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顧子舒被突然跪下的小孩嚇了一跳,小心著不碰到他胳膊上的傷口,把人拉了起來,這一接觸,就感覺小孩身上實在沒幾兩肉,摸上去都乾巴巴的。等小孩重新坐好,他才問道:「賜名?」
來自現代地球的土包子還沒聽說過名字是可以賜的。
少年抿著嘴,水盈盈的狹長鳳眼露出一絲堅毅:「我父母都死於魔族之人,今後再無牽掛,如果公子願意留下我,請公子賜名!」
「你是說,你願意當我的侍從?」顧子舒有些犯難,這麼弱小的少年,怕是不能勝任侍從這一職責吧?
「侍從?」弒陽也呆住了,他以為少宗主會直接收他做貼身小廝,從而順利發展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但是現在看來,對方似乎沒有那個意思?他不著痕跡地打量顧子舒的目光,發現真的看不到絲毫情慾。
顧子舒,是真的對他沒意思。
弒陽立馬調整過來,淚汪汪脆生生道:「但憑公子吩咐!」不管怎麼說,利用他心軟這一點,先留下再說。儘管對方是個不輕易發情的斷袖,憑自己的十八般武藝,他仍然逃脫不了自己的掌心。自從進入魔營,存活與自由就變成弒陽心中唯二的執念,只要能實現這個目標,他將不擇手段。
顧子舒嘆氣:「小孩,就因為我救了你,你就要賠上一輩子報答我?」誰家教出來的孩子,天真得跟張紙似的,軟得像只小綿羊,讓人忍不住想欺負……
當然,這時顧子舒不會知道,他以為的兔子,其實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少年無辜地抬起頭,噗通一聲又跪下了:「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況,況且我也無家可歸,求公子收留!」
顧子舒把人扶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別再跪了。收留你不是什麼難事,我向父親報備一聲便是了。」
少年身子一震,還是堅持道:「求公子賜名。」
顧子舒想了想:「你若堅持,我就賜你和我一樣的姓,我這居所叫舒夜居,就賜你顧夜這個名字,如何?」
「顧夜叩謝公子!」少年,不對,顧夜小臉嚴肅,又要磕頭。賜名之後,就不必擔心顧子舒不留下他了。
「你就在床上養傷,我去給父親請安。」顧子舒攔住他,忍不住在他臉上捏了一把。雖然身上沒幾兩肉,臉上倒是光滑細嫩,捏起來手感極好。
顧夜身子一僵,用力拽住被子角才沒有伸手推開他。這人終於原形畢露了嗎?
預期的得寸進尺沒有來,顧子舒只是隨意一捏就起身離開,挺直的背脊很快消失在門外。顧夜重新躺下,爭取每一分每一秒恢復傷勢,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顧子舒救了他,給他上藥,給他喝藥湯,親手給他夾菜,甚至給了他一個名字。
躺在寬大棉被中,顧夜蹭了蹭顧子舒留下的溫度。這樣的溫暖,還想要更多呢……
顧子舒不知道某個小崽子正在惦記他,通報過後,往他老爹居所走去。
這時顧齊天正在院裡打拳,他的功法是陽剛之法,打起拳來虎虎生風。顧子舒站了一會兒,看完一套拳法,才開口道:「父親,兒子來請安。這幾日去了後山練武,所以……」
顧齊天停下來,擺擺手,並沒有責怪他的失蹤,笑眯眯道:「兒子長大了嘛,以後要出去歷練告訴老爹一聲就行了。老爹這裡有一盞用你的一滴精血造的明壽燈,如果你真的遇上困難,老爹會知道的。」
顧子舒點頭微笑:「謝謝父親。」順口又把自己撿著顧夜的事說了,「孩兒回來時在路上撿到一個受傷的小孩,現在在舒夜居養傷,據說他父母被魔族所害,如今無家可歸,兒子想留下他做個玩伴。」
玩伴一詞說得頗有技巧,侍從和小廝也可以當玩伴,但總歸身份不對等,通常能做少宗主玩伴的,至少也是同輩師兄弟。
確實,他對這個少年有著不同尋常的熱情,也希望能為他安排一個適合的位置。少年的乖巧是一大因素,顧子舒向來對這種可愛柔弱的小孩子沒什麼抵抗力,但更重要的是,顧子舒之前見到的人,都是劇情設計好的,只有這個少年,是因為他脫離劇情提前去了後山懸崖,才出現在他的視線中的。
