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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坑錢不手軟(荷包滿滿滿之一)》第3章
第二章

 皇宮裡,在皇后宮中伺候的宮人們一個個輕手輕腳,說話輕聲細語,就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們如此小心翼翼,是因為安樂侯進宮了,就怕這對姊弟會如之前一樣不歡而散,他們倒楣會被遷怒。

 只是其他人避的開麻煩,貼身伺候皇后娘娘的幾個大宮女卻是跑不了。

 平日能在皇后身邊伺候是多大的殊榮,但這時候她們卻恨不得自個兒在外面掃地,怎麼也不想待在這裡,就怕下一瞬自個兒就成了姊弟兩個爭執的砲灰。

 「我聽說你那日帶著一個姑娘在街上喝茶?」夏侯馨一臉期待的看著下頭的夏侯彧,只恨不得馬上就找到那姑娘,仔細的調查其家世品行,假如沒有什麼大問題,明兒個就讓兩個人拜堂成親。

 「姊姊說笑了,不過就是萍水相逢而已。」

 夏侯彧臉上掛著一抹淺笑,可只要熟識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他的習慣表情,別妄想看出他的真實情緒。

 夏侯馨卻不相信這個弟弟。如果只是簡單的巧合,她才不會催著他進宮來。

 之前,那不要臉的胡家退婚,還四處說他們悔婚實在是有苦衷,說的比唱的好聽,氣得她決心要整治胡家,可弟弟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攔住了她,讓她別多計較,氣得她跟他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算一算,他們已經有好些日子不曾再見。

 如果不是夏侯家就只剩下他們姊弟兩人、如果不是他好好一個俊俏郎君一次隨軍出征落得殘疾回來,她又何必如此擔憂氣惱,生怕他找不到一個良配?

 可還真的應了那句俗語,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她這裡急得要火上房,這小子卻漫不經心,如今終於聽說一點苗頭,她怎能不連忙把他給召進宮裡來問個仔細?

 他都已經二十四了,同年紀的人要是成婚早點的,搞不好都能夠開始相看兒媳婦了,也只有他到現在還一個人守著那個空蕩蕩的安樂侯府。

 就算是為了夏侯家的香火,她也不容許他再這麼肆意下去。

 「少來!我可聽你的貼身小廝方圓說了,你和那位姑娘還在小巷子裡不知道說了啥,還有茶攤子上,你幫那姑娘說話了是不是?」夏侯馨一條條的指了出來,口氣咄咄逼人。

 別看他總是一副笑笑模樣,像是一個老好人,那全都是糊弄外人的,他骨子裡有點冷漠,平日若無事是絕對不會開口多說一句話,更別說對象是個姑娘家了,就連他之前訂婚的胡家姑娘,說不定兩個人說話的句數都沒超過五根手指。

 方圓那小子本來就愛操心,自從他的腿瘸了以後,更是變本加厲,這次的事情會傳到姊姊的耳裡,他並不意外,只是不知道方圓到底是怎麼說的?不過就是隨口說了兩句話而已,怎麼聽起來像是他和那個姑娘都要私訂終身了?

 夏侯彧無奈地嘆了口氣,「姊姊,沒有方圓說的那麼複雜,我和那姑娘真的就是萍水相逢罷了,她聽到市井閒人議論我和胡家的婚事,打抱不平了兩句,我怕胡家事後找她麻煩,所以把事情攬到自個兒的身上而已,除此之外……沒有旁的了。」

 回憶裡那近在咫尺的身軀,和一閃而過的香氣,讓他話語不自覺的頓了頓,他沒放在心上,可一直注意著他的夏侯馨卻是捕捉到了這一點的不同。

 哼哼!玩心眼玩到她頭上來了,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她還能夠不了解他?要真的沒什麼,他連解釋都不會解釋。

 「行,你說沒什麼就沒什麼,可是婚事你還是得給我用心點,你不急著成親,可夏侯家卻不能無後。」

 要是之前她也不會這麼著急,畢竟就算年紀大了,可是他光靠臉和一身的才華,那也有的是姑娘想嫁,可現在他瘸了條腿,就連一些小官之女居然也敢挑三揀四了起來,讓她每夜光想著夏侯家的香火傳承有可能斷在他們兩人手上,睡都睡不安穩。

 夏侯彧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他對女色不執著,更別說現在自己的身子有殘缺,便不想拖累了旁人。

 就連據說為他守了多年的胡家姑娘,不也是知道他瘸了的消息後,就馬上試探著要退親嗎?

