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程氏剛隨著宮女踏入殿門,一個人影飛快地從對面沖上來,朝著她撲過來,力氣大的嚇人。
程氏唬了一跳,整個人被撲的往後倒去,險些被那人撞到在地。
好在旁邊的宮女及時地扶住了她,才只是虛驚一場,沒有真的摔下去。
“臨平王妃,您沒事吧?”
那宮女顯然也沒料到會有這一遭,看了看她,語氣中帶了幾分緊張。這要是讓王妃摔出什麼好歹來了,她們這些伺候的人,少不得要受罰。
程氏在她的幫助下站穩腳跟,撫了撫被撞的生疼的心口,搖搖頭道,“沒事。”
定睛朝著對面看去,突然撲出來的這人,果然是自家女兒。
程氏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上次見她的時候,還沒這麼激動呢。
齊楚楚卻是把頭一扭,從她手底下逃開去。
瞪著那雙腫的跟核桃似的紅眼睛,氣鼓鼓地問罪。
“娘壞,丟下楚楚一個人,這麼久都不過來……娘是不是不要楚楚了……”
明明一開始還是問責的語氣,說著說著,語氣卻是傷心起來,眼圈都紅了,眼淚更是吧嗒吧嗒往下掉。
“怎麼會呢,娘今天就是來接楚楚回家的,咱們以後都不分開了。”
程氏拍拍她的後背,輕聲安撫道。
“真的?”齊楚楚抹了把眼淚,一雙眼被淚水浸濕得烏黑清亮,怔怔地望著她,語氣似乎尤有些不信。她也不懂回家是回哪裡,只知道娘說不和她分開了。
“娘以後都不走了嗎?”
“不走了,娘以後天天都陪著楚楚,好不好?”
“好,楚楚喜歡!”她用力地點了點頭,抿著唇開心地笑起來,將程氏摟的更緊了。
兩人說話的空隙,皇后從裡面走了出來,柔美端麗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
“這丫頭,還真是等不及了。一聽說王妃過來,就沖出去了,本宮都來不及攔住她。”
“參見皇后娘娘。”程氏忙要俯身行禮,不過這會兒被女兒這麼死死抱著,一時倒是脫不開身來,要推開女兒吧,楚楚卻是死也不肯鬆手,好像她一鬆手,程氏就又要跑了似的。
程氏見女兒這樣,也不好強迫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皇后倒是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笑道,“無妨,王妃不必多禮,免得又把這丫頭惹哭了。”
因著齊楚楚不肯讓開,兩人也就只能站在殿門口說話。
皇后現在巴不得早些送走這個麻煩,事情也都提前準備好了。
這會兒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吩咐旁邊的宮女,送她們母女二人離開了。
————
“娘子。”
見著程氏和齊楚楚終於從宮門出來,一直在宮牆下轉來轉去的齊遠眸光一亮,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齊楚楚跟在程氏身邊,忽然見到他湊過來,整個人緊張地往後縮了一下,躲在程氏身後,只露出小半張臉來,悄悄地打量著這個冒出來的陌生男人。
“娘,這個人是誰啊……”
齊楚楚語氣中有些疑惑。
她怎麼感覺,這個奇怪的男人叫的那聲“娘子”,是沖著她們這邊來的呢?
“他是你爹。”
程氏正打算這麼回答,卻是想起來,女兒現在都不記得事兒了,這個樣子哪裡還認得出齊遠。
楚楚這會兒記得的爹,怕還是在遙城的那個“爹”呢。
哎,這個可怎麼跟她解釋呢。
齊遠腳下步子飛快,幾下就走到她們面前,剛剛站定,恰好聽見女兒問出的那句話,當即怔了一下。
齊遠反應敏捷,很快明白過來,女兒這是不認識現在的他了,不由得歎了口氣,眸光有點兒受傷。
雖然早就知道女兒的情形了,可這麼真真實實地看見,心裡還是有點兒發堵。
怎麼連他這個爹都不記得了呢。
“來,咱們先上馬車,娘待會兒回去了跟你說。”
程氏拉著女兒,柔聲安撫了幾句。
齊楚楚雖然尤有些疑惑,倒也沒再問這個,乖乖地牽住了程氏的手。
三人一同朝著宮牆下的馬車走去。
————
高大威嚴的寺廟外,一匹黑色駿馬長鳴一聲,停在廟外一顆百年老榕樹之下。
馬上的黑衣男人收了轡繩,乾淨俐落地翻身下地,疾步朝著寺廟的大門走去。
門前有個小尼姑握著把大掃帚,正在門前掃地,掃著掃著,忽然覺得眼前一暗。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漸漸走近,擋住了她的視線。
小尼姑抬起頭,就見擋住自己的這人一身黑衣沾染了不少塵土,風塵僕僕的,身上帶著一種說不清的肅殺之氣,完全不像是來供奉神佛的。
再說了,她們這皇家寺廟,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
小尼姑當即停止了手下的動作,將掃帚丟下,攔住他道。
“這位施主,還請留步。”
那人倒是停了步子,垂眸看她一眼,忽而問了一句。
“國公府出家的那位夫人,是住在哪一間院子?”
