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荷藕是瞧著蘇文卿被徐老太太喚了過去,這才趁機去了二太太的院子。太太問起最近可有什麼動靜,荷藕想想這才答道,「這些日子除了清風堂表小姐倒也安分,就是今兒下午大少爺和二少爺都來了青黛院。」
二太太徐徐吹開茶盞中細小的茶末,聽到徐子越去了青黛院嘲諷一笑,聽到徐子玉也去了青黛院頓時臉色不大好。
「玉兒去那裡作甚。」
荷藕心下微微不滿,二太太的意思分明是不想讓二少爺去青黛院,只不過二少爺不去青黛院她哪兒還能見得到二少爺的面兒。哪裡像雪芮待在牡丹院,二少爺又孝順每日都回去牡丹院請安,日日都能見得到。
明明以前自己也是在牡丹院的,二少爺出去玩耍時還送給她一盒子胭脂。
只是到底不敢表現出來,荷藕垂著頭低聲道,「晌午那會兒老太太打發丫頭過來請表小姐過去,表小姐向來最親近她帶過來的那丫頭綠袖,奴婢沒機會跟過去。等表小姐回來的時候大少爺也跟進來了,應該是在路上遇到的。」
二太太淡淡嗯了聲,荷藕繼續道,「奴婢瞧著大少爺和表小姐倒是親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相熟的,就連老太太前些日子賞的極品毛尖也拿出來給大少爺喝。」
不知好歹,徐二太太冷哼一聲,「她們都說了些什麼?」
荷藕為難的蹙起眉頭,「表小姐讓我們全都下去,只留了綠袖一個人伺候,說是有話要同大少爺說,至於說了些什麼奴婢不知。不過大少爺走的時候表小姐親自送了出去,奴婢聽大少爺謝表小姐在老太太跟前說了話…」
至於說了什麼話,荷藕不用明說二太太首先能猜得中。
果然待荷藕說完二太太已然動怒,「好個厲害的表小姐!」
以為這些日子蘇文卿消停是因為怕了她,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就說老太太怎麼突然同意那畜生秋闈,原來是她多了嘴!
藉著徐子越讓她不好過,徐家重功名,若是徐子越真的考中無論是徐老太太還是老爺自然會對他刮目相看。
蘇文卿,還真是好計量!
徐二太太氣急反笑,也不知是氣被蘇文卿又擺了一道還是笑蘇文卿的天真,真以為舉人是那麼好中的?玉兒也沒有把握更不說徐子越。更何況讓玉兒穩穩上榜有些難度,讓徐子越脫榜可是再簡單不過。
懶的再問徐子越,便問了如徐子玉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荷藕想起二少爺今兒說的話,大多都是抱怨老爺二太太太嚴格,借她幾個膽子也不敢說給二太太,便也再沒說什麼。二太太這才放心了些,賞了荷藕一對紅翡翠滴珠耳環,「我就知道你是個靠得住的,好好盯著那丫頭,有什麼風吹草動尤其是玉兒的事兒,記得來報我。那丫頭心眼多得很,玉兒單純,若是下次玉兒再去你可要勸著些,不能被那壞了腸子的小賤人帶壞了!」
荷藕得了賞又得了明令自是喜不自勝,慇勤的允了這才回了青黛院。
只不過好巧不巧,遠遠便遇上了蘇文卿。蘇文卿分明向她這邊停留了一陣子,定是看見她了,荷藕心裡咯登一聲,壞了。
表小姐前幾天才剛剛打了二太太的臉,今兒也對二少爺沒有之前的慇勤,這會兒看見她去了牡丹院會不會責罰。
驀地想起雪芮那日挨打的慘狀,荷藕臉色有些發白。在青黛院門口躊躇了好一陣子這才走了進去,忐忑了好一陣子蘇文卿卻是一直沒有提及,荷藕終於放心了些,便聽見蘇文卿柔柔的聲音,「荷藕,我教你斟茶如何?」
荷藕詫異的抬頭,對上蘇文卿一片真誠的眸子,一時有些想不明白。
表小姐明明是知道她去了牡丹院為何還要說教她斟茶,難不成表小姐那日與二太太鬧翻已經後悔,想找機會向二太太服軟?
所以就算知道自己是二太太的人,也是一臉笑意的問她想不想學斟茶?
待想明白了荷藕驀地有些自得,表小姐這可是討好她的意思?怪不得今天二少爺說她不會斟茶時表小姐幫她解圍。
還以為表小姐突然不喜歡二少爺了呢,原來不過是兔子逼急了咬了口人。表小姐若是不喜歡二少爺,又何必教她斟茶,又為何明明知道自己是二太太的人還有意拉攏她。
荷藕也見過蘇文卿斟茶,今天大少爺過來時蘇文卿就是親自斟的茶。荷藕只見過雪芮斟茶,今兒見了蘇文卿斟茶的樣子,她雖然不懂這些但卻看得出來蘇文卿的動作比起雪芮要賞心悅目的多。
想到這裡荷藕哪兒有不學的道理,當即眉開眼笑道,「小姐可願教我?」
「我每日閒著也是閒著,倒不如教你,以後有客來青黛院你也能招待的更周到些。」
蘇文卿沒有明說,但今兒伺候過二少爺的人都明白蘇文卿這句話暗含的意思,表小姐明明就是想讓荷藕好好招待二少爺!
