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森林

　　（作者語：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秦曉曼和埃斯林都要共用同一個身體，雖然身體是男性的，但為了區分，當秦曉曼的意識控制身體時，用「她」來敘述，而埃斯林控制時，則在文中用「他」來敘述。）

　　「秦曉曼，秦曉曼。」

　　秦曉曼默默的唸著自己的名字。

　　「秦曉曼，秦曉曼。」

　　情況很糟糕，身死，魂飛，來到陌生的世界。

　　「秦曉曼，秦曉曼。」

　　不確定是否能活下去，就連這身體也不是完全屬於自己的。

　　「秦曉曼，秦曉曼。」

　　可是，可是幸好，她還是秦曉曼。

　　秦曉曼用力的抿一下嘴唇，做出笑的弧度，眼神複雜難測。

　　幸好，還沒有到最糟的地步，她還是「秦曉曼」。

　　生命失去了，身體不在了，地球沒有了……但是，秦曉曼這個獨立的認知依然存在著。

　　「秦曉曼，秦曉曼。」

　　不住的重複自己的名字，好像魔法中的咒語，源源不斷的給虛弱的靈魂注入勇氣和力量，讓暴躁不安的情緒暫時安定下來。

　　秦曉曼吃力的用手撐著樹幹，緩緩的站起來。

　　雖然秦曉曼剛剛從深眠中清醒，但是埃斯林的身體卻因為長時間的勞累傷痛疲憊到了極點，每動一下，身體的肌肉組織乃至細胞都會用痛楚發出抗議。

　　秦曉曼緊緊咬著牙關，眼神倔強，用所有的注意力與身上的傷痛抗爭。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她輕輕喘了口氣，眼神有些歡喜，過一會後又轉為迷惘。

　　她這是要做什麼呢？

　　一開始，她只是想站起來，稍加動彈後被身上的痛楚吸引去注意力，以至於忘記了費這麼大功夫站起來後要做什麼。

　　秦曉曼靠在樹上休息了一會兒，開始咬牙扶著樹木，一腳深，一腳淺的行走。

　　她並不信任埃斯林。

　　雖然從埃斯林的話語中，她聽不出任何破綻，可是她還是不相信，也許這裡真的是所謂異世界，也許她的靈魂真的融入了埃斯林的身體，但秦曉曼以她天生的直覺感到，埃斯林所言不盡不實。

　　不過秦曉曼很快就釋然了：設身處地，假如她處在對方的位置，有一個不明不白的靈魂闖入自己的身體，她也不會對那個靈魂太推心置腹，假如有可能，甚至會不擇手段幹掉那個靈魂。

　　那麼，埃斯林是怎麼想的呢？他現在大概是落難，但是從埃斯林言談的語氣之中，秦曉曼能感覺到這傢伙是很有背景的人，而這個世界是不能用她過去的知識理解的世界，難保不會有什麼辦法來驅逐甚至消減她這個「靈魂」。

　　秦曉曼開始觀察四周，遮天蔽日的樹木高大而茂密，葉片肥大富有光澤，顯出一種豐潤的感覺，樹幹上纏繞著粗大的綠色藤蔓，色澤濃麗明豔得讓從小在鋼鐵水泥叢林里長大的秦曉曼有些不適應。腳下是鬆軟潮濕的腐葉，有幾處裸露出潮濕的褐色泥土。

　　秦曉曼伸手從藤蔓上扯下一片葉子，斷口處流出微綠透明的汁液，她垂下眼簾，凝視著葉片上的脈絡，目光順著葉脈延展的方向一遍又一遍的遊走，似是這麼做可以幫助釐清她腦海中紛亂的思緒。

　　秦曉曼是一個很現實的人，知道自己死後來到另一個世界，這件事雖然讓她震驚，但是她迅速就接受了現實，沒有抱怨也沒有恐慌，而是冷靜的思考今後的路途。

　　她要什麼？她要活下去。

　　就算是換了一個世界，也要活下去。

　　首先，對於這個世界，她是一個突兀的外來者，因為精力有限，埃斯林只給她大致解說了一個輪廓概況，沒來得及詳述，但從那簡單的敘述中，秦曉曼已經能推知自己從前所知的東西在這裡大半派不上用場，現在她就好像一個赤身而來的嬰兒，一切都需要重新學習，她唯一比嬰兒多出的，就是較為成熟的心智。

