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你怎麼能走!
肖夢聞言,並未多想,起身道:「好,我這就去給她解毒。」
肖夢走開了之後,顏天真又朝肖潔吩咐著,「雲渺昨日與大哥打架,身上多處地方有傷,我便讓他在榻上躺著,我去廚房給他燉一鍋藥湯,差不多得燉上一個多時辰,我等會兒要出門一趟,一個時辰後你去把湯盛好了端給他喝。」
肖潔應了一聲是,隨即道:「郡主要出門閒逛這麼久,是不是該把小夢帶上?畢竟她擅長用毒。」
顏天真不想被肖潔察覺到什麼不對勁,便十分乾脆地應了下來,「自然要帶她和梅子一起去。」
說著,便在桌邊坐了下來。
靜坐了片刻之後,肖夢去而復返,身後還跟著花寡婦。
肖夢道:「郡主,我已經給她解完毒了。」
「多謝郡主還我自由之身。」花寡婦朝著顏天真福了福身,「之前多有得罪,難得郡主寬宏大量不計較,奴家感激不盡。」
「漂亮話就不必說了,我這個人本來就恩怨分明,雖然你得罪了雲渺,可你這階下囚也當了這麼久了,是該得到釋放了。」顏天真說著,衝她擺了擺手,「你走吧。」
「好好好,我這就走,郡主您多保重,後會有期。」花寡婦笑著道了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小夢,我要出去逛逛,你和梅子陪我吧。」顏天真道,「你現在就去她的住處喊她一起。」
「好。」肖夢應著,便去往梅無枝的住處,喊上了梅無枝。
三人走出了攝政王,在帝都的街道邊上閒逛著。
顏天真的目光掃過了街道兩側,最終定格在一個賣糖人的攤販上,便邁開步子跑了過去。
身後,肖夢衝她道:「郡主你跑慢一點,可別給摔了。」
顏天真的腳步十分快,奔到了那攤子前,就買下了三根糖人。
趁著身後的兩人還沒跟上來,她從衣袖中摸出了一個小瓶,在其中一根糖人上撒了點迷藥。
她不知道離開雲渺之後她還有幾天的日子可活,能過一天是一天,因此,防身用的東西和盤纏還是應該帶一點。
臨走之前,她揣了些銀票在兜裡,也帶了些防身用的迷藥。反正這些東西攜帶都方便。
身後的兩人跟上來了,顏天真便轉過了身,口中叼著一根糖人,雙手各自向二人遞出了一根糖人。
下了迷藥的那一根,她遞給了肖夢。
肖夢自然不會想到她在糖人上做了手腳,笑著接下了,「謝郡主。」
「謝什麼,跟我混自然是該吃好喝好,只要是我買好吃的,總會有你們的一份。」顏天真笑著,繼續啃糖人。
肖夢將糖人拿到了嘴邊,張口咬下了一塊。
然而,糖人入口的那一瞬間,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喜好鑽研各式各樣的毒,對藥物都會有些敏感,此刻她能清晰地察覺到,這香甜的糖人身上,另有一種令她熟悉的味道。
那是——迷藥。
她下意識地將口中的糖人吐掉,十分驚訝地望著對面的顏天真,「郡主你……」
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覺得眼前一晃,腳下有些站立不穩。
她雖然吐掉了糖人,糖人身上的藥物卻已經在舌苔上化開,藥效已經發揮了。
顏天真見肖夢都快站不穩身子,便乾脆利落地揚起手,在她的肩頸處一砍——
肖夢兩眼一翻,徹底陷入了昏迷。
顏天真扶住肖夢倒下的身軀,朝著旁邊還處於驚訝中的梅無枝道:「去雇一輛馬車過來,讓車伕一個時辰之後將她送回攝政王府,不要立即送她回去。」
梅無枝回過神,自然是有些不能理解,「郡主,你為何要這麼做?」
「等會兒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我再告訴你這麼做的原因。」
梅無枝不再多問,轉身去僱馬車。
馬車過來之後,便將肖夢擱在了馬車上,梅無枝特意吩咐著車伕,要等一個時辰過後再駕車。
「走吧。」顏天真道,「先去衣店,把咱們身上這身行頭換了。」
接下來的時間之內,二人便隨意找了一家衣店,顏天真挑了兩套男裝,與梅無枝換上。
換好了衣服之後,顏天真帶著梅無枝拐進了一條小巷之中。
窄巷內較為冷清,不太經常有人路過。
顏天真這才放心地從衣袖中掏出一個荷包,從荷包內取出了兩張薄薄的人皮面具。
「把這人品面具換上。」顏天真朝著梅無枝遞出一張。
這兩張人皮面具都是十分平凡的容貌,擱在人群裡,絕不會被注意到的。
「郡主,為何要離開攝政王府?」梅無枝對這個問題當真好奇。
