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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君劫》這個故事在中洲南部數國流傳甚廣,風青秀在城裡逛了幾圈,聽到不少說書人說過這個故事,大家說的版本雖然略有不同,但大致還是一個門派收到一個白眼狼,白眼狼壯大之後反咬掌門師尊沒咬死,被師尊殺掉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裡,昆萊這個門派與那個本來很是龐大的“殷國”就成為了故事裡的背景與炮灰,前者化為火海,後者在國君死亡後四分五裂,但這裡的人們都十分感激當年那殷國做出的改進,尤其是耕犁與稻種的改良,讓這個當年富庶強大、不征獸稅的國度成為一個美好的傳說,甚至很多聽書的平民們還會感慨,說當年國主不該心軟,若是斬草不留根,必然可以千秋百代,澤被無數,而他們也可以在這樣的國度裡過的更好。
當然,也有人反對,認為當年的厲國主分明是自毀長城,若不是他疑心太重,又怎麼會對門派下手,沒有門派保護,哪個國家能不被有門派支持國家打敗?
雙方會爭吵一番,然後等說書人講下一個故事。
風青秀坐在茶樓裡聽了很多故事,中洲門派繁多,對於修仙一事並不陌生,雖然是如此,修真一事,通常還是與平民無緣——修真最基本的便是練精化氣,進入練氣期,然後才能說後邊的築基金丹化神之事,而練精最基本的,便是從食物中來,若是吃都吃不飽便想練精化氣,不出半年,便會精血虧空,輕者大病一場,重者直接身亡。
而這些說書人最喜歡說的,便是某名凡人無意中進入某個上古修士的墓穴、無意中救了一個受傷的修士、無意中遇到一樣天才地寶、無意中被發現資質絕頂、無意中救了一位女修被愛上,然後走上仙途,一路各種奇遇,成為一方大能,建立門派……
而《師君劫》就屬於其中“無意中被發現資質絕頂”而被仙人收入門下的例子。
相比之下,西洲人民喜歡的說書故事就要套路的多,常常是考入昆萊之後,如何被重用如何為成大弟子如何在飛來峰上大賺一筆,不過西洲這些年來來了很多外洲修士,帶來很多新奇故事和這些倒是差不多,也很受歡迎。
風青秀昨天聽了關於師尊的故事之後,他也不知為何,就不太積極了,與師尊神交一番後,沒有靈石支持的師尊化成紙片貼身休息,他便就著燭火,把那故事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次又一次。
本能就覺得師尊與那個厲弦驚有很大關係,光是看到那個名字,他就能感覺體內有一種恐怖的力量想突破枷鎖,毀天滅地,把所有曾經的、相關的、傷害過他的,一起吞噬化成混沌,如此,才可以平息他靈魂深處的那種憎惡與厭惡,殺意與瘋狂。
他捂住額頭用力將那種力量壓制下去時,莫名就看到一些零碎的畫面。
巨大的山洞裡,一縷天光透下,師尊安靜地坐在光中,黑色的火焰盤踞在他身邊,燒灼著周圍一道恐怖的又讓他覺得熟悉的魔念,那惡念每每掙扎,便有金色的光芒鎖鏈將它牢牢束縛,讓它無法掙脫。
過了許久,只聽師尊淡淡道:“不必掙扎,七情為火,我用所有怨恨化為業火,淨化汝之魔念,十二年後,你不為惡,吾自然放你歸去。”
那惡念只是不聽,掙扎更盛。
師尊安靜地垂下眼簾,許久,才輕聲歎息:“而我,亦不會再恨。”
畫面掠過之後,他自然地就明白,那股魔念,應該就是前世的他,那是一隻大天魔。
師尊為了降服他,永遠都不會再恨誰了,可是人之七情六欲完整,才是為人。
很難過。
這種情緒一直蔓延到今日,讓他態度消極很多,甚至想直接回到海船之上,一路回到昆萊,到師尊正身身邊,告訴他你有我就夠了,不要再想什麼從前了。
他看著指尖那微弱無比,卻隱隱讓空間有輕微不穩的劍氣,將它收斂下去。
昨天壓制那股力量之後,他操縱起天魔劍氣來更加隨意敏銳,更有一種感覺,只要自己願意突破那枷鎖,就可以輕易撕去這虛空裡脆弱的屏障,招出無數大天魔,每個都能輕易潛入合道強者的識海,壞人修行,渡人入魔。
想到這裡,風青秀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抬手從自己的眉心識海掐入,捏死了一個在心裡說話的小天魔。
“活著不好麼,我為何要去作死?”輕蔑一笑,風青秀留下茶錢,轉身離開。
就算他曾經是大天魔主又如何?
