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靈魂煉獄

　　埃斯林抬目看向死靈法師，神態平和：「作為魔法師之間的戰鬥，我是否可以以一個後輩的身份，請教你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埃斯林。」

　　他在下落時稍微調整了一下位置和方向，落地的位置在死亡騎士和被挾持的村民之間的山道上。在這個位置，他能清楚的看見死靈法師的樣貌：乾枯焦黃的臉上爬滿密密的皺紋，頭髮眉毛和鬍子落得一根不剩，枯瘦如樹枝的手指抓著白色的骨杖，矮小瘦削的身體裹在整潔的黑色法袍中……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垂死的老人。

　　可是假如看見他的眼睛，沒有人會認為這個老人毫無力量，那是一雙氣魄冷厲的，流露出生殺予奪目光的眼睛。

　　殘忍，狡猾，瘋狂，也許還有深藏在其後的智慧。

　　與死靈法師距離二十五米，中間有被骷髏挾持的村民，和一個沒有被挾持的法姆，身後十米是死亡騎士。

　　埃斯林皺起眉，他不明白為什麼死靈法師在有能力遠距離操縱骷髏的情況下在他面前現身，給他提供攻擊目標，平白增加自身的危險。他曾經懷疑那是一個替身或者用別的手段做出的假象，可是進一步仔細觀察之後，那個被骷髏抬著的老人，好像是真的死靈法師。

　　死亡騎士的下頜再度張合：「我的舌頭被割掉了，所以我只能用這種方式說話，我是羅貝爾斯。為了這些卑賤的螻蟻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小魔法師，你的愚蠢真令人感動。」 那宛如金屬相互摩擦切割的聲音，尖利的碾過聽眾脆弱的耳膜。

　　羅貝爾斯？

　　沒有理會死靈法師惡意的諷刺，埃斯林努力回憶典籍上曾有記載的近年傑出的死靈法師，卻遺憾的發現沒有死靈法師所說出的名字。

　　是假名嗎？還是這個死靈法師不為人知？

　　摒除雜念，埃斯林深吸一口氣。

　　假如使用大範圍攻擊魔法，可能會誤傷擋在死靈法師前的村民……那麼能夠選擇的有效精準的攻擊是……

　　默默的集中精神力，正要發動魔法，埃斯林忽然發覺，自己的意識不受控制的陷入一片混沌的漩渦之中，而凝聚起來的魔力也跟隨著消散。

　　羅貝爾斯尖利刺耳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嘎嘎嘎，小魔法師，不光只有你會隱藏自己真正的實力啊！你以為我只是一個死靈法師嗎……」

　　不妙！好像是精神系魔法……

　　埃斯林努力命令自己清醒過來，可是意識恢復的時候，他卻寧願自己就那樣沉睡下去。

　　就算是落下來送死的時候依然維持著平靜的金發少年，面上忽然露出驚怖至極的神色，美麗的藍寶石眼瞳中寫著最深的恐懼，悲哀，以及絕望。

　　「不要……為什麼……」面容比白雪更蒼白，眼神比虛空更空洞，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秀麗的少年開合著失去血色的嘴唇，發出**一樣的低喃，只片刻功夫，擁有出眾魔法才能的少年好像變成了一個脆弱的嬰兒，誰都能傷害他。

　　羅貝爾斯對埃斯林的反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對埃斯林使用的魔法叫做「靈魂煉獄」，能讓人置身於最不願意回憶的往事之中，是一貫很好用的魔法，但卻是頭一次收到如此良好的效果。

　　以往被施予這個魔法的人，不管有多麼畏懼多麼驚恐，總會像征性的反抗一下。可是埃斯林卻好像完全沒有反抗，精神意志瞬間被噩夢所征服。

　　羅貝爾斯不由得有些好奇：這個少年究竟看見了什麼樣的回憶呢？他雖然身為「靈魂煉獄」的施展者，可是這個魔法僅僅是作用於人的內心，勾起對方最不願意想起的回憶，作為施法者的他，不能任意安排也無從得知被施法者所看到的事物。當然，在此前，羅貝爾斯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瞭解受害人的感受，只是埃斯林作為魔法師的天分太過出色，令他忍不住多關注了一些。

