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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有病》第140章
第140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史曜乾:「……」

 這枚彎刀,果然是為了試探他用的。

 聽到聲響的那一刻,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可時間不等人,周圍有太多障礙物讓他無可躲避,他根本來不及細想,只能徒手去接。

 他成功截獲了暗器,這一幕卻也被顏天真看在眼裡。

 而這枚彎刀射來的方向——

 月牙眸輕抬,穿過稀疏的人群,直射向兩丈之外的那一抹海藍色身影。

 鳳雲渺也正與他對視,桃花美目之中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

 他在笑他終於露出了馬腳。

 「要不是遇見你,我都不知道身邊存在著一個比我更會演戲的人,想想還覺得有些挫敗。」

 顏天真的聲音不大,卻能讓史曜乾聽得清晰,「你可真有能耐,一開始我是真的讓你給騙了,我從沒有見過像你這樣擅長表演的小白蓮,與那些後宮婦人比起來,你高明多了。」

 史曜乾用實際行動證明了,男人婊起來比女人更可怕。

 回想起他曾經的那些言行,可真是——太作了。

 之前在北昱國的皇宮內,嚴淑妃寧子怡楚皇后等人,都沒有比他來得虛偽。

 目前為止,也就見過一個跟他半斤八兩的。

 便是假良玉。

 令人遺憾的是,讓那假良玉給跑了,至今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尋找那個女子。

 真想讓那個女子與史曜乾飆一飆演技。

 兩朵令人髮指的『白蓮花』。

 「你跟我曾經見過的一位女子很像,她也是整天到晚裝著無辜,那個女子也極有城府,在身處絕境之時,還能鋌而走險逃出生天,我不知她是什麼身份,叫什麼名字,只是你們給我的感覺都很相似,或許你們認識?」

 顏天真朝著他笑,唇角的笑意卻有些清涼。

 史曜乾與假良玉,裝傻充愣的本事都是一流,心機難測。

 這兩人若是相識,或者湊對,那可就真的有點可怕。

 兩朵絕世白蓮婊,想想就讓人覺得有些受不了。

 顏天真這會兒都有些想捶自己腦袋。

 從前還覺得這廝比他哥史曜連好多了,畢竟雙生子大多性格相反,極有可能一善一惡,若他哥是惡,那麼他就是善。

 如今想想……

 他比他哥哥可是惡劣多了!史曜連跟他比起來,好對付多了。

 「郡主,你要不要聽我解釋?」史曜乾低頭望著手中的彎刀,道,「我的確是有武藝在身,我之所以深藏不露,是因為……」

 「我不想再聽你解釋,你說謊打草稿的速度也很快,我若再信你一句話,那我可真是腦子進水。」顏天真迅速打斷他的話,「我已經認定你是居心叵測,不必再狡辯。」

 「良玉,你們倆人究竟在說什麼?」尹晚晴站在史曜乾的身後,聽著二人的對話,只覺得一頭霧水,便走上了前,擋在了史曜乾與顏天真中間。

 她望著顏天真的目光有些不善,「良玉,乾兒已經是我的人,你已經有太子了,就別想打他的主意,也莫要當著我的面欺負他。」

 「堂姐聽不懂我們的話,那我就來跟你解釋解釋。」顏天真面無表情道,「我還不至於沒品到想打他的主意,你方才大概沒有看見,你這位看似柔弱無害的乾兒,徒手接住了雲渺投遞過來的彎刀,徒手接暗器,你知道這樣的功夫要練多久麼。」

 顏天真說話間,從史曜乾手中奪過了那枚彎刀,在尹晚晴面前晃了晃,「他武功這麼好,還整天裝著一副文弱公子的模樣,如此深藏不露,你是不是應該懷疑一下他的居心。」

 「這……」尹晚晴一時有些接不上話。

 顏天真手中的暗器就是最好的證據。

 史曜乾……從頭到尾都在騙人。

 想到這,尹晚晴轉頭望向身後的史曜乾,「你說你曾被土匪劫持,是良玉搭救了你,還帶你上路,可你的功夫這麼好,怎麼會隨隨便便被土匪欺負,難道你連幾個山野土匪都搞不定?你這樣深藏不露,這樣忽悠人,你作何解釋?」

