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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母威武(長女就是狂之二)》第4章
第三章

  寂靜夜色中,賀喬殷一路走回自己的萬譽閣,在這燈火通明的偌大庭園裡,有湖石、花台及迴廊,他走進華麗宏偉的廳堂,往後方長廊走,一路經過亭台樓閣,經過庭園,來到書齋。

  門口還站著石傑跟何松,兩人知道稍早前主子是跟著秦劍離開的,可現在怎麼一個人回來臉色還如此凝重?

  兩人好奇的看著主子走進書齋,驀地——

  「放開我!」

  黑夜中,突然傳來一個氣憤聲,兩人往聲音來處看去,就見越瓦納像在拎隻貓似的,拎著使勁掙扎的賀喬書飛掠而來,然後,輕靈的在兩人身前落地!朝兩人一笑,繼續提領著三少爺的後衣領將他拖了進去。

  兩人探頭見越瓦納將三少爺拎到主子面前丟下後,一拱手,很率性的往窗戶飛掠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為什麼他們不會武功呢?兩人好羨慕啊,此時主子的目光突然射向他們,兩人很機靈的將書齋的門給帶上,也關上耳朵。

  而賀喬書狼狽的跌坐在地,甫抬頭,一張俊秀的臉上鼻青臉腫,還有掩飾不了的害怕,嫡出大哥跟他們這些兄弟長得都不像,較偏向他的生母,甚至比女子還要漂亮,但家裡甚至外面的商場上,沒人敢輕忽他,因為他一旦繃起臉,就能形成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讓人心生畏懼。

  賀喬殷翻看桌上的帳本,刻意忽略他好一會兒,才不疾不徐的開口,「你今晚在夜雲軒大鬧,目的就是馮家六姑娘。」

  他吞咽口口水,不敢應話,頭垂得不能再低。

  「你院裡小妾多名,通房多名,甚至連男倌也偷渡進府,外頭還有妓院紅牌等多名紅粉知己。」賀喬殷闔上帳本,優雅起身,一步一步的走近簌簌發抖的弟弟,緩緩俯身,露出親切的笑容,「大哥覺得你那胯下禍根實在太招事,不知下烙鐵整治?還是切了?會不會安份點?」

  他臉色蒼白,急急的撲通跪下,身體抖得如風中落葉,「哥,大哥,我會安份,會安份,絕不會去碰馮姑娘,不然,我就絕子絕孫。」

  賀喬殷半蹲下來,漂亮的俊臉上還是笑容可掏,「你的話能信?不久前,你對別家閨女霸王硬上弓,給了幾千兩擺平收為小妾時,好像也下了一樣的詛咒。」

  賀喬書看著大哥,對上那雙閃動著陰沉風暴的黑眸,嚇得差點沒屁滾尿流,牙齒打顫的道:「這這這次是真的了,千真萬確的——唔——」

  他的口中突然被塞進一顆藥丸子,還來不及吐出來,就在嘴裡化了,他冷汗直冒的看著突然邪魅一笑地站起身的大哥。

  「你的話取信不了我,我只能用些手段,讓你在三個月內,當當和尚。」

  賀喬書臉色大變,急急的跳著起身,「大哥,你太狠了,怎麼可以這樣」

  「老實說,對你,還有幾個廢人似的庶弟,我都很想喂這種藥,除了玩女人,仗勢欺人外,你們就是廢物,可偏偏與我有血緣——」賀喬殷臉色冷硬,「一個人的耐性有限,你可以把我的話說給與你同樣耍廢的其它弟弟聽。還有,誰敢動馮家六姑娘,這輩子都當不了男人,滾!」

  賀喬書哪敢再留?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但越想越不甘願,他咬咬牙,轉往生母住的院落告狀去。

  他的生母穆姨娘可是父親最寵愛的七姨娘,他也等於是父親最寵愛的兒子,一旦大哥回江南,在這賀府,他就是能橫著走的大爺啊。

  砰地一聲,穆姨娘聽完兒子的話後,怒拍桌子,「為了那個小賤人,你大哥是瘋了嗎?你回院子去,娘替你討公道去。」

  她怒氣衝衝的就往賀敬哲的院裡去,一見到丈夫就嬌蠻的哭訴起來,「不過是一個賴在咱們家不走的姑娘,怎麼為此這麼嚴厲懲罰三少爺了?再說了,這也是在逼她走啊,不然花的還不是咱們賀府的銀子!」

