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擇選駙馬

蘇紫同清柏一道走到了未央宮，路上並無交談，清柏轉身踏上了三級石階，她方忍不住叫住了他，“等一下。”

清柏已站在了門前，他淡淡問，“還有什麽事？”

冷風吹過了他清淡的眉眼，她呆了一呆，她原是想問他口中的意中人是誰，卻又改口道：“沒有什麽，我回去了。”

走了幾步，便拾階而上，進了明月宮。紅梅樹底下被風吹了滿地落紅，兩個小丫頭在院內掃起落花。蘇紫穿過了院子，進了大廳，翠兒捧了手爐過來，小玉則倒了杯茶端給她。

小玉立在一旁，笑著問她，“公主哪兒逛去了？奴婢在外邊找了半圈也沒見著您。”

蘇紫喝了一口茶，道：“姑姑派了人找我過去。”

她大略地將方才在皇後宮裏的事情說了一遍。

小玉臉上帶了欣慰的笑，“可見皇後娘娘到底是關心公主的。”她又微微蹙了眉頭，“隻不知七皇子口中的意中人到底是何人，七皇子回宮不久，認識的女子大約沒有幾個。”

蘇紫也好奇這個答案，卻沒能問得出口，她心底比好奇還多了些別的，這讓她沒法麵對他清冷的眼神，似乎是害怕被看出什麽，究竟連自己也不懂會被看出什麽。

次日，皇後便又請了蘇紫過去。皇後大約是剛起床不久，她坐在梳妝台前邊，翠濃在給她梳發。蘇紫便坐在一旁看她梳妝，一麵暗暗猜測，皇後這麽心急叫她過來，總不能是選出駙馬了罷？

打扮停當，皇後容光煥發、笑容端莊地轉過身來，她拉了蘇紫的手往外間屋子裏走，一麵親熱地道：“阿紫，你病的那些日子，本宮也沒去看你，你心裏可是怪本宮了？”

蘇紫沒有怪皇後，卻多少有些失望，皇後是不信她沒害小世子。她遲疑了片刻，方才搖搖頭，“沒有的事，姑姑多心了。”

走到了一張長方形的烏木大桌子旁邊，皇後輕輕歎了口氣，摩挲著蘇紫的腦袋，慈愛又溫和地道：“阿紫，你是本宮看著長大的，你是個好孩子，斷然不會存了害人的心思。本宮是知道的，小晚的事情也是無心之過，別人卻不一定會這樣想。太子妃也不是省油的燈，因了她那些話，皇上已對你有諸多疑心。”

一個綠衫宮女忽然進來了，問，“娘娘，早膳是擺在這裏，還是照舊呢？”

皇後讓她擺在隔壁的屋子，宮女便出去了。皇後便又接著道：“宮中乃是非之地，你既然無心嫁入宮裏來，還是早些出去的好，這趟渾水也別摻和了。”

蘇紫點了點頭，便見皇後伸手指著桌上的一疊畫像，對她道：“這些便是正值年少的貴族子弟，你先在這兒慢慢看，若有了中意的，過來告訴本宮便是。”

皇後出了殿門，蘇紫便在一張藤木躺椅上邊靠著坐了，將那疊畫像攤開撂在膝上，帶了幾分好玩的心思翻看起來。

裏邊果真是沒有蘇祁的，十來張畫像，蘇紫認得的便有七八人，較為熟悉的便是華玄與安子初。她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這時皇後用過了早膳，進屋子來了。

她問起有無中意

的，蘇紫想了一想，便道：“姑姑，這些人裏邊沒有我想嫁的人。”

皇後詫異地翻著畫像，“這些人是本宮精心挑出來的，品貌、家世皆是百裏挑一，你竟一個也沒看上？”

蘇紫扶著皇後在藤椅上邊坐了，正巧宮女奉茶上來，她親自捧了茶遞給皇後，蹲在她的膝邊，嬉笑道：“姑姑，我想嫁天底下最有才華的男子，這些人或者是有才的，卻不一定是最有才的。”

皇後端著茶杯正要喝，卻又微微頓住了，低頭好笑地看她，“這樣的人可往哪裏去找？一山更有一山高，今日他是最有才的，指不定明兒便被人比下去了。”

蘇紫微微歪著頭笑了，“姑姑，若我說已經找到這樣的人了，您肯讓我嫁麽？”

皇後喝了一口茶，笑著道：“你且說說是誰？”

門口兒忽然傳來了宮女請安的聲音，蘇紫抬頭便見太子幾步跨進了屋中，他給皇後行過禮，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皇後也不在意，問著蘇紫那人是誰。蘇紫看了一眼太子，太子也正用幽暗的眼神盯著她，她頭皮發麻，背脊生寒，覺著此時說出蘇祁的名字不是好時機。

見她不說話，太子溫溫和和地問，“紫兒怎麽不說了？好歹也讓我明白是輸給了誰。”

蘇紫揉了揉膝蓋，站起身來，繞到了皇後的後邊，輕輕揉著她的肩膀，道：“姑姑，我方才隻是假設性的問一下而已，並沒有這樣的人。”

