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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武侯》第43章
第043章

  入了酷夏, 中都下起了一場大雨。

  豆大的雨滴敲打在房檐上,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

  窗戶開著, 一陣風吹拂進來, 讓人困得搖搖欲墜。安喜就是這樣撐不住趴在了桌面上,面前的書被風呼啦啦地吹開,還有些被飄進來的小雨打濕了。

  突然一陣腳步聲近了。

  安喜一下子就被驚醒了起來, 他匆忙地走到門邊,打開了那扇門,而後便見陸長亭由安青引著走過來了。

  因為一直習武的緣故,少年的身形很是挺拔修長,比起同齡人來都要高出一截。他穿著一身白衫, 打濕的長髮緊貼在了背上,就連額上和鬢角的碎發也因為打濕而貼緊了面頰。原本應該狼狽的模樣, 此時卻偏偏帶出了一種教人不敢直視的風采。

  安青走在陸長亭身邊的時候, 就顯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要怪,那也只能怪這中都之中,連個比陸長亭長得更出色的姑娘都沒有了。

  人對美的事物總是難以抵抗的,陸長亭恰好就在美好事物之列。

  “長亭!長亭!”安喜激動地對著陸長亭揮著手, 他剛想踏出屋子來迎接,但是一陣風刮過來, 安喜又本能地將脖子縮回去了。

  陸長亭快步走上前來, 一直緊繃著的臉這才綻開了一個笑容。

  這會兒,一旁的安青更覺得不敢看了,他實在擔憂自己多看上幾眼, 以後都難以找到心儀的女子了。

  安喜見到陸長亭臉上的笑容,便仿佛得到了鼓勵,卯足了勁兒想往陸長亭懷裏撞上去。陸長亭早有提防,安喜一沖過來,他便伸手抵住了安喜的腦門。

  安喜立刻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陸長亭淡淡道:“我先去換身衣服。”

  安青在旁邊補充道:“還得沐浴一番才是,免得著了涼。”

  安喜這才收起了委屈,點點頭,“去吧去吧,我在這裏等你。”說完,安喜回去搬了個小凳子,還真就在門口等了起來。

  陸長亭無力地撫了撫額。

  安青忍不住笑了笑,忙喚來下人將安喜看住了,這才帶陸長亭到另外的屋子裏去沐浴換衣了。

  “只能委屈長亭穿我從前的衣衫了。”安青低聲道。

  “無事。”這時候也沒什麼可挑的。

  安青取來了他舊時的衣物,放在了屏風之上,待到陸長亭洗了個熱水澡之後出來,便正好換上。

  安青就在門外等著,門一開,陸長亭走出來,安青見著他身穿自己舊時衣物的模樣,不由得面頰一紅,頓時更為不好意思了。

  陸長亭見了他這般模樣,都覺得納悶。

  他在安家待了不短的時間了,也知曉安喜和安松友才是同出自安夫人的親兄弟,而安青則是出自那位深居簡出、膽小怯弱的姨娘。

  偏偏三個人,被養出了全然不同的三種性子。

  按照正常的套路來說,安青不應當是惡毒又心機深沉的嗎?安松友那般不成器,而安青聰穎上進,又是姨娘的兒子,按理來說,應該是最得安父的寵。偏偏也不是。安父待三個兒子,唯有安喜最不同。

  安家很奇怪,但仔細想一想便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了。

  男子多疼小兒子,尤其是安喜還有一些缺陷,便更惹人疼愛了。看安松友的名字,他原本應當也是被寄予厚望的,只是他本身實在不太出色,比之安青差了一大截。誰能知道,漸漸地,跟在安父身邊辦事的人,便變成了安青。而看安松友整日混吃混喝、紈絝子弟的模樣,竟是全然不覺危機感。

  這些念頭從陸長亭的腦子裏飛快地轉過,其實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陸長亭從下人手中接過頭巾,一邊拔腿和安青走在一處,一邊抬手擦頭髮。