  賀敬哲點頭,但懼怕長子,只能含糊的說:「話是沒錯,可是藥都吃了,就忍三個月,三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她臉色一變,「好,那老爺接下來的三個月,也別讓奴家侍寢,反正,三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賀敬哲倒抽了口涼氣,張了張嘴,才無奈說:「你何必與我置氣呢?我去替喬書問問解藥好了。」

  這就是她依仗的地方,她不是只靠美貌身材抓住這個男人,她進門前可是皇城萬花樓的花魁,如何讓男人飄飄欲仙的床上銷魂術,才是她在賀府受寵的主因。

  為了討美人歡心,賀敬哲硬著頭皮,也不得不走一趟萬譽閣。

  說來窩嚢,若非這張老臉,他要進這禁區可不容易,一路來到書齋前的院子,就見大兒子的貼身侍衛秦劍跟越瓦納正步出書齋,門口的石傑正向兩人拱手。

  「咳咳——」他刻意咳了咳,引起三人注意。

  秦劍跟越瓦納齊將目光看過去,再低頭交換一下目光。對這名沒有父親樣的老爺實在無好感。

  幸好主子剛剛新派了任務給他們——要他們從今而後,輪流守著夜雲軒,除了那裡發生的大小事都得按日稟報外,還得查查馮雨璇過去在和郡侯府的生活。

  這可是主子頭一回對名女子產生如此大的興趣,或許在將來,賀府會有一番新風貌呢,他們如此期待著。

  兩人有默契的一笑,齊齊走向賀敬哲,向他作揖行禮,隨即越過他走人。

  賀敬哲臉色頓時難看了的,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下屬。他當然也清楚這兩個江湖人士,還有包括石傑、何松及秦嬤嬤,都被納入大兒子的「自家人」名單內,大兒子還曾當眾霸氣宣稱,這幾人誰也不許指使做事、不許傷了,不然,他不會善罷干休。

  思緒間,他臭著臉走到書齋門口,石傑倒是恭敬的朝他行禮,喊了聲老爺,再往內請示,「大少爺,老爺來了。」

  「進來吧。」

  賀喬殷喊了一聲,便看到父親擠著一張不甚自然的笑臉走進來,在聽他說明來意後,他半點不意外,就是賀喬書的事,希望他給予解藥。

  「沉溺女色易誤事,父可知從回府處理事務至今,兒子從沒碰過任何女人。」

  「你原本就有非人的意志力,何況食色性也,喬書年紀輕,總是血氣方剛……」賀敬哲還是忍不住替三兒子說話。

  賀喬殷其實也該習慣了,只是,心還是隱隱的抽疼了一下,「所以,我犧牲食色,一心一意守護店鋪的生意,護賀府一家老小的安好,根本是自己無聊多事?」

  一株極美的笑容在他俊美的臉上漾開。

  賀府上下誰都知道,賀喬殷笑得越美,心便愈冷,處事便越殘暴極端。

  於是,這抹笑讓賀敬哲的一顆心撲通狂跳,臉色也發白了,「沒有沒有!你說得對,會誤事、會誤事,我叫他忍,忍忍就過了,你忙,你忙。」  

 不是他這老子太沒種,三年前,也是這種笑容過後,賀喬殷沒有再回皇城一趟,任由一些虧損連連的店鋪關門,賀府得賤賣古董古畫,才有繼續過豪奢的生活,就在坐吃山空的威脅下,家中幾十口齊力要他下南方將賀喬殷請回來救援的聲浪差點沒將他淹沒,那種可怕的經驗一次就夠了。

  就在賀敬哲垂頭喪氣離開不久,擅於混水摸魚的何松就笑咪咪的越過石傑大喊,「大少爺,我回來了。」

  雖然主子沒派他去盯夜雲軒,但他太好奇,早就拉著秦劍問個究竟,所以也很雞婆的溜到三少爺那裡去偷看後續的發展,這可不是為了他自己,他在主子身邊侍候多年,很清楚主子對馮雨璇起了興趣。