 這乃人之常情,他沒有怨懟,只是有些遺憾罷了。

 「姊姊,我知道的,只是我現在還沒多想那些事,皇上那裡……我也還有差事未完。」

 夏侯馨雖然知道這不過是推託之詞,卻不禁有點埋怨皇上。

 什麼差事讓別人去不好,偏偏要挑上他們夏侯家唯一的命根子去。

 「朝廷上的事情我不懂,可這子嗣問題你最好現在就給我開始想。」

 夏侯馨語重心長的道,「早些年你考上了功名的時候,說讓我別管你的婚事,你自有主意,我也隨你,後來你都二十了,好不容易替你訂了一門親事,你卻又私下背著我答應了皇上隨軍出征,說要回來之後再成親,我也應了你,甚至向胡家施壓,讓姑娘等你到了十八。

 「結果你回來傷了一條腿,你卻還不在意,放任人家退親,我哪還能不管?你自己有沒有想過,你如今……是還能找到怎樣的姑娘願意嫁你?我每回想到以後夏侯家的香火就這麼斷了,我的一顆心就揪著疼啊!」

 夏侯彧聽著姊姊又是嘆又是怨的說了這一長串,卻只能沉默以對。

 他知道自己的親事的確是讓長姊操碎了心,可是現在他也的確無法給姊姊一個答案。

 她剛剛略過不提的話他也明白,自己瘸了的腳就是說親時最大的阻礙。

 夏侯彧的沉默讓夏侯馨跟著沉默了,其實她也知道,就算沒了腳的問題,弟弟也不可能隨便找了個姑娘成親。

 她這個弟弟看似什麼都不在乎,可是在某些時候又執著得過分。

 當年如果不是她硬逼著,或許連胡家那門親事他都不會點頭,也只能說誤打誤撞,胡家自己退了親事,否則說不定最後也只是一對怨偶罷了。

 一想到這裡,夏侯馨就覺得疲憊,「算了,不管你和那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了,總之,今年你的親事一定得辦,你自己要是找不到人,那也別怪我幫你找了親事請皇上下旨賜婚!」

 這是警告也是最後的寬限,她知道如果不施加點壓力,只怕他真這樣孤家寡人過上一輩子。

 「姊姊……這勉強而來的親事總是不美……」他皺著眉,表達出自己的不情願。

 夏侯馨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美不美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再不成親,夏侯家的香火就得斷了。」

 姊弟倆僵持不下,最後還是以夏侯彧沉默地離開作為結尾,只是才剛踏出殿門,就聽到裡頭細微的啜泣聲。

 他頓了頓腳步,最後還是一拐一拐地慢慢走了出去。

 傾斜一邊的影子隨著腳步拉得很長,長得讓人感覺有些蕭瑟。

* * *

 左家在榕樹巷子裡也是挺有名的一戶了,今日辦喜事,不少左右鄰居爭先恐後地來道喜,尤其是家裡有孩子讀書的,更是恨不得也能沾沾主人家的喜氣,先是考取功名,後又能夠迎娶名門姑娘當媳婦兒。

 因為家裡沒有其他人,所以前頭的男客自有請來的人招呼著,而後頭則是左書雲自個兒招呼,但她藏在笑容裡那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傲氣,明顯得讓不少人心中有些微詞。

 畢竟都是多年的老鄰居了,誰不知道左家的事!