  兩人說著話,很快便到了安喜的屋子外。

  隨著陸長亭與安家的關係越加親近,他再來到安家,便不再是被請到倒座房了。他可以直接入二重門,進內院,到安喜屋中去。

  因為女眷完全是另一個小院子,倒也不必擔心會撞上。

  安喜的屋門是開著的,陸長亭走上前去,就見安喜還坐在小凳子上往外張望呢,姿勢都不帶變化一下的。

  安青見狀,忍不住笑了笑,道:“安喜對陸公子最親近了。”

  安喜坐在那兒聽見了聲音,立即站了起來,還點著頭,不管安青說了什麼,都跟著一塊兒附和,“對啊對啊。”

  陸長亭走上前拍了一下安喜的肩,“過來,該看書了。”

  安喜站起身來,立即順從地跟著去讀書了。

  陸長亭走到桌旁一看,上面的書都微微打濕了。

  安喜立即撇開目光,露出了赧然的表情。

  陸長亭也不生氣,他本就是極有耐心的人。他拉著安喜一同坐下之後,陸長亭將書往安喜的跟前推了推,然後自己也找了書出來,隨後就這樣看了起來。

  安青貼心地為兩人關上了門。

  和安喜一塊兒,一待便是一整日,陸長亭那打濕的衣衫都被烘乾了,外面的大雨卻還未停歇。

  正好這時候安父回來了,便留了陸長亭用晚飯。

  安青打著傘前來,接他們到廳堂中去用飯。

  不可避免的,陸長亭就又見到了安松友和安夫人。安夫人的面容很是冷淡,見了安喜也都是不冷不熱的,全然不如安父對安喜的疼愛和看重。

  安松友一見陸長亭進門來,就連連皺眉,像是極為不待見陸長亭一般。

  陸長亭心底輕嗤一聲,根本不將這人放在眼中。

  從前他還以為安松友只是衝動了些,嘴煩了些,但如今他算是知道,安松友不僅煩人,還極為蠢,實在難以招人待見。難怪安父待安喜百般寵溺,卻都不大正眼看這個長子了。

  若是安松友日後繼承家產,那毀了安家不是夢!

  安父冷冷地瞥了一眼安松友,道:“像個什麼樣子?連客人都不知尊重了?”

  安夫人立即出聲打圓場,“好了,吃飯吧,這時候說這些作什麼?”安夫人的嗓音很是溫柔,不是語氣上的溫柔,而是一種嗓音天生的溫柔。她一出言,安父便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對著陸長亭點頭示意,請陸長亭在桌邊坐下了。

  因著有安松友這麼個攪屎棍的存在。

  陸長亭也沒什麼心思用飯,只簡單吃了些,想著回去的途中再買些小點心就是。

  一頓飯就這麼沉默地過去了。

  最後還是安父忍不住出聲問:“長亭日後欲做什麼?”其實站在安父的角度,他也認為陸長亭就這樣過著實在太埋沒了,但既然他沒跟著燕王走,旁的外人也不好說什麼了。何況以安父的眼光來看,他認為陸長亭不會停步於此的。他應該有更大的造化才是。

  若是現在陸長亭有什麼短期的謀生的打算,他倒是可以為陸長亭解決。

  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

  “看風水。”陸長亭淡淡道,他看風水的名聲都傳那麼遠了,他也沒必要遮遮掩掩了,何況如今他年紀已經不小了,尋常人家早就娶妻了。

  安父微微皺眉,覺得這樣有些不大好,但他也知道陸長亭是個有主意的,這時候他也更改不了陸長亭的想法,於是便爽朗笑道:“好!日後若是有何為難之處,告訴我便是!”

