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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武侯》第173章
第173章

  也不知朱標是否察覺到了洪武帝的舉動, 他消停了好幾日,都未曾再請陸長亭再往東宮去。陸長亭也趁著這個時候在燕王府中好生歇息了一番。

  轉眼便是洪武帝的壽誕。

  朱家都並非什麼喜好奢華鋪張的人, 因而這壽誕也並未如何大操大辦, 只是為了拿出皇家氣度,最基本的規矩是要講究的。陸長亭當然不能再以白身混入壽誕之中,於是他搖身一變, 成了朱棣身邊的隨侍。

  洪武十八年十月二十一日,朱元璋步入了五十七歲。

  當其他王公貴族陸續步入大殿的時候,陸長亭和朱棣已然身在殿中了。

  朱棣面色冷淡地看著走入大殿的人群,手卻是不動聲色地握了握陸長亭的:“委屈你了。”

  陸長亭倒是覺得這話有些肉麻了,他挪了挪有些酸麻的腿, 低聲道:“無事。”陸長亭是真的不在乎。以什麼身份出現在大殿中很重要嗎?重要的是他將來會是什麼身份。

  朱棣注意到他皺臉的動作,頓時會意, 於是主動伸手穿過了陸長亭的衣擺, 然後摸到了陸長亭的大腿上。

  陸長亭猛地一僵,聲音被壓低到了極致:“四哥,你做什麼?”

  為了方便和朱棣交談,陸長亭並不是直挺挺地站在他的身側, 而是選擇盤腿坐在了朱棣的身邊,因為有桌案和衣袍遮掩的緣故, 旁人還只當他是跪坐在了朱棣的身邊, 倒是半點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只是這腿盤久了,難免陣陣發酸。

  朱棣低沉的聲音輕輕地在陸長亭耳邊響起:“馬步還練得少了,腿軟了吧?四哥給你揉揉。”

  明明就是極為普通的一段話, 但是當從朱棣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陸長亭卻覺得有股說不出的情.色味道。

  原本只是腿酸麻的,現在倒是真的軟了。

  陸長亭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聲音幾乎是從牙間費勁兒擠出來的:“四哥。”

  朱棣低低地應了一聲,並未察覺到有何不妥。同時他的手上使勁兒,看似極為大力,實則力道柔和地揉動起了陸長亭的大腿。他的力道拿捏得當,酸麻感和酥爽感糅雜在一處的時候,陸長亭舒服都快呻.吟出聲了。幸而他緊緊地抿住了唇。

  當朱棣從他的大腿一路揉到小腿肚的時候,陸長亭背上已經覆了一層薄汗了。

  這時候只聽殿前太監道了一聲“陛下”。

  王公貴族及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陸長亭驚了一跳,忙站了起來,朱棣也從善如流地收回了手,和他的兄弟一起朝他的父皇見了禮。

  洪武帝與朱標走在一處,這也是別的王爺皇子求都求不來的榮寵。

  很快,洪武帝和朱標落座,別的人也相繼落座。

  陸長亭站在朱棣身後,視野陡然開闊了不少。恰巧這麼多人中,也有人在看他,在察覺到目光之後,陸長亭便立即回視了過去。這一眼便讓陸長亭愣住了。

  與陸長亭熟識的人不多,除卻朱棣,便也只有朱樉而已。只是現在打量他的並非朱樉,而是入京師那日遇見的齊恭王朱榑。

  朱榑的目光銳利囂張,甚至還帶了點兒侵略性。見陸長亭朝他看過去,朱榑便立即揚唇一笑,沖陸長亭露出了個極為狂妄邪肆的表情。

  陸長亭暗暗皺眉。

  這朱榑沒毛病吧?故意擺出這樣的表情是何意?

