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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熱搜》第49章
第49章

 「過——」

 陳導的這一聲就像童話故事裡午夜十二點的鐘響, 魔法消失, 一切回歸真實。

 所有人繃著的勁兒都在這個字之後,剎那鬆弛,連帶著席武堂裡凝結的空氣,也重新流動起來。

 工作人員立刻上來給陸以堯鬆綁——折劍斷義後的方閒命人將唐璟玉同海空和尚一樣鎖起來, 而唐璟玉沒有半點反抗, 束手就擒。

 嚴格意義上講, 這不能算是一場戲,因為多機位多角度的拍攝, 會讓這場戲未來的剪輯呈現出緊湊交替的多個鏡頭,既有武林大會氣勢磅礴的全景, 亦有兄弟決裂反目成仇的近景。但為了演員情緒的連貫, 陳其正最大限度壓縮了中間的斷場, 讓海空挑釁方煥之——海空誣陷唐璟玉——方閒與唐璟玉對質——方唐決裂,四個橋段一氣呵成,情緒層層遞進,張力越來越強, 直至最後大爆發。

 劇組人員都看得入了戲。

 何況身處其中的演員。

 儘管已經被鬆了綁,陸以堯仍久久不能回過神,呆愣站在那兒,眼裡還是濕濕的。

 工作人員沒多話, 拿著道具繩默默離開,李同想上來送水,見老闆這樣投入動情, 也在幾步之外站定,不忍打擾。

 監視器後面,宋芒已經淚流滿面。導演沒喊過,他也不敢出聲,現在拍完了,終於可以摘下眼鏡,一邊擦拭,一邊抽泣:「明明都那麼在意那麼重視對方,怎麼就決裂了呢,太造化弄人了……」

 陳導黑線:「你問誰呢。」

 他這位搭檔從來不信男兒有淚不輕彈,一貫秉承只有先把自己虐哭了,才能感動觀眾。

 宋芒用力抽幾下鼻子,感覺情緒釋放得差不多了,終於重新戴上眼鏡,欣慰拍拍搭檔後背,帶著濃重鼻音道:「他倆真好,演的真好,我們當初怎麼就選了他倆來演呢,神之眼光……」

 陳其正嘆口氣,拿過茶杯喝茶,默默不語。

 兩個人的組合裡,有一個自我感覺良好就夠了,要是倆人對著互相吹捧,容易上天。

 冉霖比陸以堯先從戲裡抽離出來。

 雖然那種苦澀到骨子裡的感覺還在心裡留著殘影,但不知是不是大哭過一場的緣故,他竟然有種神清氣爽的輕鬆。

 哭,果然是降壓良藥,尤其是不用擔心被人問為什麼的哭,無所顧忌,酣暢淋漓。

 回過神時,他從方閒裡走出來了,也從昨夜那個水汽瀰漫的浴室裡走出來了。

 冉霖想,能演戲,真好。

 不過陸老師可能未必這麼想。

 冉霖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的搭檔,總覺得這會兒的陸以堯像一隻不小心爪子戳進插座孔的二哈,被驀地一電,完全懵逼,呆愣在那兒一動不動,忘了本哈是誰,本哈在哪裡,本哈原本想要做什麼。

 模樣太過呆滯,白瞎了一張俊臉,尤其這臉上還都是淚痕。

 調侃的笑意不自覺爬上眼角眉梢,冉霖剛想開口提醒對方,已經拍完了趕緊回魂,卻先被人拍了肩膀。

 回過頭,是飾演方煥之的仲家昆。

 冉霖連忙轉過身來,禮貌出聲:「仲老師。」

 仲家昆在年輕一代的觀眾裡可能毫無認知度,但往前推三十年,也是那一代觀眾心目中的男神,而且演了一輩子戲,圈內威望極高,論資排輩,陳其正也要喊他一聲老爺子。

 而這會兒,仲家昆像覺得還不夠似的,在冉霖轉過來之後,又有力拍打兩下他的胳膊,欣慰地連連點頭:「好小子,戲可以。」

 冉霖受寵若驚,平時仲家昆很喜歡和年輕演員嘻嘻哈哈,像個老頑童似的,但一遇上戲,就無比認真。他不會對某個演員的表演指手畫腳,演得行不行是導演要把關的,但他自己心裡有衡量標準,行與不行,能從他的情緒上看出來。對手好,他演得會特別興奮,對手不給力,他依然高質量完成戲份,但整個人的情緒調動還是很看出細微差別。