  與安家打了幾年的交道,也算是有幾分交情了。

  陸長亭很清楚安父是個什麼樣的性子,現在他若是真遇了麻煩,再求助於安父,他便沒那麼多的心理負擔了。

  於是陸長亭點了點頭,見他點頭,安父臉上的笑容便更濃了。

  安松友忍不住道:“自己兒子不幫,倒是幫起外人來了。”

  安夫人目不斜視,裝作沒聽見大兒子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陸長亭差點噗嗤笑出聲來。

  關鍵是安松友根本不值得人對他好啊,就連安喜對這個大哥的感情都不如從前了。這幾年過去,安喜是越來越討人喜歡,安松友卻是越來越討人厭。辦的事兒一樁不如一樁,讓安父發了好幾次火。

  這次他就和人做生意做賠了,現在指望著安父幫忙,偏偏安父不肯伸手,現在可算是被安松友抓住機會來抱怨了。

  安父根本就不搭理他,安父起身道:“既然長亭也用得差不多了,那我便親自送長亭歸家吧,外面的雨太大,別淋濕了。”

  幸而此時陸長亭早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裳,不然被安松友看見他穿著安青舊時的,怕是又要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了。

  陸長亭也不拒絕。

  外面的確雨很大,傘遮了跟沒遮是一樣的,還是坐馬車回去來得好。

  安父很快命下人備馬車去了。

  安喜左看看右看看,出聲道:“我也要一起送長亭。”

  安父極為寵他,此時自然不會拒絕,當即就抱著安喜一塊兒出門了,撐著傘上馬車的時候,安父自己大半個肩背還被淋在了雨裏頭,安喜則被護得很好。

  馬車很快駛離了安家,等將陸長亭送進屋,陸長亭也就順帶請安父在屋中用了點茶水。

  這還是安父頭一次到陸長亭的家中,他打量一圈,有些驚訝。

  “這裏可是不容易買到的。”安父感歎道。

  陸長亭也不遮遮掩掩,點頭道:“這裏是燕王令人準備的。”畢竟朱棣已經不在跟前了,陸長亭便也未再開口稱四哥,不然總讓他有一種詭異的炫耀感。

  安父並不驚訝,他就料到陸長亭和燕王是不可能鬧翻的,若是真得罪了一個王爺,陸長亭能活得這樣好嗎?那自然是不可能!那些人實在太會揣測了,卻忽略了許多細節。而此時安父再看這座宅子,也不得不打心底裏稱讚,陸長亭雖然年紀輕,但的確是奇人啊!

  能做到寵辱不驚,丟開手時半分也不留戀。莫說他了,怕是比他年紀大上許多的人,都未必能做到。

  陸長亭若是知曉安父心中所想,定然會忍不住道,你看見我寵辱不驚,那是因為我的捨不得早就表現過了,只是你沒見著而已。

  安父因為肩背打濕的緣故,並沒有停留太多,他帶著安喜坐著馬車回家去了。

  陸長亭則是燉了鍋熱湯,然後放了些蔬菜進去。再翻出點心來。雖然不多,不過能頂上這一陣了。

  他舒舒服服地加了個餐,然後等消了食,便裹著被子窩在床上繼續拾起許久未曾看的話本了。

  聽著外面的雨聲,陸長亭看得很是滿足。

  其實這樣的日子就夠了。

  看看風水,賺點小錢,身邊有兩個朋友,雖然都蠢了點兒。畢竟他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可發愁的啊,就算外面的流言說得再厲害,也都影響不到他半點。

  他就不去給朱棣拖後腿了。

  陸長亭合上話本,懶懶地打了個呵欠,然後便窩在床上睡著了。

  半夜雨停了幾個時辰,誰知曉待他第二日醒來,卻又是下起了雨,趁著晨起時分雨還不算太大,陸長亭便匆匆拿上傘出門採購食物了。他總不能餓死在屋裏吧?尋常人家都還好,換做他,他雖能吃苦,但他不會種菜啊,因而那小院子裏除了兩三朵小花,和兩棵大樹,別的什麼也沒栽種。

