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真.一之主
狄秋鶴的眼神立刻帶上了殺氣。
狄邊覺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居然在一向溫柔好說話的大兒子臉上看到了類似於嫌惡陰沈的表情。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時發現一切正常,想著自己果然是眼花了,忙扯起嘴角朝沒什麼表情的大兒子溫和笑了笑,說道,「秋鶴,爸來看你了。」
狄秋鶴握著門把手的手迅速收緊,又很快放鬆,調整好情緒按了下院門開關,把狄邊放了進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解決了好過年。
父子倆在沙發上坐定,狄秋鶴給狄邊上了杯白開水,連茶都懶得泡,只冷淡的看著他,在心裡猜測著他的來意,盤算著如果現在和對方撕破臉,對目前的局勢和范達的計劃有沒有妨礙。
察覺到兒子的冷淡,狄邊在心裡罵了一句范達挑撥離間,面上卻更加溫和,見他身上穿著睡衣,關心問道,「你剛剛在睡覺?抱歉,爸爸吵到你了,我聽說你最近接了一部電視劇,還沒開拍,這又快過年了……」
「所以?」狄秋鶴打斷他的話,眉毛微挑,顯得有些嘲諷,「狄先生,我一會還要去陪我外公吃飯,有話請直說,我不想跟你敘舊。」
狄邊剩下的關切話語被噎住,溫和的表情差點裂了,頓了頓,突然嘆了口氣,皺眉看著他,眼神擔憂,語氣痛心,「秋鶴,這才多久不見,你的性子就變得如此尖銳……是不是你外公對你不好?」
說著環顧一下這個開闊的客廳,視線在茶几上的零食包和卡通小茶壺上停了停,表情古怪了一瞬,然後搖了搖頭,用一種看破一切的感慨語氣說道,「看來我這問題是白問了,他要是對你好,又怎麼會不接你去和他一起住,反而在隔著一個公園的地方另買了一套房子安置你。這錦江小區的住戶成分比較雜,物業管理也不太好,若你住處暴露,很容易受到騷擾。這裡雖然是別墅,但卻是聯排,被鄰居窺探到隱私的隱患很大……秋鶴,跟爸爸回去吧,你的房間我一直留著,咱們父子團圓,好好過個年。你一個人住在這,飯也不好好吃,我很擔心。」
狄秋鶴忍著惡心聽他說完,見他還嫌棄上了自己給小狗仔買的愛心零食,扯起嘴角冷冷笑了,「這裡的物業管理確實不太好。」
狄邊聞言一喜,以為是挑撥離間成功了,正準備再接再厲,就被他接下來的話再次噎住了。
「不然又怎麼會把你這麼個不是住戶的人給放了進來。」狄秋鶴交疊雙腿,下巴微揚,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中滿是嘲諷,「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挑剔一下這棟房子的裝修佈局,嫌棄這裡夠不上您皇都董事長的檔次?不過很遺憾,與你擅自揣測的情況完全不同,我外公十分希望我和他一起居住,是我自己因為不想打擾外公的靜養生活才執意搬到了這裡,且就在我搬到這裡後不久,外公就想辦法把與這套房子並排的所有別墅都買了下來,記在了我的名下,甚至單獨在別墅區與電梯樓之間修了個花園屏障和院門。狄先生,與你和秦莉當初施捨給我的公寓相比,這裡簡直是天堂。」
狄邊沒想到真實情況居然是這樣,就像是被人當面扇了個火辣辣的耳光,漲紅了臉,又有些不滿和心悸於他與從前截然不同的態度,試圖挽救話題,「爸爸沒這麼想,這裡裝修得挺好的,看得出來很用心,我就是擔心你過得不好,所以才多想了一些……」
「你一想就把外公想的那麼不堪,我簡直不敢想像你平時是怎麼想我的。還有,這裡的裝修當然好。」狄秋鶴反嘲了一句,伸手摸了摸沙發上的編織紋路,腦中閃過小狗仔窩在上面吃零食翻影集的樣子,眉眼軟化些許,洩出一絲溫情來,「因為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是一個愛我護我的人,費心按照我的喜好精心佈置的,這裡是我的家。」
他說著,看向狄邊,眼中情緒又冷淡下來,「而狄宅,只是一棟我再也不想回去的房子,那裡滿滿都是爺爺去世後,你和秦莉留給我的冰冷記憶。」