 然而無論對手好與不好,開拍至今,冉霖還從未見他這樣直白地評價過同劇組的哪個演員。

 這感覺就像天上落下個大甜棗,咕咚,砸自己腦袋上了。

 「謝謝老師……」若想客氣,冉霖能說上一車漂亮話,可當心裡真正高興時,竟只能說出這麼幹巴巴的一句。

 仲家昆卻不在意,只是身體微微前傾。

 冉霖一眼看出老爺子有悄悄話要說,連忙湊過去。

 果然,仲家昆低聲道:「聲如鐘氣如虹,不能讓觀眾看出你用力,但每一句話都要擲地有聲,直抵人心……你的台詞還得練,有空試試朗讀。」

 冉霖心裡一陣激盪,就好像正在暗中摸索著小路前行,忽然遠方有燈亮起,告訴你,這條路對。

 「謝謝老師指點。」冉霖真心道。

 仲家昆笑笑,沒接茬,只又拍了他兩下,轉身離開。

 老爺子身體真好,冉霖在胳膊被拍得生疼的餘韻裡,不無感慨地想。

 重新轉過身,唐曉遇、奚若涵還有飾演狸兒的女演員正湊在不遠處,看著他和陸以堯竊竊私語。

 不,冉霖覺得他們主要看的就是陸以堯,因為在工作人員開始忙碌走動,為下一場戲的準備來回穿梭時,站如松的陸老師,畫風就比較違和了。

 然而相比之前的觸電二哈懵逼式,這會兒的陸老師雖然仍站著,眼神已有了明顯變化,之前是懵逼後的放空,這會兒是元神歸位後的深思,忽明忽暗,彷彿在琢磨著宇宙人類的終極問題。

 「陸老師……」冉霖覺得自己再不出聲,陸以堯真就魂穿到戲裡拔不出來了。

 不料剛喊一句,未等繼續,陸以堯忽然出聲打斷。

 他說:「你能再抱我一下嗎?」

 話音落下,原本飄遠的目光也緊緊定在冉霖身上。

 四目相對,冉霖全副武裝的心臟還是漏掉一拍。

 眼神太深邃是犯法的好嗎!

 而且——

 「你說什麼?」冉霖發誓,他剛剛聽見的內容肯定不對。

 陸以堯能理解冉霖的反應,換成他,也會覺得這個要求神經病。

 但,他確實想再感受一下。

 幾年來,他演過的戲不少,也有導演總和他強調要入戲。可他認為所謂的入戲,就是注意力集中,最大限度將劇本裡的台詞和情緒還原,將導演要求的動作甚至是表情神態忠實傳遞出來。

 一直到剛才被喊NG之前,他都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可當一個NG變成接連不斷的NG,他才真的有點方。陳其正的態度讓他明白,這裡面絕對有問題,但陳其正怎麼都沒能讓他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直到冉霖那一抱。

 剎那間,他被拉進了《落花一劍》的世界裡。

 他不需要再費盡心力去「演」,他已經成了唐璟玉,徹底忘了陸以堯。

 也才終於明白,原來入戲不是「專注」,而是「忘我」。

 轉折點就在冉霖的那個擁抱,等被抱完,冉霖說「不用去想其他」,他就真的什麼都不想了,說「就看著我」,他就真的只看著對方了。他第一次這麼聽一個人的話,乖巧得就像被洗了腦催了眠。