他是不同的,是因為顧子舒才存在的。這個想法讓顧子舒更願意為少年的命運負上一點責任。顧子舒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對這個突然闖入他生活中的漂亮小孩,產生了那麼丁點的佔有慾。
顧齊天從「玩伴」一詞聽出他兒子對那個受傷的小孩很有好感,便道:「我派人去查查他的身世,如果沒有問題,你留下他就是。如果他神道穴能開竅,就是收下做水天宗弟子也可。」
背部神道穴是判斷一個人能否修武的關鍵。如果在武者幫助之下,武氣灌入神道穴,能將穴道打通,則表示此人有修武的天分。
顧子舒點頭道:「多謝父親。」
與父親閒聊了幾句,他並未將自己修為已至玄境的事告訴顧齊天,因為在這個小地方看來,玄境高手已經是個不可思議的高度了,他暫時還不想引起那麼大的轟動。況且,他也必須守好秘密,不讓魔族提前得到消息。
回到舒夜居,顧夜竟然還硬撐著沒睡,看著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卻還是固執地等著。顧子舒一回去就聽到小孩驚喜的聲音:「你回來了。」
他心中一軟,靠過去摸摸他柔順的長發:「回來了。睡吧。」又對守在外間的紅蕊說,「把廂房的床褥鋪上,晚上我過去。」晚上他當然不會再跟顧夜擠一張床,顧夜身上有傷,他怕睡著後碰著對方的傷口。
顧夜見他要走,原本應該慶幸他對自己沒那個意思,卻不知為什麼心中不太高興,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口,揚起小臉:「你要走麼?」
看著這張乾淨漂亮的臉蛋,顧子舒實在說不出「是」這個字,最後沒忍住又撲過去在他臉上捏了一把:「不走。」算了,就當是客串一把陪孩子的家長吧。
顧夜低垂著頭,顧子舒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聽到悶悶的聲音傳來:「好多血……好多壞人……我怕。」魔族給他他安排的身份是個剛被魔族滅了滿門的世家庶子,他將很好地演繹自己的身份。
到底是個孩子。顧子舒拍拍他,讓他挪進去,側臥在他身邊,聲音如暖玉一般撫平他的不安:「已經安全了。」
顧夜慢慢平靜下來,遲疑地伸手出去,攀住顧子舒的胳膊,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一夜好眠。顧夜再次睜眼時,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魔營中訓練出來的都是兇狠的獨居動物,要想在有旁人的情況下睡著覺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可是他不僅在顧子舒身邊睡著了,還睡得頗為安穩,這簡直是他有記憶以來最香的一覺。
而顧子舒也在感嘆。這是他來到蒼元大陸的第一個夜晚,原本以為對顧小弟的思念與對新環境的不適會讓他無法入眠,沒料到連夢都沒做上一個,可謂睡得相當踏實。
兩人都是神清氣爽,顧子舒翹起嘴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早安。」
顧夜被他這個笑閃花了眼,在他過去的生命中,從未見過這樣的存在,溫和,正義,簡直像是耀眼的太陽,讓他這樣終日躲在陰暗中的魔族無所遁形。
他還在回味剛才那個微笑,笑容的主人已經起身,和他一起用過早飯,又督促他喝完藥湯,甚至親手給他換了一遍膏藥之後,才交代:「我就在練武房,你好好養傷。」
他抬起頭露出一個怯怯的笑容:「好的。」
這是顧子舒喜歡的樣子,不是麼?本身沒有半點修為,卻能在十二歲就闖過玄營,顧夜揣摩人心的本事,早已是爐火純青。
果然,顧子舒神情緩和,再在他頭上揉了一把:「有事叫我。」
接下來,顧子舒全身心投入到修煉之中。雖然在元石的幫助之下,他順利從黃境三重進階到玄境一重,但一來體內元氣尚不穩定,二來只有元氣而沒有相應的元技,對戰時也是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