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顧子舒再次醒轉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他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大床一晃一晃的,像是幼時安睡的搖籃。他支起身子,一直藏在角落的禿頭僕從突然冒了出來,手中一碗熱氣騰騰的獸肉湯,遞到他眼前。
他接過,喝了幾口,終於緩了過來,腦子還有點突突的疼,不過想來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他問:「發生了什麼?」
僕從答得仔細:「聽到爆炸聲後,小的在島上搜尋,直至找到那處宮殿。當時你昏了過去,銀發人死在你面前,地宮亦快要坍塌。小的將地宮中倖存的人轉移到島上,聯絡外界,顧小公子差人弄來幾艘大船,現在我們是在船上。」
當然,僕從並沒有告訴他,以他的實力,就算擋住那地境銀發男子的自毀,自己也會深受重傷,於是關鍵時刻還是靠某人替他擋下大部分攻擊。
顧子舒點頭,這大床搖晃,原來是因為在走水路。他張了張嘴,僕從彷彿知道他想問什麼,繼續道:「宮殿裡的無辜眾人都沒死,現在也都上船好生安置了。幼童中能救治的,都已經讓那些地宮中的藥者幫忙救治了,好在那裡藥材齊全,救治起來並無難度。只是極樂散的解藥有限,中過毒的,就不能全部救過來了。」
這個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顧子舒面上露出一絲清雋溫和的笑容:「辛苦了。」也不管身體還有些虛弱,撐著下了床,僕從沉默地靠過來攙扶他。
兩人在這艘船上走了一圈,果然見到那些藥者與小孩都被安置得很好,小孩面上大部分還有慌亂,但在顧夜派來的人細心照顧下,已經恢復了不少。
出乎顧子舒的意料,他巡查完畢準備回房時,竟有藥者含淚出聲:「求顧公子收留!我等願追隨公子!」
顧子舒一怔,就聽身邊僕從低聲解釋:「這些被擄來的藥者,大部分是無親無故,沒有投靠勢力,公子若想給他們安置一個去處,小公子會來處理。」
顧子舒略一沉吟,就答應了下來,同時道:「那些幼童,都盡快送回去,若是找不到父母的,暫時騰出一個善堂來安置。」
僕從點頭:「公子放心。」
在藥者與幼童感激涕零的目光中,顧子舒只覺得心頭一塊大石落下,心情舒暢地回了廂房。
只是還有一點疑惑,顧子舒喃喃自語:「不知那日銀發男子為何要突然自毀……我見他似乎是面色大變,受到一點驚嚇,隨後才下定決心自毀。除非是篤定活不了了,索性拉著所有人一起死……莫非,當時地宮周圍還有高手潛伏?」
禿頭僕從靜默,立在一旁巋然不動。
他想了想又推翻自己的想法:「我觀這男子並不是衝動暴戾之人,他自毀得倉促,更像是為了掩飾什麼……」
尋思良久無果,只能先將此事放置一旁。只是,心中疑惑未有半點退散,總覺得這個事還沒完……
許是因為心情不錯,身體也恢復得很快,等到下船之際,顧子舒已經精神充沛,完全看不出日前耗過大量精力甚至受了點傷了。
岸上便有顧夜派來的人接應,那些藥者孩童後續安排也通通有人負責交接,於是顧子舒就問身邊的僕從:「我還有兩個任務,你是要隨這些人一道回書苑,還是要繼續跟著我?」
禿頭僕從並未考慮:「我的任務就是陪著公子。」
顧子舒張了張口,似乎有話要說,神色間有淡淡的不贊同。然而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只說:「好吧。」
下一個任務,是到魔武山脈的一支極冷雪峰上,捕捉一種狡猾且戰鬥力十足的雪魁獸,原因是雪魁獸的角乃是一味珍貴藥材。其實顧子舒手中藥材豐富,雪魁獸角也藏了兩對之多,用來完成任務足矣。他此行,不過是為了磨礪武技罷了。
……
雪峰上,岩洞中。
洞外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寒風呼嘯而過。
禿頭僕從沉默地燃起篝火,火光照亮這一處狹窄昏暗的空間。顧子舒坐在火光不遠處,手中握了一隻晶瑩剔透的雪魁獸角,用軟布細心擦拭。
這次任務較為順遂,顧子舒亦是通過與莽獸的對戰,積累了不少實戰經驗,眼看著,距離藥者大比,僅剩不到一個月時間了。
微弱火光中,禿頭僕從那明晃晃的光頭倒是顯眼。他默不作聲地遞過一個碗來,裡頭是新燒的熱湯,除了鮮嫩獸肉之外,還加了些補充體力的藥膳。顧子舒慢慢喝著,突然聽到靜默中傳來僕從的聲音,在這幽暗的洞穴中顯得尤為暗沉:「顧小公子參賽在即,公子是否打道回府,去參觀小公子的比賽?」
