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你不棄,我不離
「雲初,要不要我幫你做太子妃?」雲初剛安撫了路十,走在前面的景元桀突然轉身道,居高臨下,語氣微涼。
雲初神色一怔。
幫她做太子妃?
這廝冷不丁的冒這麼一句話,幾個意思?
「那個……嗯,景元桀,今次之事確實很蹊蹺,是我大意,知香體內的毒並不是南容凌所下,但是,我……」
「雲初。」
雲初到底心虛,本來想著扯開話題,不過話還沒說完,便聽景元桀輕聲喚她,當下抬頭,景元桀正定定的看著她,面色沒有絲毫變化。
「與虎謀皮並不是明智的選擇。」景元桀道,神色很認真,直掐利害的同時,這一瞬說話時的神情,極其的認真,認真得讓雲初覺得景元桀只是在對一個普通的陌生人說話般。
雲初呼吸,她理虧嘛,咱忍忍。
再說……
「南容凌雖然是虎,可是並不是那麼心狠手辣,而且,我也不笨。」雲初明亮的眸光眨著,暗夜的星光都比不過她眼底一絲絲亮瑩的清輝。
天際剛升起的月色下,景元桀凝視著雲初,鳳眸裡光束起起伏伏。
正當雲初以為景元桀要說什麼時,景元桀直接轉身,沒有說話的打算。
靠,這……
雲初睜大眼睛,摸摸頭,撇撇嘴,再看看身後,路十已經帶著知香離開了,律嚴也已經隱在了暗處,此時,長道靜靜,風掃花樹,搖曳一襲淡淡香氣之時,週遭一切,好像都很安靜。
再回頭,前方,景元桀的身影當真一絲沒有停留,眼看就要轉過一片層疊的假山。
雲初心底有些無奈,卻還是輕抿了抿唇,跟上去。
生氣了。
腫麼辦。
哄唄。
理虧嘛。
「好吧,我錯了,我就不該單獨前來和南容凌會面。」雲初足尖一掠,便到了景元桀身後,還笑著一張臉,極其乖順的去拉景元桀的袖子。
景元桀的腳步依然沒有停留,甚至於,連頭都沒有回,可是周身一瞬間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比方才還冷了冷。
雲初感覺到指尖的寒意,沒退,面上笑意不退,繼續去拉景元桀的袖子,聲音比之剛才更是柔了好幾分,「好了好了,我不應該為了救南容凌而受傷,我不應該管他死活,只要讓自己安安好好的就好,更不應該救這個心思詭辨一心想著害你我的南齊太子。」
清靈又溫軟的聲音在空寂的空氣中響起,縱是花都柔和的張開了花瓣,可是,景元桀腳步依然沒有停,面上更是一絲波瀾都沒有。
而前方,琴聲悠悠,淺淺語聲,眼看已經快到和悅殿。
雲初再拉拉景元桀的衣袖。
「太子大人……好元桀……好……」
對方沒反應。
雲初覺得自己在拉著一塊行走錦布,面上溫軟退下,這下不走了,也不去拉景元桀的衣袖了,直接站在原地,雙手環胸,看著那挺拔修長的徑直而走的背影,凝色,蹙眉。
「景元桀,說一句你吃醋會死啊。」然後,雲初直接不客氣的一吼,雲初也怒了,你丫的欺負姐就愛你一個人啊。
這一吼,周身花草好像都抖了抖,而前方,景元桀的腳步終於停下,不過,卻還是背對著雲初。
當然,如雲初的性子,這一怒言,便是直接怒氣上湧,三兩步上前,直接站在了景元桀的面前,揚頭,挺胸,「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幾個意思,你到是說個話啊,悶著不支聲搞內戰呢,姐還要猜猜猜?不高興就說不高興,吃醋就說吃醋,多說句話會死啊,你丫的,真當姐好欺負呢,我對你之心,就如方才在我和悅殿裡所唱,我那麼深情不移的心跡,不是都表達得清楚明白嗎,你心頭不都嘚瑟的臉紅紅,意漾漾就差昭告天下了嗎……」雲初轉口氣,又道,「我不管你曾經有多麼陰暗的年幼時光,反正,我雲初既然認定了你,那這一生,除非天塌地陷,江水為竭,天地合,山無棱,我才會與君絕。」雲初一口氣霹靂啪啦的說完,話落,一雙明亮的眸子就這般死死的瞪著景元桀,毫不妥協的瞪著景元桀。