  就在這時候,陸長亭方才感覺到了另一道目光朝自己投來。陸長亭飛快地將自己的目光從朱榑身上抽走,然後看向了另一邊。

  那方坐著的是朱樉,許久不見,又經歷了次妃那一番折騰,朱樉身上外露的氣勢已然有所收斂了,面上表現出的成熟也更多了些,至少能給人以穩重的感覺了。

  陸長亭看著這模樣的朱樉,對他不著痕跡地笑了笑,然後便很快歸於了沉著。

  朱樉微微愕然,大約是沒想到陸長亭會對他展露微笑,遂也露出了一個濃烈的笑容。

  只是這時陸長亭已經別開了目光,因而並未能注意到朱樉的笑容。

  朱樉眼底飛快地掠過了幾點失望之色。

  不過隨著洪武帝開口說話了,眾人的注意力也都被聚集到了洪武帝的身上。

  陸長亭望向洪武帝的方向,嘴角不自覺地翹了翹,他花了極大的功夫方才壓下了心底的喜悅,沒有讓其表露出來。意料之中的,洪武帝很快提到了白蓮教,畢竟此事不僅對於朱棣來說是大功一件,對於洪武帝來說也是揚他威勢的一件大好事,壽誕已然

  開始,洪武帝自然也不再藏著此事,恨不得立即告知天下才好。

  只是當百官聽見白蓮教三個字的時候,都不由露出了忐忑的神色。

  不由得他們多想……白蓮教、明教一直都是民間最為令人頭疼的兩大反賊組織,可謂是殺之不盡也,何況這些反賊又多狡猾,說起他們來,可實在有些面上無光。皇上突然在這樣的時候提起白蓮教,莫非是要發作他們捉拿不力的瀆職之過?百官們心驚膽戰,看著洪武帝的小眼神都變得不對勁兒了。

  只要王公貴族們一派輕鬆。畢竟自朱元璋做了皇帝後,除卻幾個年長的兒子外,他對待自己的子孫後代們一向都是極為大方的,能吃喝玩樂生孩子就夠了,因而就算此時朱元璋發作,也發作不到他們的頭上去。

  洪武帝注意到這些人或小心緊張或輕鬆無比的神色,心底頓時也覺得有些好笑。

  他頓了頓,道:“民間邪教組織猖獗,爾等可有良策?”

  大臣們頓時苦了臉。果然來了!咱這不是壽誕嗎?就不能放輕鬆嗎?

  洪武帝欣賞夠了底下苦著臉的大臣們,這才又道:“罷了,也不必要什麼良策了。”

  眾人聽了這話,心底更涼,還以為洪武帝是積蓄了怒氣於心,只是此時還隱忍不發罷了。

  洪武帝沒再看他們的表情,一氣沉聲道:“燕王已經抓獲了白蓮教中一個地位不低的人,有他在前,想要抓出白蓮教餘下的反賊,便容易得多了。”

  殿中眾人霎時都睜大了眼。

  燕王?

  燕王抓獲了白蓮教中的關鍵人物?

  所以,皇上提起此事並非是為斥責他們,而是為引出燕王來……

  他們對於燕王的印象並不如何深刻,畢竟燕王之上有太子德才兼備,又有朱樉備受寵愛……洪武帝的兒子何其多,哪里是個個都能得外界關注的呢?

  直到這時候,眾人才陡然被喚起了對這位燕王的印象。

  似乎是分外英武……

  眾人忙跪倒在地,開口先是奉承洪武帝:“陛下真龍天子,白蓮教乃叛賊,正值陛下大壽之時,定是連上天都容不了這等賊子作亂了,方才叫他們都一一就擒!陛下神威,燕王英武!”

  他們的聲音還挺整齊。

  陸長亭相信若是分開來說的話,想必他們口中還能說出一串接一串更妙的溢美之詞來。

  大臣們是震驚的,喜悅的。

  但別的王爺皇子們,再看向朱棣的時候,目光就多少都有了極其微妙的變化。

  陸長亭和朱棣都注意到了這一點,但兩人這會兒都奇跡地平靜極了。

  陸長亭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那些王爺皇子……有何懼呢?日後這些目光只會多不會少。從今日起,朱棣便再也不是那個低調無聞,佔據苦寒之地,不受重視的燕王了。

  這些人也只是眼下方能嫉妒一二,他們又哪里會想到,燕王府中的人懷著更大的野心呢?陸長亭微微垂下了眼眸。這樣也好……這樣可以免去別人的防備,等到朱棣強大起來的時候,他們再反應過來那也遲了。