  既然不會種菜,那便只有靠買了。

  等買了菜和點心以及一些熱食回來,雨便下得大了。

  陸長亭看了看天空,初步推斷這幾日應當都是大雨,既如此,那他便不往安家去了,風水自然就更不會去看了。就留在家中休息,倒也快活舒坦。

  而這一場雨也的確沒出陸長亭的意料,大雨下了足足四天。

  可想而知雨停之後,城中城外有農田的百姓,又該是如何一片哀嚎了。陸長亭看了看院子裏濕漉漉的泥地,心底升起了點隱憂。農田遭殃,可就不單單是百姓的苦痛了,他這個全指著從菜農那裏買菜的,萬一沒得吃,那也會倍覺苦痛啊!

  陸長亭又在家歇了兩日,隨後便出門買食物去了,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還能採購到他想要買的食材。陸長亭松了一口氣,提著到手的食材便欲往回走。

  而這時候,中都城卻不知為何突然亂了起來。

  有人一邊奔走,一邊口中叫喊道:“殺人了!殺人了!”

  兩旁有人聽見,忙出聲問道:“誰死了?誰死了啊?”

  陸長亭微微皺眉,總不會是有什麼殺人犯跑到街上來了吧?他猶豫了一下,隨後加快了腳步,這樣的時候是萬不能摻合進去的。

  隨後,有人更驚慌地跑過來了,路人忙問道:“怎麼回事啊?到底出什麼事了?”

  那人道:“安家庶子死了!”

  安家?

  陸長亭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兩個字,於是他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住了。安家?這中都之中,除了那一個安家,哪里還有第二個安家?陸長亭的心緊了緊。安家庶子,是安青。安青死了?

  陸長亭是當真沒想到,幾天前那一次竟是他見到這個模樣清秀,會羞澀臉紅的青年,的最後一面。

  那安喜呢?安喜有沒有受傷?

  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死人?陸長亭咬了咬唇,還是沒敢直接過去。

  陸長亭叫住那瘋跑過來的人,問:“報衙門了嗎?”

  那人上氣不接下氣,“已經、已經有人去報了。”

  陸長亭便退到路邊去靜靜等候了。等衙門的皂隸前來,他再跟隨他們一同前往安家,這樣便穩妥多了。陸長亭此刻是很牽掛安家的安危,但他更有自知之明,不會衝動之下就去做沒頭腦的事。

  皂隸來得倒是很快。

  誰讓安父可是糧長呢?皂隸如何敢怠慢?他們帶了兵器,小跑著走過了街道。陸長亭也立即拔腿跟上,幸虧他這幾年功夫沒有白練,這會兒要跟上去倒是輕鬆得很。

  沒多久,他們就跑到了安家的大門外,下人們倉皇地跪了一地,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趁著皂隸們不注意,陸長亭從門邊溜了進去。

  現在他已然可以判定,裏面應當沒什麼大礙,不然下人們早就四下逃竄了。但既是如此,那安青是如何死的?

  陸長亭焦灼極了。

  此時皂隸也緊跟著跨門進來了,領頭的皂隸高聲道:“人呢?死的人在哪里?”

  “在、在裏頭。”下人顫抖著道。

  陸長亭便只有跟著繼續往二門裏走。

  一進二門,陸長亭便聽見了女子哭泣的聲音,低低的,仿佛有什麼情緒被壓抑著。陸長亭知道那應當是安家的姨娘。這個向來深居簡出,很少能見到模樣的女人,此時已經陷入到了極度的悲痛之中。

  陸長亭仔細聽了聽,卻又聽見了另一個女聲,哭得更難受,哭得更大聲,她的嗓音陸長亭很是熟悉。

  這不是安夫人嗎?

  難道……安喜也出事了?

  陸長亭強忍住了撥開皂隸沖上前去的欲.望。

  皂隸們進了小院子,於是陸長亭也跟著進去了。

  這一進去,陸長亭便看見了擺在院中的安青的屍首,面色隱隱發紫,頭髮散亂濕透,看上去像是剛從池子裏撈出來似的。見他這般模樣,陸長亭便猜到,他多半是淹死的了。

  陸長亭心底有點兒說不出的難受。

  原本是熟識的人,而安青為人又一向不錯,怎麼落水呢?方才那些口呼殺人的,說的是誰殺了人?