看顏天真準備得十分齊全,分明是不想讓任何人找到她。
顏天真並未馬上回答梅無枝的問題,只道:「沒來得及早點通知你,原本我是想一個人離開的,後來轉念一想,還是把你一起帶上吧,我若是不在了,你留在攝政王府也挺尷尬。你應該沒什麼東西落下吧?」
「沒有,也就落下了些銀子。」梅無枝說著,看了眼自己右手上的劍,「只有這把劍,我走到哪帶到哪,其他東西都不是太重要。」
「那就好,你落下的銀子,我回頭補償你就是。」顏天真頓了頓,道,「我也不想跟你解釋太多,我就這麼跟你說,我得了一種罕見的怪病,不想拖累雲渺,也不想讓大哥費神,我若是繼續留著,有人遲早得被我拖累死。」
顏天真回答得不算詳細,只是簡略地說明了離開的原因。
「好端端的,郡主怎麼會得怪病?」
「人倒霉起來,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得怪病又有什麼好稀奇的。」
聽顏天真這樣的回答,梅無枝也很識趣得沒有刨根究底,「郡主不帶肖夢,是怕有她在你就走不了,畢竟她一開始就是太子殿下那邊的人,而我與她不同,我只聽你的吩咐,不會將你的行蹤洩露出去。」
「對,這就是我要帶你走的原因,我知道你不會妨礙我。」顏天真背靠著牆面,笑了笑,「還有……我不想獨自一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世間,有你在我身邊,還能給我收屍,是吧?」
顏天真此話一出,梅無枝微微一驚。
「郡主,你就這麼肯定自己會離開人世?」
「這次怕是沒那麼容易逢凶化吉。」顏天真道,「這日子過一天是一天,我已經想開了,這種節骨眼上想不開也沒什麼用了,倒不如讓自己輕鬆些。」
梅無枝靜默了片刻,道:「郡主吉人自有天相。」
她向來就是個寡言少語的人,說不出什麼太會安慰人的話。
顏天真笑著拍了拍她的肩,「想不到在人生的最後關頭,會是你陪著我一同走過,若是過幾天我真的翹辮子了,你要將我的骨灰帶回攝政王府,我身上的所有財物都留給你,哦對了,這個東西不能給你……」
顏天真說著,撫上了自己脖頸上帶著的項鏈,「這是雲渺送給我的,其他東西都是身外之物,只有這條項鏈,是我身上最寶貴的東西,拿來給我陪葬未免太可惜,你將我的骨灰交給大哥,把這條項鏈交給雲渺。」
梅無枝聞言,嘆息一聲,「是,我明白了。」
「現在咱們就去找家酒樓坐下來。」顏天真慢條斯理道,「飽餐一頓之後,去鎮安王府。」
顏天真說著,轉身邁出了步子。
梅無枝跟上了她的腳步。
郡主命不久矣,這個消息來得未免太過突然。
必須要找個機會,將這事飛鴿傳書告知陛下。
二人一同走出了巷子,穿過喧鬧的人群,朝著前頭不遠處的一家酒樓走去。
行走之間,顏天真一個不經意的抬眼,瞥見了老熟人。
還是兩個老熟人。
右側方賣糖炒栗子的小攤邊上,一紫一粉兩道身影並排站立,幾乎是差不多的個子,差不多的身板。
這個角度看不清他們的正面,卻可以看得清側顏。
幾乎連側顏都一模一樣。
這對騷包的孿生兄弟又湊到一起了。
而就在他們周圍,不少女子站立著,一邊欣賞著美男一邊議論——
「那粉衣公子有點眼熟,好像是晚晴郡主家的。」
「對對對,晚晴郡主的那位新寵,就愛穿淺粉色,是我見過能將粉色穿得最好看的。」
「旁邊那位跟他長得一模一樣!你們覺得是哥哥還是弟弟。」
「管他是兄還是弟,先去問問,看是不是名草有主,我想收他。」
「你想得美!依我看,晚晴郡主大概會將這對孿生兄弟都收下。」
聽著眾人的議論之聲,顏天真覺得好笑。
史曜連和史曜乾這兩個傢伙……站在一起必然受到不少關注。
都是俊俏迷人,卻性格迥異。
顏天真從二人的身後經過,並沒有做任何停留。
史曜乾買好了糖炒栗子,一個轉身,視線從顏天真的臉上掠過,亦沒有任何停留。
而就在下一刻,耳畔響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子聲音——
「乾乾。」
聽著這道聲音,史曜乾當即轉過頭,正對上花寡婦的笑臉。
史曜乾覺得有些驚奇,「你不是一直被關在王府內?今日怎麼出得來?」
「我已經得到自由之身了,是那顏天真放了我。」花寡婦笑道,「她還挺講信用的,哦對了,她已經離開攝政王府了,你之前說想救她,你想到法子了嗎?」
「她離開了?」史曜乾一驚,「她離開鳳雲渺……」
那她就沒幾天可以活了!