狄邊臉上的漲紅被他冷厲的視線逼退了下去,心裡突然有些發慌,有種自己心中所有的情緒都已經被對方看透了的感覺。
他自然而然的把狄秋鶴口中「愛他護他的人」理解為了范達,一點不覺得自己有錯,反而越發怨怪起過於溺愛外孫的范達來,只覺得狄秋鶴今天會如此,全是范達從中作祟。
「秋鶴,你不懂。」他身體前傾,表情突然頹唐下來,一副不忍開口說出真相卻必須開口的模樣,「你以為范達是真心對你的?不是的,他只是在利用你!一個把年幼的女兒獨自丟在國內,自己出國到處遊玩幾十年的人,你以為他會真心對你?他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那麼薄情,對你這個從沒見過的外孫又怎麼可能真心?他就是想搶走你,想讓你給他養老送終,想要破壞我們之間的父子關係!你別被他蠱惑了!」
「那能被他真金真銀的蠱惑,也算是我的幸運,以前你可只會用言語糊弄我。」狄秋鶴上下打量他,像在看一個笑話,勾唇露出個微笑來,「還有,出國遊玩幾十年?狄邊,看來你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還聽說,你在秦家破產之後,把秦莉趕走,留下了狄夏松?」
狄邊摸不准他現在的笑容和問話是什麼意思,想呵斥他直呼自己姓名的行為,又因為有所求只能憋屈咽下,心裡還因為他說的真金真銀而有些意動,於是只能維持著表情,按照自己的思路回道,「秋鶴,夏松他好歹是我的兒子,我知道你恨他曾經動過你朋友,但他就是年少無知,你放心,在我心裡,你比他更重要,你永遠都是皇都的大少爺。范達給你東西是想拉攏你,你別上當。」
都是些聽爛了的台詞,以前只覺得可笑,現在卻覺得說著這些話的狄邊有些可憐。
辛苦謀劃了大半輩子,到頭來身邊連個能信任和信任他的人都沒有,真是可悲可笑。
「你把他當兒子,他卻把你當財神爺。」狄秋鶴突然覺得有些沒意思,直白問道,「曾培中這個人,你還記得嗎?」
對這個疑似給自己戴了綠帽的人,狄邊當然記得,立刻皺了眉,「你突然提他做什麼,他不過是個在秦莉和我結婚前,與秦莉有過那麼一點交集的陌生人而已。」
「可外公就是被這位陌生人找到的,你再猜猜,是誰委託他尋找的外公?」狄秋鶴靠在沙發上,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慢悠悠說道,「外公在外這麼多年並不是一直在遊玩,也不是不管母親了,他只是出了事,糊塗了好多年,找不到回家的路。後來曾培中找到了他,他才又慢慢開始有了記憶。」
狄邊想起狄夏松和曾培中曾暗地裡見面的事,表情變了,「你的意思是……」
「你肯定告訴過秦莉,外公很有錢。」狄秋鶴把手擱在沙發扶手上,有節奏的點著,「而狄夏松長得很像你,他們在找到外公之後,曾試圖讓狄夏松冒充我,從還沒徹底恢復記憶的外公手裡騙走所有財產,用來壯大秦家。」
狄邊猛地收緊拳,光是腦補如果秦莉計劃得逞的後果就不自覺恨了起來。他以為是至親的老婆兒子居然還騙過他這一遭,可惡!
「這些事都是曾培中告訴我的,他恨秦莉,恨她當初的拋棄,恨她不知廉恥介入了你和母親的婚姻、未婚先孕,破壞了他心中對於愛情的所有幻想。」
狄邊心裡一驚,猛地抬頭看他。
「好在外公吉人自有天相,在狄夏松行動前意識到不對,偷偷回了國,找到了曾經安排在母親身邊做司機的胡叔,瞭解了這些年狄宅發生的事,等我回B市後聯繫上我,告訴了我當年事情的真相。」
狄秋鶴真假參半的說著,語氣越發淡了下來,嘲諷一笑,「當年你見爺爺喜歡母親,又見外公資產雄厚,就騙取了母親的感情,娶她回家,想讓爺爺盡早把皇都交給你。結果外公在你們婚後立刻失蹤,雄厚的資產跟你沒了關係,爺爺也一點沒有把皇都交給你的意思,於是你心花了,找上了當時的暴發戶秦家,與秦莉一拍即合,婚內出軌。」
狄邊額頭滲出了汗,深怕他再接著說下去會說出什麼能讓他萬劫不復的話來——真相兩個字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刀,讓他無法親近這個兒子,也終日不得安眠,內心無法平靜,如果當年的事已經被范達和這個兒子猜到了真相……