　　「不要……」低低的嗓音接近破碎。

　　埃斯林身上冒出大量的汗水，清澈的眼神開始渙散，羅貝爾斯知道這是崩潰的前兆，想要給他解除魔法，可才抬起手來，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放下：「算了，假如這樣就瘋掉的話，那麼這也不過是又一個脆弱的天才，沒什麼值得研究的。」

　　埃斯林緩緩的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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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曉曼反手握住匕首，猛然張開眼睛！

　　秦曉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取得了身體的掌控權，只記得自己剛才好像又回到了遇見巨狼的那時候，然後她拚命的想拔出匕首，可不知為何怎麼都摸不到，好不容易握住匕首的時候，她就醒了，並且接過了身體的掌控權。而埃斯林的意識，卻好像忽然間死去一般，沒有半絲波動。

　　秦曉曼仔細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剛才看見巨狼，應該是眼前這老頭搞的鬼，而埃斯林的意識消失，也大概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筆。

　　她撇撇嘴，活動一下手腕，握緊匕首：「真是的，自己下來送死，說什麼未必沒有勝算，結果關鍵時刻居然掉鏈子，讓我來收拾殘局。」

　　沒辦法，只有搏一下了。

　　羅貝爾斯十分的驚訝，剛才那個恐懼到極點的少年，眼神在一剎那發生了改變，變得尖銳，凶狠，富有攻擊性，而少年在握住匕首後，好像忽然醒過來一般，瞬間恢復了冷靜剛強的姿態。

　　「靈魂煉獄」這個魔法，其主要目的是為了摧毀對方的意志，從心靈上最弱的那一環入手攻擊，向來十分有效，但是也有過失敗的記錄：天真無邪完全不知恐懼害怕為何物的孩子，以及擁有絕大勇氣智慧，意志堅定的人。

　　可是眼前的少年，既不是前者，也不像是後者，否則剛才他不會被恐懼所包圍。

　　「你是怎麼擺脫魔法作用的？」羅貝爾斯愕然的出聲發問。

　　秦曉曼冷冷的看著羅貝爾斯，耳中充斥著金屬摩擦一樣刺耳的聲音，恨不得能找兩團棉花把耳朵塞住，沒有埃斯林，她完全聽不懂對方的語言，羅貝爾斯的話便成了純粹的噪音。

　　「沉湎於河海之下的寒冷，請賦予我冰凍的怒氣，化作我手中的利刃，以世間最純淨的結晶，化作千百萬之刺，穿透一切阻礙。」用帶著幾分生硬的腔調，秦曉曼緩緩的重複埃斯林曾唸過的咒文，她沒有學過魔法，甚至完全不懂得魔法的語言，這段文字，是她摒棄了從埃斯林意識中傳達而來的含義，直接強記發音得到的。

　　秦曉曼不是什麼不世出的天才，雖然聰明但卻沒有達到能將一段完全無法理解的發音過耳不忘的程度，之所以只聽了一遍就記住，無非是因為兩個字——強迫。

　　她強迫自己記住那些艱澀的發音，一個音節都不能記錯。

　　在這個世界，魔法就是力量，她想要獲得這種力量。埃斯林未必肯教她，秦曉曼便暗暗決定自己學，在埃斯林唸誦咒文的時候，強迫自己記住那些發音。她強迫自己學習和成長，這僅僅是開始。

　　冰雪匯聚凝結而成的長槍沒有出現。

　　果然，魔法這玩意不是那麼輕易能擺弄的。

　　秦曉曼笑了笑，對於意料之中的事，她並沒有怎麼吃驚和失望。暫時放棄了學習埃斯林的念頭，她準備用自己的方式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