 左家兩兄妹,一個是只顧著埋頭讀書的書生,一個是整日只會吟些詩詞,也沒見她操持家事的懶姑娘,平日裡和左鄰右舍多說句話,就跟玷汙了她的嘴似的。

 撐起這個家的正是那天被毀婚的那個姑娘。

 雖說她在大戶人家裡做繡娘,不常出現在巷子裡,可是哪次回來不是拎著東西,要是碰上了巷子裡的孩子,偶爾也會分些糖塊,問候他們這些鄰居。

 結果好不容易把男人給供出來了,還以為接下來有好日子過了,誰知道這左家人實在太不是東西,居然把一個這麼好的姑娘拋棄了。

 原來以為左家在放榜後急著辦婚事是為了娶那姑娘,他們這些老鄰居誰不是替她歡喜,總說她可算是苦盡甘來了,以後也能夠好好歇歇,享清福,誰知道壓根不是那麼回事。

 就算沒仔細聽見她和左家姑娘說的話,可瞧婚書都撕了,娶的也是別人,誰還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

 不過就又是一個陳世美而已,只不過他們只訂了婚,還沒成親,所以旁人也無法多說什麼。

 左書雲不是不知道一些躲在角落裡的婆娘們正在說她和哥哥的閒話,可是那又如何?她家也要變官家了,那些人就是把嘴說破了,難道還能夠影響他們不成?

 再說了,哥哥已經在親家翁的幫忙下謀到了京城附近一個縣城的官職,新婚後就要過去赴任了,到時候她就是真正的官家千金了,再也不會跟這些人有什麼牽連,她可沒興致跟她們計較。

 她嘲諷地掃了那些人一眼,從鼻子輕哼了聲。

 就在一片熱鬧喧囂中,新婦被迎回來了,宴席也要開始了。

 左家院子並不大,要容納所有上門賀喜的人並不容易,但因為有不少人看不慣左書雲的驕傲,送了個賀禮便離去,反倒還有零星幾個空位。

 左書雲眼神隨意地往門外一瞥,卻看到一個不該出視的人跨過門檻,她臉色瞬間一沉,也顧不得她剛剛一直裝得像個大家閨秀,重重的踩著腳步,飛快攔在那正要入席的人面前。

 「莫湘蕾!你——你怎麼能出現在這裡?」

 她以為自己已經算是很克制了,可是在婚宴上,主人家的一舉一動本就格外受到注意,即使她喊得再小聲,還是有許多人察覺,尤其本來就住在這巷子裡的那些特別愛說人長短的婦人,更是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

 嘿嘿!也不枉費她們在這浪費了一早上,終於瞧見了一場好戲。

 莫湘蕾這些日子以來,在自己租的小院子裡一邊做些繡品,一邊則是反覆琢磨著,自己這麼簡簡單單的解除了婚約,真是虧大了。

 師傅臨終前只交代她好好的將左家兄妹撫養長大而已,可她不只把人給養大了,還付出了許多——

 她供左書凡念書進學,筆墨紙硯和束修是一筆,考試的路費是一筆,還為了左書凡能進好的書院,從鄉下小鎮裡舉家搬到京城裡,還置辦了一處前後有進的小院子,而左書雲懶得和她學習針線,卻又愛跟旁人比較,她身上穿的戴的,全都是花她在大戶人家當繡娘,一針一線賺的銀子買回來的。

 向來愛財如命的莫湘蕾不仔細去想也就罷了,越想越覺得這筆帳不劃劃,拿出紙筆仔細一算更是心痛。

 那間院子花了將近兩百兩,每年的束修費加上基本的花用,一年五十多兩,再加上林林總總的雜頂,這幾年來她至少就砸了五百兩在那兩兄妹的身上。

 算到這裡她恨不得衝回去左家讓那兩人把銀兩給吐出來。

 除了精進繡藝之外,能夠挑起她興致的就只有錢了,所以一察覺自己虧死了,她就一直盤算著要怎麼把這筆錢給拿回來。

 思來想去,就到了左書凡成親的日子,她想著,先白吃一頓飯後,再來討點利息,於是便兩手空空的到左家去。

 只是出師不利,她才剛踏進門沒多久,就被左書雲發現,然後小院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

 莫湘蕾心中無奈歎氣,卻還是一派淡然之色,「是我又如何?」

 左書雲上上下下的審視她,突地像是想起了什麼,擺出嘲弄的神情,語氣惡毒又咄咄逼人的道:「怎麼?那日不是走得乾脆,怎麼今日又來了?可別是還對我哥哥餘情未了,跑過來搗亂!」