「你若不棄,我便不離。」然後,雲初又道。
夜風拂來天地間的香氣,衣袍輕動,景元桀看著雲初,看著她微揚的小臉,看著她此時,那光潔而微揚的小臉上,一股子倔明妍的氣息,而這明妍的面上因為怒意,櫻紅的唇也緊緊抿著。
「是,我吃醋。」良久,景元桀開口,聲音很輕,很輕,看著雲初,那聲音,輕和就好像天邊的飄浮的雲。
雲初眸色微晃,卻聽景元桀好聽的聲音又輕聲道,「但是,我再吃醋,卻也抵不過,擔心你……」
雲初眸光眨眨。
「我不只怪你為了救南容凌而讓自己受傷,而是,不管是誰。」景元桀道,聲音低沉而凝定,「就算是我,也,請不要為我受傷。」
雲初心神一動,睫毛輕微一顫。
而景元桀修長的手已經搭上了雲初的肩,如厚實堅定的港灣,讓雲初心頭方起的怒意瞬間平息下去,揚起臉,唇瓣動了動……
景元桀的目光又看向雲初那此時包著紗布的手掌,沉澄似雪的眸光裡,一絲心痛,如此明顯,然後,面色又一緩,「下次要受傷,記得讓我擋在前面。」景遠桀道,不能違背的語氣。
雲初全身都是一顫,「嗯,那個……」
「還有。」景元桀落在雲初肩膀上的手,又順勢撫上雲初的臉,好像觸到掌下那滑膩而熟悉的溫度時,眼底才有了一絲溫柔,「還有,天塌地陷,江水為竭,天地合,山無棱……我,都不會,與君絕。」
雲初心頭的怒意頃刻退下,看著景元桀那般深沉的面上,似乎因為她的怒意退下,而一點一融化而趨於柔和的神色,全身也都變得輕飄飄了,好像,心頭一抹柔軟滌蕩起伏,躥到心頭到達鼻心,然後有些發酸。
「景元桀,你丫的,談個戀愛,都變情聖了。」雲初最終咕噥一句,嘴一撇,好像不以為意,其實心裡卻已經全然在意,在意到刻到了骨血裡。
景元桀看著雲初的難得的彆扭小模樣,看著這個照進他生命裡的一束獨一無二的亮光,看著她精緻的小臉,一顰一笑都能讓自己心跳變化的女子,心頭突然一動不能控制,直接低頭,擷取那張溫軟溫熱的櫻唇。
雲初沒躲,許是夜色灌溉,他的唇微涼,可是,幾乎在觸到她時,便一瞬灼熱,讓她溫熱的唇瓣好像一下子都著了火,直接化被動為主動。
景元桀身子一怔,隨即面上有笑意流動,摟著雲初的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身,緊緊親吻,似要將她渾身氣息都吸進肚子裡。
輕咬,啃噬,輾轉。
天邊月色涼如水,此處繾綣似詩畫。
好久,景元桀這才微微氣喘的放開雲初,額頭抵著雲初的額頭,「你方才唱得太好,我總怕自己不夠好。」
「夠好,夠好。」雲初喘息著,想也不想的答道。
這句話,卻一瞬好像讓景元桀愉悅到了,撫在雲初腰間上的手又緊了緊,呼在雲初面上的聲音,低啞情迷,「哪裡好?」
這般曖昧語氣,別說雲初本來就聰明透頂,就算她是個笨蛋,此此刻,也能……
「咳……」雲初假意的乾咳一聲,一把推開景元桀,「好了,一會還要進殿幹正事,趕緊收起你的心思。」
什麼心思。
情動的心思。
景元桀也不拆穿,任雲初將他推開,面上笑意一下子好像都照亮了夜色,看著雲初此時緋紅如胭脂抹暈的小臉,抬手撫了撫自己還留著她清雅香氣的唇瓣,笑意又深了深,牽起雲初的走,「進殿吧,太子妃。」
