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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第59章
  

  第58章

  第二天清晨,兩人起了個大早。

  汪尋湛訂了機票和酒店,下了飛機便租了車。一刻未停留,他拉著白楚便去了距離劇組場地幾十分鐘車程的山坡。

  那片山坡,種滿了龍膽。

  汪尋湛將車停在了那時白楚停車的位置,熄了火,「下車吧。」

  「嗯。」白楚看了看車窗外,沒再做聲。

  初春時節,萬物復甦,山間生機勃勃。

  俯瞰腳下,高樓林立,城市的聒噪與當下的寧靜形成鮮明反差。

  汪尋湛回過頭,勾住他的手指,一如白楚當日做的那樣,「你要是摔下去,我肯定不會鬆手。」

  「要是真摔下去,那得被寫成什麼樣…」回應他的,是與那日絲毫不差的幾個字。想來,當初汪尋湛因為一個夢而心猿意馬,白楚必定也因為那幾句夢話而動情十分。

  「隨便寫。」汪尋湛又用力了些…他怎麼可能鬆開手,過往這些個月的回憶不算多,卻彌足珍貴。汪尋湛覺得還不夠,他說不清什麼時候才算夠,沒準等到某日,閉上眼後腦中填滿與白楚的回憶,足夠兩人憶苦思甜,才算是真的夠了。

  幾分鐘的路程,汪尋湛緊緊抓著他,一刻也沒鬆開。

  「我本來打算把這片買下來。」看著眼前的龍膽花,汪尋湛語帶悻悻,「但土地買賣的手續特別繁瑣,再加上現在審核覆雜…」他說著,側目看向白楚,「協商之後,我只能投些錢。但這片花田以後種什麼,聽我的。」

  龍膽的花季在盛夏,初露尖芽的灌木從一片盎然。

  白楚愣了片刻,迎上他的目光,「你想買這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汪尋湛鬆開他,接著蹲下,隨手拔掉草叢中的狗尾巴草,「送你。」

  動心思想買下這片山坡之時,汪尋湛還不知當年送花的人便是白楚,只當白楚中意這花。現下思索,莫名契合。白楚當年送的花,汪尋湛盡數還他,甚至加倍。白楚這些年給出的感情也是一樣,汪尋湛能給的,便絲毫不會保留,必傾囊相授。