  正如陸長亭想的那樣,雖然朱棣因此出了個大風頭,但到底沒有引起眾人重視。只是有白蓮教這樁事在前,洪武帝的壽誕便越加熱鬧了,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歡喜。

  眾王爺皇子為賀洪武帝生辰,相繼送上了各自的壽禮,只是他們的臉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他們倒是精心籌備了一番,只可惜有朱棣在前,他們手頭的賀禮哪里還拿得出手呢?與“白蓮教”這個賀禮相比,什麼都被比下去了。

  朱棣面色不改,捧著一隻錦盒送了上去。

  洪武帝看也不看,便要交給身邊的太監,但是他陡然想起了這個兒子啃下了白蓮教這個難啃的硬骨頭,再與其他只知吃喝的皇子一對比,洪武帝難得升起了幾分欣賞之心,越看朱棣越覺得順眼,於是又收回了欲交給太監的那只手,就這樣當著朱棣的面打開了錦盒。

  如此動作,便算作是一種榮寵的體現了。

  別的皇子顯然也看出了一點,還頗為嫉妒地看了一眼朱棣。

  陸長亭就在後面瞧著,他將那些皇子嫉妒的模樣收入了眼底,也將朱棣沉著站在那裏的模樣收入了眼底。陸長亭心底陡然有了股引以為傲的感覺。他抿住了嘴角,忍住了笑容,繼續看著洪武帝打開了錦盒。

  朱棣對洪武帝並無多少父子情誼,若是真論起來,倒不如他與馬皇后的感情深。尤其在意識到洪武帝只對太子有著絕對的庇護後,朱棣對洪武帝便更沒了什麼孺慕的心思,此次壽誕,白蓮教之事與其說是為討好洪武帝,倒不如說是為了他自己。自然的,在準備賀禮的時候,朱棣也並未花多少心思。裏頭就放了塊手底下人尋來的暖玉,說是珍稀難尋,但在皇家哪有什麼真正珍稀難尋的東西?

  但是洪武帝此時看朱棣順眼啊,連帶的錦盒裏那塊暖玉也變得合心意了起來。

  “好!老四這塊玉送得正合心!”洪武帝毫不吝嗇自己面上的笑容,當即笑出了聲。

  其餘人自然也都跟著捧一番,將朱棣的孝心好好誇上一誇。

  這下又招致了多少微妙的目光,陸長亭都數不過來了。

  朱棣送上賀禮後,便迅速回到了位置上,陸長亭這才變幻了姿勢,重新盤腿坐在了朱棣身邊。

  朱棣低聲道:“可是覺得不耐了?沒一會兒便能回去了。”

  雖然是枯燥了些,不過還在陸長亭能忍受的範圍之內,他搖了搖頭,沒有過多地和朱棣交談。畢竟是在這樣的場合,陸長亭實在不願再被人瞧出他和朱棣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

  洪武帝畢竟年紀大了,日日政務壓身,哪里還有多餘的精神來舉辦什麼壽誕?沒多久,洪武帝便當先帶著皇太孫朱允炆離開了,而後便由正當年輕的太子主持大局。

  朱棣心中積壓著對朱標的不快,此時自然不欲給朱標留面子。他當即起身帶著陸長亭向朱標告退。朱標是個脾氣好的長兄,加之洪武帝都已然離開了,他自然也不會攔著朱棣。不僅如此,朱標還關心地多問了兩句:“四弟可是身體不適?”

  陸長亭看出了朱棣壓抑在心中的那些不快,他不希望朱棣這麼快就暴露在朱標的眼中。朱標是脾氣好,但不代表他蠢,會察覺不出別人的反感。於是陸長亭當先出聲道:“是我身體不適。”

  朱標早就見識過朱棣對陸長亭的關心程度,此時也不作懷疑,反倒還對陸長亭關懷了幾句:“若是嚴重了,便請個太醫去瞧瞧,身體為重。”

  “是,多謝太子殿下。”陸長亭一臉淡然,全無受寵若驚之態。

  旁邊的人只能看見太子和一個俊美少年在說話,不由得朝陸長亭投去了嫉妒的一眼。

  “那、那長亭便隨四弟回去好生歇息吧。”朱標哪里敢耽誤了陸長亭的休息呢?畢竟太子妃的性命,東宮的安危都還系在陸長亭的身上呢,若非此時乃是父皇壽誕,朱標便恨不得親自叫個太醫來為陸長亭瞧瞧了。