 所以他需要再來一次,以作驗證。

 「你能再抱我一下嗎?」陸以堯看著一臉茫然的冉霖,很配合地又問了一遍,怕對方還不懂,索性又多些解釋,「就像剛才NG時那樣,抱一下就行。」

 冉霖這回聽清楚了,眨下眼,天真無邪:「不行。」

 陸以堯懵了,感覺像興沖沖敲門結果友人開門就給了他一悶棍,莫名委屈:「為什麼?」

 冉霖目不轉睛看了他半晌,慢慢咧開嘴,露出一個欠抽的燦爛笑:「這是大招,要關鍵時刻才能用。」

 陸以堯囧,剛想再接再厲,那邊的嘀嘀咕咕三人組已經湊過來了。

 之前沒上來是覺得陸以堯的狀態太詭異,現在看他能和冉霖聊天了,便立刻湊過來。

 然而來到跟前,三人瞬間分道揚鑣,奚若涵和狸兒直奔冉霖,只有唐曉遇,還想著他的大哥。

 陸以堯看著冉霖被兩位美女請走交流演戲心得,心裡若有所失。但冉霖已經明確說不行了,他總不能強抱……

 「哥,別看了,」唐曉遇安慰似的拍拍陸以堯肩膀,「自古男一都是推動劇情的,男二才是用來愛的。」

 陸以堯愣住,下意識問:「她倆愛上他了?」

 唐曉遇原本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陸以堯這麼認真,但細一思量,好像也未必就一定是玩笑:「你和他對戲可能不覺得,我們在旁邊都震著了,他演的真的非常棒,我要是姑娘,都能成迷妹……當然你演的也很好啦,」怕陸以堯多心,唐曉遇又連忙補了兩句,「但唐璟玉沒有方閒可憐啊,對吧,激發不出姑娘們的保護欲。」

 陸以堯莞爾,深吸口氣,又慢慢呼出,終於感覺徹底從唐璟玉裡出來了,才感慨地說:「我第一次演戲演到熱血沸騰。」

 唐曉遇完全理解:「我都沒兩句台詞,就在旁邊看著你們倆,居然一刻沒辦法放鬆,感覺整個人快隨著你倆的反目炸裂了。」

 陸以堯不語,只靜靜看著被拉到遠處的冉霖。

 唐曉遇順著他的視線一併去看,良久,嘆息:「他這樣的竟然沒紅起來,這樣一比,我真是太幸運了。」

 冉霖不知被兩個姑娘提了什麼問題,正一臉生無可戀。但即便如此,他的眉目依然清秀,側顏仍舊漂亮。

 陸以堯不自覺揚起嘴角,像是回答唐曉遇,又像是說給自己:「等這部戲播出,他會爆。」

 唐曉遇奇怪地看著陸以堯的眼睛,那裡面正閃著他讀不懂的光,乍一看像是欣賞,可又熱切得有些過分。

 ……

 後續的拍攝十分順利,破天荒八點便收了工,算是連日來最早收工的一天。

 陸以堯很少有這種收工了還沉浸在拍攝興奮中的感覺,彷彿從裡到外都被調動起了積極性,竟不願意停下來,迫不及待想找小夥伴們把熱情延續。

 「一起吃飯?沒問題啊。」唐曉遇答應得痛快,探班的神秘女友已經回去了,現在的他又成了一尾自由的小魚。

 陸以堯很滿意,一邊看著鏡子裡的唐璟玉慢慢變回陸以堯,一邊琢磨著等冉霖進來卸妝的時候,把同樣的邀約遞上。

 奈何左等右等,冉霖也沒出現。

 唐曉遇已經卸完妝了,正等著準備請客的陸大明星卸完一起走。

 陸以堯再靜不下心,索性拿手機給冉霖打了電話。

 電話一直響到自然中斷,陸以堯的心情也從期待變成疑惑再到微微黯然,偏聽筒裡還重複著毫無人情味的「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簡直給用戶灰暗的心情雪上加霜。

 「怎麼了?」唐曉遇看出來陸以堯低落了,「二哥沒接?」

 陸以堯點頭:「嗯。」

 唐曉遇疑惑皺眉:「忙什麼呢,電話不接,妝也不來卸。」

 陸以堯忽然心裡一沉:「不會出什麼事吧?」

 唐曉遇囧,覺得大哥的危機意識過於重了:「咱們這裡是片場又不是戰場。」

 話音沒落,陸以堯還拿在手裡的電話就響了。

 毫不誇張地講,陸以堯看見來電顯示的那個瞬間,唐曉遇真的看見一道幽靈燈光,啪地從上面打下來,照亮了陸老師的臉。

 「喂,在哪兒呢?」陸老師輕舞飛揚的聲音好像下一秒就能唱起歌。

 「那你聊完就趕緊過來,我和小魚已經卸完妝了。」

 「哦,這樣啊,可我還想和你聊……」

 「哦,明白……」

 「嗯,沒事……」

 「好,明天見。」

 唐曉遇圍觀全程,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了什麼叫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太快。