  「……」白楚低頭看他,眼中無盡觸動。

  「現在季節不對,」汪尋湛輕笑,隨即站起來,「我記得你說龍膽是8、9月開花…我還沒見過一大片龍膽是什麼樣,到時候,再過來看看。」

  白楚輕舔嘴唇,狀似猶豫,「龍膽…」

  「怎麼?」

  「沒什麼,」白楚搖頭,「剛剛只是想說,龍膽是我爸沒送出去的花…」

  「這樣…」汪尋湛深呼吸,頷首嗤笑。

  父母是孩子最初的引導與提攜。

  龍膽是我爸沒送出去的花…

  汪尋湛聽得明白,對那時還年輕的白楚來說,表達感情沿用了父親的方式,簡單直接卻也純粹動人。

  「那你呢?」汪尋湛追著道,「你喜歡什麼?」

  白楚反問,「花?」

  「嗯,別考慮你爸,你喜歡什麼?」

  「沒什麼特別喜歡的,」白楚想了想,眼神掃過汪尋湛的手指,「那狗尾巴草就不錯。」

  「這個?」汪尋湛順著他的話開玩笑,「要不把龍膽都剪了,全部種狗尾巴草?」

  白楚嘴角揚起的弧度越發好看,他沒接汪尋湛的茬,轉而問,「你什麼時候投的錢?」

  「有些時候了,」汪尋湛聳肩,「和丁桐炒新聞之前吧,目前還在談,但投資肯定沒問題。」

  「你沒必要這樣,」白楚溫情流動,不易察覺,「又不是錢多沒處花。」

  汪尋湛湊過去吻他,「話可不能這樣說,」嘴唇貼著臉頰稍稍摩擦,「這本來就不是錢的事兒。」

  安靜了片刻…

  汪尋湛又開口道,「白楚…」他清了清嗓子,說的很小心,「我…我跟林晨打小就認識,後來回國之後在一起。遇到你之後,就跟他斷乾淨了…我也再沒跟別人有過什麼。」

  「遇到我?」白楚頷首輕笑,瞧不出是不是因為提到林晨而心情起伏。

  汪尋湛改口,「認識你…」

  「嗯,」白楚稍稍點頭,「我這幾天在想,你最開始,肯定看到我就是滿肚子火。」

  「這個你還真說對了,」汪尋湛伸手攬住他的腰,湊到耳邊吹著氣說,「慾火難平。」

  白楚歎氣,「因為我和他分開,你會…」

  「不會,」汪尋湛打斷他,「不會後悔…我和林晨認識那麼多年,遺憾可能有一些…但這些比起現在跟你在一起,不算什麼,真的。」

  「……」白楚沒吭聲,安靜的聽著。

  「其實也不算是因為你和他分開…林晨借給你的那錢裡面,有一部分是我的…」汪尋湛思索,淡淡的說,「他騙了我不少事情,那短信不過是給了我一個機會看清楚罷了。」

  氣氛莫名凝重,兩人之間的情感因為『林晨』兩字而帶著傷痕。白楚打趣,緩解疲憊,「所以你也是受害者。」

  「我現在覺得有了你,比什麼都強。」

  說完,汪尋湛突然後撤一步,雙膝彎曲跪在了白楚面前。

  「你幹嘛?」白楚愣住,連忙伸手拉他,「大白天的…快點起來。」

  工作日的上午,再加之這片山坡距離環山路有些距離,此刻鮮少有人,顯得靜謐安逸。

  汪尋湛伸手扯住白楚的皮帶,「楊叔說讓我『哄哄』你…」

  「起來吧,」白楚推開他的手,低頭吻他,接著將他拉起來,「去車裡成嗎?」

  白楚沒提及與林晨的過往,汪尋湛自當不會問。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要真說起來,他也並不關心。比起白楚這些年的感情,其餘對現在的汪尋湛來說,絲毫沒有意義。

  拉著白楚回到車裡,汪尋湛將他壓在後座上,整個人附上去,舌頭順著解開的衣服劃過胸口,一路向下。

  兩人之間經歷了幾天低氣壓,白楚不願將裂痕擴大,汪尋湛自是感激,心裡的感情也越發強烈。他低下頭,將白楚的勃起整個含於口中,舌頭來回打轉,無聲無息的表達著我愛你。

  汪尋湛一隻手壓在白楚的小腹上,另一隻手與他十指相扣,力度像是要將骨頭折斷。

  高潮時,白楚高高揚起後頸,射在汪尋湛的嘴裡,失神的看向車窗外。

  攜著精液的味道,兩人接吻,腥鹹的濃稠被唾液融化。交纏的舌頭,流轉的氣息,情慾順著溫度傳遞。

  休息的這幾天,汪尋湛沒搭理工作室的事情。他和白楚白天膩在酒店房間裡,到了傍晚全副武裝出門,或者找個僻靜的餐廳吃飯,再不然鑽進電影院一類的室內空間。

  兩人默契的避開了『林晨』這個話題。男人之間的感情,更多時候有著莫名的共識。時間會沖淡那些負面情緒,兩人並非扭捏做作的主。既然事情以這般情況開始,比起沉溺過去,往後的事情才更為重要。

  假期比汪尋湛設想的短了一些,兩人提前離開。

  白楚接到了醫院的電話,醫生提及父親的情況有好轉。

  下了飛機,汪尋湛猶豫著問,「我陪你去醫院?」

  白楚看了看他,「好…」眼神中閃爍濃濃的忐忑。

  汪尋湛拉住他的手,輕輕捏著,「會沒事兒的。」

  到了醫院,汪尋湛跟在白楚身後上樓。走到病房門口,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見白楚,頷首示意,「楚少爺。」

  白楚沒吭聲,開門與汪尋湛一同進去。

  高級病房分內外兩間,汪尋湛環視四周,透過玻璃窗看向裡間。病床上躺著的男人上了年紀,眉宇硬挺,寧靜卻如山峰一般威嚴。夏寒坐在病床旁發呆,神情儘是柔情,就好像看著自己的全世界。他一隻手拉著白父的手,指腹來回摩擦。

  回頭看向汪尋湛,白楚歎氣道,「你在這裡等我吧,我自己進去。」

  「嗯。」汪尋湛點頭,側身靠在一旁的牆上。

  白楚深呼吸,猶豫片刻,推門進去。

  兩人隨口說了幾句話,夏寒站起來,附身將嘴唇壓在白陌升的嘴唇上,輕觸片刻便離開。

  夏寒走出內室,正對上汪尋湛的目光。他轉身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上去沒什麼說話的想法。