靜默片刻,僕從破天荒又多說了句:「想必,小公子看到公子專程去看他,會很高興。」
顧子舒喝湯的動作一頓,放下碗來,仔細打量這位從不多話的僕從。半晌後顧子舒開口了,神色淡淡的,只略微朝僕從一瞥就將視線轉向火光:「我說……你到底還要裝多久?」
禿頭僕從抬起頭。
顧子舒與他四目相對,若有若無的一聲嘆息後,憋不住輕笑起來:「出發時,是誰說不來礙為師的眼了?」
如果說第一句話顧夜還心疑師尊是否只是試探,那麼這句話出口,他就能篤定師尊是認出他了。表情一直很呆滯的僕從,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面部表情驟然就鮮活起來,一個大大的微笑浮現,黑眸卻是愈發深沉。
他緩緩抬手,用掌心在臉上快速抹了一下,隨著雙手放下,奇蹟般的,身形也立時拔高,完全恢復了那個高大俊美的形象。
他的面容在火光裡模糊不清,那雙丹鳳眼卻是穿透過來,彷彿能將顧子舒心思都看穿。顧子舒微微一愣,到嘴邊的話突然就忘了,然而雙唇微張來不及閉上,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他,看著像極了一直呆愣可愛的小松鼠。
隨後徒弟就猛然撲了上來,溫熱的氣息包裹住他的全身,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不容拒絕地將他壓倒在身下鋪上的厚實絨毯上。
伴著一陣令人心癢的呼吸聲,低沉悅耳的聲音就在耳畔響起:「師尊……你想夜兒了嗎?」
真是撒嬌又霸道。
顧子舒完全沒料到顧夜會這麼問,一時間愣在他懷裡,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下一秒,他渾身一僵。
因為顧夜竟然低笑一聲,一口咬住他的脖子。說是咬,但似乎並沒有捨得咬下去,只淺淺含在嘴中,輕輕廝磨。
顧子舒只覺得一股酥麻從脖子處蔓延開,整個身子頓時酥軟下來,地境大武師的戰鬥力頃刻間降為零,這滋味……危險卻又讓人欲罷不能。
而徒弟輕快又喜悅的聲音不受控制地鑽入大腦:「這幾日喬裝成僕從,跟在師尊身邊,看師尊大顯神威,幹掉了地境強者與狡猾無比的雪魁獸,身姿矯健,武技出眾,當時徒弟就克制不住想這麼幹了。」
只想狠狠地將你壓在身下,貫穿你,征服你。
顧子舒直被他溫言軟語哄得飄飄然起來,暈暈乎乎想著,怪不得雄孔雀要學開屏,果然,只有展現強大實力的雄性,才有可能吸引到心愛的……呃,雄性啊。
顧夜的大掌伸了進來,顧子舒微微一怔,下意識想要後退,然而雙手卻被他另一隻手牢牢禁錮,雙腿也被他強勢地壓在身下,竟是絲毫動彈不得。這時實力似乎已經不能成為衡量戰鬥力的標準,在顧夜技巧性的撫弄之下,顧子舒神智還能保留一點清明已屬不易。更重要的是……
他也想他。
出發前親熱那次,身體的顫動感似乎還流連不去,這段時間見到徒弟在身邊以另一副面容小心伺候,不知怎的心頭似乎被他撩動起來,竟是一天天更加火熱。
不然,又怎麼會在徒弟稍加暗示後,就迫不及待地說破徒弟假扮的真相?
與顧夜緊擁,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顧子舒只覺整顆心都得到安撫,不覺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這聲音顯然對顧夜是個不小的刺激,只見他手一頓,隨即更加堅定並帶著一絲急迫地一路往下,牢牢鎖定在小子舒的位置。
接著……就是一陣意亂情迷,顧子舒無暇多想,口中呻吟便已洩出,睜眼時彷彿見到徒弟狹長的鳳目正深深凝望自己,眸中火光跳動,燒得人心都慌了起來。
顧夜動作尚算克制,但出聲時,低啞得不成調的嗓音還是清楚地說明瞭他的失態:「師尊,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怎麼認出……顧子舒於迷亂的漩渦中,竟然還想得起來,那是在船上他服下極樂散解藥時,自昏迷中剛甦醒,就覺察到自己陷入一個熟悉的擁抱,便是憑著那短短剎那的接觸,讓他篤定身邊這僕從乃是徒弟所扮。
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一個擁抱已經足以讓我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