 莫湘蕾只覺得好笑,她就是對誰餘情未了也不會對一個連最後一面都不敢露的男人餘情未了。

 而且左書雲是不是傻子?餘情未了之類的話是一個正經姑娘能夠掛在嘴上說的嗎?還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豈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左書雲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鬧了一個大笑話,莫湘蕾也懶得提醒她,只沉穩的把今天現身最重要的目的說出來,並不想被誤解。

 「我回去想想我這些年可真是虧了,畢竟你們兄妹倆這些年的吃穿用度都是我拿銀兩付的,最後解除婚約我卻只把自個兒的信物拿回來而已,我……」

 她話還沒說完,左書雲就已經狼狽的尖聲打斷了她的話。

 「你根本就是信口開河!我和哥哥何時用過你的銀兩來過日子了?用的還不都是我娘留下來的!如果不是我娘把你帶回來,你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叫花子,現在說不定已經倫落到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去,還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你……你要是再隨口胡言,信不信我這就報官,讓人把你抓了去,到公堂上過上一回大刑,也讓你識得一點規矩!」

 說到最後,左書雲也似乎越來越有信心了,看著莫湘蕾的眼神就跟看著一隻小蟲子一樣,足以操控她的生死。

 莫湘蕾雖然對這種情況早有準備,聽了左書雲的話卻還是怒火中燒。

 說實話,她本來只打算討點利息,但現在卻是想要讓這對白眼狼兄妹徹底把本金利息全吐出來。

 莫湘蕾心中越是怒火翻騰,聲音就越是清冷,「既然你不怕出醜,那咱們上公堂上走一遭又如何?我就不信了,公堂上還能夠讓你一個人說什麼就什麼,上刑有什麼可怕的?就如你所說的,我就是個不知哪裡來的叫花子,沒有親人、沒有財產,那我又有何懼?」

 左書雲以為她是傻子嗎?當初這屋子的契書上是寫了左書凡的名字沒錯,可她那時候留了個心眼,那支付銀兩的人的欄位下可是寫了她的大名。

 再說了這些年左家兄妹要拿銀兩時,她也都用方便作帳的理由,讓他們寫了條子,不管是束修費還是左書雲買首飾的費用,一筆筆都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有這些記錄在,她也不能把這些年所有的花用都給算得清清楚楚。

 有這麼多憑證,她怕什麼?只怕到時候上了公堂,左家兄妹才是那個顏面無光的人!

 左書雲猛地揪緊了手中的帕子,看著莫湘蕾那胸有成竹的樣子,心底驀然有些慌亂了起來,那種彷彿被對方踩在地上的感覺莫名又從心底泛開來。

 她不明白,莫湘蕾明明就是一個她娘撿回來的小叫花子,可為什麼莫湘蕾面對她的時候,從沒有半點懦弱和畏縮,反而是她在莫湘蕾面前,總覺得自己永遠比不上她,即使自己有探花郎哥哥、穿著比她還要華貴的衣裳,那種低人一等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這女人讓人厭惡,卻又恐懼。

 她不知道莫湘蕾手裡還有什麼,可是看莫湘蕾自信的模樣,她也知道上公堂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了。

 她惶惶不安,直到看見了因為聽到吵鬧聲而過來的左書凡後,才大鬆一口氣,趕緊站到了自家哥哥身邊,似乎這樣會讓她的信心更足一些。

 莫湘蕾看著她神色的變化忍不住嗤笑了聲,心裡真替師傅不值,遇不上一個好男人也就罷了,兩個親生的孩子還長成了這副模樣……

 要是師傅地下有知,會不會氣得跳出黃泉,親自料理這兩個沒長進的東西?