  陸長亭的視線調轉,看向了院中的其他人。

  姨娘被丫鬟扶著,哭倒在地上,面容慘白,而安夫人卻比她哭得更為厲害,一手摟著一臉嚇傻了的安喜,口中哭喊道:“安喜,你怎能如此啊?安喜……現下該怎麼辦啊?安喜……”

  陸長亭心底一涼,莫名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此時皂隸開口了,“安夫人,安夫人,這是如何一回事啊?這,這三公子為何會斃命呢?”

  安夫人卻只是一味摟著安喜哭泣,並不說話。

  皂隸雖然心急,但也不敢催促。皂隸們慣是見風使舵的人物,這安家的夫人他們當然得小心陪著。

  “安夫人……這……您若是不肯開口,我們也實在不好辦差啊……”皂隸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安夫人身後的丫鬟忙上前扶住了她,又遞了手絹給她拭擦眼淚。

  安夫人接過手絹,道:“……此事、此事不得外傳……”

  陸長亭站在一旁,心更緊了,他甚至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兩步。幸而此時院子裏正亂著,根本沒一個人注意到他。

  可越是這樣,陸長亭的心就越沉了。

  因為就連安喜都沒注意到他,安喜的目光全然呆滯,完全被嚇傻了。

  這個模樣的安喜,哪能算好呢?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此時聽著安夫人柔柔的嗓音,陸長亭有種不自覺想要打寒顫的滋味兒。

  “罷了。我便告訴你們吧……”

  “今日……”安夫人深吸一口氣,細細道了來。

  雨早已經停了,日頭也出來了,但此時站在採光充足的院子裏,陸長亭卻覺得渾身發寒。

  安夫人口中講述的是,方才,安家兩個兄長欲帶著幼弟出門,結果途經池塘邊上的時候,安青和安松友發生了口角,安喜為了保護長兄,便將安青推下池塘了,剛好前幾天大雨,池塘裏的水最是深不過,也最是冷不過,安青下去便沒了動靜,待下人們趕上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遲了。

  陸長亭聽得胸中登時積蓄起了一股怒氣。

  安喜將安青推下去?

  不可能!

  他與安家打了幾年的交道,他能不知曉這兄弟三人的性子嗎?安喜脾氣好,又天生有兩分癡傻,何況安喜跟著他和朱樉讀了不少書呢,安喜也是知道好壞的,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的。

  若說做出推安青下水的事,安松友倒是更有可能一些。

  但是偏偏安喜表現得嚇傻了,而安松友也是一臉悲色不似作假,再有安夫人的證詞。

  此時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安喜的嫌疑已然是最大。

  果然,那皂隸聞言變了臉色,忍不住頻頻向安喜看去。由安夫人,安喜的親生母親說出來的話,那自然是沒錯的。可他們也都知曉,安父最是疼寵這個小兒子不過。他們怎麼能就這樣將人帶走呢?等安父回來了,那豈不是要結仇?

  安松友咬了咬牙,出聲道:“不如……不如讓我代安喜走吧?”

  安喜似乎也聽見了這句話,他嘴角抽動了一下,而後兩行眼淚滑落了下來,但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皂隸也很是為難。

  這都是安糧長的兒子,他們能綁誰走啊?誰也不敢綁走!

