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此時顧子舒整個人是木然的,大腦完全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只能呆呆地看著徒弟神情滿足地對他的血液評頭論足了一番,然後展開雙臂,似乎是要將他再度圈入懷裡。
……就像以往經常做的那樣。
那時候徒弟是撒嬌的,善良的,單純的。
……這個黑衣紅眸妖異男到底是誰啊!!!
還我徒弟!
顧子舒心中澎湃,而身體卻很僵硬,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
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一小步,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大家還是好朋友嘛。
然而顧夜滿心都是師尊,怎麼會忽略掉這樣一個意義重大的舉動呢?他眼中閃過一抹受傷,已經趨向於惱羞成怒了,強硬地出手,閃電般將顧子舒挾入懷中,不讓他有絲毫動彈。
顧子舒一見形勢不對,下意識就想掙紮,體內元氣流轉而出,然而卻毫無用處,如石沉大海一般被徒弟很快化解掉。
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顧夜,他沉下臉來,連面上的輕笑都維持不住,氣壓低得嚇人,雙眸發紅,好似一頭困獸。他突然壓著顧子舒往出口走去,聲音低啞:「想逃?你既然撿到我,就別想再與我劃清界限。」
他動用了傳送陣法,不必像顧子舒來時那樣穿過狹長甬道,穿過陣法直接到了費心佈置的婚禮殿堂。
他進的是主殿之後的婚房,房中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顧夜事先設定想給師尊一個驚喜,便設了陣法,讓神識不能看透房內景象。顧子舒只能通過觸摸,感覺到身後是一張柔軟的大床。
他終於有精力思考了,也是怒意橫生,誰想要逃啊混蛋!明明是想出手教訓這個長歪了的徒弟!
武力值的差距讓他覺得憋屈至極,氣得話都說不利索,說實話還有點恐懼:「你你你到底想幹乾乾什麼!」
顧夜兩指微微併攏,指尖冒出血色火苗,只要點在師尊幾個穴位上,便能徹底卸掉師尊的戰鬥力。
手指快要觸碰到顧子舒白皙的皮膚,顧夜沉著臉,一聲不吭地又收了回來,換上一粒讓人渾身無力,但是對身體沒有什麼危害的雪寧丹,強硬地喂進顧子舒手中。
該死!即便是被之背叛,也還是要下意識呵護……
這已經成為生命裡的一種本能。
顧子舒只覺得身體一軟,朝身後的大床倒去,耳邊聽到經典的那句:「你說我想幹什麼,當然是幹你。」
隨後徒弟硬邦邦的身體覆了上來,雙手毫不憐惜地在他身體週遭大力遊走,雙唇也跟著烙下個又一個狠狠的吻。顧夜完全掌控了他身體的所有秘密,縱使在這樣一個詭異的情況下,小子舒還是禁不住刺激慢慢地站了起來。
顧子舒從未被人這樣粗暴地對待過,以往顧夜向來是溫柔細緻而耐性十足的,進去之前,先照顧好他的小兄弟,後面也開拓得充足,兩人才能享受到歡愉,但這次彷彿打定主意要折辱於他,竟是匆匆撫過一遍後,當即就要挺身而入。
後面還沒有準備好,他也根本無心做……那事,顧夜只伸進去一個頭就痛得他發出抽氣聲,身體的強烈刺激與心中的屈辱感讓他紅了眼眶,抿著嘴瞪了顧子舒一眼。
顧夜本打算不管不顧地闖進去,好給師尊留下一個深刻的教訓,可要真讓他做出傷害師尊的事,卻是從心到身都在抗拒。
在看到師尊糅雜怒意與無助的眼神,不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替他做出了決定——
原本怒挺的巨龍,居然軟!了!下!去!搭在顧子舒的入口處,有一搭沒一搭地顫動,似在安撫。
顧夜挫敗十足地起身,黑著臉走了出去。
「砰」的一聲,側門被他用力關閉,發出沉重的悶響,隨即,顧子舒視線裡只剩一片漆黑。
顧子舒又氣又怕,好容易躲過這一劫,只覺得身心俱疲,整個身子陷入柔軟的大床,竟就這麼睡著了。
也許潛意識裡,還是認定顧夜不會傷害他吧。不然,又怎麼會睡得這麼安穩。
……
等他再度醒來,殿內依然只有他一人,沒有光也沒有半點動靜。床頭的桌上擺了一碗湯,還是熱的,聞味道可知這是徒弟的手藝。
殊不知,此時的顧夜,其實只與顧子舒一牆之隔,就在側殿外的門邊蹲著,垂著腦袋,像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他滿心惶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這樣的局面。師尊知道他的身份,且打定主意要消滅他,那麼過往的情分呢?師徒之情,戀人之情,他就一點也不在意?