 眼見著陸老師從頭頂有光,到光線漸暗,再到悵然若失,他這個旁觀者都有點心疼。

 顯然,陸老師被拒絕了,但電話太短暫,實在腦補不全,唐曉遇只能輕聲詢問:「怎麼了?」

 「他剛才在和宋編聊後面的戲,所以遲遲沒過來卸妝。」

 「然後呢?」

 「他說聊完很有啟發,卸完妝得馬上回酒店潛心鑽研。」

 「所以咱們的飯局……吹了?」

 「我邀請的你,哪有出爾反爾的道理。」

 唐曉遇看著陸以堯理所當然的表情,心裡一陣熱乎。他知道陸以堯和冉霖的關係好,自己就是個順帶的,所以這時候說這番話的陸以堯,更讓人倍感溫暖——當然等到那頓煎熬的二人晚宴之後,唐曉遇這輩子都不想再和陸以堯單獨吃飯,這些都是後話了。

 同一時間,拍攝現場某隱蔽角落。

 劉彎彎湊近瀟灑飄逸的方少俠:「冉哥,你已經躲在這裡半個小時了,再不去卸妝,化妝師都走了。」

 冉霖不認同地皺眉看他:「怎麼是躲,我在回味……」

 劉彎彎:「陸神的電話?」

 冉霖:「回味剛才的戲!」

 劉彎彎嘆口氣,好言好語地開導:「冉哥,我是你的助理,自己人,你要連我都糊弄,以後就沒人跟你心貼心了。」

 冉霖面無懼色地迎上助理的目光,幾秒後,慫下來:「你幫我看看陸以堯走沒。」

 劉彎彎一副「我就知道」的無語表情,但人沒動,只打了個電話。

 冉霖聽見她說:「我們這邊晚了,還沒過去卸妝呢……你們已經卸完了啊,回去了?哦,上車了啊……」

 前後不超過一分鐘。

 小助理利落掛上電話,微笑:「陸神上車走了。」

 冉霖艱難地嚥了下口水,問:「你給誰打的電話?」

 劉彎彎放手機放回口袋,很自然道:「李同,就是那個陸神的助理。」

 「你們什麼時候走這麼近了?」冉霖詫異,腦海裡瞬間浮現出那個活潑機靈的助理小弟。

 劉彎彎笑得曖昧:「你和陸神什麼時候走近的,我倆就什麼時候走近的,我們是跟著你們動。」

 冉霖被看得心虛,抿緊嘴唇,再不言語,生怕哪句話說不對,再讓劉彎彎瞧出點什麼。

 很多事情,瞞公司瞞經紀人都行,想瞞助理,難於上青天。

 劉彎彎倒真沒往歪裡想,她全程見證了兩個人從尷尬到自然再到聊得來的一系列友情歲月,是打心底覺得挺難得,所以今天冉霖這麼明顯躲陸以堯,她心裡也挺不是滋味。

 見周圍沒什麼人了,劉彎彎索性實話實說:「冉哥,我知道你是怕總和陸神在一起,又被拍又被造謠的,讓你們兩個都尷尬。但既然陸神都不介意這些了,你也沒什麼粉絲可失去的,怎麼反倒先避嫌起來了。」

 冉霖沉思良久,抬起頭,朝劉彎彎招招手。

 小姑娘立刻湊得更近:「嗯?」

 冉霖緩緩眯起眼睛:「什麼叫沒什麼粉絲可失去的……」

 被教育了一路的劉彎彎終於意識到,十八線也是有尊嚴的。

 而終於踏入化妝間,只見配角不見主演的冉霖,一顆心也算是徹底放下。

 從導演喊收工那一刻起,他就從陸以堯的眼神裡看出了晚上必有一飯。

 這不是什麼神奇的預感,而是幾個月相處下來,他已經太熟悉陸以堯了,那人眼睛一閃,他就知道是想對戲還是想吃飯。或許,也是因為那人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心思吧,這一點上倒和唐璟玉完全不同,更像徐崇飛。

 冉霖想,其實自己才是唐璟玉,藏了一肚子心思,憋死了也不說破。

 不過戲中的唐璟玉和方閒總要有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決裂。

 但戲外的自己和陸以堯,就這樣讓距離把那些有的沒的曖昧,慢慢淡化就好。

 陸以堯或許覺得暗示完就行了,明天太陽照常升起。

 當然,太陽也確實照常升起,但自己這邊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重新沒心沒肺地曬太陽浴。這時間陸以堯不給,他只能一點點從對方手裡往出騙。

 好在,陸以堯是個容易騙的。

 ……

 無數歷史證明,你可以欺負傻白甜,但不能往死裡欺負。

 冉霖低估了陸以堯的第六感。

 陸以堯低估了冉霖的執著心。

 終於在又一個被婉拒的冬日夜晚,陸以堯意識到,他這頓飯竟然約不下來了!

