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巫蠱之術

蘇紫夜裏睡得並不好，醒轉來時，天卻已是亮得讓她惶惑了。小玉進了屋子，臉色發白，襯得兩隻眼珠子幽幽地發著光。

蘇紫正在係著衣服的帶子，乍一看見小玉飄一般過來了，她吃了一驚，道：“小玉，你臉色好難看，病了麽？”

小玉苦笑著道：“公主，奴婢一夜沒合眼了。”

蘇紫以為她也是在想合歡宮的那件事情，便歎了口氣，“小玉，這事情我已想了大半夜也沒個法子，不過我想待會兒出去走走，或許便能想個妥當的辦法了。”

直接告發是辦不到的。一則她沒有證據，或許反被認為是誣陷皇子。二則她也有些理解清柏的怨恨，還存著勸轉他的心思。

小玉掛起了床帳，又彎下腰來疊被子，聲音透著深懼，“奴婢是怕不知不覺地就死掉了。”

蘇紫走了幾步，站在床前，她的左手搭在了小玉的肩上，透著安撫的力量，她微笑道：“小玉，你別怕，我不會讓別人傷害到你，你應當放心地睡一覺。”

“公主，謝謝你。”小玉感激地看她，又苦惱地歎氣，“隻是奴婢到底不能安心，在宮裏這麽多年，奴婢什麽沒見過呢，但凡那些莫名其妙死掉的宮女太監，大凡是曉得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情。”

蘇紫靜了片刻，輕鬆地道：“這就是你多想了。昨天清柏已經說過，隻要我們不泄密，他是不會對我們怎樣的。”

“真的？”

“真的。”

小玉臉上露出了釋懷的一點笑意，蘇紫暗暗歎了口氣。

早飯畢，蘇紫便去了明月宮附近的落月湖畔。小玉抱著小手爐跟在她身後。天氣仿佛很好，淡淡的暖光從蒼白的天空飄下來，照在湖上若隱若現的白霧上邊。

湖邊的風靜靜地吹起冷香送到鼻尖，蘇紫立在岸邊上，心情忽然舒暢了許多。

小玉站在她身旁，道：“公主，抱著手爐暖暖手罷，早上的風正是冷呢！”

蘇紫搖了搖頭，卻是蹲下了身，她在地上細細地挑揀了幾個石頭，往湖水裏扔石頭玩兒。小石頭落入湖中咕咚一聲便沉了下去，留下一絲絲的漣漪蕩漾開來。

她出神地盯著漣漪，手裏的石頭像是無意識般懶懶地被拋出去。

她想起初初穿越來時的事情，皇帝待她那樣好，頭一天晚上她便是在皇帝宮裏睡的。第二天，他還帶了她去上朝。既然他對她都能這樣好，為何又不善待清柏呢？既然不待見清柏，又何以要在而今看重他呢？

手裏的石頭已扔完了，她便靠在了柳樹上，仰著頭看天空。思緒也隨著白雲晃悠開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想岔了，皇帝與清柏不一定非得選擇其一，她一定能有兩全的法子。那麽，皇帝也不一定就是中了毒罷，她隻聽到下藥，便以為清柏是要害皇帝，或許清柏不一定就那樣狠心呢？

她應當先確認皇帝的身體狀況才好罷，若是中了毒，早些察覺也好治，也能讓皇帝自己警覺起來，她便不用憂愁是否告發清柏的事情了。

蘇紫腦中清明

了許多，默默地點了點頭，麵上有了分笑意，的確應當這樣辦才好。

她想要馬上去乾清宮見皇帝，剛站直了身體，卻瞧見了茫茫白霧裏走來一個人，看不太分明是誰。

慢慢兒地近了，貂裘華袍的俊美男子映入了眼簾，他溫和地笑著，白霧襯得他的麵孔有了些蒼白的美，她卻忽然蹙起了眉頭，轉身要走開，那人卻喚了一聲“紫兒”，她猶豫片刻，隻得站定了。

小玉已經在俯身行禮了，太子擺了擺手示意她起來。

“太子殿下。”蘇紫淡淡地招呼。

太子溫和的目光細細地流淌在她臉上，“紫兒，好久不見了。”

“沒有很久罷，宮外的酒樓上便已見過了。”蘇紫淡淡嘲諷，“殿下難道不記得了？”

太子望著她，目光漸漸起了幾分痛苦之色，他緩緩道：“紫兒，你一定要這樣說話？”

“我就是這樣，太子不喜歡聽，我便不說了。”蘇紫道。

見她要走，太子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紫兒，紫兒，你別與我鬧，好不好？”

他的神情像是已束手無策般的苦惱與祈求。

“我並沒有鬧。”蘇紫不動感情地道，“太子殿下，放手罷。”

她低頭看著他抓住她的手。

“不！我不會放手！”太子眼神執拗而熱烈，“我什麽也不要，僅僅隻是想和你在一起，紫兒，你放心，很快我們就能離開了。”

