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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楚離開維修店,思索之下去找了英航。
打了電話,湊巧英航和夏寒在一起,他過去的時候正值晚飯時間。
三人一起吃了飯,期間,白楚對兩人說起下午梁路的事情。
“他說的都是真的。”英航聽完之後輕輕點頭,“當年能扳倒于叔,借了東翼的人情…他們當家跟我開口的時候,推不掉。”
白楚接著問,“人還好著嗎?”
夏寒抬頭看著白楚說,“送到咱們手裡的時候,就剩下半條命了…還活著,但看著也不怎麼‘好’。”
“東翼現在什麼情況?”
“跟梁三爺說的一樣,內鬥,”英航想了想,接著又解釋,“人在咱們手裡不會出事,也不能出事…東翼的當家,做事情肆意妄為,如果不謹慎,日後他們和好了,咱們現在就是在自找麻煩。”
“那你們想怎麼辦?”
夏寒來了興致,反問白楚,“你怎麼會關心這些?”
“...”白楚不吭聲,也答不上。
梁路說的沒錯,幫派的一切是他的過去,可以說是他能走到今天的推助力。當年與于叔抗衡,白楚心中也是萬分焦急。但那時畢竟是自家的事情,況且白楚的身份若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指不定會給英航添亂。眼前這事兒,幫派遇到外部壓力,心中的那份擔當無法割捨。
“這件事,”英航打斷了兩人,他放下手裡的餐具,“你別操心了,讓我想想。”
英航為了白楚考慮,知道白楚思想中不願參與其中,便為他提供了庇護,將事情全權攬了過來。
過了沒幾天,身在片場的白楚便接到了田凱的電話,說有人開了一輛黑色的跑車到店裡,停下車之後,將鑰匙交給了田凱,留了一句,“三爺說,白少有時間去Z.S.公司,和策劃商量一下電影發行的事情。”
白楚掛了電話,久久發呆。
英航做了決定,事情處理的很俐落,沒再讓白楚有任何操心的機會。
結束工作,白楚在離開之前湊到Bass身邊,“你什麼時候有空,和我一起去一趟Z.S.公司。”
這些年有汪尋湛在兩人中間,Bass與白楚早已相熟,再加之電影的連日拍攝,兩人說話盡是輕鬆與隨意,“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工作室和Z.S.公司這些年有不少合作,若對方公司有事情,Bass定是第一個知道的,“你怎麼突然要拉我一起去?”
“當年那部電影…”白楚笑開口。事情有個說法,雖不知道後續反應會是什麼,但拿回電影總歸還是心中喜悅,“Z.S.公司找我去商量發行的事情。”
“...”Bass愣了幾秒,不確定的問,“《春》?”
白楚點頭,“嗯。”
“怎麼可能?怎麼這麼突然?”
“之前遇到了些事情,一個順水人情…”白楚笑他的大驚小怪,“你要是不想去,那我就自己去了。”
“去啊,怎麼不去…”Bass揚著眉毛,“不光是我要去,還要拉著尋湛一起…這電影,這口氣,這幾年我都咽不下去。”
“別…”白楚攔住正要給汪尋湛打電話的Bass,“先別告訴他。”
Bass打量白楚,“給他個驚喜?…你們倆不能都這樣…”
白楚聳肩,語帶玩笑,“發行權是我要回來的,我說了算。”
離開片場,白楚先回了家,汪尋湛還在工作,可能得接近深夜才能回來。
白楚走進臥室,打開燈後走到桌子前。他拿起桌子上的那本小說,從前往後翻開。白楚將書中的票根,那首詩,照片,以及一些記錄過往的紙片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他拿著書出門,隨手給汪尋湛發了短信:[我回去看看我爸。]
剛走到樓下,手機響了:[今晚還回來嗎?]
[回來啊,不回來我能去哪兒。]
白陌升剛剛吃了晚飯,白楚到家之時,正巧夏寒與楊叔在收拾東西。白陌升恢復之後,幫派的事情參與了一些,隨著英航獨當一面,管的也越來越少。
這屋子本是白陌升的房子,當年因為在位,來往不斷,平日出出進進。到了白陌升做享清福,屋裡的人也少了。夏寒一直跟他住著,慢慢連傭人都辭退了,只剩下從小便在身邊的楊叔。這房子雖沒了往日的喧鬧,倒真像是家的感覺。
“你怎麼這時候回來?”楊叔迎上來,看著白楚笑意盈盈。
“回來看看我爸。”
夏寒從廚房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乾爹在樓上,可能在看書。”
白楚站在紅木大門前,輕輕敲門後推門進去。
白陌升坐在書桌前,抬頭看向門口,神情有些驚訝,沒想到是白楚。
“我今天剛好有時間。”白楚進屋,轉身關門,“過來看看。”
“嗯,”白陌升頷首,重新低下頭看向手裡的書,“想看看什麼?”
白楚走到桌子旁,將手裡的書恭敬的放在白陌升面前。
“...”白陌升的眼睛掃過桌上的書,接著抬頭看著白楚,“坐吧。”
“爸…”
進門之前,白楚想好了要說的話。四目相對之時,所有東西都卡在嗓子口,說不出。
“你想說什麼?”白陌升將手裡的書放在桌子上,兩人書肩並肩。
“我…”那扇紅木門,曾經讓白楚無所適從,靠近與背離,充斥著他的孩童時代,“這些年,您是不是對我有些失望?”
白陌升眉毛上挑,打量白楚,“為什麼會這麼說?”
“沒什麼,”白楚搖頭,“只是突然想起來,好像從沒問過這種問題。”
白陌升沒接話,手指劃過兩本書,最終停留在白楚帶來的那本上,“前幾天,幫裡的事情,找上你了?”
“嗯,有人托我幫個忙。”
“覺得走不出去?”
白陌升這幾個字直擊靶心,白楚被看透,下意識伸手摸向兜裡的煙。父子之間,這樣的對話帶著親密,白楚不適應。男人之間,談及心底的壓抑,白楚心生無措,“可能…有點吧。”
“後悔了?”
“沒有…”白楚將手從兜裡拿出來,輕輕放在腿上,“白陌升的兒子…這幾個字,和我所做的事情格格不入。”
“走出去,這條路很辛苦,不見得比留下輕鬆…”白陌升說的舉重若輕,聽不出情緒,“你是‘白陌升的兒子’,我也是‘白楚的父親’...”
“您不會覺得我自私嗎?”
白陌升笑了…知子莫若父,即便從小缺少了親密的給予,但他的視線從未移開,白楚的成長,他看在眼裡,“臨門最後一步,你已經想好了吧。”
“...”白楚愣住了,父親這句話來的毫無徵兆。
白陌升抬高聲音,說的更為坦然,“要是你這時候後悔…我可能會失望。”
“嗯…”白楚再說不出什麼,情緒不住起伏。父親給予的保護與支持,從小都沒有改變過,即便到了現在,腳上綁著繩索,但因為牽線的人是白陌升,一切都不會成為阻力。
“你回來是通知我什麼的?”
“我…”白楚輕笑,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則是動容,“想去美國結婚。”
“…”白陌升緩了片刻,“回來之後,跟他一起回來吃頓飯吧。”
離開之前,白楚走到夏寒身邊,“你有時間來一趟維修店吧,改裝車現在在店裡,你開走吧。”
那輛車,那本書,白楚當年離家去英國之時僅帶了這兩樣東西,承載了少年時無數的負面怨念。意氣用事也好,無法無天也罷,父親沒開口要過,夏寒也忍了過去…
白楚應該往前走,這條路已經走了太久,是時候將所有包袱都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