 整整兩個星期,隔三差五就去約,約到組裡好幾個重要配角演員都已經殺青,竟沒約下來一次。

 正當理由收穫了一籮筐,什麼要鑽研劇本要準備明天要早點休息等等等等,但機智的陸以堯已經透過現象看清了本質——冉霖就是在躲他。

 讓人鬱悶的是那傢伙躲的技巧非常高超,不是見到你轉身就跑,而是你談天他能和你說地,你聞雞他能甩袖起舞,偏就等到你開口約,這人就會特別為難地看著你,認真扔出那些個讓人牙癢癢的理由,然後用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你,裡面寫滿了「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看我樸實的眼神」的誠懇,讓你想揭穿,都不忍心。

 連唐曉遇都看出不對,私底下問,大哥,你是不是做什麼對不起二哥的事了?

 每每這時,陸以堯都不置可否——因為他真的好像做了,沒底氣搖頭。

 回去的路上,劉彎彎左思右想,還是出聲提醒:「冉哥,你這陣子躲得太明顯了,陸神肯定看出來了。」

 「看出來就看出來吧。」冉霖把劇本扣到臉上,一副不想繼續聊的模樣。

 劉彎彎有點著急地勸:「哥,多條朋友多條路,我不是說因為陸神人氣高,才勸你,我是覺得你倆既然投緣,關係淡了很可惜。」

 車輛晃動,把臉上的劇本晃掉了。

 冉霖撿起來,拍拍,重新蓋上。

 劉彎彎忽然同情王希了,經紀人真不是好當的,尤其當自家藝人非暴力不合作的時候。

 冉霖其實挺過意不去,他知道劉彎彎是關心自己,不然做好助理本職,有工資領就好了,誰願意管你這麼多。

 但劉彎彎的問題,他真的沒辦法回答。

 他不能說他原本沒想這樣的,他的原計畫是再不動旖旎心思,一心和陸以堯來場清清白白的哥倆好。但後來他發現不行,只要對著陸以堯,除非拍戲入戲,否則任何時候,他都沒辦法平常心。

 那些看著坦然的談笑風生,都是他很努力很努力才做到的,他沒信心在晚上單獨吃飯的時候,對著擺出「促膝長談」架勢的友人,還能神色自如。

 只要答應吃飯,陸以堯絕對就要「交心」,以前的冉霖覺得這是一種難得的寶貴品質,現在他只要一想到陸以堯可能會重申「我真的想和你做朋友,以心換心那種」,他就想照著陸大明星身上踹兩腳。

 不是陸以堯的問題,是他的問題——生了旁的心思,就注定得不來純友誼,哪怕是對方硬給,他也接不住。

 劉彎彎說「淡了很可惜」,他也知道,正因為知道,才更不是滋味。

 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一開始沒心動,就好了。

 ……

 霍雲滔接到老友的視頻聊天邀請時,正在鄉間別墅的壁爐前面刷手機,一邊刷,一邊等待廚房裡的烤箱發出美好的一聲「叮」。屆時,他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成果——霍式薑餅屋。