  賀喬殷手裡端著一杯茶,態度倒是輕鬆優雅,「聽到什麼好玩的?」

  何松眼睛亮得猛點頭,「大少爺,我跟你說,三少爺一回院子,知道馮姑娘跟百合在他大廳裡等他,連看也沒敢看一眼,一手還摀著胯下,火冒三丈的吼著下人,將她們趕回夜雲軒。」

  賀喬殷薄唇微彎,淺淺一笑。

  「大少爺,若是秦大哥沒跟我說馮姑娘做的那些事,我還真給她騙了,她啊,很會裝呢,柔柔弱弱,我見猶憐,被百合攙扶著走,將身子幾乎都斜靠在百合身上。」

  何松邊說還邊學著美人兒的弱不禁風,「還有啊,她頭低低的,讓那頭長長黑髮遮住大半張臉,看著就真虛弱,有下人還忍不住靠上前幫忙扶,我還真想看看她像猴子俐落上樹的模樣呢——」

  聽著他活靈活現的生動形容,賀喬殷在笑逐顏開之餘,突然覺得可惜,他應該去看看她表演的。

  多久了?他要忙的事太多,何曾有此時的舒心愉悅?

  腦海浮觀那張讓人驚艷的粉臉,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再想到灰頭土臉離開的父親,若沒意外,應該是去玉和院了。

  夜色中,離萬譽閣隔著假山造景的玉和院,燈火通明。

  「你這段日子就安分些,別再去惹事。」賀敬哲繃著一張臉看著躺在床上的三兒子,再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穆姨娘,見那張美得讓他銷魂的臉色難看,他心虛的輕咳一聲,「夜深了,我去你那裡休息。」

  「妾身今日身體不方便。」她沒好氣的怒道,還刻意轉開臉不看他。

  他摸摸鼻子,「那——我先走了。」

  她飛快的回頭看著像後頭有鬼在追的丈夫,又氣又委屈,他竟然沒有安撫她?

  「娘何必?大哥真發火了,家裡誰敢跟他對著幹?再說了,兒子找娘吐苦水,娘也讓爹去找大哥了,我的目的就達到了,我就是要讓大哥知道爹也知道他做了什麼,爹又有多疼我,哼,大哥他永遠也不能讓爹上心。」說來,這也是賀喬書最驕傲的事,太優秀的兒子能幹麼?只突顯老子的無能,爹怎麼會疼愛?

  「呿!娘倒不知你這心思,讓你白白利用了。」說是這麼說,穆姨娘艷麗的臉上倒是浮上笑容。

  賀喬書很懂得拿捏母親的心,「還不是娘教的嘛,只不過,娘不去侍候爹,不是把機會讓給其它人了?」

  她好笑的瞪他一眼,「娘自有手段,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只是——」她還是感到困惑,「家裡及鋪子裡的事那麼多,賀喬殷怎麼有閒情管到那賤人那裡去? 」

  他沒好氣的撇撇嘴,「哼,也許百合那丫頭早就想了法子,讓大哥去看過那丫頭了。」

  「看過又如何?她是長得貌若天仙,但整個人畏畏縮縮的頭也不敢抬,小家子膽怯的模樣,真的好男人是看不上眼的,就你這沒眼光的看上了。」

  她恨鐵不成鋼的輕點了兒子的頭一下,「不然,你以為和郡侯府會讓她來沖喜?」

  他想了想,也是,「算了,女人那麼多,我就忍忍,倒是娘,還是把爹的心抓緊一點,我未來可都靠娘呢。」他朝母親露出諂媚的笑臉。

  「這點還要你說!」她撇撇嘴,「只是,究竟誰扮鬼嚇你?馮雨璇那丫頭是軟趴趴的讓人扶到這裡,許多下人都看到了——」

  他突然掄起拳頭就往床頭用力一槌,咬牙怒道:「還用想嗎?肯定是其它妒忌我的兄弟逮到機會整我的,哼,要讓我查出來是誰,我一定不會饒過他。」

  「你少再惹事,其它人就巴不得我們出事兒,你還滿頭辮子的讓人抓?」她嚴正制止,「反正,賤丫頭那裡,我會找人去治她,不必咱們娘倆出手。」

  當晚,她就替馮雨璇製造了一名敵人。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慣會鬧事的三少爺安分下來後,賀府表面上看來稍稍平靜,事實卻不然,向隊穆姨娘慫恿翁氏所出的嫡女賀怡秀去夜雲軒後,個性驕縱的賀怡秀每天都會去走上一趟,冷嘲熱諷,就是要馮雨璇滾出賀府。

