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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醜小鴨》第79章
卷二:燦爛時節誰煮酒 四十七回:意難訴

  重重樹影之下,微星暗淡。

  方澈抬手輕輕扣住泰秣雙肩,目光好似山谷深藏的一汪溫泉,在這初冬時候,暖霧騰騰,熏得人周身上下,無一處不安詳。

  泰秣今天穿了件短裝的薄棉夾克,衣服顏色微青,只是被洗得有些泛白,倒襯得她整個人越發瘦小了。她的老式學生頭依舊是那直掛垂肩的樣子,額前劉海整齊得像半截蘑菇,此刻被這鴨舌帽一壓,竟顯得有幾分傻呆呆的可愛。

  「白痴……」方澈控制不住地喃喃輕吐,開口卻又是罵人的話。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他目光凝住,呼吸也放緩,整個人都緊張起來。他一向被人戲稱毒舌,罵人的時候從來不留情面,對泰秣他也罵過不少,可在這一刻,吐出這樣常說的兩個字,竟讓他嘗到了緊張的滋味。

  泰秣抿唇笑,根本就沒注意到方澈此刻百轉的愁思。她有些不大滿意自己現在的身高,踮了掂腳尖,發現自己與方澈的身高差距無法拉近之後,便四下張望,想找一個能坐的地方。

  方澈心中一動,又將她攪得靠近自己一點,然後牽住她的手,提議道:「我們去孔廟背面的欄杆上坐坐怎麼樣?」

  「坐欄杆?」泰秣撲哧笑出聲來,「怎麼想到坐欄杆?」疑問歸疑問,她腳下卻已開始行動。很顯然,她對這個提議還是頗有興趣的。

  方澈攜著她的手緩步前行,心神也漸漸安定下來,眉眼微挑,淡淡道:「漱風亭的石凳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坐過,我們再去也不過是給它多增兩分人氣。可是孔廟背後的欄杆一向是乏人問津,肯定寂寞得很,我們不該去問候一番嗎?」

  欄杆也會寂寞?

  泰秣當然不會問出這樣煞風景的話,事實上,自古文人的意象中,欄杆從來都是與風流或者寂寞相依相偎的。

  所以方澈既然會說欄杆寂寞,那他本身也勉強算得上是少年足風流了。

  次風流非彼風流,此文采風流,如杜甫曾言:「諸侯割據而已矣,文采風流今尚存。」方澈就算沒有即興作詞的急才,但只聽他哪一曲,泰秣也能感覺到其中滿貫的靈性。

  「方澈,」兩人在小道上緩步行走,泰秣悠悠閒閒地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怎麼會不覺得?」山腳下的燈光已遠,微淡的星空下,方澈答得毫不猶豫他雙眸深凝,只是泰秣無法看清罷了。

  「我可記得很清楚,我當時在買棉花糖。」泰秣帶著獨特韻律的清甜聲音也如靜水漣漪,悠悠泛開,「然後你就嘲笑我,說我幼稚可笑,不但要別人幫忙買東西,還想著棉花糖會飛。」說完話,她側頭看著方澈,眼睛半眯。

  「白……痴!」泰秣偏過頭,又扯著泰秣走。

  泰秣恍然拋開他的手,快步跑過孔廟前的台階,然後張開雙臂,迎著風歡快地笑了起來。

  「喂!」她回身面對方澈,半身斜倚道欄杆上,「方澈,那個時侯我說希望棉花糖會飛上天去,結果被你嘲笑,你知道我有多惱火嗎?」

  方澈大部直走上前,他也不過台階,只是就著泰秣正倚著飛那一段兩個旁邊,然後用手一撐,身姿直如獵豹般,輕易地就從台階外翻到了台階裡。泰秣正覺得眼花,方澈忽然張開雙臂,又緊緊將她擁進懷裡,然後在她耳邊恨恨道:「我才知道,原來你這麼小氣,這麼記仇!小氣的白痴!」

  這個擁抱叫人猝不及防,泰秣直到被這一整片的溫暖包圍,才開始不安地輕輕掙動。仔細想來,她被方澈抱在懷裡的時候還真不少,但那些時候要不是她還行動不便,就是她正神志模糊,像這樣毫無緣由的擁抱,似乎還是第一次。