 兩個月前,他答應給林盼兮做一個全英國最漂亮的聖誕薑餅小屋,讓女朋友隔空欣賞,如今元旦都過了,這座薑餅屋還是烤箱裡的未知數。

 陸以堯的視頻邀請就是這時候彈出來的,毫無預警,簡單粗暴,嚇得他一激靈,差點把手機丟進壁爐。

 點擊接受,手機屏上出現老友的臉。說也奇怪,上鏡時陸以堯的臉360°無死角的帥,但每回連視頻,他都能把自己的臉填滿屏幕的100%,讓人連一點背景牆壁都看不到。

 看看時間,國內該是晚上零點以後了。

 「才收工?」有一陣子沒聯繫,霍雲滔隱約記得陸以堯說月底殺青,那現在只剩下一個星期出頭,肯定整個劇組都在加班加點。

 「沒,洗完澡了。」視頻裡的陸以堯聲音低沉。

 霍雲滔囧:「那麻煩你把臉往後一點把頭髮露出來行嗎,光看臉我真的判斷不出來你的狀態。」

 陸以堯:「那你能判斷出我的情緒嗎?」

 霍雲滔眯起眼睛,清晰感應到了四個字——來者不善。

 通常陸以堯想找茬跟他吵架的時候,都是這個路數。

 「咳,」霍雲滔清清嗓子,正襟危坐,難得嚴肅道,「在作出判斷之前,我需要先聽一下背景故事。」

 屏幕中陸以堯的畫面開始抖。

 霍雲滔看得眼暈,正想吐槽,畫面終於重新定下來,敢情是陸以堯之前是趴著,這會兒也坐起來了。

 於是兩個相交十餘年的老友,橫跨亞歐大陸,相對而坐,頗有點談儒論道的架勢。

 「背景故事就從你給我支損招開始……」陸以堯無半點拖泥帶水,直奔主題。

 霍雲滔驚訝挑眉,出聲打斷:「慢,那事兒……還沒結束?」

 「並沒有。」

 「不是沒下文了嗎?」

 「我沒這麼說過。」

 「那你也再沒連過我啊。」

 「現在不是連了?」

 「……」

 叮——

 「什麼聲音?」

 「烤箱。」

 「你不去看看?」

 「沒事,反正都過完元旦了情人節給一樣,快點,下文!」

 陸以堯看著屏幕上老友臉上迸發出的奇異光彩,忽然覺得,兩次都找同一個狗頭軍師可能不是太好的主意。

 而且,他是來興師問罪的,怎麼就又變成分享八卦後續了?!

 十分鐘以後。

 霍雲滔:「所以,就是你給出拒絕暗示之後,他就開始躲著你了?」

 陸以堯:「也不算躲,白天一切正常,拍戲,休息,聊天,沒任何問題,就是約他吃飯再約不到了。」

 霍雲滔:「……」

 陸以堯遲遲等不來回應,有點急:「想什麼呢?」

 霍雲滔又沉吟片刻,才飛過來一個白眼:「幾句話就能說完的事你為什麼要花八分鐘來講他演戲有多好?」

 陸以堯愣住,眨眨眼,特無辜地問:「我講了嗎?」

 霍雲滔黑線:「講了。」

 陸以堯:「講那麼久?」

 霍雲滔:「而且笑逐顏開眉飛色舞。」

 陸以堯:「……」

 「算了,談正經的,」霍雲滔及時收手,不然兩個老友互懟起來,能懟到天長地久,「他既然躲你,那就說明他收到你的暗示了,所以收斂了自己的行為。」

 陸以堯不太喜歡這個說法,好像冉霖做了什麼過分事似的,直覺反駁:「他的行為沒有什麼要收斂的。」

 霍雲滔扶額:「都讓你開始懷疑他是GAY了,還沒問題?」

 這是陸以堯最糾結的兩個問題之一:「那他到底是不是GAY?」

 霍雲滔低頭思索片刻。

 不同於前一次的兩手抓,這回他只給了一個答案:「我覺得是。」

 陸以堯沉默下來。

 他不是沒有這種感覺,即便以前沒有,冉霖躲成這樣,也有了。但他總還心存一絲僥倖,希望冉霖不是,因為如果不是,他們之間的問題會簡單很多。

 「你那是什麼表情,」霍雲滔眼見著老友在聽完自己的回答後,眉頭皺成了卡斯特地貌,「上次咱們不就分析過了嗎,如果他是,並且收到了你的暗示,那在面對你的時候無論是行為還是心理,都會有所改變,這不就是我們想要的結果嗎。」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陸以堯脫口而出,「他現在躲著我了,還怎麼做朋友?」

 「躲著你怎麼就不能做朋友了,」霍雲滔莫名其妙,「你剛才不是還說拍戲聊天都正常嗎,就是不願意和你單獨出去吃飯了,沒任何問題啊,都被你拒絕了,還單獨出去吃飯,要麼他有自虐傾向,要麼他還沒死心。」