  「她到底礙著她什麼?」

  書齋內,賀喬殷抬頭看著向他報告的越瓦納。

  「女人天生不喜歡比自己漂亮的女人,而且,再過一陣子,皇城各世家就會開始舉辦一連串的賞花宴、茶宴,甚至上寺廟焚香祈福。」

  何松掰開手指頭一個個算起來,「大小姐個性不好,但那張臉還算傾城,偏偏跟馮姑娘一比,可是又差一大截,若沒讓她滾回慶州去,要是在哪露起一次臉,大小姐就沒能出風頭了。」

  賀喬殷搖搖頭,真不知該說是有人吃飽撐著沒事,還是馮雨璇那張出色的臉太招搖,他想了一下又道,「她還是繼續扮膽小怯懦的小可憐?」

  越瓦納點點頭,眼中浮現笑意,「是,昨天在大小姐氣得抓狂,要丫頭將她從床上抓下來時,她突然抬頭,一臉驚恐的看著大小姐喊了一聲『有鬼啊』!就裝死昏過去了,大小姐原本還氣得想揪人,但可能也覺得害怕,臉色蒼白的急急走人了。

  他勻起嘴角一笑,「她倒挺會替自己解危的。」

  一旁聽著的何松點頭如搗蒜,「小的覺得她跟爺一樣聰明呢。」

  跟他一樣?賀喬殷眼中笑意更濃,心情也極好,但在接下來的時間,一連接見幾名皇城店鋪的掌櫃,聽他們報告帳本營收,還有幾個賀家少爺小姐白吃白拿,甚至還索大筆銀子花用的行為後,表情越來越凝重。

  「大少爺,我們實在管不了,幾位少爺小姐都說了這些店是賀家開的,銀子賺來就是給他們花用的,他們是主,我們是奴。」兩鬢斑白的何掌櫃彎腰說著,但說得心酸,也說得憤慨。

  「老奴多說了一句,他們就摑了老奴兩耳光,質問是否想回家吃自己。」年紀也有半百的葉掌櫃難過的低頭。

  賀喬殷的心情又能好到哪裡去?他會這麼努力的讓這些商鋪維持正場營運,也是因為這幾家店大多都是他睿智的娘親一手建立的。

  賀家雖是個商業大家,卻出了他爹這名沒有經商天份的男丁,若沒有他娘親力親為,賀家早就敗了,娘親明白爹沒本事管家經商,在他小時候就囑咐幾名老管事要代替她教導經商管家事務,當時,娘親的身子在長年勞累下已有狀況,而眼前這兩名,都是曾經諄諄教導過他的管事。

  「這事我會處理,日後,他們要錢,你們就給。」他說得乾脆。

  兩人詫異的抬頭看他。

  「如此做,是不讓兩位管事為難受委屈,但這帳,我會找他們算。」

  兩人感激點頭,如此在乎下屬的大少爺,莫怪乎,即使他不在皇城,每一家店鋪的奴僕儘管被賀府其它人羞辱,氣得不想幹,但還是忍氣吞聲,為了大少爺留下來了。

  賀喬殷讓管事們離開後,沉默不語,渾身散發森冷陰鷙的氣息,連在旁侍候的何松也不敢出聲,過了好一會兒,賀喬殷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再一口,待杯子一空,逕自倒茶,再喝一口,直到緩和心情後,才將帳本拿過來翻開。

  何松也是極有眼色的,直到此時才乖乖的上前磨墨。

  賀喬殷拿起狼毫筆沾墨,就帳本上記錄賀家人從店鋪拿的物品及銀兩打上勾做記號。

  主子表情淡淡的,但何松越看越生氣,賀家那幾個敗家兒女拿這些真的亳不手軟,尤其是一家酒鋪,花雕酒、陳年女兒紅,可都是店鋪釀酒老師父珍釀的上等好酒,幾乎被拿了一空。  

  不過,氣歸氣,他在大少爺身邊也服侍多年了,從他眸中越來越濃的邪魅笑意,他知道絕對有人要倒大楣了!