「她得知了真相,自然是會選擇離開的。」
「她怎麼知道真相的?誰告訴她的!」史曜乾說到這兒,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冷眼看花寡婦,「該不會是你告訴了她真相,以此作為條件,要她放你走?」
他不想讓顏天真得知真相,就是為了防止她生出逃跑的心思。
可是……事實往往是不如人意的。
「是我告訴她真相的。」花寡婦悠悠嘆息一聲,「這事可不怪我,是她自己懷疑的,既然她已經起疑了,她就一定會想各種方法去求證,那我還不如就直接告訴了她,省得她糾結,順便獲得了自由。」
「你——」史曜乾磨了磨牙,「你就不能編點兒謊話忽悠過去嗎?她離開攝政王府,她就活不了幾天了!」
「你以為她那麼好騙?我又不像你那麼會表演,說謊都不打草稿。」花寡婦嘀咕一聲,「人家說謊話,心裡要編好久的,容易心虛,哪像你啊,滿口謊話,還能理直氣壯的……」
「罷了,事已至此,懶得跟你爭。」史曜乾面無表情道,「她離開了王府,你知道她的去向嗎?」
「知道啊,你關心她,我也被她放了,我自然是該瞭解瞭解她的動向,她離開之後不願意被人找到,自然要喬裝一番,她女扮男裝,還戴了人皮面具,從你身邊經過你都不知道呢。」
史曜乾眼角一抽,「什麼?她從我身邊經過了?」
「是啊,她就直接從你面前走過去了。」
「你怎麼不早說!」
「別急啊,她去前面那家酒樓了,你現在過去找她,也來得及。」
「……」
……
顏天真與梅無枝在酒樓不過呆了半個時辰,便離開了酒樓。
「隨我去藥鋪,買兩個藥箱子,再隨便裝些藥材,如今偽裝成大夫十分容易進鎮安王府。」
從昨天傍晚開始,鎮安王府內的下人就在大街小巷四處張貼懸賞,但凡能救治郡王者,重金酬謝。
顏天真與梅無枝背著藥箱到鎮安王府外時,看到的就是陸續有人在王府門口進進出出。
進去的便是看病的,瞧過之後束手無策,自然就出來了。
顏天真與梅無枝也走上前。
「在下行走江湖數十年,瞧過的病人無數,得知郡王重病,想來為郡王診斷診斷。」顏天真一本正經道。
守衛自然是不攔著,「請。」
這兩日在王府進出的大夫沒有上百也有八十了。
二人踏進了府門,由下人領著去了南弦所在的房屋。
顏天真進了門,抬眼便看見屋內大夫扎堆議論,依稀聽了幾句專業的分析,卻沒太聽懂。
在醫術這方面她從未學習過,此刻也就只能不懂裝懂。
她走到了床沿邊坐下,學著平日裡大夫把脈的模樣搭上了南弦的脈象,面色嚴謹,狀若在思考。
南弦雖然昏迷著,臉色卻不蒼白,看著真不像是個有病的。
就在這時,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前來,衝著顏天真笑道:「這位大夫,你把過脈後,有什麼看法沒有?」
顏天真搖了搖頭,狀若苦惱。
那中年男子又道:「公子是哪條街上的大夫?可有開醫館?這王府內的管家可是說了,但凡是有在帝都內開設醫館的大夫來給郡王看病,每人都可以去領十兩賞銀。」
顏天真聞言,狀若嘆息般地道了一句,「我是外地來的,偶然間看到了懸賞才來,這十兩銀子算是與我無緣了。」
那中年男子聞言,倒也不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而就在下一刻,身後又響起了腳步聲。
顏天真的餘光瞥見一道人影靠近,抬眼望去。
是一名相貌秀氣的年輕大夫。
那大夫與她對視,客套一笑,「這位公子,若是您看病看完了,麻煩挪個位,讓我來給郡王瞧瞧。」
顏天真聞言,起了身道:「請。」
顏天真退到了一旁,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方才的那名中年男子又走了過來,跟那位年輕的大夫搭話。
他們倆人談話的內容,與剛才那中年男子跟她所談的幾乎沒有不同。
顏天真目光中掠過一抹思索。
這個中年男子是什麼來頭?為何每個大夫來把脈,他都要上前搭話?好心提醒一句——有在帝都之內開設醫館的可以去領賞錢。