  陸長亭淺淺松了一口氣,和朱棣一同迅速離開了大殿。

  待走出來之後,陸長亭才瞥見朱棣面上的神色並不見緩和,反而愈加冰冷了。

  陸長亭心知應當與朱標有關,但此時還身在皇宮,陸長亭也實在不好開口,便強行忍住了說話的欲.望。待到徹底走出了皇宮後,陸長亭方才握住了朱棣的手,低聲道:“四哥怎麼了?”

  朱棣搖了搖頭。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車輪都轉動了起來,噠噠噠的馬蹄聲在耳邊響起……久久,陸長亭才驟然聽朱棣道:“朱標為太子……”

  陸長亭聽得有些一頭霧水,朱標為太子怎麼了?

  緊接著陸長亭才聽見他冷笑了一聲。

  陸長亭的心霎時便揪緊了。

  ……朱棣這是徹底對朱標有所不滿了?

  比想像中來得還要快啊。

  陸長亭一時間也不知是該欣喜這麼快就走上了歷史軌道,還是該為朱標掬一把淚了……

  朱棣面上的表情重歸於沉靜,再看不出半點冷漠或不快的味道。他倒了杯茶水遞到陸長亭的手中:“餓了吧?”語氣溫和得仿佛剛才那聲冷笑不是從他喉中發出的。

  既然朱棣沒有揪著這個話題往下說的意思,陸長亭也就順著掠過了這個話題。

  “是餓了。”

  朱棣笑了笑:“其實桌案上擺著的飯菜味道並不如何。”

  陸長亭點頭:“瞧著連個熱氣都沒有,看了也沒什麼食欲。”

  “待回去了,我讓廚房做些吃的……長亭想吃什麼?”

  陸長亭正要回答,這時候卻有一陣馬蹄聲近了。

  “燕王殿下!陸公子!”

  應當是那騎馬的人在喊。

  誰敢在皇城中如此縱馬?如此放聲大喊?

  陸長亭心底頓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忙掀起了車簾。朱棣一手按住了他,當先出聲道:“何事?”

  朱棣的聲音沉穩冷凝,那人原本火急火燎的,被“冰水”這麼一澆,倒也冷靜下來了:“燕王殿下,請您帶著陸公子往回走。”那人頓了頓,極為小心地道:“……東宮出事了。”

  陸長亭微微一挑眉,拍了拍朱棣的手背:“走吧。”

  朱棣面上的溫和之色褪去,又重新泛起了冷意。但是東宮出事,求到他的跟前來了,他自然不能視若無睹,否則日後便會釀成大麻煩……他倒還好,但長亭卻不行。

  朱棣只得下令,讓程二調轉方向。

  馬車掉了個頭,再度朝著皇宮的方向奔去。

  陸長亭低聲問那人:“東宮出了何事?”

  那人看了看陸長亭,卻是緊閉著嘴,半點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朱棣見狀,面上表情不由更冷了。

  事關東宮,他不願意在這裏說倒也能理解,但錯就錯在這人不該無視了陸長亭。這般不將陸長亭放在眼中,那還來請什麼人?

  朱棣心頭泛起陣陣冷意,毫不客氣地將這筆賬算在了朱標的頭上。

  待到再度入了皇宮,便立即有太監引著他們往東宮走,程二等人便被攔在了外頭。

  等入了東宮,陸長亭卻也不見朱標的身影,想來此時他還分身乏術。

  引路的太監轉過身來,道:“陸公子,這邊走。”

  朱棣心底的冷意已經積蓄到了頂點,他一把拉住了陸長亭,道:“太子呢?”

  太監愣了愣,道:“太子殿下還在壽誕中主持大局。”

  朱棣拉著陸長亭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大哥不來,我們怎敢在東宮中隨意走動?一切還是等大哥來了再說吧。”

  引路太監和之前騎馬那人同時愣住了,沒想到在這樣緊急的關頭,朱棣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們卻沒注意到,此時朱棣眼底一片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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