  「大少爺,秦嬤嬤過來了。」

  門口,石傑的聲音響起,秦嬤嬤便走進來了,她看著在案桌邊侍候的何松一眼,何松像是想到什麼,頓時苦了臉,急急低頭。

  她微微一笑,走上前,向大少爺行個禮才道:「我知道大少爺都有留人在盯著馮姑娘那裡,不過,這事兒我瞧著緊急,趕緊過來,看大少爺要不要去一趟?」

  她將夜雲軒那裡就要鬧騰的事說了,然後,雙眸期待的看著他,「那可是惡意的栽贓啊。」

  他莞爾一笑,「我還有事得處理。」

  他拍拍桌上那些帳本,一副沒法子的模樣她瞪大了眼,然後,像是想到什麼,又看了何松一眼。

  賀喬殷,看著兩人迅速交換目光,何松看來有些不自在,但秦嬤嬤瞪了他一眼,何松吞咽了口口水,這才尷尬的看著主子,「大少爺不出手嗎?」

  「英雄救美?」賀喬殷卻是看著秦嬤嬤說。

  她用力點點頭。

  「那裡有人盯著,不會出事的。」他對自己人很有信心。

  她忍不住開口再勸,「大少爺真不去瞧瞧嗎?夫人可被大小姐請過去了。」

  「那又如何?秦嬤嬤那麼關注她的事,實在不像你的作風。」他出聲揶揄。

  秦嬤嬤大多在獨住的佛堂茹素念經,他曾經想接她到南方居住,被她拒絕了,說要在這裡當他的另一雙眼睛,這賀府有太多他母親投注的心血,身為其母的貼身丫鬟,她不忍見賀府被這些貪婪爭利的人給弄垮了。

  她當然也關心他的終身大事,但就後院那幾名通房丫頭,她也只會念上幾句,可不曾如此熱衷的去關注。

  「那大少爺呢?派人盯著,那麼關注她,晚上還像個樑上君子掠身上樹偷看姑娘家睡覺,就符合你的做事原則?」她也笑咪咪的調侃去,毫不去看一眼某人因她這一句話,整個人抖了一大下,她沒理會,笑笑的行個禮離開。

  賀喬殷的表情也很精彩,他摸摸鼻子,有些尷尬,再抬眼看向神情越發顯心虛的何松,沒想到他還沒說話,何松馬上就跪下,苦著一張臉自首——「別怪我啊,爺,秦嬤嬤逼問我,大少爺跟馮姑娘有沒有碰面?我要不說,她就不煮她的拿手菜給我吃……」

  賀喬殷又好氣又好笑,揮手要他下去了。

  「爺用不著奴才,那奴才就去那個一下嘍。」何松露出個大大笑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出去。

  賀喬殷從他臉上興緻勃勃的笑容,不難理解「那個」是要去「看戲」。

  只是,他翻看著帳本,卻再也看不下去。

  他無法不去想馮雨璇,想著前兩日,秦劍向他稟報,近日賀怡秀見了馮雨璇出色的外貌,頻頻前去找她麻煩,冷嘲熱諷,就是要她離開,但她總是靠著作死裝弱的度過一關又一關,賀怡秀將翁氏都帶過去,還準備拿一雙丫鬟繡的男鞋要潑她髒水,也難怪秦嬤嬤替她著急了——

  思及此,他倐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 * *

  夜雲軒的院子裡,多了四名髙壯小廝,是翁氏院裡的奴才。

  廳堂後方,小巧的內室裡,馮雨璇並沒有躺在床上,她坐在椅子上,表情不若過去的膽小害怕,看著翁氏的眼睛意外的明亮。

  賀喬殷此時就好整以暇的窩在最佳位置——一株枝葉茂盛可以俯看室內狀況的大樹上,另一旁則是被趕離位置的越瓦納,越瓦納還好笑的指了指另一邊一個隱藏在廳堂邊窗下方的一團黑影,那就是何松。