 「我……」

 史曜乾垂下了頭。

 他已經暴露了。

 顏天真不會輕易放過他,也不再相信他的任何說辭,甚至不想給他解釋的機會。

 可尹晚晴竟然還願意聽他解釋。

 如此看來,今天也就只能指望尹晚晴幫他了。以尹晚晴的地位,想保他還是保得住的。

 想到這,史曜乾伸手抓住了尹晚晴的衣袖,「郡主,我有苦衷,但是說來話長,眼下這混亂的情形,顯然不是個解釋的機會。」

 「還沒想好該編什麼樣的謊話而已,正在打腹稿。」顏天真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堂姐,有句話是這麼說的——色字頭上一把刀,你若是被男色矇蔽雙眼,妹妹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良玉郡主,就算我對你們有所隱瞞,我也沒有半點對你們不利的意圖。」史曜乾理直氣壯道,「我與你相識這麼久,可曾做過害你的事?」

 「那可不一定。或許你正在策劃一個陰謀來等著我。」

 「郡主一定要將我想的如此卑劣嗎?」

 「那請問你哪裡光明磊落了嗎?」

 二人說話之間,最後一個刺客已經倒下,鬧哄哄的宴會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史曜乾與顏天真也暫時停止了爭執。

 「陛下,刺客已經全數解決,本想留一兩個活口審問,結果她們咬破了藏在牙齒間的毒囊,自盡了。」

 死士自盡,再正常不過的事。死士任務失敗之時,為了不給敵人留下線索,就會選擇自我毀滅,掩護好幕後之人。

 女帝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此刻已經整理好了儀容,淡淡道:「今日在場的侍衛護駕有功,宴會結束之後都去領賞錢罷。」

 話說到這,又看向了鳳雲渺,「南旭太子為了搭救朕,被刺客傷了手臂,來人,立即傳御醫來!」

 「皮肉之傷,小事而已。」鳳雲渺道,「本宮如今倒是有一件大事要跟陛下說說,可能關係到陛下今日的刺殺。」

 「喔?」女帝聽著他的話,面色當即嚴謹起來,「太子莫非有了什麼線索?」

 「有。」鳳雲渺道了一句,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伸手指向了不遠處的史曜乾,「晚晴郡主身邊的那位,有極大的嫌疑。」

 史曜乾眼見鳳雲渺指了自己,頓時眼角一抽。

 今日刺殺,關他屁事?他跟女帝無緣無仇,刺殺她能有什麼好處,這鳳雲渺分明就是趁機污衊,公報私仇。

 女帝順著鳳雲渺指的方向望了過去,視線停留在史曜乾的身上,「太子倒是說說,為何此人有嫌疑?」

 「不瞞陛下,這個傢伙是良玉在回國路上從土匪手中救出來的,之後去了晚晴郡主府上,他扮作文弱公子的模樣,先後欺騙勾引兩位郡主,勾引良玉不成,又去勾引她的堂姐。」

 鳳雲渺說到這兒,清涼一笑,「我早就對他起了疑心,趁著今日的混亂試探了一番,試探的結果就是——此人武藝高強。有這麼好的本領在身,卻還會被幾個空有蠻力、三腳貓功夫的土匪欺負,又恰好出現在隊伍的附近,倒像是刻意等著良玉去搭救他。」

 「如此說來,他的出現是有預謀的。」女帝眉頭輕蹙,「武藝高強,卻還要裝作弱小者,博取郡主的同情心,真是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居心,來人,給朕將此人拿下!」

 女帝一聲令下,當即有兩名侍衛走到史曜乾身後,一左一右地扣押上他的胳膊。

 史曜乾無力掙扎。

 人多勢眾,周圍好幾名武將在場,外圍又是一群侍衛,哪裡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

 在這樣寡不敵眾的時候,他所能指望的,還真的只能是尹晚晴。

 想到這,他的眉眼間浮現些許無奈之色,視線投向了尹晚晴。

 尹晚晴也看著他,目光有些複雜。

 沒有人會喜歡被欺騙的感覺。

 哪怕眼前這個男子是她目前最喜歡的新寵,他欺騙她也是事實。

 「郡主,對不起,以後大概是沒有機會服侍你了。」他朝著尹晚晴淡淡一笑,笑容有些苦澀。

 那雙漂亮的月牙眸中,似乎含著些許不捨。

 尹晚晴心中一動。

 這傢伙是不是捨不得離開她?

 可他又知道自己難以洗脫嫌疑,因此,他那麼無助。鳳雲渺處處針對他,會不會是刻意往他身上潑髒水?

