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綠唧唧
衛圻對白鯊的印象並不好, 雖然白鯊在帝國建立後,已經開始往「最強哨兵聯盟」洗白, 但也掩蓋不了它極端宗旨的事實。
再一想地下城的那些「蟲族」、塞恩少將母親的下場……
衛圻咬牙切齒道:「所以, 白鯊其實是赫拉家的爪牙?那這事跟聯邦有關係嗎?」
塞恩少將搖搖頭:「地下城裡找到的可用的證據並不多, 還不能下結論。」
衛圻聽了有些著急,然後他就記起自己在盧謙和的記憶裡看到的東西,立刻高興地說道:「我看過盧謙和的記憶, 這就是赫拉家的產業, 我可以去接受精神力取證。」
塞恩少將卻是立刻否決:「你的情況特殊,不能去。」
衛圻一愣,然後記起自己「借屍還魂」的事情。
衛圻有些沮喪地垮下了肩膀。
塞恩少將見狀, 輕輕捏了下衛圻的後頸, 說道:「雖然不能做精神力取證,但是我們可以根據你看到的那些記憶去找證據。」
衛圻想了想, 然後突然眼前一亮:「對了, 咱們有皇帝支持,可以直接先去抄家,拿到證據再打死那個老王八蛋!」
塞恩少將失笑:「這也是一個辦法。你先把湯喝完, 一會再細說。」
衛圻乖乖點頭,小口地繼續喝著碗裡的湯。
衛圻才剛喝了一半, 阿曼達就疾步找了過來。
阿曼達顯然是先去了醫療艙室, 知道衛圻醒了,才一路找到他們的房間這邊的。
阿曼達一看到衛圻就揚起了笑臉,很是開心。
阿曼達走過來就是一連串地開口:「衛圻, 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你放心,我已經聯繫了羅濛濛,今天下午你們就可以回去,回去後讓羅濛濛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衛圻真是許久沒有被當做「寶寶」了,被阿曼達一連串的貼心問候,衛圻頓時覺得自己回歸成了一個寶寶。
衛圻一臉的委屈:「我好餓啊,想吃肉。」
阿曼達立刻心疼得不行,溫聲安慰道:「你昏迷了五天,腸胃一直沒有進食,所以要修養幾天。等你好了,我一定讓查理給你準備好多好多好吃的!」
衛圻高興地揚起笑臉:「嗯!」
塞恩少將:「……」
塞恩少將沒有拆穿衛圻,等衛圻繼續喝湯。他看向阿曼達:「下午就走?」
阿曼達點點頭:「下邊的『蟲族』屍體都找到了,今天下午就會和盧謙和的屍體一起運到首都星,梼杌的能量也充夠了。對了,我們在下邊還找到了一些士兵的遺物,這會要舉行一個告別儀式,你們也參加一下吧。」
塞恩少將同意了:「等衛圻吃完就下去。」
衛圻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想起地下城的那些鐵籠和「蟲族」,心裡不免沉重了幾分。不過更讓他心中不安的是,他在盧謙和的記憶裡看到的,其實並不止這個地下城的信息。
衛圻正想著看到的記憶,就聽阿曼達有些按捺不住地開口了:「衛圻,塞恩說你讀取了盧謙和的記憶,對嗎?」
衛圻心裡咯噔一下,他含糊地應了一聲。
阿曼達眼睛一亮,急切問道:「那麼,有黑月事件相關的嗎?」
衛圻掀起眼瞼,先看了塞恩少將一眼。塞恩少將雖然面上帶著微笑,但衛圻還是看到了他眼中的期待。
衛圻知道,這件事他不可能瞞得住,但是……他不由又想起塞恩少將的母親的樣子,再來一次,塞恩少將還能承受嗎?