  「湘兒……」

  左書凡不知道莫湘蕾的想法,看著她蒙著面紗,穿著一身天青色的衣裳,亭亭的站在那兒,心中又是糾結又是激動,一時之間除了輕喊著她的名字外,居然說不出話來。

  莫湘蕾看著這個已經許久不曾見的男子,穿著一身大紅衣裳,上頭繡的是她從來沒給他繡過的並蒂蓮,她忍不住輕嘆口氣,「左公子,現在您也是成了親的人了,不宜再這麼親密地喊小女子的名字,還請自重。」

  左書凡一怔,眼裡閃過一絲受傷,「我們……又何至於生分至此?自娘親死後,咱們是互相扶持過來的,就算……就算我們曾有的婚約不在,也不至於……」

  左書凡本就長得俊秀白晳,此刻一臉受傷,頓時讓幾個不明白前因後果的婦人紛紛用譴責眼神望向莫湘蕾。

  莫湘蕾對那些眼神視若無睹,「左公子既知道過去幾年是我們互相扶持過來的,那為何今日迎娶的新婦卻是座師之女?」

  她這話一問,所有人的視線全都看向左書凡。

  左書凡沒有她那樣面不改色的功夫,感覺到那些如針扎的探究視線,俊秀的臉上露出侷促的神情,「我……說到底,你還是怨我的吧?可你也清楚,你賣身給大戶人家做繡娘時,咱們這婚約就已經不能作數了,為官者,不能迎娶下九流之職者為妻,為奴更是……」

  莫湘蕾快被氣笑了,依照他的說法,他是無奈悔婚,甚至也是無奈的應下今日這門親事的囉?

  「我今日才明白,負心多是讀書人是什麼意思。」

  左書凡一愣,望著她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時,就聽見莫湘蕾咄咄逼人的質問聲。

  「難道我不該怨嗎?當年的確是師傅領我進左家門,可師傅臨終前為我們訂下婚約,那時候你連秀才都不是,你妹妹不過只是個小童,一家子裡頭除了我會刺繡這門手藝以外,全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拿的,我一個才十歲的姑娘,除了賣身給大戶人家當繡娘還有什麼方法養活一家子?我要賣身的時候,你怎麼不提要是你為官後不能娶奴者為妻?」她語氣沒有半分激動,一字一句卻說得響亮分明,就像是一個個清脆的巴掌,落在左家兄妹的臉上,把他們打得臉紅不已。

  左書凡羞愧得側過頭去,反倒是左書雲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反諷著,「你那時候又何嘗不是看中我哥哥以後能夠考上功名,才會死扒著我家不放,說來說去,用了你的銀子又如何?我哥哥考上了功名,你也是有了臉面。」

  「什麼臉面?」莫湘蕾可不打算繼續任由左書雲顫倒是非,「考上了功名之後,在我不知時就允下了親事的臉面?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我賣身給大戶人家為奴的臉面?這樣的臉面不知道左姑娘需不需要?我也能夠說上幾項你的閨中事,你若要這樣的臉面,那我也不妨現在就給你。」

  「你!」左書雲臉色瞬間一白,反擊的話哪裡還說得出。

  左書凡看事情鬧得越來越不像樣,甚至新婚妻子身邊的婆子丫頭也過來看了,他恨不得馬上了結了這一場鬧劇。

  「湘兒,就算我左家對不住你,可如今我已娶了新婦,並也許下只有娶她一人的承諾,就算你想要再進左家門,那也是不能了,不如你說出其他的條件,只要我能夠做到的,我定為你辦到。」

  左書凡一番話說得誠懇,不少姑娘和婦人都覺得探花郎果然是好氣度,相較之下,莫湘蕾雖然可憐,卻太過咄咄逼人了。

  莫湘蕾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夠忍住不吐他一口唾沬,只是冷笑。

  把自個兒說得跟有情郎一樣,還專一不悔?

  今日他如果能夠把專一兩個字刻在身上她還願意信幾分,否則一個悔過婚的人說這些話,著實讓人噁心。

  「左公子,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就是腦子撞了門,也不會想進左家門的,只不過這往日的帳卻是要好好算一算的。

  「這宅子當初置下的價錢,加上傢俱擺設就算個兩百兩吧,這些年的束修等等就算個一百兩,其它的就當是我還師傅的恩情,就免了,把這三百兩給我,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再也無任何關係。」

  她自認自己還是有良心的,三減四扣的,只酌收了一個整數。

  左書凡一聽三百兩就下意識開口道:「三百兩不可能,這……太多了。」

  莫湘蕾似笑非笑的目光掃過今日成親的佈置,還有收禮的地方,「難道今日收來的禮,還有這屋子賣了也湊不上這個數?左公子,您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呢?」