 他的確騙了人,但這並不代表今天的刺殺事件就與他有關。

 鳳雲渺這分明就是隨口污衊!

 想到這,尹晚晴看向了鳳雲渺,「太子殿下,你指責他是騙子,這一點不錯,可你憑什麼說他與今日的刺殺事件有關?他騙人這件事,與今日陛下遇刺這件事有什麼必要聯繫嗎?」

 「沒什麼必要的聯繫,但他值得懷疑。」鳳雲渺冷眼看她,「一個異國他鄉的人,跋山涉水來你們鸞鳳國,先後意圖勾引兩位郡主,故作文弱,演了一出又一出的戲,這樣的小人作為,難道不該懷疑質問?晚晴郡主這心可真夠寬的。」

 「晚晴,因為他是你的人,所以你想要維護他?」女帝單手支額,不咸不淡道,「南旭太子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的話合情合理,刺客已經死光了,如今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偏偏你身邊就出了個可疑人,那麼這個人就注定倒霉,他居心不良是事實,就算與刺殺事件無關,也難保他不會有什麼陰謀,必須拿下!」

 「陛下,請聽我一言。」尹晚晴連忙道,「這個傢伙在我府裡也待了好幾天了,從沒發現他有什麼異常行為,既然現在大家都不信他,不如就將他關在我的府中,我親自看管,陛下你可是信得過我的為人?晚晴這一生只想逍遙度日,從不涉黨爭,也從沒想過圖謀什麼。」

 女帝並未說話,似乎是在考慮著。

 尹晚晴是皇女中的第一風流人,平生只對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感興趣,實實在在的風流女紈袴,注定不成器。

 她的確是沒有野心,此刻站出來保史曜乾,也不過是為了男色二字。

 「陛下可曾聽過一句話?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一時的惻隱之心,可能就會引來後患無窮。」鳳雲渺一開口便是煽風點火,「晚晴郡主色令智昏,相信陛下是個明白人。」

 「鳳雲渺!你有完沒完?一切都只不過是你的推測,你根本就沒有任何證據來指證他圖謀不軌。」

 尹晚晴顯然是被鳳雲渺惹惱了,直呼其姓名,憤然道,「他只是跟你有些過節,你就這麼潑髒水,你這樣心狠手辣,良玉跟著你只怕是過不了什麼好日子。」

 顏天真聽聞此話,輕嘆一聲。

 愚昧。

 說她是色令智昏,還真是沒說錯。

 「晚晴,你太放肆了!」首座之上,女帝臉色有些陰沉,「先不管你身邊這個男子是不是真的邪惡小人,你為了區區一介男寵,對著南旭太子大呼小叫,如此失態,你還真不嫌丟人現眼?太子是客人,哪容你在他面前如此無禮?」

 「陛下,太子就能隨便冤枉人了嗎?」尹晚晴面有不甘,「我就是不服氣,憑什麼他說的都是對的!就允許他胡亂冤枉人,還不允許我站出來辯解幾句?」

 「郡主,別說了。」身後響起史曜乾的聲音,「陛下說得有理,我不過一介草根平民,你怎能為了我與太子叫板呢?若是因為我,讓陛下對你有所不滿,那我可真是罪過大了。」

 「你倒還是個挺會說話的人。」女帝冷眼望向史曜乾,「既然你這麼通情達理,那你應該不懼怕被審,你若問心無愧,就進一趟大牢罷。」

 「陛下,再讓我說一句。」尹晚晴朝著女帝的方向一跪,「我願以郡主府所有家財擔保,他與今日的刺殺事件無關,若是尹氏皇族因為他而遭受任何損失,就全都記在我晚晴的頭上,我願承擔後果,讓陛下將我郡主府抄家,一切家財上繳國庫,可好?」

 尹晚晴此話一出,四座皆驚。

 就連顏天真與鳳雲渺都有些意外。

 用整個郡主府來給史曜乾做擔保?一旦史曜乾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她即將面臨被抄家。

 「你——」女帝望著她,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你那九泉之下的母親要是知道你這樣做,恐怕會被氣得活過來。」