  賀喬殷笑了笑,那位置倒也挺好的。

  越瓦納低聲轉述方才的狀況翁氏過來後,賀怡秀就憤憤的說有看到馮雨璇在偷繡男人的鞋子,翁氏就讓丫鬟去搜,還真的從床榻的枕頭下找到,只是,馮雨璇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僅靜靜的看看賀怡秀撒潑。

  此時,百合站在馮雨璇的身後,臉上憂心的神情明顯。

  賀喬殷好奇的眸光再度落到馮雨璇身上,看來她這次沒打算再裝膽怯了。

  翁氏坐在桌前,冷漠世故的微仰著下顎,一臉難以討好的樣子,事實上,自親生兒子逝世多月,她雙頰變得更削痩,整個人看來更陰沉。

  賀殷喬對這個繼母說不上喜歡或討厭,她的心思都在她親生的兒女身上,兩人從來都不親,見面也只是點頭。

  室內的氣氛是緊繃的,那雙被指是「馮雨璇不安於室而繡給男人」的鞋子靜靜躺在桌面上,每個人都在等著馮雨璇開口說話。

  「不說就是默認了,娘,你瞧瞧她那一臉狐媚樣,住在我們家,還做這下流的骯髒事,這種賤人若繼續留在咱們府裡,不知道又會勾引了誰呢?」賀怡秀拉著母親的袖子,一臉鄙夷的看著馮雨璇。

  馮雨璇輕嘆一聲,她真的不明白,吃飽撐著的賀家人怎麼那麼多?那個像神一樣存在的賀喬殷看來也不是神人級的男人,不然,都多久了?沒離開也還沒時間管到她這裡來。

  她伸手拿起桌上那雙暗色布料的男鞋,上方還有刺繡,繡著蘭草,繡功真好,她輕輕撫摸花樣上的繡線,另一手卻是舉起,揉揉狀似酸疼的纖細臂膀,低聲說著,「這可是耗上幾個白日、連熬幾夜,熬得眼睛都紅紅的,才完成的。」

  此話一出,很多人都懵了。

  賀喬殷蹙眉看了越瓦納一眼。

  越瓦納連忙壓低聲音,「主子,這幾日,我跟秦劍日夜輪流的在這兒看著她,她過得可舒心了,絕沒捻著繡針做過鞋子。」

  賀喬殷的黑眸閃過笑意,饒富興味的看著屋內的馮雨璇。

  百合也是一臉呆愣,晚上她是偷溜出去與人幽會不錯,但白日,她可不曾看過小姐拿繡針啊。

  賀秀怡詫異的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她們很清楚,那雙繡鞋根本一開始就是藏在丫鬟的袖子內,在搜床榻時,假裝從枕頭下找出來的,馮雨璇怎麼會說是她做的?!

  但戲不能斷,她只能硬著頭皮朝她大叫,「你終於承認了,哼,你做這要送誰的?把跟你做下流事的男人說出來!」

  但馮雨璇像是沒聽到她說的話,只是再次撫摸鞋子上那細緻花紋,像在自言自語般的說:「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我現在又算什麼?這裡不是我的家,可是,我也回不了原來的地方——」

  她哽咽了,眼眶紅了,「然後,我想到一句話,『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與賀家二少爺雖無緣成為夫妻,但我為他鳳冠霞帔,為他上了花轎,兩人合該也有十年以上的緣分,所以,我就想親手替他做雙鞋子,再燒給他,也算全了我們這一生有緣無份的姻緣。」

  她的聲音雖然低低的,但也因為四周很安靜,每個人倒是聽得一清二楚。

  翁氏想到從小病弱又早逝的親生兒,不過十五歲啊,她心裡怎不疼?再想到馮雨璇上花轎後遭難差點香消玉殞,她也多次過來為難,沒想到,她不但沒放在心上,反而還念著她無緣的兒子。