　　但是這遠遠不足以自保。就目前看來，她不得不依附於埃斯林而生存，並且努力祈禱這個世界上沒有招魂道士一類的職業。

　　……要是埃斯林消失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完全擁有這個身體，照自己的意志支配。

　　少年俊美的臉上閃過一抹尖銳的侵略yu望。

　　※※※※※※

　　走了一兩分鐘，秦曉曼喘了口氣，靠著一棵樹坐下。

　　現在她的身體狀況很奇怪，整個身軀，包括大腦，都已經極度疲憊，但是她的神智卻是無比清醒而靈敏的，能夠以意志力強迫自己不要屈從於身體本能睡下，這大概就是埃斯林喚醒她的原因：在這個所謂的魔獸森林中，兩個靈魂，至少有一個要清醒著。

　　秦曉曼深深呼吸了一下，微微濕潤的空氣讓她有些慵懶繾綣的錯覺，她嘆了口氣，低頭重新審視這具軀體。

　　少年的身材瘦削修長，儘管因為幾天的逃亡蒙上了泥土汗水，依舊可看出原本白皙細膩的肌膚，手腕纖細優雅，不過因為手掌和指尖被磨破了皮，被混著塵土的乾涸的血跡遮蔽了原本的模樣，現在只能看出手指形狀不錯。

　　掌心別說繭子，連一處厚皮都沒有，果然是一具養尊處優的身體，並且，年歲不大，估計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雖然衣服已經破損得不成樣子，但是領子上還留著一粒完整的衣扣，是用白銀製作的底盤，伸展出幾片細長花瓣一樣的小鉤子，以傾斜的角度扣著一顆藍寶石，寶石明亮純粹，沒有半點雜質，而白銀底座則雕飾得十分精美細膩。

　　見微而知著，光從這一粒衣扣作工，就能判斷出整套衣服的價值，進而判斷出，埃斯林家中十分的有錢，也許，還有一些勢力，一些地位。

　　又或者，比較有歷史有背景。

　　最後一點，秦曉曼是從埃斯林說話的語氣中發覺的，那種含而不露的尊貴和極為冷靜自持的心性，若非經歷幾十年的磨煉淬礪而出，便是自小教養形成，埃斯林年歲不大，理當歸於後者，假如不是擁有豐厚的底蘊的家族，尋常的暴發戶家庭很難教導出有這樣的人物。

　　當然，這些僅僅是秦曉曼根據自己在地球上的經驗猜測的，她休息之時無事可做，只能胡亂想些事情來讓自己不至於睡著，猜對了自然能讓她得意一下，猜錯了也無妨。

　　「你說對不對？」秦曉曼嗓音沙啞的吐出這幾個字，伸手摸了摸蹲在樹根邊的小黑鬼。

　　這是一種約莫成人拳頭大小的小怪物，全身黑漆漆的，身體和四肢都非常細小，顯得腦袋異常的碩大，皮膚皺巴巴的，上面沒有任何毛髮，像是傳說中吃人內臟的小鬼。

　　秦曉曼最初看見這種生物時，有些驚訝，卻並不怎麼害怕，畢竟雙方的體型相差太多，她不認為這種小怪物能吞了自己。這裡是魔獸森林，這種小怪物想必也是一種魔獸，秦曉曼便隨口將其命名為小黑鬼。她走的短短的一段路程上，在樹上和地上見到了大約十多只小黑鬼，但是都好像非常的膽小，看見秦曉曼就受到驚嚇，飛快的逃竄入密林之中隱沒不見。

　　但是她身邊這只不同，不但沒有看見秦曉曼就逃，反而就在秦曉曼身邊四肢彎曲的趴伏著，大腦袋上一雙大得異常的眼睛圓溜溜的黑白分明，直盯著她看，若是尋常女孩子，恐怕會有些膽怯，但秦曉曼從前卻是個混混，瞧著這異樣的不明生物，不僅不害怕，反而覺得十分有趣，摸了第一次之後感覺小黑鬼的皮膚雖然很多皺褶，但是冰涼柔滑，很是趁手，便有事沒事伸手摸一下。

　　那小怪物竟然也不害怕，只任憑秦曉曼亂拍亂摸，不反抗也不逃走，一雙眼睛溜溜直轉，更讓秦曉曼覺得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