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李師兄和顧子舒正在纏鬥，而一旁的方雅茹，卻是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

　　從顧子舒釋放元氣開始，她就彷彿嗅到空氣中傳來的一陣若有若無的香甜氣息，比那增進功力的大淮草還要吸引人。她幾乎是立刻朝前趔趄了兩步，整個人都要向前方的顧子舒身上撲去。

　　可是她心知此事怪異，只怕自己是種了什麼不知名的劇毒，才有這樣的舉動，心神激盪之下，就想出聲提醒正在打鬥的愛侶。可是這時顧子舒鬥得正酣，也不去關注元氣會造成什麼影響，任由元氣四散開去，方雅茹在這樣的衝擊當中，整個人都快要軟成了一團，無力癱倒在地上，發出的聲音竟是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

　　李師兄懊惱於自己解決一個小鬼竟然花了這麼長時間，而且，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有點違和……他一時沒想起來身邊的小師妹沒上來幫忙，只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感受到的這份違和感已經足夠讓他下定決心，要速戰速決。

　　如果再與姓顧的周旋下去，藥效過了，另外幾個武者醒來，他們就落到寡不敵眾的局面。於是他口中一聲暴喝：「就讓你嘗嘗我小李飛棍的厲害！」手中棍子快速旋轉，殘影組成一個圓盤，圓盤邊緣一圈上閃爍著銳利冷光，顧子舒毫不懷疑，若是被這圓盤割到，自己的身體只怕立時就要斷成兩截。

　　圓盤勢如破竹地向顧子舒劈來，空氣都彷彿被這圓盤割裂成好幾塊，每一塊的縫隙之中都醞釀著風暴，只要沾上一點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初始時顧子舒還能在這圓盤的割裂中勉強找到退路，但隨著李師兄動作愈來愈迅速，武氣愈來愈充沛，那圓盤也愈發迅捷，漸漸織成一張密密的光網，而顧子舒就像是網中的獵物，逃無可逃。

　　身處在光網中央，承受著無與倫比的壓力，顧子舒幾乎是咬著牙在抵抗，一根一根的指節都被自己捏得泛青。可是這光網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縮小，一寸一寸地，試圖將顧子舒整個撕裂開來！

　　李師兄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他彷彿已經看到大淮草在向他招手，這些該死的，膽敢阻撓他的人，都當大淮草的化肥去吧！他右手輕輕一握，那光網開始收攏來，顧子舒只覺得身上仿似千斤壓頂，當即被那武氣震得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因為知道自己就算死了也沒什麼關係，顧子舒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的平靜，甚至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他只是在心底苦笑，默默叨念了一句，劇情大神，你說要我完成任務才能離開這個世界，可是憑我這個悟性和運氣，怕是挨不到那個時候了……

　　「師尊，」一把冷靜的聲音突然傳來，「攻他左肩，光網稀疏之處，平地風起第八招接上雲卷雲舒第三招，加速。」

　　顧子舒不知不覺就照著那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動起劍來，平地風起第八招，是極為簡單精準的一個劈字訣，接上雲卷雲舒第三招的以退為進，顧子舒手中的劍法彷彿突然間清明起來，恰巧就破了那張讓他無計可施的光網。

　　「攻右手經渠穴，擋字訣，再接平地風起第一招五分力，禪字訣，加力，再擋，左下……」

　　顧子舒幾乎變成一架精準的機器，正在執行一項精密的任務，並且在這過程中，他似乎感覺到了體內元氣一種玄妙的運轉軌跡，似乎一直以來在練習功法時的某些疑惑，也在這玄妙軌跡中慢慢被開解……

　　卻說顧夜，他本來在睡繭中察覺到不妥之處，又發現師尊悄悄起身，就通過睡繭的通風小口朝外看，將整個局面收入眼底。

　　師尊在玄境三重高手面前淡定自如的樣子，讓顧夜心頭一跳，只覺得自家師尊實在是優秀至極。而方雅茹被顧子舒的元氣所侵染，整個人就跟磕了x藥一般，面色潮紅，雙目迷離甚至是癡迷地看著師尊，那目光看得顧夜瞬間又陰暗扭曲起來，方雅茹已經有伴侶了，為什麼還要用那樣的表情看著師尊……

　　也因此，在他回過神之後，看到的就是顧子舒嘴角溢出的鮮血。

　　那一刻，雖然顧夜臉色依舊平靜，但漆黑的眸子中卻迅速醞釀起一場毀滅的風暴。他甚至清楚地描摹出顧子舒嘴角的鮮血形狀，感覺到每一滴鮮血都像是直接滴入他的心尖上，徹底引發了他潛伏許久的暴虐因數。

