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破陣

　　這裡是，這裡是……

　　當兩人看清室內的全貌，不由自主地，各自驚愕的愣住。

　　宏大的，精巧的，絕妙的……搜腸刮肚也無法形容這一室之內的景象。

　　這是由無數的魔法陣充實起來的空間，地面上，牆壁上，乃至空氣中，交疊的，交錯的，繁複而隱蘊著力量的花紋，微藍的，暗綠的，深紅的，鵝黃的，淡銀的，淺灰的，圓形的，多邊形的，星形的，不規則的泛著微光的魔法陣彙集在室內，給人予莫大的視覺衝擊。

　　好像刻印一樣彼此交疊，好像齒輪一樣相錯轉動，完美而精妙的結構，簡直宛如生命的建築。

　　這簡直是震撼人的心靈，不得不拜伏的景象。

　　這是魔法的恢宏與偉岸的結晶。

　　即便是不太精通魔法的韓瑞克，也不由得為其中包含著的深奧的智慧震撼。

　　秦曉曼也在吃驚，但是她所吃驚的卻與韓瑞克不是同一個方面，這間室內的結構，在她看來，怎麼看怎麼像是……

　　機械動力中樞。

　　在原來的世界，她見過更為恢宏偉岸的景象，大至相扣的齒輪，轉動的轉盤，不停歇的傳輸帶；小至肉眼看不見的探針，纖細的準線，家庭環境的便利給了她各種開拓眼界的機會，秦曉曼胸懷中見識之大，眼界之高，絕非普通孩子能比。

　　她所吃驚的，僅僅是訝異於這個世界竟然用魔法為動力基礎，發展出自己的文明，而非碳基燃料或別的能源。

　　如此想著，她在心中暗自的修訂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用力拉一把仍在驚愕的韓瑞克，後者驚醒過來，兩人對視一眼，達成共識。

　　不管這個魔法動力中樞是控制什麼的，他們都要將其毀壞，敵人的損失雖然不一定是他們的獲利，但一定是敵人的損失。

　　拿定主意，韓瑞克放下秦曉曼，依照進來時的辦法進出一次，回來的時候，他手上拿著一桿染血的長槍。

　　握緊槍身，韓瑞克毫不猶豫的朝距離他們較近的一處刻畫在地面上的魔法陣刺去，槍尖準確的擊中魔法陣中央的黑色晶石。

　　晶石應聲碎裂，魔法陣的光芒隨即黯淡了下去。

　　下一秒，秦曉曼感覺腳下的地面好像微微顫動了一下，她原本就失血而有些虛弱，險些就因此摔倒，韓瑞克回頭看她一眼，道：「請在等一會，我再破壞幾個，之後我們逃跑。」

　　槍尖旋轉著接連刺出，四五聲清脆的碎裂聲發出後，韓瑞克丟下長槍，一把抱起秦曉曼，卻沒有從來時的入口離開，而是奔跑至牆角，那裡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門。

　　即便是在極度的驚愕與震撼之中，韓瑞克依然沒有忘記觀察室內的結構，甚至連秦曉曼也沒能注意到，角落中毫不起眼的小門，但是韓瑞克卻發現了。

　　這也許便是所謂的——專業素養。

　　偏僻的小門後是一條狹窄黑暗的通道，韓瑞克動作靈敏輕捷，飛快的穿過通道，推開出口的窄門時，呈現在二人面前的是一間臥室。

　　臥室的擺設極為簡單樸素，只有一張床，和床邊的櫃子和書架，枕頭和被子都是雪白的，潔淨整齊的臥室幾乎看不見半絲灰塵與砂粒，可見羅貝爾斯的潔癖在此得到了完美的提現。

　　除了聯通魔法動力中樞的小門外，臥室旁有另一個出口，但韓瑞克並沒有著急帶著秦曉曼出逃，他飛快的拉開櫃子抽屜，雙手靈敏的取出櫃中的兩個約莫一尺長半尺寬一掌高的金屬匣子，開啟金屬匣，他在其中翻找了一陣，最終找出一根形似火柴棍大小的白色細棍。

　　韓瑞克轉身對秦曉曼揚眉一笑：「鑰匙。」禁魔手環的鑰匙，儘管被關押了數十日，他作為盜賊的直覺和判斷依舊準確，禁魔手環的鑰匙是很細小東西，假如隨身攜帶，很容易遺失，羅貝爾斯便將其存放在了自己的臥室中。

　　那白色的細棍上嵌著細細的金屬紋，緻密的交錯著，秦曉曼雖然看不明白，卻也知道這是非常精巧的物品。

　　細棍密實貼合的插入手環上的小孔中，細棍外露出部分的花紋和手環上的花紋同時泛起一層清亮如水的輝芒，緊接著，手環自動分開成兩個半圓環，掉落在地面上，發出金屬一般的響聲。