皇後想了下，道：“華府的大少爺聰明好學，皇上還時常誇他，他倒是個有才氣的。”

蘇紫道：“不好，不好，他是太子妃的哥哥，姑姑忘了？”

皇後歎了口氣，“華府少爺倒是本宮最滿意的一個了，偏你又與他妹妹不和，以往你與華煙那般要好，變成如今這樣兒也是讓人意想不到。”

蘇紫低著頭不說話。

太子忽然道：“是我的錯。”

蘇紫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太子。

皇後一見太子那種神情便知曉他沒放下，心裏愈發急著要蘇紫嫁了好，便道：“阿紫，本宮這裏倒有個再合適不過的人，你再有異議，本宮也沒法了。”

蘇紫瞪了一眼太子，若非他忽然來了，皇後也沒機會提什麽合適的人，她隻得問，“是誰呀？”

太子仿佛明白她瞪他的緣故，微微笑了。

皇後挑出了一張畫像，“你看這個人如何？”

畫上的是個二十左右的青年，麵容俊朗，眉目溫潤，唇角透著幾分謙和清雅的笑。

他是雲南王府的二世子安子初，也就是安寧的二哥了。

蘇紫盯著畫像，慢慢地組織語言，“姑姑選中的人自是極好的，隻是皇上的意思是要我招贅駙馬，王爺怕是不會願意罷？”

皇後笑道：“這有何難，皇上一道聖旨下來，他一個番地王爺還敢抗旨不成？再者說了，他兒子是來做駙馬享福，多少人還求不來的，他有什麽好不願意的。”

蘇紫還想再說什麽，卻又一時琢磨不出反駁的話來，隻能低叫了一聲，“姑姑…

…”

“我也覺得二堂弟是個不錯的人。”太子忽然溫和地笑著開口，他眼睛望著皇後，“母後，不如讓紫兒先與二堂弟相處些時日，若是紫兒喜歡，再讓父皇賜婚豈不更好？”

蘇紫驚異地盯著太子，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話，他的神情溫和，噙著幾分溫淡的淺笑。

皇後帶笑地看了眼太子，“這話不錯，阿雲也這樣說了，阿紫的意思呢？”

替皇後揉肩的手頓了頓，蘇紫沉默了片刻，道：“姑姑做主就好。”

皇後欣慰地拍了拍她搭在肩上的手，想了一想，笑道：“本宮倒有了個主意。阿紫不如去雲南王府住些日子，你以往也不是沒有去住過。”

聽到可以出宮，蘇紫的眸光亮了亮，這時太子卻道：“母後，這樣怕有些不妥了，以前是去看安寧郡主，這回難道要說去看子初世子麽？”

皇後遲疑了一會兒，“那麽，請世子入宮來住些日子？”

太子道：“這也不妥，若日後紫兒沒能嫁給二堂弟，他在宮內住的這段時日不是會壞了紫兒清譽麽？”

蘇紫咬了咬下唇，他還真好意思擔心壞她清譽？一直在敗壞她名聲的人不是他麽？

“本宮可沒有法子了。”皇後笑道，“阿雲，你且說說你的主意。”

太子微微轉動目光落在了蘇紫的麵上，方又看向皇後，沉吟了片刻，方道：“紫兒與五弟自小一起長大的，不如讓她去五弟府上住些日子，便可時常與二堂弟在宮外見麵，也不會惹人猜疑。至於二堂弟那邊，我會與他說的。”

今日的太子好反常。慕邵楚這群人分明與他不和，哪怕他沒了對她的那份心思，她到底還是他的親表妹，他斷不會讓她住到慕少安府上才對。蘇紫疑慮地盯著太子，不曉得他在打什麽主意。

皇後卻仿佛覺著這樣很妥當，蘇紫自然也是不反對。

從皇後宮中出來了，蘇紫仰頭看了看蒼蒼的天空，冷風徐徐地吹拂在麵上，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接著太子便站在了她的身側，也仰頭望著天空。

低聲的歎氣在耳畔響起，她忍不住側頭看了眼太子，他為何要歎氣？

太子低下頭看她，唇角有了分寂落的笑，“紫兒，你的病……好了？”

蘇紫冷淡地答道：“是，已經好了。若是太子妃少惹點事兒，我也不會病。”

聽出其中的責備，太子歎了口氣，雙眉微鎖，眸光流淌出幾分憂慮，“紫兒，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你能原諒我麽？”

他近乎卑微的無奈語調讓人有幾分心軟，蘇紫看了看他沉寂的神情，卻又想到他做過的那些事，他遠沒有表麵這樣溫和良善，他的心狠薄情雖不是對她，卻也令人心驚發寒。

蘇紫想要的隻是安穩自由地活著，她語氣不那麽冷了，卻依舊很淡，“談不上原諒不原諒，這些原本就與太子殿下沒有多大關係的。”

她的態度令他微微一怔，仿佛要說什麽，卻又終於什麽也沒能說出口，隻是注視著她又一次走遠的背影，漸漸在風雪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