男人聲音沙啞,說話的速度也偏慢,像是許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
小尼姑被他問的一臉莫名,那位夫人居住的院落她倒是清楚在哪裡。不過,那位夫人自打到了寺廟以來,就一心清修,謝絕拜訪,連院子都沒有出一步。聽說上次她的生母臨平王妃過來苦等了許久,也沒能見上一面。
更何況是這麼個突然出現的奇怪男人。
“施主請回吧,她已閉關清修,不見外人。”小尼姑雙手合十,語氣平靜地解釋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男人疲憊的眼中似乎有了一絲笑意,薄唇微勾,一字一頓道。
“不是外人,我來接我夫人還俗。”
“夫人?”
小尼姑喃喃地重複了一遍,越發摸不著頭腦了。
不是說這位嚴二夫人是因為夫君去世,傷心過度才決定出家的嗎?
那她的夫君,應該早就不在人世了嗎?要是還活著,那位夫人又怎麼會出家……
自己該不是大白天地見鬼了吧?
————
“將軍裡面請,夫人就在這間院子。”
寺廟的主持領著路,在一間環境清幽的小院前停了下來,向身邊的男人介紹道。
任誰也沒有想到,這位傳說中早已“去世”的嚴大將軍,居然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要不是她身為這皇家寺廟的主持,算是見過些市面,能認出這位將軍隨身攜帶的腰牌,恐怕都不會相信這個荒謬的說法。
“多謝主持。”
嚴青拱手朝著主持行了一禮,不再耽擱,直接推開院門,大步走進院中。
斷斷續續敲擊的木魚聲自正屋中傳出。
高大頎長的身影走到回廊之下,在門口站定片刻,方伸手推門而入。
“什麼人?”
兩個守在屋內的侍女一驚,下意識地上前幾步,便要阻攔,卻是慢了一步。闖進來的那人腳步極快,不過一眨眼功夫,已經撥開紗簾進了里間。
裡屋之中,一個衣著樸素的青衫女子正跪坐在蒲團上,正閉眼敲擊著手中的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望見前方跪拜的身影時,男人腳步猛地一滯,眸中劃過一抹幽深,陡然沉冷了幾分。
“啊!”
脆弱的肩膀突然被一股大力扣住,那女人驚叫一聲,手中的木魚衰摔落在地,驚慌失措地轉過頭來。
那是一張全然陌生平凡的臉。
臉型瘦長,雙頰凹陷,一雙細長的小眼,膚色偏暗,和那個人沒有一點共同之處。
即使方才從背影瞧出了不對勁,這一瞬間,嚴青還是皺了皺眉,嗓音沙啞,胸中升騰起一股怒氣。
“你是誰!”
為什麼會頂替了她的名字,出現在這個地方。
既然在這裡的是別人,那她現在人在何處?
“我……我是……嚴……嚴家二……”
感受到對面人顯而易見的怒意和眸中的肅殺之氣,那陌生女人害怕地縮了縮脖子,敏感地察覺到這人大約是認識原主的,結結巴巴了好一會兒,也沒敢冒著生命危險頂替那個名字。
“誰派你過來假冒她的?”男人手下猛地施力,幾乎要捏碎她的肩。
女人哆哆嗦嗦地抽著氣,痛的幾乎要昏厥過去,氣息顫抖,“是……是有位貴人交代的。”
至於那位貴人是何方神聖,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位貴人許諾她,在這小院中規規矩矩地呆一輩子,就能保她父母一世榮華富貴。
她雖然不清楚,嚴青略一思索,卻已經明白了她口中所指的貴人是誰。
他在京郊外的茶鋪聽到那一番閒話時,據說最後是皇后特地恩准她進了這寺廟清修。
毋庸置疑,那個所謂的貴人,大約就是皇后娘娘。
可皇后為何要這麼做?
為什麼不惜麻煩,也要散佈這種“出家清修”的謠言。
男人眉心緊蹙,眸光冷厲了幾分,垂在身側的手掌猛地握緊幾分。
難道說,這段時間,她在宮裡出了什麼事?
這個不妙的猜測讓他心中陡然凝了一瞬,男人眉色間的郁色越發重了幾分,轉而又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即使是真的出了事,公之於眾也不會如何,皇后何必非用這種奇怪的方法瞞天過海?
嚴青眉心越擰越緊,陡然鬆開手,不知為何,莫名生出一種不安之感來。
與其在這裡猜測,不如現在直接進宮向皇后問個清楚。
那女人捂著肩跌坐在地上,驚魂未定地平復著呼吸,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倖感來。
嚴青匆匆折身而去,奔至寺廟外的榕樹之下,解了系在樹下的馬,心思急亂地往宮中趕去。
在廟外打掃的小尼姑望著那一人一馬消失的背影,奇怪地歪著頭,滿臉地不解。
這位大將軍不是來帶那位夫人回去的嗎,現在怎麼一個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