「嗯……」誒,不對。
雲初聽著這話,腦中豁然有什麼一動,想到方才景元桀最之前的話,頓時恍然大悟,抬起手指指上景元桀,「景元桀,你丫的不要臉,什麼教我做太子妃,你丫的壓根就是打著……」
「打著什麼?」景元桀嘴角噙著一冰凍雪初融的笑意看雲初,那一貫冰沉如譚的眸子裡明明顯顯的表達著我如此腹黑的意思。
而那眸子深處,因為方才親吹而還未盡數退下的情動之色,在月色映襯下真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雲初直接扭頭,甩手,「我要沉思下,你先進殿。」
「好。」景元桀聞言,便放開了雲初的手,還很乾脆。
雲初當即睜大一雙眼眸,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便見著景元桀就這樣雙手負手,向著前方的大殿走去。
「景元桀,你丫的……」
哦,難道,是他自己也怕忍不住……
「這是翁老配製的解藥。」雲初想法剛起一個角角兒,便見景元桀突然轉頭,同時,一個青色小瓶擲過來,雲初下意識抬手接過,「解藥?」眼底明顯有一絲小興奮。
景元桀點頭,「如果中毒的俞家大小姐和鳳家長老被你的解藥救醒……」
「靠,景元桀,你太帥了。」不待景元桀說完,雲初當即上前,直接抱著景元桀,在其如玉的面印上一吻,便立馬一閃,消失在原地。
景元桀站在那裡,感受著臉頰上那輕軟的觸感,抬眸看著雲初消失的方向,面上流露著只對雲初才有溫柔笑意,隨即又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而搖頭間,又地著和悅殿方向一處看了一眼。
那裡,南容凌正站在那裡,一雙狹長而流光逸轉的眸子裡終是隱上一絲深沉。
「景元桀。」南容凌開口,「這麼算計她有意思嗎?」
遠處,景元桀看著南容凌,隔著玉柱高樹,眉宇輕微一挑,「夫妻間的情趣,南齊太子不懂。」
「是我不懂,還是傷害,我想,你心裡最是清楚。」南容凌面色微沉,「還有,夫妻?未大婚,未正娶,談夫妻,為時尚早。」
「好,大婚一定請南太子。」相較於南容凌已經微沉的語氣,景元桀姿態從容,語氣都沒有絲毫變化。
南容凌看著景元桀,二人隔著空氣對視,似一場天地間的斗轉星移,須臾,南容凌有些深遠的開口,「當年,你沒死,真是太意外。」
「或許。」景元桀道,情緒莫辨。
「不如我們賭一把。」南容凌突然話鋒一轉。
景元桀微斂眼簾,「如何賭。」
「賭你今夜能否安平的走出南齊皇宮,走出南齊京城。」南容凌道。
景元桀如玉的面上情緒不變,點頭,「好。」姿態從容的應邀。話落,抬步,向著和悅殿大門口而去,只不過,卻有聲音輕隨而來,似喃似語。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由來更古不變的事實。」
隨著最後一個字眼,景元桀已經走進了大殿,而大殿裡,明顯,氣息一滯。
不論何時,不管這個男子如何冰冷如雪似天上物,據人於千里之外,那矜貴風華的氣質,依然能在他每一次出現時,讓所有人呼吸停滯。
南容凌站在那裡,面色在聽到景元桀最後一句話時,卻突然笑了,迷離醉月鉤,傾城為誰疏。