  這巷子靠近京城裡的書院,屋子雖然舊了可也修繕得不錯,當年花不到兩百兩拿下那也是走了運了,過了這些年,這附近的屋子價碼早就翻了幾番,就連只有單間的宅子,少說都要一百五十兩,更別提這兩進的院子了。

  「不成!要是把這宅子給賣了,那我們要住到哪裡去?」左書雲尖聲叫道。

  「左家人要住哪裡去又與我何干?我不過是來收點銀子罷了!」莫湘蕾半點也不把兩個人難看的神色放在心上,「再說了,都說我已經入過奴籍,要是沒有一點傍身銀子,這日子可不好過了,我自然要多拿些不是嗎?」

  左書凡被她說得無話可回,只能滿是心痛的嘆道:「湘兒,你何以要逼人至此?你變了,你以往不是這種性子的……」莫湘蕾懶得理會他的作戲,甚至連看都不願多看他一眼。

  說變了,變得不只是她,他也是,那個在她記憶裡,曾經是個青澀靦腆的少年,曾經說著若考上功名定不負你的少年,似乎已經消失在記憶的洪流中了。  

  如今剩下的,只有一個讓人看了就生厭的懦弱男子。

  「三百兩,如若沒有的話,這大喜之日咱們不妨就這麼耗著。」

  「你不要臉……」左書雲怒極,忍不住想大罵卻被皺著眉頭的左書凡給攔了下來。

  左書凡知道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什麼過往情分已經是完全沒有了,只有按照她所說的,把帳算個清楚,彼此再也沒有關係,才是最好的狀況。

  「你去後頭點銀兩,把事情給了結了。」左書凡看著莫湘蕾,輕聲對著左書雲吩咐著。

  左書雲恨恨地瞪著莫湘蕾,氣急敗壞的道:「難道真的就這樣讓她予取予求?三百兩,咱們家哪裡來那麼多銀子?要我說我們就該報官來著。」

  「閉嘴!難道還要事情再繼續鬧大嗎?」左書凡煩躁地打斷了她的話,「若為了這樣的事情報官,我的名聲還要不要,你以後還想不想說親了?」

  今日之事被多少人看著?更別提他們在這巷子住了這麼多年,左鄰右舍哪個不明白他們家是怎麼一回事?

  能夠悄悄的了結這件事自然是最好的,要不然事情鬧大了,他以後的考評還有官譽,哪個能夠落得了好?

  左書雲恨恨地跺了跺腳,最後還是憤僨不平的往後頭去,心裡恨莫湘蕾恨得不行,一邊又心疼著自家好不容易過上幾日有錢人的日子,可如今卻是為了保住這小宅子,一下子就又回到了和之前差不多的時候。

  左書雲還沒走多遠,一個姑娘就娉娉婷婷的走了過來,她也穿著一身喜慶的顏色,面料是緞子的,再看髮上的簪環,顯然不是什麼尋常人,就連樣貌都比左書雲還要強上一點。

  那姑娘直直地走到了左書凡的身邊,欠了欠身,「姑爺,咱家姑娘說,這家裡有事,她一個新婦不能出門,先讓婢子來幫忙看看。」

  說著,她看向莫湘蕾,依然是一副笑模樣,可是話語就沒那麼客氣了。

  「這位……娘子,三百兩是嗎?我家姑娘怕有些親戚或者是來幫忙的女眷需要,讓我隨身帶著銀票,現在就給了娘子可好?」她輕聲笑語的,半點讓人感受不到她在嘲弄莫湘蕾是打秋風的親戚。

  「畢竟今日是姑爺的大好日子,咱們也是圖個喜慶不是?」

  莫湘蕾不發一語,看著那遞過來的銀票也沒有伸手去接,那婢女鄙視的眼神她看得明白,她在思考著要不要為了心愛的銀子把自尊放到地上踩。

  可笑!這本來就是她該得的東西,怎麼現在要討回來的時候反而卻覺得像是被人給施捨了?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婢女又不解地問了一句,「怎麼了?是不是不夠?您瞧瞧,這絕對是三百兩的銀票,我家姑娘這些年存的月銀都在這兒了,如果真的不夠……那我們姑娘也只得拿出嫁妝來了,損害了姑爺的名聲絕對是我們姑娘不願的。」

  這話一出,本來還有幾分可憐莫湘蕾的人這時候都站到新婦那邊了。

  一個新婦能夠在入門當日做到這般地步已經是不易了,相較之下,這莫家小娘子實在是咄咄逼人,而且這三百兩還不夠,該有多貪心呢!