他也是風青秀,昆萊首徒,與師尊定下終身的人生贏家,怎麼會吃飽撐著,再去當一群瘋子的頭領?
回到客房,他捏了捏胸口的紙人,拿出來親了一下。
感覺到徒弟態度的不對,姬雲來於是主動出現,好聲安慰了一番,表明自己絕對不是什麼舊情未了,而是想確定一件事情——在先前滅殺太清一點分魂時,他看到對方的一點記憶裡有自己留下的一件很重要的,不應該丟掉的東西,不找回來或者毀掉,總覺得哪裡不對。
得到理由的風青秀這才轉怒為喜,沒有問師尊是什麼東西——師尊沒有直說那就是不想說,他只要確定師尊沒有什麼找回記憶的心思就夠了。
做為補償,姬雲來很貼心裡和徒弟交流了一番,得到意外之喜,原來羞澀的徒弟主動地攻起來,比先前的小心翼翼更讓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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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風青秀心態良好地繼續出發,為了不被戰亂捲入,他專門挑著山林小路,繞過城市,一路向東,在昆萊外門時學得提縱之術也是仙法,路上倒也沒遇到什麼麻煩。
路過一些普通村落問路時,他也會多問上幾句,給一點問路錢。
隨後風青秀髮現雖然中洲人族繁衍多年,但人口損失很大,有的村落幾十年了,也就多了幾口人,疾病、天災、獸/侵、一個村婦生可能生下十幾個孩子,能活下來的也就兩三個,而女人們身體虧空嚴重,往往三十出頭就死去了。
所以中洲便是千年過去,也只有城池附近有些人口,沿河而居,依附著大家族庇護,才能交出獸稅,否則普通的野村,根本抵禦不了凶獸的襲擊。
風青秀只要不人不犯我不犯人地過去,自己應該可以這樣一路順風地去到那個東邊的雲山城,去找當年那個雲山派的線索,但是在路過一座必經的大城時,他還是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那日,他路過正在戰爭之中的巴國都城,遇到兩名結伴而行的金丹修士,風青秀躲到邊不想引人注意。
卻聽到那兩名修士的閒聊,其中一個白衣劍修道:“聽說這次坊市里有好貨,除了海上運來的貨物,還有一位西洲而來的修士女奴將要販賣,如果買下來,那可是倍而有面子。”
另一個青衣修士一邊點頭支持著朋友的觀點,一邊道:“這女奴肯定不便宜,想來只有中門派買的起吧,西洲也是大派,那裡出來的修士縱是修為低微,見識也很是不凡,辨認靈物丹藥都不容易上當,買下不虧。可惜我們都出身下門,縱然買得了,也留不住。”
那白衣劍修搖頭道:“你說西洲明明貧瘠只有荒漠戈壁,為何西洲昆萊過來的好貨如此之多?若有機會,真相去西洲看看那昆萊是如何縱橫外域數百年的。”
“別想了,路途如此遙遠,”那青衣修士道,“你說三大上門如此驕橫,為何毫不動心?若可以聯合諸派討伐一番,想來必然回報豐厚。若是能去戰場上撿點東西,也夠我們這此小派生活許久了。”
“想多了,”白衣劍修道,“若真是上去,我們這些小門小派只有讓別人撿的份。”
“你亦有理。”青衣修士苦笑道,“快點去吧,晚了怕是買不到什麼東西了。”
兩人說著已經走過千丈之外,聽不見聲音了。
風青秀想了一下,還是順著那兩修士的方向,走向那個熱鬧非常的巴國都城。
可能會有些危險,但無論如何,他不能坐視昆萊弟子就如此任人販賣,哪怕她只是外門,再者,以他如今的修為,人仙不來,應該少有對手。
只是要裝扮一下,換個身份前去救人才是。
他飛快換了一身散修的打扮,沿著外城觀看了這裡的防禦法陣,開始踩點。
不過等他走了幾步,就發現沒有這個必要。
這裡的陣法之低劣,別說現在已經被師尊教育多年的他,就算剛剛從外門升山畢業的那個他,也可以在數息之類解決操縱,甚至修改反殺,簡直沒有任何難度。
一種冷靜又微微興奮的感覺在他心裡蔓延開來,那是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少年,特有的、想搞一件大事大新聞的美好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