  這賀府上下,誰還記得她苦命的兒?連親生女兒——她看向珠翠環繞的女兒,氣色極好,親哥哥死時,也只小哭一會兒,再也沒提及。

  思及此,翁氏原本陰晦的目光,變得柔和些,「難得你如此有心。」

  馮雨璇只是緩緩搖頭。

  賀怡秀不平的咬著下唇,怎麼會這樣?她是要栽贓馮雨璇的,怎麼反而讓她得了人情? 「娘,這賤女人分明是騙你的,她跟哥又沒見過,怎麼有心?我看她一定是巴上府裡什麼下人了,瞧瞧她,一臉狐狸精樣。」她就是見她那張粉妝玉琢的天仙面容不爽。

  「賀大小姐,我重傷進賀家門,臥榻月餘才能坐起身,進出除了我家丫鬟外,也只有幾名嬤嬤,哪來的男子?」馮雨璇淚光盈盈,「賀大小姐,我只是個人微言輕的侯府庶女,你何必視我為眼中釘?我繡這鞋子只是為了你哥哥啊——」

  「騙子!」她怒叫。

  「好了!」翁氏沒好氣的看了女兒一眼,「這事你鬧夠了。」

  「娘!她真的是個騙子啊!」她氣得直跺腳。  

  「為什麼要一直說我是騙子?我不過是想替你哥哥盡一份心啊。」馮雨璇臉色煞白,「你哥哥早逝,我心裡惦記著,也是不捨。」

  賀怡秀瞧她淚眼汪汪、楚楚可憐的模樣,憋在胸口的怒火層層疊疊,越燒越旺,終於氣不過的衝上前,對她嘶吼,「你這個不要臉的大騙子,那雙鞋子明明是我叫丫鬟繡的,你左一句右一句的都是為了我哥哥?而且你這窮鬼在我家白吃白喝的,哪來這麼好的絲線可以繡鞋?」

  「那到底是誰在栽贓?」馮雨璇可憐兮兮的哭問。

  「你真是笨到無藥可救了!我不都說了是我——」賀怡秀原本吼得臉紅脖子粗的,但臉色刷地一白,一手摀住自己的嘴,天啊,那個賤女人挖個坑,她竟傻傻的讓自己跳下去。

  翁氏聽了,豈能不明白是什麼狀況?她怒不可遏的看著女兒,「真是我的好女兒啊!嫌我煩心事還不夠多?你可知我思念你哥,夜不成眠,偏偏府裡後院一個個都不讓人好過,你是我生的,就不能少生事,讓我可以喘口氣嗎?!」

  賀怡秀僵在原地,額際冒汗,久久說不出話來。

  翁氏凌厲的眼再瞪向頭垂低的馮雨璇,「你也很能裝啊,那些謊話說得跟真的一樣。」

  她哽咽一聲,「夫人,事關女子清譽,我也是無計可施,這裡,我無人能依靠,離開又處可去——嗚嗚嗚……」

  翁氏冷著一張臉,甩袖離去,四名小廝也連忙跟上去。

  賀喬殷撫著下顎,含笑目光落在那個自稱人微言輕的庶女身上,她正低頭,以帕拭淚,但他仍然很清楚的看到那微微彎起的粉嫩唇角。

  他不得不承認,她很會演戲,整個行雲流水,信手拈來,相當有腦袋,他看得津津有味。

  賀怡秀惡毒的瞪著馮雨璇,恨不得把她給吃了,是她害她母親討厭她了,「來人,給我抓著她,該死的小賤人,讓我娘給我恨上了,我一定要殺了你!」

  馮雨璇瞧這大小姐眼內冒火,連忙拉著裙子繞著桌子跑,還不忘泣訴道:「賀大小姐,你不能惱羞成怒啊,老天爺讓你長這麼美,心不該那麼壞的啊,雖然,讓你笨到無藥可救了——」

  樹上藏身的賀喬殷及越瓦納差點忍俊不禁的噗笑出來。

  屋內的賀怡秀氣得差點沒抓狂,衝上前要去抓馮雨璇,「你還說,看我撕爛你的嘴,抓住她!」她命令站在一旁的丫鬟兩方夾攻,馮雨璇閃來閃去,硬是被那名丫鬟揪住手臂,牢牢抓住後,一把拖到賀怡秀前面,在賀枱秀怒不可遏的要揚手摑她時——