  汪尋湛隨手拿起一旁的病例,比起最初在維修店看見的那一張,手裡的這份詳細記錄了白陌升的狀況。

  頭部重創…

  汪尋湛歎氣合上病例,他沒有細看,單單這四個字都已經讓他心裡難受起來。

  坐在一旁的夏寒抬頭望他,眼神雖冷意十足,卻也難掩張狂,「怎麼不看了?」

  「他父親情況怎麼樣?」汪尋湛平靜的接話,不願起衝突,「之前電話裡說,情況有好轉?」

  「嗯,」夏寒稍稍點頭,「昏迷了一段時間,這兩天有好轉。」他移開視線,兩人的對話提不起他的興趣。

  「我之前在醫院看見你了,和英航一起。」汪尋湛隨口說起,那日兩人眼神交匯,自是知曉彼此。

  夏寒不買賬,「你想說什麼?」

  餘光掃過坐在病床旁的白楚,汪尋湛想了想,「他父親…是怎麼受傷的?」

  「白楚沒告訴你?」夏寒語氣中滿是諷刺,一瞬間充滿攻擊性,「這傷,本來是在白楚身上的。」

  汪尋湛一時不知說什麼…想來白楚口中那句『因為我躺在醫院』遠遠比汪尋湛思索的還要厚重。

  夏寒揚起眉毛輕笑,「怎麼不說話了?覺得事情比你想像的還要可怕?」

  「白楚心裡也不好受…」汪尋湛悻悻回答,找不出更為合適的說辭。

  事情的經過他不知道,但白楚的痛苦他看在眼裡。夏寒離開內室之前的那個吻,汪尋湛看明白了些東西。

  尋根問跡,夏寒對白楚的怒火倒也不難理解,「他…」汪尋湛又補充了一句,「心裡肯定是最難受的。」

  「你是大明星,日子應該過的不錯吧,」夏寒嗤笑,卻毫無樂呵的意思,「你覺得這種時候,我應該跟白楚抱頭痛哭是嗎?就像電視劇劇本寫的那樣,一起期待乾爹醒來?」

  「……」

  「你可以活在你的童話世界裡,」夏寒銳氣逼人,毫無退讓,「但別拿那雙眼睛看別人,太可笑。」

  白楚沒在醫院呆太久,離開病房時,夏寒對他淡淡的說了一句,「乾爹情況好轉,於叔可能有動作。」談不上關心或者警告,語氣中更多則是無奈。

  白楚嗯了一聲,沒多說。

  一路上,汪尋湛沒問起任何關於白楚父親的問題,白楚看著窗外,若有所思,「我剛剛在病房裡,突然想起來,我小時候生病,發高燒…我媽媽摟著我躺在床上,我爸坐在床邊看著我。」白楚說著,轉頭看向汪尋湛,「我後來很多年只記得母親手掌的溫度,我都在質疑父親那時怎麼不拉著我的手…剛剛坐在病床前,我突然回憶起那時他看著我的神情…」

  汪尋湛用手指輕敲方向盤,接著拉住他,「你爸會沒事兒的。」

  「嗯…」白楚笑了笑,父親情況好轉也讓他輕鬆了不少,「我…」

  「怎麼?」

  白楚搖頭,「沒什麼…我剛剛覺得有些…害怕。」

  「怕什麼?」汪尋湛抬頭捏了捏他的後頸,「醫生不都說你父親好些了嗎?所以…」

  「不是…」白楚打斷他,舉重若輕的道,「我心裡對你的依賴、信任…讓我…」

  我心裡對你的依賴、信任,讓我有些害怕。

  白楚沒將這句話說完,汪尋湛卻是一怔。他轉動方向盤,靠邊停車。

  看著白楚,汪尋湛從這句話中聽出了無數情緒…夏寒用『童話世界』形容他的生活,比起白楚過往的經歷,這說法毫不誇張。

  血雨腥風的世界中,信任與依賴最為難得。

  白楚的父親不也正是用這兩點的缺失讓白楚變得獨立強,然後放任其展翅高飛。

  若說最初踏足白楚的世界帶著些運氣與僥倖,那往後的這些日子,白楚便是有意將這份彌足珍貴的信任與依賴賦予汪尋湛。

  感動、心疼、慶幸…一時間百感交集。

  林晨之事,若不是從當事人嘴裡說出,那白楚先前所有的付出沒準都將付諸一炬。

  汪尋湛吞嚥著口水,「我不會騙你,也不會離開…」他湊過去,用額頭頂在白楚的額頭上,「我能理解你的害怕,但早晚有一天,你會覺得這就是你的生活。」說完,他便將白楚拉進懷裡。

  「這是幹嘛?」白楚輕輕笑起來,打破侷促。

  「愛你啊…」汪尋湛低頭親吻他的脖子,「就是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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