這青黛院怕是要變天了,以後表小姐身邊最親近的就不是綠袖而是荷藕,而且表小姐已經允了由荷藕伺候二少爺。
一時有人羨慕荷藕有人同情綠袖,蘇文卿瞥見綠袖站在一遍已經通紅的眼睛,心下微微不忍不過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次日一大早徐心悅又拉著徐心梅來了青黛院,這次還帶了徐心蘭。
徐心悅最近幾乎每日都來來青黛院,這副慇勤的樣子還以為是和蘇文卿玩的極好,但讓蘇文卿頭疼的是,徐心悅每次來也只是來而已,話不投機半句多。
蘇文卿也是不明白,徐心悅明明一副看她極不順眼的模樣,為什麼還每天委屈自己過來?
還好今天帶了徐心梅。
徐心梅與徐心蘭是對兒雙胞姐妹,性子卻是差的天差地別。徐心梅性子大大咧咧沒一點閨秀的內秀,徐心蘭卻是文靜乖巧。
蘇文卿將目光從徐心蘭面上移開,誰能想到就是這副乖巧的樣子騙過了多少人,居然能狠心到搶了自己的妹夫。
蘇文卿記得清楚,當年徐心梅定了國子監祭酒的嫡次子,雖然比不上承文侯府顯赫,但卻到底是府上的嫡子,又聽說是難得青年才俊。徐心梅膽子大,拉著徐心蘭去偷偷看,想看看未來的夫婿長什麼樣子。
徐心蘭本是不想去的,但徐心梅軟磨硬泡拉著最後也就去了。
蘇文卿那時性子軟弱,徐心梅不大願意與她玩耍,所以裡邊的細節蘇文卿並不清楚。只是知道後來那位楊公子再來的時候,徐心梅拉著徐心蘭去看的時候徐心蘭已經不再推脫,若是有人提起楊公子時除了徐心梅難得害羞,徐心蘭卻是煞白了臉。
再後來就發生了那件事,徐心蘭哭著求二太太兩天,徐心梅大鬧一場甚至打了徐心蘭。但到底是發生了那件事,楊家還是娶了徐心蘭,徐心蘭搶了徐心梅的夫婿,兩姐妹從此徹底翻了臉。
徐心梅的親事就此耽擱了下來,後來替她尋的親事她一直不同意,府上逼急了她甚至剪了半截子頭髮發狠要去當姑子。親姐搶走自己夫婿這件事到底在徐心梅心裡留下來了陰影,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蘇文卿死後多年,祭奠她一二的除了徐老太太就只有徐心梅。
或許是同病相憐的酸楚?
想至此再看徐心蘭此刻恬靜的模樣,人畜無害真像極了一朵白蓮花。
蘇文卿眼瞅著徐心梅沒心沒肺的樣子微微鎖緊了眉頭。
好不容易送走三人,蘇文卿找到昨日記下來的那些題目和人名,避開荷藕去了越林苑。
越林苑的位置在徐府的最西邊,距離蘇文卿的青黛院著實不算近。盛夏的太陽毒辣的很,蘇文卿身子弱,那身病時好時壞,走了一會兒已經有些微喘,於是在路邊的石凳上稍微休息了會兒這才繼續動身。
等進了越林苑,蘇文卿默默注視著光禿禿的院子,心情複雜的無以復加。
想起徐子玉的叢玉閣,院內假山池塘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彎玉白長廊。再看徐子越的徐林苑,除了一間三室的正房就只有兩側的廂房,園中除了幾叢翠竹別無一物。
更不像其他院子滿是丫鬟熱熱鬧鬧,蘇文卿進了門站了這麼久也沒有人招呼一聲,竟像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
徐家到底為什麼對徐子越如此冷淡,只是因為徐子越的身份,還是其他?
蘇文卿驀地記起前些日子外祖母聽自己說徐子越以後將有大出息一臉煞白的樣子,徐子越和徐家到底還有什麼恩怨?以至於徐子越能夠狠心到滅了徐家滿門。
院內靜悄悄沒有一絲絲聲音,許是太寂靜竟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涼意。蘇文卿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單薄的袖子,緩步進了正房。
徐子越的房間佈置的也是簡單,雪洞一般清寒一眼便能盡收眼底。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梨木書桌,桌子倒是極大,筆墨俱全,中間一張黃色生宣上是歐陽修的一首詞。字跡力透紙背,蒼勁有力,蘇文卿詫異的細細端詳,越看越驚。
這樣的字跡,真的出自一個十四歲的少之手?
再看其他,書桌其他地方滿滿全是書,蘇文卿隨手翻開一兩本發現竟然是些遊記,裡邊的字跡分明是徐子越的批注。
蘇文卿柳眉一豎瞪圓眼睛,還有一個多月便是秋闈徐子越居然還在看遊記?
就真的這麼自信一定能考的中?
蘇文卿當即捲著手中的書本去尋徐子越,進了偏房剛剛喚了聲表哥就急忙禁了聲音。
徐子越靜靜躺在偏房的涼榻上,修長蒼白的手指捏著一本薄薄的書本,擋住了俊秀的眉眼,身上蓋了一件青藍色的外裳,這會兒睡得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