熟悉的防備忌憚又出現在了對方眼中,狄秋鶴翹了翹嘴角,不再繼續說下去,轉移話題道,「當年的事情大部分是別人告訴我的,真相如何我暫時不問,我只知道,你對不起母親,也對不起我。在剝開父子親情的外衣之後,你在我面前的形象就只剩下了‘虛偽’二字,所以別再打感情牌了,我不會和你回去的,更不會讓自己成為你拿捏外公的道具,我能感受到外公對我的疼愛和愧疚,挑撥離間對我沒有用,請回吧。」
心中所有隱秘的打算全被對方一一戳中,狄邊面皮抖了抖,想強撐住作為父親的威嚴,卻突然詞窮,只萬金油的譴責了一句,「你身為人子,就是這麼惡意揣測父親的?」
「那你身為人夫人父人婿,又是如何做的?老話說得好,上樑不正下樑歪,你這個上樑榜樣做得好,我這個做下樑,自然就有樣學樣。」狄秋鶴起身,做了個送客的手勢,「請回吧,不要再來打擾我,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有空在我這說廢話,還不如多花點時間去盯著秦莉和你的好兒子狄夏松,秦家倒了,你就真以為他們會老實了?」
「秋鶴!」狄邊強壓下聽到後一句反問時心裡產生的危機感,仰頭看著他,坐著不動,仍不甘心,「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是你的父親!你明明不是這樣的性子!」
狄秋鶴拿出手機擺了擺,「或者你想讓保安請你出去?」
狄邊不敢置信,見他真的做出了撥電話的動作,咬牙沈沈看他一眼,起身往外走。
狄秋鶴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手始終放在撥號鍵上。
狄邊到底不甘心,臨出門前又轉頭看了過來。
「外公已經把大澤交給我管理了。」狄秋鶴先他一步開口,破滅他最後一絲希望,「狄先生,你當我真不知道王助理和安助理是你安排到我身邊監視我的人?我給了你這麼久的時間,你卻一直沒有坦白這件事,所以別再說話了,我會忍不住想笑。」
狄邊驚訝,然後沈默,繼而羞憤,沈聲威脅道,「你別得意,范達可不比我好多少!」說完甩袖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冷風從門外灌了進來,狄秋鶴上前關上門,突然後背一暖,腰被人抱住了。
他愣了一瞬,然後立刻轉身把人抱到懷裡,低頭親暱的蹭他耳朵,表情和聲音一起溫柔了下來,問道,「不是說要睡覺?不困了?」
「聽到有討厭的聲音傳上來,哪睡得著。」賀白按住他的肩膀,原地蹦了一下,把腿圍在他腰間,整個人掛到他身上,看著大門陰森森磨牙,「這狄邊真是陰魂不散,還敢嫌咱們家不好,呸!秋鶴,一會給外公打個電話,讓他請幾個保鏢把范宅守起來,免得被小人騷擾。咱們也得去請幾個,省得總有討厭鬼摸上門。」
「好。」狄秋鶴點頭,笑著拖住他的身子,抱著他走到沙發上坐下,抬手摸他頭髮,「外公那確實該請幾個保鏢小心看護著,防備狄邊動什麼歪心思,咱們這不能急,得慢慢挑些可靠能信任的人。」
賀白蹭到沙發上靠著他,探身拿起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機,說道,「找刑邵風啊,他可不能白拿工資不幹活。」
狄秋鶴笑容一頓,突然有點醋,「你就這麼信任他?」
賀白斜眼,拉長語調,「狄秋鶴,你已經二十三歲了,虛歲二十四。」
狄秋鶴皺眉,「你嫌我老?」
「……我嫌你幼稚。」心裡年齡已經三十多歲的賀白爬得離他遠了點,心裡又妒又淒涼。二十三歲是多麼好的一個年齡啊,想他上輩子的二十三,帶著巨額存款瀟灑人間,快活似神仙,而這輩子的二十三歲……他看一眼皺著眉板著臉的狄秋鶴,幽幽嘆氣。
這輩子的二十三歲,怕就得浪費在這個幼稚鬼身上了。
狄秋鶴覺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威嚴似乎被愛人剛剛的眼神挑釁了,剛準備借機發作佔點便宜,就想起他現在住的房子是小狗仔買的,身上穿的睡衣也是小狗仔買的,而他現在還想吃狗仔肉……
「……晚上不去外公那吃了吧,我給你做你喜歡的糖醋肉,這次保證不會做得太甜。」結果最後只冒出了這句討好的話。
賀‧真‧一家之主‧白聞言舒服的翹起腿,得意的哼了一聲。
吃飽喝足睡覺覺,鬧了狄邊這一出,兩人也沒了出門去買小雨傘的心情,只純潔的抱在一起睡了。