  馮雨璇突然抬頭看著她,「賀大小姐,你趕快走吧,大少爺——你的大哥正往這裡來呢。」

  賀喬殷正想著要不要隔空出手,讓她不會被摑耳光,沒想到,她竟然拿他當擋箭牌,嗯,她真的越來越有趣了。

  「你、你少騙人。」一提到大哥,賀怡秀馬上緊張起來。

  果然,賀喬殷真是個強大的存在,馮雨璇心裡給他按個贊,卻是哽咽一聲,「我有膽子拿大少爺來騙人嗎?」

  「當然不可能!」賀怡秀不屑的看著她那柔弱的孬樣,直覺回答,可是——

  「我大哥來你這裡做什麼?」

  「當然是為了我要離開的事,那些帳——我在這裡的花費,我家始終沒送錢過來,你大哥要找我談,他先前派人來說,我正緊張著,沒想到賀大小姐卻早一步過來了。百合,是不是?」她淚眼看向驚愕看看自己的丫鬟。

  「呃——是——是啊。」呆站一旁的百合其實搞不清楚,她這陣子忙著跟府裡一名小管事談情說愛,鮮少在屋裡侍候,但她相信軟弱的主子沒膽子撒謊。

  「你要離開了?」賀怡秀連忙讓丫鬟退下,看了看又將頭垂低的馮雨璇,又不安的看著外面,若是遇上大哥,這女人要是將事情說出來,大哥不知會怎麼責罰?她給丫鬟使個眼色,再看著馮雨璇,「這次本小姐先饒了你,要是你敢騙我,我一定跟你沒完沒了。」

  主僕倆急匆匆步出門外,寧願繞遠路回自己的院落,就怕真的遇上前來夜雲軒的賀喬殷。

  在樹上的賀喬殷不得不佩服馮雨璇啊,眼睛也越來越離不開那個演很大的美人兒。

 「賀大少爺真的要來?」百合問。

  「當然是假的。」馮雨璇拿起茶蓋,逕自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百合一愣,隨即怒視,「小姐為什麼要這麼說?萬一大小姐跟大少爺求證,那我們都要倒大楣了,我們主僕都會被趕出門的。」

  「被趕出門總比在這裡老被找碴、被罵,甚至被誣陷栽贓壞了名節要好吧?」

  她幽嘆一聲,「橫堅這裡也不是我家,再賴又能待多久?」

  她其實已有主意,身子骨也養得差不多了,賀府裡多是吃飽撐著老來找碴的無聊人士,她又何必留在這裡浪費生命?倒不如回和郡侯府,看看有什麼機會可以大顯身手。

  百合見她說得平靜,心裡卻不舒爽,「小姐若是聽我的,要賴在這裡長長久久哪會有問題?先前機會都送到小姐面前了。」

  她頓了一下,懷疑的看著主子,「這陣子三少爺不出院,其它少爺也很安份,顯然夜雲軒鬧鬼的事嚇到他們了,只是,小姐你真的跟鬧鬼的事無關嗎?」

  她仍然懷疑啊,在事發後幾日,她不是沒探問過,但小姐也一副在狀況外的樣子,不知道廳堂為何一片狼藉,為何有小碎石及綠豆紅豆,甚至泥水,她都不知道,說什麼她好像被人點了穴,昏過去了。總之,主子一問三不知,倒是賀府大小姐是個膽子大的,特意過來,看到主子的長相後,近日更是渾身像長刺似的,頻頻來找碴。

  「你這麼想見鬼嗎?反正我這會兒也沒事,替你呼喚看看如何?」馮雨璇笑咪咪的說著,忽地站起來,看著她的身後。

  百合沒想到她會這麼回她,這會兒又看她頻頻往她身後看,突然又繞著她走,來來回回的打量後,一臉驚恐的說——

  「鬼說你叛主,賣主求榮。」

  「沒有,我沒啊。」百合嚇得毛骨悚然,轉身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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