 尹晚晴的家財,可排上帝都前十位。

 她的母親青萍公主在世之時喜歡經商,不參與朝廷鬥爭,因此,一生累積的財富無數,最後都由獨女尹晚晴繼承。

 雖然她家財萬貫,卻不務正業,胸無大志,如今更是為了一個區區男寵,拿母親留下的萬貫家財來賭。

 「陛下,晚晴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這次你就答應我。」

 眾人回過神之後,紛紛唏噓。

 「晚晴郡主,此舉真是糊塗啊。」

 「郡主,你該三思而後行,這個男子固然好看,也不值得你這樣費心思啊。你喜歡美人,可以再接著找,沒了他,日子不也是照樣過?」

 女帝將周圍的聲音聽在耳中,望著尹晚晴那張倔強的臉,伸手揉了揉眉心。

 「罷了,晚晴從來沒有央求過朕什麼,既然她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可見她對這個男子極有信心,晚晴,朕現在就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

 尹晚晴道:「我不反悔。」

 「好,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那你就將這個男子領回去,自己看管。」女帝道,「你可得好好看住他了,他若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你就要下狠手了,不能再心慈手軟,否則最後倒霉的將會是你。是你保下他,你就要擔負起他所造成的任何後果。」

 「是,晚晴明白。」尹晚晴朝著女帝的方向一拜,「謝陛下恩典。」

 史曜乾身後,扣押著他的兩個人鬆開了手。

 經過刺客一鬧,宴席之上已經是亂七八糟,眾人也沒有什麼心思再喝酒談笑了。

 女帝道:「今日的宴會就到這了,攝政王與良玉,以及南旭太子留下,其他人散了。」

 女帝的話音落下,眾人便紛紛行禮告退。

 史曜乾緊跟在尹晚晴的身後,隨著她踏出了御花園,上了回郡主府的馬車。

 尹晚晴坐下之後,冷眼看史曜乾,心中覺得有些氣不過,便揚起了手。

 這樣的舉止,顯然是想搧耳光。

 史曜乾見此,閉上了眼,一副準備承受的姿態。

 尹晚晴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片刻,終究還是收了回來。

 「今天保下你,不是因為相信你,只是對你有幾分不捨罷了,你最好這幾天給我老實呆在郡主府裡,別有什麼異常舉動,否則,我就真不敢再對你心慈手軟,以免被你連累,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史曜乾睜開了眼,「郡主不相信我?」

 「刺殺一事應該與你無關,至於你有沒有其他的目的,本郡主也不知道。」尹晚晴冷聲開口,「自古帝王皆多疑,鳳雲渺雖然拿不出證據,可他把你隱瞞武功一事揭發,已經足夠讓女帝對你有所不滿,你裝模作樣,這是事實。」

 史曜乾垂下了頭,「我欺騙了郡主,郡主卻還是保下了我。」

 「你要是知道感激我,就別再讓人抓住把柄!省得連累我。」尹晚晴冷哼一聲,「回去好好想想該跟我怎麼解釋,你深藏不露,接近良玉,是為了什麼?你最好不要再跟我扯謊。」

 史曜乾道:「當初我接近良玉郡主,真的只是因為喜歡她而已,那時候還沒有碰上晚晴郡主……」

 尹晚晴眉頭一擰,「你……」

 「可我如今已經對良玉郡主沒有好感,她心裡沒有我,我又何必作踐自己。我感激晚晴郡主給我的一切待遇,尤其今日在陛下面前你那樣為我說話,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郡主。」

 說到這兒,他抬頭朝著尹晚晴淡淡一笑,「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的,你是對我最好的人。」

 尹晚晴冷哼一聲,「我怎麼知道你說的話是不是在哄我。」

 「我會用行動證明的,我絕不會再連累郡主。」

 「最好是像你說的這樣!」

 ……

 「下月二十,良玉滿十八,要冊封為女候,冊封大典過後,太子再接她回國如何?」

 荷花池畔的六角涼亭之內,女帝笑望對面的顏天真鳳雲渺兩人,「你們二人看上去還真是挺登對,既然是你情我願的事,朕就不好阻撓了。」

 「之前聽攝政王說,陛下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今日一看果然不假。」鳳雲渺慢條斯理道,「本宮自然是不會辜負陛下與攝政王的信任,漂亮話本宮也就不多說了,本宮只想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甚好。」女帝悠悠道,「晚些朕命內侍寫一道婚書,至於婚期是什麼時候,這個朕就不管了,你們看著定,定下來之後,告知朕就行,良玉是朕的表妹,她出嫁,朕總該備一份禮品。」

 顏天真聞言,莞爾一笑,「謝陛下。」

 「時間過得可真快呀,轉眼良玉都要嫁人了。」女帝似是感慨地道了一句,轉頭看尹默玄,笑道,「表哥,良玉都出嫁了,你是不是也該娶妻了?」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有些沉寂了。