  泰秣有些不習慣,尤其想到了那個方澈歌中被傾訴相思的「你」,她就更覺得這種過分親暱的擁抱不該再繼續下去。方澈是個好孩子,為了他能相思得償,泰秣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導他,什麼叫做男女有別。

  「放開我……」因為正被方澈很用力地壓在懷裡,所以泰秣的吐聲有些悶悶地軟弱。

  方澈心中被這種「她很軟弱」的錯覺填滿,擁抱反而更緊了。

  泰秣無奈地掙動,憤憤道:「方澈你這個笨蛋……放開我,我要被悶死啦!」

  小方同志鬆開雙臂,表情有些傻兮兮。

  泰秣瞪他一眼,又覺得不解氣,於是反手就給他一肘子!

  「嗷!」方澈捂著胸膛弓腰痛呼,「好疼!」

  泰秣昂起下巴,輕哼著表示她的不屑:「我沒你想的那麼小氣,你自己撞了我,然後不小心摔倒,那能怪我?至於後來,你都不客氣了,我為什麼不反擊?還有,被你嘲笑,我雖然惱火,但沒有記恨!」

  「不記恨?」方澈又湊近她一些,然後直對著她將臉俯下,似笑非笑,「不記恨你為什麼又提起?」

  「因為你說欄杆寂寞。」泰秣雙手撐住他的胸膛,將他推遠些,嘆道:「你能懂得欄杆寂寞,為什麼會不懂得棉花糖想要飛?你當時是故意嘲笑我的吧?」她心中隱約有個猜測,方澈當時故意出聲引起她的注意,莫非是因為他喜歡雲婷,所以迂迴接近?

  方澈又別過臉,輕哼道:「你說那麼白痴的話,我為什麼不嘲笑你?」

  「破壞氣氛!」泰秣踮起腳尖,伸手捧住他雙頰,將他的臉掰到正對著自己,很認真地教育他,「關鍵時刻,考破壞氣氛來吸引注意力是沒有用處的,你應該要這樣……」說著,她聲音漸低,更伸出一隻手勾住方澈飛脖子。

  方澈順勢俯下`身來,他們近距離地感受到他的呼吸漸漸急促,於是勾唇一笑,有輕輕將他推開。

  「當時年少春衫薄……」泰秣斜身靠著欄杆,一手反伸到欄杆之外,十足風流地向著方澈笑,「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姿態嗎?」

  方澈表怔怔,好半晌才低下頭,聲音暗啞:「什麼姿態?」

  「就是……」泰秣微昂頭,「哪怕我比你矮,我也要有居高臨下的意識。要想抱得美人歸,你就必須足夠強勢。如果只會像個小孩子一樣,說幾句反話,或者一味頑皮,那雖然能夠吸引到別人的注意力,卻無法贏得佳人芳心。」

  「你……」方澈皺了皺眉,忽又湊上來一把抱住泰秣。

  「幹什麼?」泰秣微微受到驚嚇,因為她感覺方澈這一抱竟然將她舉了起來。

  方澈仗著人高腿長力氣大,這一抱直接就將泰秣抱到了欄杆上,泰秣手忙腳亂,連忙扶著欄杆坐好。

  方澈揚眉輕笑:「強勢,是這樣嗎?」他說話間一手撐住欄杆,也跳上來坐到泰秣旁邊,然後又伸臂攬過她的腰。

  這個位置比較危險,泰秣不敢亂動,只能沒好氣地橫過方澈一眼道:「我是教你怎麼抱得美人歸,沒教你把這些用到我身上!」

  「你怎麼知道我要抱回家的不是你?」方澈挑眉,問得彷彿隨意,但他另一隻抓著欄杆的手已經用力到骨節都泛白了。

  「怎麼會是我?」泰秣張大眼睛,隨即拿出一副我是大好人的表情,「行啦,咱們是什麼交情?那可是過命的交情!你歌詞寫得那麼明白,我當然聽出來你有意中人啦。雖然從年齡上來說有些早,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方澈右手彷彿脫力般鬆開欄杆,左手卻將泰秣攬得更緊了,他聲音低沉:「你準備怎麼幫我?」