  “不如、不如還是去請安糧長回來吧?”有皂隸出聲提議道。

  安夫人咬了咬唇,搖頭道:“他在外已經極為忙碌了,若是突然聞得此噩耗,還不知曉要出什麼事,不能告訴他。不能……”說著安夫人又柔聲哭了起來。

  而此時安家的姨娘已經呆坐在那裏,傻傻地望著兒子的方向,哭也哭不出來了。她艱難地扶著丫鬟的手臂,從下人手中扯過了衣袍,面容麻木地往屍首上遮蓋,因為衣袍終究沒有人身那樣長,便只能勉強遮住頭臉和身體。姨娘顫抖著扯了扯衣袍,不斷調整著,想要將安青整個人都裹住。

  陸長亭不自覺地咬住了牙。

  回過頭來,安夫人還在哭泣。

  皂隸們手足無措。

  反倒是沒人去關注死了的安青和悲痛欲絕的姨娘了。

  陸長亭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他的腦子裏擠滿了各種資訊,到底是哪里,是哪里不對?

  陸長亭咬了咬牙,乾脆快步走上前去,“安喜!”他沉聲叫道。

  皂隸們被這道聲音驚了一跳,忙回過頭來,便見陸長亭走上前來了。因著近年縣太爺和劉師爺對陸長亭的態度起了變化,這些皂隸們自然就更沒什麼眼光,也沒什麼保留了,他們見了陸長亭,便忍不住輕嗤一聲,道:“閒人勿要插手!”

  陸長亭冷了冷臉色,根本不搭理他們。

  他在安喜的跟前蹲了下來,低聲問他:“安喜,發生什麼事了?你慢慢與我說。”

  安喜茫然地對上了陸長亭的雙眼,他張了張嘴,眼淚流得更凶了。

  “我、我……”安喜陷入了極度的緊張和恐慌之中,便免不了又開始結巴起來了。

  安夫人臉色一變,忙將安喜抱到了懷中,“你明知道安喜連話都說不明白,你還問他做什麼?出去!你給我出去!你就是來看我們家中笑話的吧?”安夫人哭得更大聲了。

  皂隸們見狀,當即使了個眼色,於是兩名強壯的皂隸走了出來,架著陸長亭便要往外走。

  陸長亭沒有掙扎了,他比誰都清楚,這一刻掙扎沒有半分的作用。他的臉色轉為冰冷,目光也轉為冰冷,他冷冷地看著安夫人摟著安喜哭泣,他冷冷地看著這個院子,還有那些皂隸們。

  這時候陸長亭已經徹底明白過來了。

  安夫人在恐懼他發現什麼,並且一力阻止了安喜再開口辯解的機會,她和安松友的陳詞,看似是為了安喜說話,而實際上無疑是在將安喜推向深淵。偏偏還是在這樣巧合的時候,雨一停,安父剛出發離開了家門,如果沒有人去通知,他便不會返家,這一去便是許久。

  皂隸說請安父回來,安夫人百般推諉。

  再看她摟著安喜哭泣的模樣,與她往日冷淡的模樣顯得實在大相庭徑,若說母親因為即將要失去兒子,才會這般大聲哭喊,那麼安家姨娘又如何說呢?安家姨娘的模樣才真正令人感覺到眼酸。

  安喜不可能殺人。陸長亭堅信著這一點,最大的嫌疑還是安松友。只是現在一切都對安喜太不利了。只要安夫人一口咬死了是安喜做的,那麼這個案子就板上釘釘了。

  沒有人會去懷疑一個母親的話。

  陸長亭被推搡出了安家。

  很快,安家的下人關上了面前這扇沉重的大門。

  安家沒有了安父,安喜如今又做不了主,和善的安青又已死。看著眼前這處來過無數次的建築,陸長亭頭一次感覺到了陌生,還有毛骨悚然。

  安夫人想要做什麼呢?

  陸長亭的瞳孔驟然縮緊。

  他在安家這麼久,也早就看出了些苗頭。

  安夫人是想……為安松友鋪路!