 顏天真收起了唇角的笑意。

 大哥心裡的人是女帝,女帝不會不知情,卻還要問這麼一句話。

 尹默玄臉上倒是沒有異樣,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著急,反正不會沒人要,我寧可就這麼獨身一人,也不想隨便將就,此事陛下就不要再提了。」

 「唔,那朕就不多事了,御書房裡還有些奏摺沒處理完,就不與你們聊了。」女帝說著,站起了身。

 「恭送陛下。」

 眼見著女帝的身影走遠了,顏天真才衝著尹默玄道了一句,「大哥,你還想堅持多久?」

 「我也不知,順其自然罷。你們也不必勸我。」

 顏天真:「……」

 一廂情願,最是無奈。

 ……

 樹影婆裟,被夜裡的涼風拂過發出颯颯響聲,顯出了幾分陰森。

 寂靜的庭院之內,有男子坐在樹下的石桌旁,對月獨酌。

 「良玉,原來我此生真的跟你沒有緣分……」

 南弦一邊低喃著一邊飲酒,一杯又一杯。

 「別喝了!」空氣中驀然響起一道女子的呵斥聲,「回來就一直喝,宿醉傷身,你是想要明天頭疼死麼!」

 下一刻,南弦手中的酒杯被人奪了去。

 南弦轉過頭望著來人,笑了笑,「阿繡,來得正好,跟為兄喝幾杯……」

 南繡冷眼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壺,提起那酒壺便直接砸在地上。

 「阿繡,你不喝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把為兄的酒給砸了!」

 「不要喝了。」南繡冷聲道,「陛下雖然同意了婚事,可他們還沒有成婚,起碼也要等到下月二十之後,說不定你還有機會。」

 「不會有機會了……」南弦打了一個酒嗝,「阿繡啊,她既然不喜歡我,我也不能再去死纏爛打,不能被她喜歡,也絕不能被她厭惡,我若是去祝賀她,說不定她還能對我有幾分好感呢……呵呵……」

 南弦的話音還未落下,便一頭栽倒。

 眼見他就要栽倒在地上,南繡伸手,扶住了他的身子。

 今天,是二十五了呢。

 將醉到不省人事的南弦扶回了他的臥房內,南繡走開了。

 不多時,她又回來了,這次回來,她手中抱著一個小小的花盆,花上一株開得妖豔的紫色花朵,不過嬰兒拳頭般大小,八片花瓣彷彿月牙的形狀,火紅的花稈子有一指長。

 將那株花盆放在紗窗邊上,由著月色透過紗窗打在花朵上,依稀能看清那花朵中央的花蕊,呈現出紫黑色,根根挺立,彷彿寒刺。

 「紫月魔蘭,你終於開放了……」

 南繡低喃著,唇角浮現一絲詭異笑容。

 ……

 一夜轉瞬即逝。

 清晨,南繡坐於榻前,目光注視著躺在榻上的男子。

 眼見著他緩緩睜開了雙眼,那雙目光不再如同平時那樣澄澈,而是一派冷光流轉。

 「大哥,你醒了。」南繡悠悠開口,「有沒有覺得頭疼呢?」

 榻上的男子蹙了蹙眉頭,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了身,沒能坐穩,又險些倒了回去。

 「他娘的,那個蠢貨到底喝了多少酒!我這一醒來就頭昏腦脹。」

 「不多,也就兩壺燒刀子,半罈女兒紅。」

 「酒量不好,還喝如此多,真是愚蠢。」南弦伸手扶了扶額頭,「他為何要這麼喝?」

 「因為良玉要遠嫁了,他心裡難過,便對月獨酌借酒澆愁。」

 「他倒是舒坦了,宿醉的頭疼卻要我來承受。」南弦冷笑一聲,「為了一個女人醉成這樣,可真是沒出息,與他共有一個軀體,令我感到恥辱。」

 此刻的南弦,儼然不是平時的南弦。

 依然是南弦的身軀,卻是與平日裡全然相反的性格。

 南繡對此絲毫不感到訝異。

 每個月的最後五天,就是南弦性情大變的時候。

 這個時期的南弦,冷酷陰暗,心狠手辣。

 「大哥不必氣惱。我已經讓人煮了醒酒湯,喝下去之後應該會好很多。」南繡說著,側開了身子,指著紗窗邊上的那盆花,「大哥你看,紫月魔蘭已經開放了。」

 南弦順著她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只一眼,便笑出了聲,「甚好,這個東西養了半年,總算是給養開花了。其他兩盆呢?」