塞恩少將看衛圻的表情,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了。
塞恩少將輕聲道:「沒關係,衛圻。無論怎樣的真_相我們都能接受。」
衛圻知道塞恩少將的言外之意,他要聽的是「真_相」。
衛圻放下湯碗,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是,他的記憶裡有黑月事件的信息。」
阿曼達跟塞恩少將的眼神都是一變。
衛圻咬了咬牙,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黑月事件的確不是一場純粹的意外。當時蟲族怎麼被引來的,盧謙和的記憶沒有。但是他聽說過相關的對話。星艦之所以毫無抵抗之力,是因為星艦裡也有被種了暗示的人在。他們從星艦內部配合蟲族襲擊,最後也是它們破壞了星艦的智控系統,開啟了自毀裝置。」
衛圻看向阿曼達跟塞恩少將,卻發現兩人都相當平靜,甚至還有些塵埃落定的釋然——也是,他們從未真的認為那是一場單純的意外。現在不過是把多年的猜測落實了而已。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的心裡不難過。
阿曼達緩了幾秒後,才又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氣一般看向衛圻,問道:「那有沒有、有沒有妮卡‧達戈貝爾的信息?」
妮卡‧達戈貝爾,是塞恩少將的母親的妹妹,也是阿曼達的母親。
衛圻的手不自覺握緊了:「她死了。死在爆_炸裡。」
阿曼達的表情一僵,隨即她閉上了眼睛,苦笑了一下:「也是。」
衛圻卻依舊垂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握緊的手。
倏然,他的視線裡出現了另一隻手,蓋住了他的拳頭。
衛圻抬頭,迎上了塞恩少將那雙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睛。塞恩少將的眼中清亮,卻有種化不開的悲傷。他問道:「衛圻,我的父親呢?」
衛圻的拳頭握得更緊了。但他也知道,任何隱瞞到最後都只會是畫蛇添足。
衛圻艱難地開口說道:「盧謙和的記憶裡,沒有直觀記憶。但從一些他看過的資料裡分析……塞恩元帥的屍體……一部分殘骸,在那個銀蛇圖案的組織手裡。」
衛圻感覺到蓋著自己拳頭的手掌顫抖了一下,那總是干燥溫暖的手掌,像是順便褪去了溫度一樣。
塞恩少將垂著眼瞼,但是牙齒緊咬,下頜繃出了凌厲的線條。
衛圻徒勞解釋道:「不過,元帥的確已經死了,他並沒有……沒有……」
沒有被變成塞恩夫人那樣子。
可是這句話,衛圻卻無法說出口。
「我知道。」塞恩少將輕輕拍了拍衛圻的手,已然露出了一個笑容,「我知道。」
衛圻看著他的笑,卻覺得難受極了。
「我們會為他們報仇的。」塞恩少將神色已經平靜,他看了看衛圻喝光的湯碗,轉移了話題,「我們下去參加送別儀式吧,下午我們就回聖星。」
衛圻站起來,一手被塞恩少將扶著,緩步往外走,一邊問道:「直接回聖星?不去伊甸園星嗎?」
塞恩少將:「等阿曼達這邊的證據都收集完了就過去。要先讓羅濛濛給你看看,還有商羊……」
衛圻這才記起,還沒跟塞恩少將解釋他昏迷的狀況:「羊羊睡著了,我這次昏迷應該跟它有關,裡世界的樹長大了,還結了個果子。這個應該跟我,嗯,有關。」
塞恩少將知道衛圻說的是他上輩子的死亡。
塞恩少將卻還是有些擔心:「那就等它醒了,一定要問清楚。」
衛圻點頭:「那是一定的。不過先回聖星也好,那些蒲梗草也要跟羅濛濛一起看看。」
衛圻說到這裡不由皺眉——盧謙和的記憶有斷層和空白,他的大腦或許在被作為中控系統的時候,被清洗過,並不完整。連帶以前關於藥物的記憶全部消失了。
但是,無論如何,有了蒲梗草樣本,他一定能找出解藥。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星艦外頭。