這位年輕的大夫也說自己是個外來人,並沒有在帝都之內落腳。
那中年男子又走開了,走到了桌子邊坐下,顏天真這才發現,那中年男子提著筆,似乎在紙上記錄著什麼。
床沿邊坐著的那位年輕大夫起了身,似乎是想要離開。
中年男子當即上前阻攔,「公子,你不能走,身份不明者,且先留下來,其餘身份明確的大夫,可自行離開。」
「你什麼意思?」年輕的公子蹙了蹙眉,「我想走,怎麼就不讓我走了呢?」
「就是不能走,但凡說自己是外來人的,均不能離開。需要留下來排查身份後才可離開,公子,你請回去坐著吧。」
「真是豈有此理。你們這是在欺負外來人?你們打算把我留在這兒多久?」
「公子稍安勿躁,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被留下。」
中年男子說著,指了指顏天真與梅無枝,「那兩位大夫也是外來人,在帝都之內沒有落腳,也不能走。」
「這是什麼破道理。」那年輕的公子似乎是有些氣憤。
顏天真聽到這兒,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呵。
掉進雲渺和大哥設的圈套裡了。
所有不明身份者,全被扣留,很顯然是要從這些來歷不明的人裡面尋找什麼人。
但凡是在這帝都內有醫館的,有點兒名氣的大夫,就能輕鬆來去,因為他們的身份十分明確,熟悉他們的人不少,也就不在排查範圍之內。
至於那些自稱是外來人,不在帝都之內落腳的大夫……
南繡極有可能混在這些人當中。
南弦重病一事,必定會引來南繡。
而南繡既然玩起了失蹤,自然就不會以真面目現身,想要來看望哥哥南弦,也得喬裝一番。
如今進鎮安王府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以大夫的身份進來。
她能想到的主意,南繡當然也能想到。
偽裝成大夫容易,拿出個身份卻不容易,憑空捏造出的大夫身份,在帝都之內沒有經營,沒有為人看過病,甚至不被任何人所知曉,理所當然的就上了可疑人名單。
要是她沒猜錯的話,接下來就是要對這些可疑人『查戶口。』
查清楚每一個人的底細。
這下可不好辦了。
這身份該怎麼編造才好……
信口拈來的身份,要是查出來言不符實,恐怕就要進大牢。
若是她情急之下洩露了真實身份,估計就要被扭送回攝政王府。
她不能回去。
要是在這些可疑人裡能先查出南繡就好了。
把她查出來之後,其餘人自然都能得到釋放。
她現在才明白過來,所謂的南弦重病……根本就沒有這回事,襲擊他的人大概就是大哥或者云渺手下的人,也不知是給南弦下了什麼藥,讓他一直昏睡不醒。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身份不明的外來大夫,查出了約莫十餘人。
全被扣留。
才十個人啊,很快就會查到自己頭上了……
這其中有絕大部分人是真的有大夫背景的,隨便說一些曾經救治過的病人也能排除嫌疑。
南繡啊南繡。
哪一個才是你呢。
同一時,鎮安王府外——
「她來鎮安王府做什麼呢。」史曜乾立於王府兩之外的大樹樹蔭之下,身軀倚靠著樹幹。
花寡婦指出了喬裝過後的顏天真與梅無枝兩人,他便一路跟隨著兩人,想看她們二人要幹什麼去,卻沒想到她們進了鎮安王府。
聽聞,鎮安王府最近不太平,郡主失蹤,郡王重病。
所以——她來此的目的,莫非只是單純地探望一下那位重病的郡王?
進去都快半個時辰了,也沒出來。
「我說,你站在這兒乾等著有什麼意思?」身後傳來一道不滿的抱怨聲,「站得我兩條腿都酸了,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自己走,你一個人等著吧。」
「你想走就走罷。」史曜乾慢條斯理道,「我在這兒繼續等著就好。」
他的話音才落下,就看見王府內有大批大夫走出來。
史曜乾便試圖在這群人裡尋找顏天真的身影。
可惜,並沒有找到。
她還在裡面?