第二天,網上有人爆料,說狄邊之所以這麼急著和金群亞結婚,是因為兩人早就勾搭在了一起,狄邊把金群亞弄懷孕了。同一時間,又有人爆料,說狄邊已經把金群亞接到了狄宅同居,安心保胎,前妻秦莉不忿,上門鬧了好幾次。
年節將近,網友們似乎都在專心準備過年以及享受與家人的團聚,八卦熱情減退不少,熱門全是些喜慶吉祥的新聞,首頁一片紅彤彤。
賀白和狄秋鶴分別給團隊裡的人放了假,發了紅包,然後收拾東西搬去了范宅,和范達一起過年。
貼春聯貼窗花貼福字,還要掛燈籠掃院子大掃除,賀白和狄秋鶴這兩個好多年沒有好好過年的人聚在一起,興致勃勃的做著一些瑣碎的事,快活得不得了。
范達在旁邊看著,臉上一直帶著笑,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
又一場大雪之後,新年悄然臨近。
除夕夜當晚,賀白和狄秋鶴親手做了一頓團圓飯,伺候范達吃完休息後,一起守了歲,跨了年,然後相擁著幸福睡去。
兩人雖然已經備好了小雨傘和潤滑劑,但因為住在范宅,害怕真做起來會出現什麼尷尬的弄臟床單事件,所以只能無奈克制。
一個純潔的新年就這麼過去了。
年後,狄邊和金群亞的婚禮請柬分別送到了范宅和錦江小區。
「狄邊是不是有毛病?」賀白把請柬翻來覆去的看,實在搞不懂狄邊的想法,「外公和你已經全都和他撕破了臉,就連王助理都在你說穿一切後打電話跟他徹底劃清了界限,難道這還不夠表明我們對他的討厭嗎,他居然還送請柬過來,想讓我們去鬧場?」
「大概是為了維護他那點微薄的自尊吧。」狄秋鶴不走心的猜測著,把請柬抽出來丟進垃圾桶,邊把他往床上帶邊說道,「這婚禮還不一定能順利的進行下去,狄邊在那天被我趕走後,找藉口把狄夏松從狄宅趕了出去,現在金群亞又懷了孕,秦莉肯定坐不住。」
賀白看一眼垃圾桶,又看一眼他臉上似乎十分正直的表情,站定不動,問道,「金群亞是真的懷孕了?」
「真的懷了,是兒子,狄邊帶她去照過。」狄秋鶴乾脆把他抱起來,快走幾步把他壓到床上,親吻一下他的額頭,低聲說道,「別管那些了,過幾天我就要進劇組,你也要開始準備返校的事情,有些該辦的事情得抓緊辦了。」
賀白不甘心蹬腿,「咱們才剛搬回來,屋子都還沒打掃,你不覺得太急了嗎?而且這外面太陽都還掛著呢。」
「掛著好。」狄秋鶴咬一口他的耳垂,又小心舔了一口,手探進他的衣服裡揉捏,手指曖昧地劃過他的後腰,低沈笑道,「這樣我就能更清楚的看到你的反應了……別怕,我會很小心的。」
「小心也肯定會疼。」賀白被他挑逗得臉紅,竪眉咬他一口,但到底沒再掙紮,軟著身體任他動作,默許了他的行為,還配合著抬腰讓他脫掉自己的衣服,威脅道,「要是你技術太爛,咱們這輩子就永遠手談下去吧!」
這威脅太狠,狄秋鶴虎軀一震,果斷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兩個童子雞的第一次進行得無比艱難,一個忍得滿頭大汗十分心疼愛人,一個煎熬無比只覺得男男小電影都是騙人的,一點都不爽!
狄秋鶴見賀白一直皺著眉,臉上的紅暈都淺了一些,微微皺眉,俯下身更溫柔的親吻他,仔細照顧著他的感受,等他身體慢慢放鬆才開始動作起來。
正漸入佳境,賀白也斷斷續續發出了讓人心癢的喘息和低吟,樓下那該死的門鈴居然又響了起來。
狄秋鶴握拳,果斷側身讓賀白背對著自己側躺下,再次進入後一邊親吻他的脊背,一邊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賀白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了門鈴聲,還不等他分辨是不是錯覺,耳朵就被捂住了,然後敏感點被親吻,他身體一抖,意識徹底迷失在了感官的享受裡。
狄辣雞準備得很充分,他這第一次,似乎……還挺爽的。
院門外,徐映攏了攏圍巾,又按了一下門鈴。
奇怪,小師弟不是說今天會回家嗎,這影集他到底還要不要了……
幾天後,狄邊的婚禮如期舉行,賀白喝著粥,興致勃勃的刷著易婕給他發來的前方一線報道,滿心都是準備看八卦的好奇。
狄邊這次的婚禮辦得很大,該請的人都請了,似是想借著這次的喜事沖淡皇都最近的低迷。易婕作為新晉風頭正盛的影后,自然也拿到了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