  泰秣悠悠一嘆:「我先要問你,你懂得什麼是情嗎?」

  方澈張了張嘴,想要回答,然而話到嘴邊,那萬千言語卻又一齊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堵住,一個字也出不了口。

  「我前段時間聽××好問說,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泰秣搖頭,「這一句成了千古絕唱,但在我看來,這一句,也說不盡所有的情。如果只是生死相許,那未免將現實看得太過理想化。

  紅塵熔爐,從來就不會只有生與死這兩種選擇。就像人生在世,所要承擔的,並不單單只是男女之情。親情、友情、理想、抱負,責任,等等一切都是人生必經。只是有些人能夠看得到,並選擇全部承擔,而有些人,看不到,只能承擔一部分。

  一個人,首先要記清楚地,是自己,如果連自己都承擔不了,有怎麼去承擔愛情?愛情這個詞,是現代才有的吧……古人不將愛與情聯合到一起說,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方澈目光深深,手上有將泰秣攬得更靠近自己些。

  「何為愛?墨家說是兼愛,儒家說是仁愛,佛家說是大愛。這個字,太過深沉,與情不同。人可以為情痴狂,但為愛,卻會勇敢。如果愛與情結合到了一起,那樣的感情,會有多深沉,你能懂嗎?」

  「我……」方澈很想斬釘截鐵地回答「能懂」,但這兩個字,直視千斤重,×不熟他的嘴,吐不出他的聲。

  「從前有一個錦繡膏粱的紈褲子弟,他對一個青樓女子動了情,但他從來不說,也不提出要娶那女子進門。你覺得,這個男人是不是負心薄倖?

  「為……什麼?」

  「他的家庭是豪門士族,在那個年代,尋常百姓人家都不會接受一個青樓女子,更別說世家貴族了。如果他強行將那個女子娶進門,只會產生兩種後果。一是那個女子在無數流言與輕視當中紅豔凋零,二是那個女子最終死在那些看不見的陰謀與暗殺下。」

  他不是不想保護,可是有些時候,榮寵並不一定是福。受不住的榮寵,只會帶來災難。況且他的人生當中,並非只有男女之情。他必須對生養他成長的家族負責,而如果他娶青樓女子為妻,這個家族丟失的將不僅僅只是臉面。家族的政敵會以此為突破大肆攻擊……

  泰秣彷彿自嘲般地笑了笑:「其實說到底,他也只是動情,還未深愛,所以做不到孤注一擲,所以沒有掃平前方一切障礙的勇氣。他不夠天真,他是負心人……」她抬手輕輕撫上方澈攬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掌,側頭問他,「方澈,你懂不懂,能夠生死相許,其實也是一種幸福?」

  方澈恍然低下頭,輕輕將唇印在泰秣光潔的額頭,一觸即放。

  這不是吻,這頂多只能算水波輕拂的碰觸,但這輕輕一碰,又直接蕩漾到了他的心底。

  他或許還不懂得,為何生死相許不是愛情的全部,他也不懂,為什麼愛與情這兩個字到了泰秣這裡,要被分開。

  但是方澈驀然明白,懷中女孩深藏了無數的秘密。而如果有機會能讓她放開那些秘密,如果有機會能執起她的手,共度一生,那麼方澈願意,傾付他所有的勇氣。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柔情起時,可以讓人輾轉反覆甘願收攏所有快樂悲傷,只為了不離不棄。就像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泰秣的言語背後脈脈難訴的複雜情感,於是他知道,自己終於沉淪到無藥可解。

  「方澈,如果你沒有共度一生的勇氣,那還是……不要輕易去招惹別人吧。」泰秣半闔眼瞼,「你是第一個聽我說這些話的人,我既然勸了,那還是說一句。人心很小,一輩子只能容納一個人,所以不要輕易去蹉跎。」不然當你被亂花迷眼的時候,才知道,就算後悔,也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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