「太子,你方才聽到了,雲初小姐已經拿著解藥去救俞家大小姐和鳳家長老,一旦他們醒了,那我們就不能以此將雲初小姐和景太子留下,那你和景太子方才之賭……」南容凌身後,墨月此時緊隨著出聲,相較於對雲初的大惡,自然是太子的想法與功敗重要。
南容凌看一眼墨月,卻是揚頭一笑,「讓她救,十多年前我輸了,今次,我便不會輸。」自信而篤定,讓墨月心頭頓時一陣激流湧過,縱然再面無表情不帶意的面上,也透露出一絲崇拜的心緒,當即點頭。
也對,太子還有別的準備。
不過……
「太子,方才那黑衣人……」墨月疑惑。
南容凌冷然一笑,唇角斜斜一勾,「靜觀其變。」四個字落,看向和悅殿方向,吩咐,「走吧,我的選妃大典,也該落幕了。」
……
翁老就是翁老,解藥一服下,安排在皇宮的俞小柴就和鳳家長老就醒了。
當然,雲初並沒有露面,這種事,是好是壞,都極具雙面性,所以,就讓被解毒者自己去猜渡了。
辦完這邊,雲初便向著和悅殿而去,離開太久,也怕多生事端。
不過,暗處……
雲初的身影突然停下。
「閣下跟著我這般久,估計,想知道的也知道了,想探聽的也探聽到了,如今到底想做什麼?」雲初毫不客氣的對著空氣中開口。
空氣一靜,卻沒有動靜。
雲初也不急,目光在四周飛簷斗栱中輕輕掠著。
稍傾,終於,一道身影落下。
正是方才那以霧纏繞全身,看不出真實面容神色的男子。
「你既然能感覺到我的存在?」那黑影粗啞著聲音開口。
雲初一笑,「本來感覺不到,不過,自從你和我交手後,我便能感覺到了,不要問我為什麼,我也不太清楚。」
黑影沉默,似乎在思考。
「能將霧法使得如此強大而精純,我想閣下是京家人。」雲初又道。
那黑影沒動,看著雲初,「看來,你已經猜到我是誰。」
雲初眉毛輕換匯,言笑晏晏,「正是因為猜到,才真的弄不懂,京家主如此這般做,所因為何?」
那黑影聞言,周身氣息好像滯了滯,然後,一抬手。
雲初便見著,方才還在自己面前整個被霧所纏繞看不清的人露出清楚身形面容。
的確是京家主,與京二五官頗為相像。
京家主此時一張略顯硬朗的面上一雙銳利的目光定定的看著雲初,「你如何猜到是我?」
雲初一笑,既沒有姿態傲然,也沒有妄自菲薄,「不難猜,會霧法,且還運用得如此精純而強大,除了京家主我想不到別人,再者,方才在在選妃大典開始之前潛進和悅殿時,你雖與我動手,卻明顯並沒有殺我們之心。」
京家主聞言,點點頭,面上眸光略微柔和幾分,「此來南齊,南齊太子必不會讓你們簡單離開,以防萬一,我才先來查探。」
雲初瞭然,顯然也是猜到。
「可是,為何京家主方才對我那般好奇的交手?」雲初可不是好忽悠的,一碼歸一碼,既然已經說到這裡了,自然得說清。
而聽著雲初的話,京家主眸光微微一眯,當即眼底一抹沉重之色閃過,似乎也不打算隱瞞,「我京家霧法始傳至祖先,體質與常人不同,這霧法就算沒有武功之人,也能自存且強大,可謂得天獨厚,而幾百年前,我京家也並不姓京,只是當時祖輩之中產生了內訌,分隔幾脈,而這般些年,我一直找尋,都沒有找到血脈連繫,偏聽京二說,你竟然會霧法,便當查之……」京家主說到這裡,面色也凝了凝,似乎也有些不明白,「可是,我查了雲王府,雲王府根深締固於大晉,不可能是我分離一脈,遂又翻了百年前一些文書史記……」京家主搖頭,「是以,也弄不清雲王府,又查了你外祖家,也不是,而你又確是雲王爺與雲王妃所生……」
「所以,京家主才會那般百般度探。」雲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