 南繡道:「其他兩盆還未開放。」

 「那就先放著罷,這一盆可以拿去用了。」南弦淡淡道,「你應該知道怎麼用,你可會猶豫?」

 「不會的。」南繡說到這兒,忽然無奈一笑,「我們這麼做,只怕另一個大哥醒來之後會不高興呢。」

 「管他作甚,我這也是在幫他,這尹良玉簡直是我們兄妹二人的災難。」

 「可是大哥很喜歡她。」

 「蠢貨喜歡她,我可不喜歡。弄死她我還高興呢。省得這蠢貨一想起她就要借酒澆愁,我這副好好的軀體遲早要被這蠢貨弄垮。」

 南弦說到這兒,想要下榻,雙腳落地的那一刻,又是眉頭一皺。

 「腳底板為何如此疼?那蠢貨又幹了什麼事情!」

 方才醒過來的那一刻,頭疼的感覺較為清晰,此刻雙腳落地,才發覺連腳底板都在疼。

 「他……幹了一件挺有骨氣的事情,外頭的人們每每談及此事,都要誇他英勇呢,上刀山下火海,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

 「什麼意思?」

 南繡將南弦與鳳雲渺的那一場較量敘述了一遍。

 「又是為了那個女人!那女人到底有什麼本事讓他一直這樣作踐自己?真是見了鬼了。趕緊讓這個女人消失。我已經受不了這蠢貨再為她幹些蠢事。」

 「大哥,你不要總是蠢貨蠢貨地謾罵自己,再怎麼愚蠢,那也是你。」

 「那不是我,我不會這麼蠢!我只是倒霉地與一個蠢貨共用一個軀體,每個月我只能存在五天,每每醒來,都要聽你跟我說那蠢貨幹了些什麼蠢事,真有些擔心自己有朝一日被他氣死,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遠不要甦醒。」

 「大哥想要的,恐怕神醫也難以做到。」南繡悠悠嘆息一聲,「大哥不必太氣惱了,反正這麼多年,你不也習慣了嗎。」

 南弦總算是冷靜了下來,將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這才道:「你不必再遲疑了,這兩天就找機會下手罷。」

 ……

 攝政王府。

 鳳雲渺的房屋之內,燈火未熄。

 「殿下,你這腳底板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今夜再敷一次藥,明晚下藥浴就不成問題了,太早下藥浴也不好,只怕會對傷口造成刺激,因此,得等傷口癒合的再好一些。」

 「知道了。」鳳雲渺單手支額,望著此刻站在身前的兩名女子。

 身著黑衣的女子,相貌較為冷豔,擅用毒。

 身著白衣的女子,相貌清雅脫俗,擅醫術。

 「郡主身邊差個能人,你們二人商量一下,誰去她那兒。」鳳雲渺輕描淡寫道,「這個選擇的機會就留給你們。」

 二女聞言,異口同聲道——

 「我去!」

 「我去!」

 「你們二人都想去?」鳳雲渺挑了挑眉,「醫術可治病,用毒可防身,你們各自有各自的好,本宮身邊也得留著一個人,這樣,明日一早,你們自己去讓郡主挑選,她想要選誰,誰就留在她身邊。」

 ……

 第二日,顏天真從榻上醒來,伸了個懶腰下榻穿衣,朝著屋外喊了一聲——

 「梅子,去把早點給我端過來。」

 梅無枝這個時辰早已守在門外,聽著顏天真的呼喊,便將門推了開。

 顏天真轉過頭,映入眼簾的卻不是梅無枝。

 一黑一白兩個女子端著托盤進來了,將放著早點的托盤擱在了桌子上,齊步走到了顏天真的榻前。

 一人面容冷豔,一人面容清純。

 「你們……」

 不等顏天真問話,二人便開口為她解惑。

 「屬下肖夢,擅長用毒。」

 「屬下肖潔,擅長醫術。」

 「太子殿下吩咐了,請郡主在我們二人當中選一個人跟隨你。」

 「這樣。」顏天真思慮了片刻,道,「醫和毒,一個是救人,一個是害人。要論防身的話,還是毒藥更厲害些。雲渺武功高強,他自己就會防身,可是他經常身上掛綵,因此,他身邊必須得留著一個大夫,而我的武藝不高,出門在外,得有一個會殺敵的賢內助,那就肖夢留下。」