  即使沒人把真心話給說出口,可是那些你一言我一語的勸阻,藏著的都是這樣的意思,讓那婢女聽著高興,投向莫湘蕾的眼神也帶著高高在上的憐憫。

  那眼裡只差沒明明白白寫著不過就是要錢罷了!拿了錢,就該知足的趕快走了。

  左書雲本來是要回自個兒屋子裡去拿銀子的,可是走到了一半,想想那可都是自己未來的嫁妝,真要全拿給莫湘蕾,自己都要氣得吐血了,沒想到卻出現了這樣的轉折。

  她本來走得就慢,巴不得能夠多磨蹭些時候,把錢財留得久一些,所以那婢女說的話她都聽見了,連忙小跑了回來。

  她見婢女手中拿了三張銀票,一張張都是百兩的面額,上頭還有天喜錢莊蓋的紅戳,絕對沒有造假的可能,心中大喜。

  這下子不用動到自家的錢財,她當然是高興的了,似乎連剛才被說得啞口無言而消失的氣勢也回來了。

  「怎麼了?還嫌少?要不多添點銀錢如何?只是你有這個臉面拿嗎?」她咯咯輕笑,然後蔑視的看向莫湘蕾帶著面紗依然遮不住的額際紅痕,「哎呀!我都忘了,臉早都毀了,的確是沒這個臉面了。」

  莫湘蕾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從來沒有。

  她向來沉穩的眼神裡有著無法抑制的怒氣,她已經無法分辨出來到底是因為左書雲直接的撕破她的傷疤而動怒,還是因為那婢女明顯的蔑視而發怒了。

  她接過了三百兩的銀票,在所有人鄙視的眼光中,她最後看了那三百兩一眼,然後一把一張張銀票直接從中間撕開。

  她嘴角噙著冷笑,把那三張破碎的紙片扔到地上,「本來我覺得這些銀錢是該要回來的,但是現在想想,都已經被人指著我不要臉了,那我又何必要這種髒錢呢?就當是我花錢買了教訓,沒做好師傅的交代,把好好兩個人給養成了白眼狼,呵!」

  在銀票被撕破的瞬間,不管是那婢女或者是左書雲全都瞬間變了臉,而她接下來那些話,讓左書凡也變了臉色。

  其他圍觀的賓客雖然都心疼那被撕破的銀粟,可不少人心裡卻也對莫湘蕾改了印象,覺得她來跟左家兄妹算賬,其實不是貪,而是為了替自己爭一個公道罷了。

  畢竟那不是三兩也不是三張白紙,而是三張價值百兩的銀票,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接過手就撕了,這般氣魄,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有的。

  左書雲直到那幾張紙落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從過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她愣愣地對上了莫湘蕾的眼,那眼底有著明晃晃的譏笑。

  所有的怒氣和自卑心虛都被那一個眼神激起,左書雲的臉猙獰無比,像個潑婦罵街一樣,毫無理智的破口大罵了起來。

  「不過就是想巴著我哥哥的賤婦,裝什麼清高模樣,就你那破相的容貌,和自甘下賤去當人奴婢的過往,還指望以後能巴上什麼好人家?可別到時候只能嫁個殘疾還是當人的繼室,又來哭著求著巴上我左家的大門。」

  她一番話脫口而出左書凡臉都黑了,那婢女也忍不住退得遠遠的,許多小媳婦兒和婦人也是皺了眉頭。

  還說是讀書人的妹妹呢!剛剛還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結果說出的話比破落戶人家的婦人還不堪入耳。

  「你想多了,我寧可嫁個殘疾,也比進左家門來得好。」嘖,當她多稀罕當左家的媳婦兒呢!

  莫湘蕾說完就想起了上回在茶水攤子裡見到的那個男人。

  那個據說是安樂侯的男人,不因為腿瘸而自卑,也不因為人悔婚而羞惱怨恨,寵辱不驚,胸懷坦蕩,那才是真正讀書人的風範呢!

