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素雲小姐

和離的聖旨次日便下來了，秦子軒當天便搬回尚書府。過了三日，秦子軒來了公主府致謝。他已變了一番模樣，錦衣華冠，折扇風流，眉目間滿是春風得意。

堂屋裏麵，蘇紫繞著他打量了一圈，不免驚歎，“這可當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了。”

秦子軒以手抵唇，輕咳一聲，眼睛帶著笑意，道：“嫂嫂，過譽了。”

小玉與翠兒兩人端著茶進來了。

蘇紫在靠著窗戶的椅子上坐下來，帶笑地問，“那麽你是與三公主徹底兩不相幹了？她就這樣兒罷休了？”

“她要肯罷休，太陽要從西邊出來才行。”秦子軒嘲弄了一句，走過來，倚著窗戶，望著外邊院子的花草。

“堂嫂，你沒聽說？”秦子軒轉過頭看她，語調微訝，“她到我家裏鬧了一場，還好有聖旨擋著，否則她非得把我家給拆了不可。”

“唔，還挺潑辣。”蘇紫磕著瓜子，有些興味地道。

“後來，她又進宮鬧了一場，不過麽……”秦子軒低頭笑了笑，“皇上還真是夠哥們兒義氣，見也不見她，直接將人給擋門外了，她氣得沒法子，聽說這幾天也不出門。”

“哥們兒義氣？”蘇紫質疑地道，“你確定皇上不是懶得見她？”

秦子軒搖了搖折扇，又唰的一聲合上，拍在手心上，道：“堂嫂，大實話可不怎麽好聽，您好歹讓我有個美妙的夢嘛！”

蘇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翻了翻眼皮，“合著你性向改了？”

秦子軒手裏的扇子差點握不住，他怔了一怔，失笑道：“堂嫂，我說的是哥們兒，又不是夫妻，你可真是……”

他幾乎找不到詞兒來形容她，這位堂嫂可真是令人意外。

“玩笑罷了，子軒堂弟，不要當真。”蘇紫微笑。

秦子軒搖頭笑了笑，目光在院子轉了一圈，忽然又道：“對了，堂兄去了哪裏？”

蘇紫一向不關注秦初的行蹤，她轉過頭問小玉，“小玉，駙馬呢？”

小玉想了下，道：“駙馬出門了，原因不知道，不過奴婢猜著興許是給皇上選禮物。”

六日後便是皇帝的二十歲壽辰了。

蘇紫目光微閃，淡淡地“哦”了一聲，這反應落在秦子軒眼裏，便成了她與堂兄關係冷淡的證據，他不禁暗暗著急，長公主可不是三公主那樣的人，他倒是真心希望兩人能好好過日子。

沉默了會兒，秦子軒忽然笑道：“堂嫂，你可知堂兄喜歡怎樣的女子？”

這個倒好猜，照著他妹妹來描述就好了。蘇紫想了想，總結道：“外表清純脫俗，內在任性刁鑽。”

頓了頓，她又補充，“自然，你堂兄不是看重內在的人。”

秦子軒本意是覺著她會答不知道，他就順手推舟誇讚堂嫂一番，促進兩人的感情。誰知，這位堂嫂完全不能以常理來推斷。

他默默地將折扇合了起來，若是再被堂嫂驚住了，他也不至於跌壞扇子。

他咳嗽一聲，道：“堂嫂，你莫不

是說反了罷？”

堂兄明明就是最看重內在的人啊，否則哪兒能二十七歲才成親呢？

“不會啊。”她忽然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問，“你覺著秦家三小姐是個怎樣的人？”

雖是堂兄妹，到底也要避嫌，秦子軒與這位堂妹交流不多，大多印象是從堂兄口中得知。

他略略回憶了一下堂兄的話，道：“三堂妹是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雖有些任性，不過卻更顯單純可愛。”

蘇紫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來子軒堂弟也是個不大注重內在的人。”

這一點，秦子軒沒法反駁了，他覺著有些心酸，當初他便是瞧上了三公主的美貌，誰知對方內在是個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兩人說話間，秦初回來了，他兩手空空，沒有帶回禮物，卻帶回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大約有二十來歲了，穿了一身很是髒舊的灰色裙子，模樣長得倒很是清麗幹淨，她顯得有些瑟縮地站在秦初身後，抬頭看了一眼蘇紫與秦子軒，便立即低下去。

秦子軒正想著撮合兩人，轉眼堂兄就帶了個女人回來，這臉打的啪啪的。他有些不滿堂兄的行為，卻又暗自安慰自己堂兄不是那樣人，他扯出一抹笑來，打著哈哈道：“堂兄，你這是在外邊買了個丫鬟？”

說著，秦子軒便湊到了女人身旁，問她，“姑娘叫什麽？”

誰知女人竟仿似被調戲般嚇得一抖，移步到了秦初的左手邊，低低的叫聲像是受驚的小老鼠，“秦少爺……”