他們的營地所在的是一片草原上,一眼就能看盡周圍情況。
告別儀式是在營地外圍的一小片空地舉行。那裡已經挖了一個坑,旁邊站了不少人,羅鳴幾人就在其中。
衛圻注意到羅鳴的脖子上多了一個士兵狗牌。羅鳴之前脖子上是沒有這個的,而且衛圻注意到了那個牌子上的名字長度,顯然寫的並不是「羅鳴」。
「喲,醒了啊。」羅鳴抬手跟衛圻打招呼,一口大白牙還是那麼閃人眼睛,「我本來還說找你算賬的,給我塞那罐子地下,弄得我醒過來還以為自己要被燉了呢。不過一上來,聽到你昏迷了幾天了都。算了,原諒你了。」
衛圻:「……」
羅鳴:「過來吧,站這兒。都不認識,但也就咱們能送送他們了。」
塞恩少將帶著衛圻走過去,站到了坑邊。
眼前的這個坑一米見方,有三米左右的深度。坑裡有很多東西,都是一些衣物,染血的、殘破的……
阿曼達站在一邊,遞給了衛圻一朵從廢城裡找來的紅色薔薇:「這些大多都是幾十年前的東西。」
這些東西並不能成為證據,也無法追尋主人是誰,所以才會被葬在這裡。
儀式開始,旁邊有一個士兵唸誦著不知哪個宗_教的經文,語調低沉緩慢,像是說給靈魂的囈語。
衛圻閉上了眼睛,儘管沒有共感,但是他依舊感覺到了一種沉重的情緒,帶著嗆人的滄桑味道,在空氣中慢慢消散。
當那個士兵的聲音結束,大家都將手裡的花拋下,火紅的薔薇如雨落下,替代了發黑的血跡。
儀式結束後,土坑被填埋嚴實,上面嵌了一塊方正的岩石。岩石上面沒有刻任何名字,只有一個帝國_軍的軍徽。
參加儀式的人陸續離開,但是羅鳴一直沒有動,衛圻也沒有離開。
到最後,墓碑邊只剩下四人還站在跟前。
羅鳴像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轉頭看向衛圻,神色異常嚴肅:「我聽少將說你讀取了一個人的記憶,你知道下面發生過什麼,是嗎?」
衛圻點點頭,他現在已經看清了羅鳴脖子上的狗牌。這個狗牌顯然是從地下城找到的,而羅鳴會把它戴著,可想而知,它的主人對羅鳴來說,一定是不一樣的存在。
衛圻不敢去細想。
衛圻斟酌了一下要怎樣開口,過了幾秒,才說道:「最初的時候,這個地下城是為了實驗『中控系統』的。就是曾經飽受爭議的『一人軍隊』。這個實驗需要大量精神力強大的哨兵,但是精神力強大的哨兵並不好控制。於是他們就用了藥物,那種藥能削弱人的自我意識,保留強悍的精神力,讓哨兵們成為接收體。但是後來,實驗出了問題,哨兵們逐漸發生了異變,這種異變是無法逆轉的。就是我們看到的『蟲族』。」
「那個中控系統的實驗並沒成功,但是失敗誕生的『蟲族』,讓他們看到了另外的契機。最後這裡就成了意識雲的食材加工廠。那些『蟲族』負責搬運屍體、食材。但是那種異變是一直沒有停止的,『蟲族』會變得越來越脆弱,直到大腦被異化,就無法再使用了。為了維持一定的食材生產量,所以他們會定期找來足夠數量的哨兵。」
羅鳴的拳頭捏得很緊,他的呼吸急喘,但最後他又把所有的情緒都嚥了回去。
羅鳴轉頭看著衛圻,問道:「我會留在這裡找到足夠證據的,你們會把弄出這些東西的混蛋,都給抓住,對不對?」
衛圻用力點頭:「一定會的。」
羅鳴抹了把臉,咧嘴笑了下:「行,聽說你們下午要走,我也不來送你們了。等我們這邊弄完了,再來找你。」
「嗯。」衛圻點點頭,目送羅鳴大步又朝地下城入口走去。
塞恩少將輕輕拍了拍衛圻的肩,無聲地安慰他。
衛圻深呼吸了一口氣,振作起來——大家都是心口淌著血的,他難受,那他們就比他難受一百倍。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把在盧謙和記憶裡看到的,事無鉅細地告訴阿曼達跟塞恩少將。
「我再給你們說說我看到的吧。」衛圻看向旁邊兩人,嘆道,「不過可惜的是,盧謙和的記憶被破壞過,很多都是零碎的。」
阿曼達的眼中滿是燃燒的火焰:「沒關係,現在我們找到的,已經比我們以往期盼的多多了。」
這一次,那些人一定會為他們所作的一切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