  「你——」左書雲氣得雙眼泛紅,手中的帕子幾乎都要被她扯爛了。

  「既然帳已經算完,那我就走了,這酒席我也不吃了。」

  經過她這麼一鬧,除了一些還不懂事的孩子,大約現在每個人都已經沒了吃酒席的心情了。

  左書凡更是目光複雜的看著莫湘蕾跨過門坎離去。

  撕掉銀票一時爽,可當莫湘蕾走出左家大門時,那心裡止不住的懊悔讓她忍不住眼眶泛紅,恨不得回到過去,把那幾張撕破的銀票再黏回來。

  除了師傅過世那一回,這是第二回她有流淚的衝動,可還在左家門外,也還有其他看熱鬧的人,她是萬萬不會把自己脆弱的樣子展現給他們看,白白讓自己成了笑話。

  她咬緊唇,挺直了背脊走著,就在只差一步要走出巷子口時,一張熟悉的容顏落入眼中。

  夏侯彧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語,只問了一句,「我要出城去,同行否?」

  莫湘蕾抬頭望著他,眼前的男人身子有點歪斜,可是那不曾彎曲的背脊讓他看起來風采依舊。

  一雙劍眉下的深滾眼眸裡帶著平靜和溫柔,薄唇輕抿著,臉色比上回蒼白了些,他就這麼靜靜地望著她,等待她的答案。

  莫湘蕾後來每次想起這個時刻,都覺得自己大約是氣極過後無法思考,才把手交給了他。

  他輕輕一握,兩人的手在衣袖下緊緊相扣,那一直被忽視的駿馬就在他身後,他俐落的翻上了馬,然後一隻手用力一扯,就讓她也跟著上了馬,坐在他身前。  

  她才剛坐好,她頭上就突然蓋下了一件披風遮蓋住了她大半張臉,當馬轉身奔出巷子口往城門而去時,那已經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不受控制的成串落下。

  她不傷心毀了婚約,甚至也不可惜那些銀兩……好吧!或許還是有一些,要讓一個愛財如命的人說不傷心那些銀兩是不可能的。

  可最讓她覺得難過的,是發現那個曾讓她有一點愛慕之心的少年,成了今日看著她被一個下人甚至他的親妹羞辱,也不曾幫她說上一句話的卑鄙男子了。

  只要一想到她最好的青春年華都白費在這樣的人身上,她不只想哭,還想回到當初對左書凡心動的那個夜裡,對自己狠狠抽個幾巴掌啊!

  夏侯彧看著自己身前的女子躲在他的披風裡哭得渾身直顫,在出了城門後,不由得拉緊了韁繩,策馬快步奔騰。

  就算她再堅強,但總歸是被退了親,今日又被這樣折辱,也難怪她會如此傷心了。

  夏侯彧得知今天是探花郎的大喜之日,不禁就想起了有一面之緣的莫湘蕾,所以就想去看看,沒想到真見到了她。

  他其實有聽到一些爭吵的片段,他無言地佇立在外頭,看她一個人面對一切,頓時不忍再看。

  他不是沒有想過幫她,但又怕反而會把事情弄得更亂,而且,他知道她不會願意讓他幫,因為她不是那樣柔弱的女子,還有她展現出來的驕傲也不允許她在那一家子前頭示弱。

  只是他心裡想過了許多理由,卻說服不了自己就這麼離開,他走到巷子口,再也無法向前,等了一會兒,就看見那個蒙著面紗的女子,眼眶泛紅,卻仍是故作鎮定地離開剛剛那給予她羞辱的地方了。

  他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然而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不由自主的就想把她遠遠的帶離那個地方。

  他不曾深思自己對於這個只見過兩次的女子,已經破例太多,似乎不只是一句「同病相憐」可以解釋的。

  風颯颯吹響樹葉,初秋的風帶點涼意,那披風幾乎要被吹落,讓他放開了一手,輕攏那飛揚的布料,手掌卻不小心搭上了她纖弱的肩膀,讓他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風起,吹動的不只是衣裳,還有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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