蘇紫的神情由冷淡轉為了愕然，“離開？我們要去哪兒？”

她不大能夠懂得他的意思。

太子微笑著，目光寵溺，“隻要和你在一起，去哪裏都好。”

“你這是說什麽瘋話？”蘇紫隻當他一時衝動才這樣說，責備道，“你是太子，不是平民百姓，你有你的責任和擔當，遠的不提，你難道不管你的父皇了麽？”

太子以為她已經動了心，忙解釋道：“父皇並不差我這個兒子，至於太子的責任也自有人願意擔當。”

蘇紫瞪著眼看了他半晌，氣極反笑，“是呢，想要那個位置的人多的是，隻有你這樣的傻子才甘願退位！”

“紫兒，人各有誌，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太子神情嚴肅。

“你……”蘇紫跺了下腳，“我不和你說，若非你這樣，也不會給別人可乘之機！你父皇也不會……”

太子眸光微閃，注意地看了她一眼，“你說父皇怎樣？”

蘇紫想說“你的父皇可能被人下了毒，可能會死掉！”，但又不想揭露清柏，她咬了咬牙，既怒太子的執著，又惱自己的心，一聲不吭地站著，像是在生氣。

太子微笑著看她，正要說什麽，這時，小狸子卻氣喘籲籲地跑了來，叫道：“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太子蹙著眉訓斥，“這樣慌張做什麽！好好說話！”

小狸子咽了口唾沫，飛快地道：“殿下，皇上忽然暈倒了！”

“什麽？”

小玉與蘇紫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太子沒有注意這個，他神色凝重，眉頭緊蹙，“怎麽好端端地會暈倒？”

小玉與蘇紫對視了一眼，交換了個複雜的眼神。

小狸子道：“奴才也不大清楚，有個小廝來告密，似乎是哪位皇子要謀害皇上，皇上被氣暈了！”

太子一聽要趕過去看皇上。

蘇紫心裏砰砰跳，忙道：“我也去！”

蘇紫擔心是清柏的事情被告發了。她腦中已轉過了好些恐怖的畫麵，每一張皆是清柏鮮血淋漓的淒慘樣兒，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發疼，急得想要哭。

皇帝一定會殺了他的！

然而，事情的真相出乎了她的意料。

乾清宮裏，皇帝已經醒轉來了，他坐在明黃色的龍床上，背靠著軟枕，嬌嬌美美的合歡美人坐在床沿上安撫著皇帝，看樣子，皇帝像是一隻正在發怒的老虎。

寢宮裏邊還站著秋月與春花兩個宮女，安公公也候在一旁，皆是斂聲屏氣，半點聲息不聞。

蘇紫便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她以為會在這裏看見清柏。

蘇紫與太子請了安，皇帝不大有心思理會他們，隻隨意地點了點頭。

靜坐了會兒，宮女們送上了茶來，太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方才試探著道：“父皇，不知是何事惹了您動怒？”

皇帝似乎要開口，卻又是狠狠地一蹙眉，麵上慍色更濃，重重地拍了一下床沿，“朕氣得頭疼，說不清！”

合歡美人便伸手揉了揉皇帝的太陽穴，見他神色稍緩，方才放下手，柔聲道：“皇上，臣妾來與太子說罷。”

皇帝閉上了眼，是讚同的意思。

蘇紫厭惡地看著合歡，恨不得撕毀掉她虛偽的麵具，叫所有人看清她是怎樣聯合清柏來害皇帝的！不過，她也稍微安定了些，合歡沒事兒，那麽應當不是清柏的事情發了。

合歡美人輕聲慢語地將事情一一道來。

下朝後，乾清宮門口有個小太監來送信，信是少雲王府中一個叫做娉婷的婢女送來的。信上的內容令皇帝勃然大怒，當即命清柏領著大內侍衛搜查王府。信上說是少雲王因母親之死而懷恨多年，對皇帝與太子下了巫蠱之術。

聽畢，蘇紫便立刻激烈地反駁，“不可能！他不會這樣做！”

合歡美人微笑著不開口。

太子擔心皇帝會遷怒她，忙岔開了話題，“父皇，那個婢女的隻言片語也不可盡信，不妨傳了她來，細細地打探清楚。”

皇帝睜開眼，看了眼太子，厭倦般地開口，“沒有用，那婢女托人送了信，便當即死在了宮門口。”

“死了？”太子有些驚訝。

“服毒自殺。”靜了片刻，皇帝補充道。

那個婢女的死仿佛給屋子籠上了一層無形的陰影，死亡的背後仿佛隱藏著誰也不願深想的原因。屋子變得岑寂下來，隻有窗外的風吹動枯枝發出了悲涼的喊聲。

蘇紫卻是靜靜地盯著合歡美人，仿佛要從她那張美麗的臉上看出一點兒端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