　　手環脫落之後，韓瑞克依舊沒有著急離開，他順手從匣中拿了一柄通體閃爍著冰晶光輝的銀色匕首，另一隻手毫不客氣的掀開羅貝爾斯床上的被子，露出一整塊金屬做的床板。

　　看見床板邊一處凹槽，他微微笑了。

　　在進屋之前，他便感覺腳下的地面踩著發出的聲音有些異樣，進屋後這感覺更甚，果然不出他所料，和不少貴族的習慣一樣，羅貝爾斯在床下設置了逃生的密道。

　　匕首探入凹槽內輕巧的一撬，整個金屬床板掀開，露出下面的不知通往何處的階梯。隨意的將兩隻匣內的物品各抓一把放在懷裡，韓瑞克拉起秦曉曼就要跨入密道內，秦曉曼卻擺了擺手，從地上撿起一物，這是在韓瑞克掀開被子時，從枕頭底下滑出來落在地面上的，一枚鑲嵌著拇指大小的藍寶石的戒指。

　　那寶石是那麼的晶瑩剔透，光芒流轉間，好似有不可思議的魔力。

　　秦曉曼將戒指握在掌心，冰涼的寶石貼著同樣冰涼的肌膚，這才與韓瑞克一道離開。

　　她並不知道這枚戒指有什麼作用，也不知道這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改變，她只是愛慕寶石的美麗，而將其納入掌中。

　　就在韓瑞克破壞了魔法陣之後，另一處，羅貝爾斯與傭兵團的戰局也有改變。

　　羅貝爾斯的巢穴是建在村後樹林中的一處墓穴地宮，傭兵團成員才攻入第一層，便被羅貝爾斯派出的大量骷髏侍衛和數個傀儡武士給阻截住，這些無生命的物體竟然有自我修復的力量，即便被擊毀打碎，只需要片刻功夫，便能復原如初。

　　可是韓瑞克摧毀了魔法動力中樞的魔法陣能量來源後，戰局瞬間逆轉，魂法師一方兵敗如山倒，幾個傀儡武士倒在地面上一動不動，骷髏在奧克斯的大劍下化作齏粉。

　　而操縱這一切的魂法師這才覺察到，他過多的將注意力放在了來敵身上，卻忽略了地牢中兩個囚犯的能力。

　　臥室密道的出口是一片荒涼的山破，兩人推開頭頂上的擋板，重見明亮的天光，長久困頓於室內的壓抑感在此時方得到紓解，兩人相視一笑，看著彼此，像是才重新認識，又像是認識了許久。

　　這次出逃，是他們合作的結果，沒有秦曉曼的血，韓瑞克不可能恢復體力，而沒有韓瑞克豐富的經驗和準確的判斷，秦曉曼也無可能安然逃離那佈滿了機關，宛如迷宮一般的囚牢。

　　韓瑞克笑了笑道：「我離開之前動了一點手腳，封死了密道，羅貝爾斯應該沒辦法這麼快追來……」他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傷勢，面色隨即僵了一下，方才與過去同伴戰鬥所受的傷，現在已經開始癒合，不用考慮，他便知道這異於尋常的恢復速度來自秦曉曼的鮮血。

　　這個少年究竟是什麼人？韓瑞克不敢深思下去，他不想思考得到的結果是一個難以接受的答案，在忘掉那血液的甜美之前，他甚至決定遠離這個少年。

　　「我從羅貝爾斯的收藏中拿的，按照規矩，你也應該有一份。」韓瑞克將從魂法師臥房中獲得的物品擺放在地上，那其中有三張捲軸，數塊顏色大小各不相同的寶石，五塊銀色的金屬條，一柄銀色匕首和一柄黑色的短刀。

　　韓瑞克首先拿走了短刀，並將匕首遞給秦曉曼，道：「我需要一件防身的武器，這把刀的大小正好適合我，你雖然是魔法師，但是這把匕首是魔法武器，你應該可以使用。」

　　分配好武器之後，餘下的物品，韓瑞克讓秦曉曼先挑選，後者只隨意拿了幾枚寶石，便沒有再伸手的意思。

　　這些寶石雖然漂亮而珍貴，但是直到現在，她都還沒能確定自己已經徹底脫險，在這種情況下，多帶物品在身上並不是聰明的選擇。

　　韓瑞克又勸秦曉曼收下三張魔法捲軸，兩人才分道揚鑣。

　　分別之前，韓瑞克拉住秦曉曼，對她行了一禮，用秦曉曼聽不懂的語言，鄭重的道：「雖然我不知道閣下是什麼人，但是閣下挽救了我的生命，韓瑞克以盜賊之名立誓，今後一定會償還閣下的恩義。」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去。

　　秦曉曼愣了一會，也轉過身，她抬起手，手指觸碰到耳後魂法師潛入的意識溝通裝置。

　　用力一扯，帶著些許鮮血皮肉的晶片被硬生生扯出來，丟在地上，接著被一隻腳踩過去。

　　這種東西，完全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