　　於是他開口了，聲音無比冷漠。與顧子舒相處的日日夜夜裡，顧子舒在他面前演練過無數遍蒼元訣前二式，每一招每一式的變幻都早已鐫刻在他心間，運用起來也是無比自如。僅憑卓絕的觀察力和武學天賦，就能通過言語的指點，讓師尊迅速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為了不在師尊面前暴露，只能用這種方法為師尊報仇，可是，真的好想親手為師尊報仇……

　　本以為必死無疑，竟然出現了轉機，顧子舒的腦袋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機砸得暈暈乎乎，動作卻是毫不遲緩，顧夜每下一句指令，他就即刻做出動作，就算李師兄的長棍已經快接近他天靈穴，顧夜要求他攻對方的左肩胛，他也能淡定到無視擊來的長棍，只聽從顧夜的指示。

　　這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李師兄臉上的表情由一開始的傲氣轉為狼狽，腳下步履淩亂了起來。那道冷漠的聲音，如果沒記錯的話，不是跟在這姓顧的身邊那個弱小的藥者嗎！為什麼，為什麼當他用毫無情緒的聲音念出一道道破解之法時，李師兄竟然感覺到徹骨的寒意。這股寒意，正是當生命受到威脅時，來自本能的預警。

　　李師兄慌亂起來，接受顧夜指點的顧子舒，簡直像是一頭由沉睡中醒來的獅子，散發無盡威嚴的氣勢，讓他禁不住瑟瑟發抖，想要伏地膜拜。自己這麼年輕有為前途無量，怎麼能死在這小子手裡！他絕望地躲過顧子舒的又一次攻擊，電光石閃間想起了許久沒出聲的師妹，倉促間大喊：「師妹，師妹！幫我！！」

　　彼時方雅茹依舊在激烈地與內心慾望鬥爭，甚至心底的天平已經隱隱偏向元氣那一邊。若非她和李師兄本是一對愛侶，只怕她早就聽從內心的呼聲，跑去纏在顧子舒身上了。顧子舒的元氣對於境界比他高的女性都能有不小的影響力，更別說方雅茹只是黃境武者。

　　這時李師兄一聲大喝，讓她頓時清醒了片刻。她心中暗叫不好，師兄腹背受敵，正需要自己營救，這時不能著了敵人的道！她狠下心腸，往自己舌尖狠狠一咬，舌尖沁出一點血液，劇烈的疼痛使大腦再度清明兩分。她不再猶豫，直起身子，搖搖晃晃朝顧子舒跑去。

　　這時顧夜開口說：「有本事就來殺了我，只要有我在，即便你們加起來，也不是我師尊的對手。」

　　李師兄腦子一轉，慌忙大喊：「師妹，他說得對，這姓顧的本不是我對手，快去殺了他徒弟！」

　　方雅茹就又急急轉了身，朝顧夜的睡繭跌跌撞撞而去。

　　顧子舒見方雅茹真的朝顧夜跑去，心中一亂，手裡的劍刺偏了一分，來不及後退，被李師兄的長棍打個正著。左肩火辣辣的疼，骨頭處似乎被長棍擊裂了，再提手臂時就疼痛難耐。可顧子舒來不及管自己，提高聲音，語氣裡含了掩不住的焦急：「夜兒，快跑。不，不，到師尊這裡來！」

　　怎好像怎麼選都不對。讓徒弟往遠處跑，黃境巔峰的方雅茹就算是在受到元氣影響的狀態下，也能輕而易舉地抓住他，而如果讓徒弟朝自己這裡跑，作為師尊，卻根本沒有護住他的實力……

　　顧子舒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力不從心。即便是在剛才以為自己快要死了也能從容應對，唯獨看到徒弟因為自己而將要受到攻擊時，才真正慌了神。

　　看著方雅茹一步步跌跌撞撞向自己走來，顧夜毫不慌亂，嘴角甚至掀起一個淡淡的，嗜血的微笑，他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道：「攻左路，平地風起最後一招，十成力道。師尊，你的對手已經慌了，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只有先制服他，你才有精力趕來救我。」

　　說起來，顧夜的聲音一向很低沉，帶有男人味的磁性，只是平日裡他刻意撒嬌，將自己聲音提高，顯得清亮了幾分。而在這個危急時刻，他顧不上聲音的變化，冷淡又堅定的聲線如流水一般緩緩瀉出，彷彿一味強心劑，突然就讓顧子舒鎮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