“蓮花，你不要怕。”秦初溫和地安撫她，又看了秦子軒一眼，責備道，“子軒不要嚇她。”

秦子軒被訓斥得莫名其妙，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不過問了一句話而已，至於這樣寶貝著麽？忽然，他驚訝地盯了那女人一眼，這樣寶貝著她，難不成還真是堂兄要收的小妾？

秦初也並不與蘇紫解釋什麽，他的心神全投注在這女人身上了。他請了她好生坐下，又親自端了茶給她喝，自己也在一旁坐了。

他問她的聲音很溫和，似乎擔心嚇到她，“蓮花，你怎麽會在街上偷東西？你們不是在衡陽麽？”

秦子軒見了堂兄這番作態，心生不滿，忙走到蘇紫椅子後麵，低聲道：“堂嫂，你別擔心，堂兄不敢納妾的。”

蘇紫一點也不擔心，她倒真心希望秦初能夠有個真心喜歡的姑娘在身邊，她估摸著自己離開的時間也不遠了。

隻是，要說秦初喜歡這個女人，她卻又不大相信，她留神地聽著女人答話。

蓮花怯生道：“奴婢是從衡陽逃出來的。”

“逃！”秦初吃了一驚，神色竟大變，他急切地問，“怎會用到逃這個詞？柳府的人待你不好麽？你家小姐……也不管你？”

蓮花落了幾滴淚，看來有些傷心，道：“小姐也是自顧不暇了。小姐嫁過去的當晚，老爺便死了，幾位少爺便罵小姐是災星，名義上是喊著母親，背地卻罵她賤人，府裏管事的又是幾位少爺，你說小姐的日子又怎麽好過得了？”

秦初聽得怔住了，神情有些激動，像是怨恨，又像是心疼，“之後呢？她……怎樣了？”

蘇紫默默聽著，看來這位小姐才是秦初的心上人罷。

蓮花難以自持地痛哭出聲，她忽然跪了下來，拉著秦初的衣角，哭訴道：“小姐……小姐是與我一起逃出來的，可她又被捉了回去！他們一定會折磨死她的！秦少爺，你人最好了，小姐說你一定會願意救她！”

“我去！我現在就去！”秦初立即站起身來，心情仿佛也產生了極大的波動，幾乎沒了理智。

“等一等。”蘇紫起身攔住了他。

秦初似乎才意識到她的存在，眼裏有了些歉意，“公主，你先讓開，待我回來，一定向你請罪。”

蘇紫搖了搖頭，輕緩地笑了，“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請什麽罪？隻是你不能這樣就去了，你敢擔保能帶回那位小姐？你應當冷靜地計劃一下，衡陽也有些遠，你還要帶些盤纏衣裳才好。”

秦初沉默了，有些感激地看著蘇紫，“公主，是我考慮不周了。”

“我看堂兄是太心急了罷？”秦子軒略帶嘲弄地道。

蓮花還跪在地上，她低聲道：“你們不要怪秦少爺，是奴婢不該來找他。”

秦初將蓮花攙扶起來，歎了口氣，道：“你別這樣說，是我對不起你家小姐，她有難，我自然該去救她。”

蓮花紅著眼睛看了秦初一眼，“多謝秦少爺的大恩大德，奴婢定當做牛做馬來報答。”

“好了，不要說這些。”秦初看了眼站在角落的翠兒，吩咐道，“翠兒，你帶她下去安頓，不要委屈了她。”

翠兒有點遲疑，她看了一眼公主，見公主點了頭，方才領著蓮花出去了。

“堂兄，你這樣不對！你要救人我不反對，可你救了人之後怎樣打算，是要將那人帶回公主府？”秦子軒忍不住問。

秦初一時怔住了，這樣的問題，他沒有想過，帶回府裏，他是願意的，可……他不禁看向了蘇紫。

蘇紫仿佛知道他在為難什麽，輕鬆地笑了笑，“多一兩個人而已，公主府還是養得起的。”

這是變相的同意他帶人回來了。

秦初心底湧起了些熱流。

秦子軒卻蹙眉道：“堂兄，你不要以為公主大度，便這樣欺負她！你們才成親多久，你就帶別的女人回來？”

“她不是別的女人！”秦初不喜他這樣帶輕蔑的口吻，“子軒，她是素雲。”

素雲這個名字像是一道閃電將他擊得一怔。秦子軒沒有見過素雲姑娘，卻知道她與堂兄有過一段偷偷的戀情。那段時間大概是堂兄最快樂的日子，他們一起上學的時候，他總聽堂兄提起兩人甜蜜又心動的幽會，勾起了他心裏對姑娘的向往。

隻是，後來素雲出嫁了。堂兄像是變了個人，不愛笑，性子也正經多了。素雲是哪家的小姐，如何與堂兄認識，又是為何嫁給別人，他是半點也不知。

他只知道，大約堂兄再也不會那樣熱烈的去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