可悲的是,即便師尊已經這樣對他,他卻還在因為暴怒之下差點傷了師尊而感到惴惴不安。
第一次有事情完全脫離了他的控制,而他卻是無可奈何。
側殿中的顧子舒,並不知道徒弟守在殿外。身上藥效還沒過,他費力地坐了起來,試圖理清這半日發生的一切。
先是接到徒弟傳訊,邀他來堯關城遊玩,然後是尋到徒弟設的地宮,聽到徒弟說出弒陽的台詞,後來聽徒弟親口承認,他便是魔尊弒陽,再後來,就是被他擄到此處,差點經歷一場不情願的情事……
他就不明白了,一直養在身邊的乖徒弟,怎麼毫無端倪地就變成那個大魔頭了呢?
不對,以往被情緒矇蔽了雙眼,現在想來,其實不少地方都有破綻。比如上次他接下那個拐賣組織的任務,在島上地宮中,明明以那地境武者之力,與他死鬥起來,誰勝誰負還猶未可知,但那武者卻是寧願自爆也想隱藏地宮的秘密。想來,便是因為對方察覺到徒弟的存在,知道活不成了,才有此舉。而他在攔下地境武者自爆的衝擊後,竟然只是有些脫力,而沒有半點內傷,現在看來,恐怕也是被徒弟擋住攻擊……
這樣一想開去,以往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全部回憶起來,而他並沒有感覺到絲毫認清事實的開心。
從那麼小一個開始,就被他撿回家,一直養到這麼大,後來更是兩情相悅,他以為他跟徒弟的關係已經牢不可破,彼此對對方瞭解之深,已是毋庸置疑。
沒想到現實給了他狠狠一巴掌。
在他身邊那個單純可愛的顧夜,與現在這個陰暗嗜血的弒陽,簡直就像是兩個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會相信,一個人的演技可以好到這樣的地步,就連枕邊人都發現不了絲毫端倪。
用力地自責了一番,顧子舒冷靜下來,知道在這裡自怨自艾也沒有用,當務之急,還是要解決這個可怕的問題。
……沒有什麼比戀人變成任務對象更可怕的問題了,真的。
他一口氣喝下那碗熱湯,頓覺周身力氣又回來了。他站了起來,摸索著走至門邊,推了推門,果然推不開。想了想,他掌心碰到門上,用勁拍打起來。
殿門發出沉重的梆梆之聲,顧子舒在門內大喊:「開門啊,開門啊!」
「哢嚓」一聲,是門鎖打開的聲音。顧子舒停下動作,就見殿內緩緩被拉開一條縫來。
光亮透進來,彷彿打開了某個開關,房內驟然大亮。
這突如其來的光線竟照得顧子舒睜不開眼睛,他下意識用手擋住視線,等了一會兒才緩緩睜開。轉過頭去,房間內的景象讓他驚訝得張開了嘴,半天沒能合攏。
只見這寢房幾乎被一張大床所佔據,床上是大紅色綢被,紅色紗帳垂下,四周牆上亦是四處貼滿「囍」字,一派喜慶。而這房間內包括牆壁、桌椅、床柱,竟全是用耀石堆砌而成!
為防止耀石太過耀眼,牆壁上、桌面上等等地方全用精緻的細紗貼上,耀石的亮彩由細紗中穿透而出,顯得朦朧起來,染上一絲旖旎的意味。
毫無疑問,這寢房直直戳中了顧子舒那一顆亮晶晶控的心。
他被這房間狠狠地震撼了一番,一時間怔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等他終於回神,就見顧夜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他面前,依舊身著黑衣,只是氣勢收斂起來,看著人也沒那麼陰沉了。
到口的質問之語突然就堵在喉嚨口,說不出去。霎時間,心軟得一塌糊塗。
等他能說話的時候,語氣已經算是平靜了。他問:「你是弒陽?」
顧夜一驚,心中又有疑惑。然而他知現在不是算計的時候,老實答道:「我是。」
謝天謝地師尊還願意跟他說話。
顧子舒頓了頓,又問:「學過血魔功?」
「學過。」
「食過多少武界人的鮮血?」
「不超過十人。」他習得功法後,大部分進階靠的是誘捕魔族,在武者這邊,由於有師尊管束,心底也擔心事蹟敗露,所以一向克制。
就見顧子舒鬆了口氣,由儲物戒指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猛然朝顧夜拋去:「先給你關進去再說!」
正是在藥聖秘境的白玉殿中所得木息盒。
木息盒,生生不息,可裝載一切活物。這盒子他之前本是擔心與強者對戰時徒弟會受傷,打算在戰鬥時派上保護徒弟之用的。諷刺的是,這物煉製好後,第一件事竟然是把顧夜關起來。
顧夜還沒反應過來,突然間鬥轉星移,景色大變,竟是來到一處封閉空間。空間內有藥園三座,莽獸無數,還有幾件木屋,一條小溪,這其中自有天地循環,完全是個小世界。
他心中一沉,師尊果然不肯放過他?
世界之外突然響起師尊的聲音:「既然還不算徹底走上邪路,為師自有責任教誨於你,你且在這處先閉關思過,在教導結束前,為師可不會再放你出去禍害蒼生。」
顧夜仔細聆聽著,終是勾起一個笑容。
笑容略傻氣。
他的師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