨決戰隊的一份子，一方面，是他不擅長跟人溝通，跟隊員們的感情並不深；另一方面，他心中有一個計畫，想在打一年電競比賽、圓了自己的夢想之後，就回去幫助母親。

　前幾天跟沈河的談話，讓這種想法產生了動搖。

　今天的這一場生日晚飯，卻讓這種想法如同失去地基的大樓一樣轟然倒塌。

　——沒他加血，寒神和陌神也帥不過三十秒。

　——我們很需要奶爸的照顧。

　剛才，隊友們無意中說出的話，卻實實在在地表達著大家對他的重視。

　他是墨決的治療，是寒神和陌神花費很多心血培養出來的選手。一旦他走了，墨決戰隊就得重新尋找一個治療……

　他怎麼能這麼自私，棄隊友於不顧？

　李牧然用力地攥緊了拳頭，睜開眼睛，將面前的蠟燭一口氣吹滅。

　***

　飯局上眾人相談甚歡，李牧然平時話很少，今天也難得多說了幾句，還主動給大家切蛋糕吃。

　明惠也沒想到，兒子這樣孤僻的性格，居然能被墨決戰隊的隊員們所接受，尤其是秦陌、肖寒這兩位高手，對牧然沒有一絲排斥，反而讚賞有加——雖然不排除他們在家長面前只說好話的嫌疑，但明惠自認為看人的眼光不差，墨決的隊員們給她的感覺非常真誠，他們對李牧然的關心，也並不是虛假的偽裝。

　吃過晚飯之後，明惠說要坐晚上的高鐵回深圳，李牧然跟秦陌打過招呼，親自送她去高鐵站。

　在進候車室之前，明惠突然問道：「牧然，我給你送的禮物，你知道是什麼含義嗎？」

　雖然禮物還沒有打開，但一看包裝盒李牧然就知道媽媽送的是一塊價值昂貴的手錶。

　他想了想，說：「送手錶給我，是想讓我把握好時間嗎？」

　明惠微笑道：「嗯。趁著現在還年輕，把握好這段時光吧，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她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看得出來，你的隊友都很關心你，能遇到這樣一群志同道合的同齡人是難得的緣份，你也該珍惜他們。」

　李牧然沉默片刻，點點頭道：「我明白。」

　明惠伸出雙臂跟兒子擁抱了一下，便轉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安檢口，李牧然在原地停留了很久，這才返回酒店。

　——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嗎？

　媽媽說的沒錯，她有自己的事業，作為他的兒子，也應該有自己應該堅持的理想，如果只為了回去照顧媽媽而放棄這一切，那樣反而會被媽媽瞧不起，同時也是對隊友們的不負責任。

　陌神在退役三年後還要捲土重來，而他李牧然剛剛成為一個合格的選手，更沒道理中途放棄。

　想明白這一點，李牧然的心裡頓時豁然開朗。

　他果斷地拿出手機給肖寒發去一條消息：「師父，我知道您跟陌神一直在培養我的戰術意識，謝謝你們對我的賞識。回長沙之後，我想跟墨決續約，並且承諾永不轉會。也請您放心，只要我還打比賽的一天，我就只會是墨決的隊員。」

　收到這條消息，肖寒立刻把手機拿給秦陌看，秦陌看過之後，唇角微微揚了起來，道：「看來，我們擔心的問題已經解決了，牧然下定決心要留在墨決戰隊，這樣一來，我也可以放心地培養他。」

　肖寒疑惑道：「也不知道是小河的功勞，還是他自己想通的？」

　秦陌道：「不論如何，這個結果倒是讓人滿意。」

　他說著就拿起肖寒的手機，回覆了一條消息：「我是秦陌，你的決定讓我很欣慰。既然你有了這樣的決心，那麼，從下周的比賽開始，你跟著我一起安排團戰陣容，我會給你一年的時間學會戰術佈局，然後，你以實習隊長的身份接管戰隊，我會在旁監督。直到我認為，你有足夠的能力帶領墨決戰隊的那一天，我就可以放心退役了。」

　「……」李牧然睜大眼睛，看著手機裡的這一段小字，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這樣一個性格孤僻、不善言辭的人，居然會被秦陌選為下一代的隊長？

　因為童年時親眼目睹血腥一幕的原因而自我封閉，從小就沒有多少朋友，在上學期間也經常被人排擠，來到龍吟俱樂部時，他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想默默無聞地打兩年比賽。

　——默然無聲，他給自己取的ID，正是他心底深處的寫照。

　但沒想到，這樣缺陷嚴重的他，居然會得到秦陌的賞識，被肖寒收為徒弟，甚至成了秦陌選定的接班人。

　他有什麼資格被陌神青睞？

　李牧然震驚片刻，手指顫抖著打字回覆道：「陌神，我的能力十分有限，不一定當得了隊長。」

　秦陌乾脆地回覆道：「不要懷疑自己，更不要質疑我的眼光。我選中了你，那就說明你有足夠的潛力成為一個優秀的隊長。」

　李牧然：「……」

　陌神在處理戰隊事務時十分霸氣，完全傳承了他師父凌雪楓的帶隊風格。

　李牧然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接受秦隊的培養。

　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跳進了陌神挖的坑裡，但是……這一次，他跳得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