 陸以堯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話想反駁,可終究,一句話沒說。

 霍雲滔很少見到這樣的陸以堯,他倆的關係是即便一方被懟到再沒有正理,也要拿過歪理邪說繼續相愛相殺,這樣啞口無言的陸以堯,讓他有點慌。

 「我說,你到底想和他做什麼樣的朋友?」霍雲滔問出這話的時候,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道,「我們倆這樣的?」

 陸以堯透過屏幕,直愣愣地看著他:「不行嗎?」

 預感應驗。

 霍雲滔一顆心沉下來:「不是不行,是沒可能。」

 陸以堯緩緩眯起眼睛。

 「你瞪我也沒用,」霍雲滔白過去一眼,「我倆什麼交情,能穿一條褲子,你問問他願意和你穿一條褲子嗎,他恨不能扒你褲子。」

 陸以堯聽前面就知道後面沒好話,他到底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這輩子就一個好友還是這麼讓人絕望的,好不容易想交第二個,又是彎的……

 不對,陸以堯覺出問題來,他介意的從來都不是冉霖是直是彎,就算冉霖男人女人都喜歡,他也完全尊重,根本不會對他們的關係造成任何障礙。

 這些天來,一直困擾著他的都只有一件事——冉霖喜歡的那個人,可能是他。

 「信我的,」霍雲滔嘆口氣,難得像一回好人,「如果你真拿他當朋友,為他好,就別再強調什麼我想和你做朋友,我們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他能和你正常拍戲聊天,已經是你賺到了,如果你不想把他趕得更遠,就順其自然。」

 「所以他是真的喜歡我。」陸以堯忽然說。

 打臉友人的自戀已經成了霍雲滔的條件反射,故而他想也不想就反駁:「也未必啊,說不定人家壓根不喜歡你,結果就被你領錯情還婉拒了,一難堪,一生氣,當然晾著你。」

 「不對,他就是喜歡我。」陸以堯忽然靈光一閃,記憶長河裡蹦出個片段,有聲有影,清晰如昨日,「曾經有一次我們兩個和另外一個人吃飯,我覺得那個人對他的態度有曖昧,還提醒過他要留心,我當時說的是一般男人對這種事情都不敏感,你別傻乎乎被佔了便宜……」

 「這種事你怎麼不早說,」霍雲滔來了精神,「他當時怎麼回答的?」

 陸以堯遲疑了。

 霍雲滔瞪亮眼睛:「嗯?」

 陸以堯豁出去了:「他握著我的手說,與君共勉。」

 霍雲滔:「……」

 陸以堯:「他肯定是喜歡我的,這句話就是點我呢。」

 霍雲滔:「所以你當時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陸以堯:「我沒多想。」

 霍雲滔:「我以後交朋友一定要先測智商……」

 現在再回憶起來,這一段確實有點坑,但最丟人的都和損友承認了,陸以堯索性堅持到底:「這下你總該信了吧。」

 霍雲滔皺眉,老友是比較自戀,但從來不會在被人追求這件事上秀優越,因為陸以堯覺得用別人的真心來堆疊自己的形象,是一件非常沒品的事。

 可是現在,老友連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情都撈出來了,就為證明那個叫冉霖的確實喜歡他。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怎麼不動了?延遲了?」陸以堯誤解了霍雲滔的沉思,還以為畫面卡了。

 「在呢,別晃了,眼暈。」霍雲滔沒好氣地出聲。

 陸以堯囧,剛把晃動的手停住,就聽見那邊特別嚴肅地問:「哥們兒,你喜歡那個叫冉霖的嗎?」

 陸以堯怔住:「哪方面的喜歡?」

 霍雲滔崩潰:「你到底喜歡上人家多少面啊!」

 陸以堯莞爾:「演戲,人品,性格,顏值,聲音,皮膚,都喜歡,哦對,最後一項不只喜歡,還很羨慕。」

 霍雲滔看著他那如數家珍的樣就想抽:「愛,我是問你愛上他了嗎!」

 陸以堯收斂笑意,疲憊地嘆口氣:「我要是能愛上他,還至於這樣和你討論來討論去嗎?」

 「這就是了,」霍雲滔湊近屏幕緊緊盯住裡面的老友,好像這樣就能把語重心長的熱氣吹到對方臉上,「既然你不想和他發展出感情,那他到底喜不喜歡你,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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