  拿她小兒子的命,去了一個安青,好保證安松友為唯一的繼承人。

  陸長亭很希望這只是自己陰暗的揣測,但是他忍不住一再去聯想安夫人和安松友怪異的反應。

  陸長亭轉過身,挪動步子緩緩走開。

  外面的百姓忍不住沖著陸長亭指指點點了起來,他們都好奇門內發生了什麼事,偏偏他們又不得而知,此時便也只有拿陸長亭來尋開心了。

  陸長亭面色冰冷地前行,走著走著,他突然加快了腳步,甚至是忍不住奔跑了起來。他立即回家寫了信,然後雇人立即出城去尋安父。

  待那人出城後,陸長亭又覺得不保險,便又去了隔壁的藥鋪,拜訪老大夫。

  “您今日可是要出城采藥?”

  “是,長亭可是有何事?”老大夫慢悠悠地問道,似乎不受中都城中的“殺人案”的影響。他此刻就像是根本不知曉此事一般。

  不知曉或許更好。

  陸長亭朝他拜道:“長亭有事所托,請您出城采藥之前,先尋到安糧長,就說我有書信給他,事關生死,請他務必拆開。”

  老大夫笑著扶住了陸長亭,道:“這等小事,你將信給我。”

  陸長亭便將謄抄了一遍的信交到了老大夫的手中。

  老大夫拿著信,手顫巍巍地揣入了懷中,而後老大夫便叫上三兩學徒,和他兒子,一道乘坐馬車出中都城去了。

  到這時候,陸長亭才微微松了一口氣,而他也察覺到此時的自己,已然是一身冷汗了。

  若當真是安夫人要置安喜於死地,那麼安喜如今獨自留在安宅,都實在如同羊入虎口一般。

  陸長亭越想都越覺得難以安下心來,但就算安不下心又如何?

  沒了朱家兄弟的他,和沒了安父的安喜又有何區別?他只是一介風水師,別人平日裏或許買他的賬,但這時候卻沒人來買他的賬!何況朱棣的事還遺留了不少問題。這時候的陸長亭沒有半點力量可用。

  這種滋味,實在讓人憋屈極了。

  陸長亭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泡了一杯茶,越喝越清醒。

  而這時候他也能更清楚地推導出安夫人的動機了。

  安松友曾經多次控訴過,安父對待安喜太好,更是對能跟隨安父出門辦事的安青,橫豎瞧不順眼。如果一次能除掉這兩個人,不是正好嗎?而安夫人平日裏就可看出是偏心安松友的。她不想要一個傻兒子,想要捧出來一個更有前途的兒子。所以她和安松友聯手,布下了這樣的局。

  安夫人是安父的枕邊人,她知道安父什麼時候離開,什麼時候回來,所以她算准了時候下手。

  何其可怖!

  常言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是尋常人呢?安夫人能做到這一地步,陸長亭都不敢想像她該是喪心病狂到何種地步了。而安松友他倒是並不覺得奇怪,畢竟平日裏安松友就極為招人討厭了,他對待兄弟不睦,對待長者不尊,對待年紀比他小的也更無半點憐惜之情。

  這樣的人,皇家出來的都實在比他好了太多個檔次!

  陸長亭猛地灌了一口茶,心中依舊覺得難受極了。

  要怎麼樣,他才能救出安喜?

  那頭老大夫的馬車緩緩出了城門。

  老大夫掏出信給了兒子,“你快些,你騎馬去追。”

  中年男子接過去,也沒多問,點點頭便換了馬匹,快馬去追了。

  安父一行人,因為攜帶的東西多,人也多,行程倒算不上多麼快,何況他離開的時間也並不久,要追回來還是很容易的。

  三個時辰後,中年男子好不容易將人追到了,他匍匐在馬背上,臉色微微發白,像是下一刻便要暈厥過去一般。

  安父見他攔住了他們,倒是也有耐心地等男子開口說話。

  男子一邊掏出信來,一邊道:“陸小公子給的,說人命關天的大事……”說完,男子便開始大口喘氣了,實在是累得狠了。

  這陸小公子當然只有一個陸長亭!

  安父眯了眯眼,心道難得!

  陸長亭竟會向他求助?

  安父哪里想到,等他一拆開信,見到的卻是安喜危矣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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