 顏天真的一番分析,對面兩人也覺得有理。

 「郡主放心,我必定是會護衛好你的。」肖夢笑道,「誰若是對郡主不利,我就毒死他。」

 「挺好的。」顏天真挑了挑眉,「那就這樣,退下。」

 這兩位的衣著倒也很符合她們的職業。

 肖夢黑衣,黑色陰暗,閻羅索命。

 肖潔白衣,白色純潔,救死扶傷。

 兩人退下之後,顏天真便穿衣洗漱吃早點。

 將早點吃完,剛好有人來報——

 「郡主,南繡郡主上門來了。」

 顏天真應道:「知道了,我這就出去見她。」

 說著,便起身邁出了步子。

 隨著下人去了大堂之內,南繡正坐著喝茶,眼見著顏天真出現了,起身道:「良玉,我今日來,主要是想恭喜你。」

 「恭喜我?」顏天真笑了笑,「是發自內心的恭喜嗎?南弦昨天失魂落魄地離開,我以為,應該沒有機會聽見你們的恭喜。」

 「大哥昨夜回府之後,就借酒澆愁。」南繡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宿醉的頭疼,讓他今天早上連起身都不利索,雖然大哥心中失落,可他卻也想跟你說一聲恭喜。」

 南繡頓了頓,道:「大哥的原話是——良玉既然不喜歡我,我也不能再去死纏爛打,不能被她喜歡,也絕不能被她厭惡,我若是去祝賀她,說不定她還能對我有幾分好感。」

 顏天真:「……」

 這個南弦倒是心地挺好,平時也看得出來。

 「大哥酒後吐真言,說是不想再糾纏你,既然他這麼想得開,我們就自然不吝嗇一聲祝賀。」

 南繡說著,走上前握住顏天真的手,「一別幾月,再次相遇你卻又要很快離開了,重逢總是如此短暫的,你遠嫁異國,只怕以後我幾年都見不到你一次。」

 顏天真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你若是想念我,也可以去看望我,只要有充分的時間,想見面就不是難事,你也可以捎信過來,見不到面,咱們也能通過信件來問候。」

 不管怎麼說,尹良玉曾經傷害過南繡。

 那麼,她顏天真總該對南繡有幾分彌補。

 維持著這一份友誼,常常問候關心,大概就是對她最好的彌補。

 「也對,只要不斷了聯繫就成。」南繡笑了笑,「良玉,我真的很久沒有跟你一起出門玩了,你有時間嗎?咱們一同去踏青如何?城南有個梅花林,景色宜人。」

 「也好。」顏天真點了點頭。

 南繡道:「攝政王殿下忙碌,應該是走不開,你可以叫上太子殿下一同去。」

 「他那腳底板都沒好,也就走路不成問題,就不帶著他瞎溜躂了。」顏天真道,「帶上幾個護衛出門就成了。」

 南繡點頭,「也行。」

 顏天真吩咐下人準備好了馬車,帶上了梅無枝與肖夢。

 馬車一路行駛到了城南的梅花林,眾人下了馬車,觀賞著眼前的情景。

 空氣中都浮動著淡淡的梅花清香,清風捲著梅花花瓣,果然景色宜人。

 「良玉,這個地方以前我們常常來,前邊還有一棵姻緣樹,有路人專門寫了紙條,綁上絲帶掛在樹上,我們以前也寫過的,我們去看看。」

 南繡說著,牽著顏天真的手便跑,目光之中浮現些許追憶。

 那是剛和良玉相識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她們天真浪漫,在姻緣樹下拉勾,說好一輩子做姐妹,福禍相依。

 可是良玉,終究還是你先拋棄了我。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也都成了空話。

 所以……你是不是也應該體會體會我曾經的痛苦。

 二人身後,梅無枝與肖夢追了上去。

 「兩位郡主,你們別跑那麼快,慢點……」

 肖夢的話音還未落下,便見前頭奔跑的兩人忽然一腳踩空!

 沒有人想到,那看似沒有異常的地面,底下居然是虛空。

 顏天真與南繡都掉了下去。

 「我的天……」肖夢眼角一抽,「這種專門捕獲野獸用的坑,也就只會出現在山林?誰他大爺吃飽了撐的,在這種地方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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