史曜乾終於有些等不住了,便走上了前。
意料之內的,被府門外的守衛攔下。
「我是晚晴郡主府上的人。」史曜乾道,「我聽著晚晴郡主的吩咐,特地來探望探望南弦郡王。」
「這幾日除了大夫之外,任何閒雜人等不可隨意進出王府,你說你是晚晴郡主的人,請出示晚晴郡主的腰牌,方可進去。」
「這麼麻煩……正巧我也是個大夫,讓我進去唄。」
「你一會說自己是晚晴郡主的人,一會兒又說自己是個大夫?」
「晚晴郡主的人就不能是個大夫了嗎?」
「你……」
「我什麼我?讓我進去。我要是圖謀不軌,你再去稟報晚晴郡主不遲,我可警告你了,你若是把我得罪得狠了,回頭看晚晴郡主怎麼收拾你!」
史曜乾說著,將他直接推了開,大步跨了進去。
史曜乾這囂張的氣焰唬人倒是挺管用,被他推開的那名守衛原本還想再攔,卻被其他守衛拉住。
「算了算了,讓他進去吧,得罪晚晴郡主不划算,若他是個騙子,他鐵定倒霉。」
史曜乾進了王府之後,便揪了個人給他領路,將他帶到了南弦的住處。
此刻南弦的屋內十分清淨,只有一名中年男子坐著,提筆在書寫著什麼。
史曜乾的視線落在南弦身上。
還以為他的榻前會圍著一堆大夫,想不到此刻都沒人了。
那麼顏天真去哪裡了?
想到這,史曜乾走到了那中年男子面前,這才看清他寫著的東西。
徐大夫,男,辰時三刻進入府,個高約六尺,黑色粗布麻衣。
金大夫,女,辰時四刻進府,個高約五尺八,白色羅裙。
陳大夫……
「來這王府看個病還得登記?」史曜乾挑了挑眉,「是擔心有人圖謀不軌意圖加害郡王?」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登記,有在帝都落腳的本地人幾乎不用登記,老夫所登記的皆是外來人,身份不明者,回頭要一一排查身份。」
「原來如此,那麼這些人現在在何處?」
身份不明的大夫……這其中肯定有顏天真與梅無枝。
臨時裝扮,她們根本捏造不出什麼背景,一查就露餡了。
「這些人都在後院,頂多扣留他們一兩日,一旦查出身份背景無異常,皆可釋放。」中年男子說著,抬起了頭,「你也是來給郡王看病的?請說說你貴姓,所屬醫館……」
「不用查我,我是晚晴郡主府上的人,今日過來主要是探望探望郡王。」史曜乾慢條斯理道,「郡王的病情……究竟怎麼樣了?」
「目前還沒有什麼進展。」
「唉,真是個令人失望的消息,但願郡王吉人自有天相,能挺過這一關。」史曜乾裝模作樣地道了一句,便轉身離開,走向後院。
對於來歷不明者,查戶籍查得那麼嚴謹,顏天真應該很快就會暴露。
暴露了也好。
送回攝政王府去,還能再多活一段時日。
他有些好奇她會是什麼表情。
遠遠地看見前邊排著一條約莫二十人的隊伍,隊伍前放著一張桌子,上面擱著個臉盆。
旁邊站立著多名守衛,監督那些來歷不明的大夫一個個地走到那桌子前——洗臉?!
讓一群人排隊洗臉?
這叫哪門子排查方式……
史曜乾思索著,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既然要排查可疑人的身份,就要防止這些人當中有人使用易容術。
那個臉盆裡裝著的水,極有可能就是卸除易容膏或者人皮面具的藥水。
有意思。
這麼謹慎的方法……是誰想出來的呢?
史曜乾的目光落在隊伍的末尾。
喬裝過後的顏天真與梅無枝正是排在末尾。
她們……大概也快露餡了。
眼見著一個又一個人洗過了臉,都沒洗下什麼東西,直到——
輪到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公子。
那年輕公子站在水盆前,並未有動作。
「愣著幹什麼?快洗臉!」一旁的守衛催促著,「趕緊的,別耽擱時間。」
那年輕公子聞言,俯下了身,雙手搭著水盆,眼見著就要將頭埋進去。
而就在下一刻——
他忽然抄起桌子上的水盆,朝著一旁站立著的守衛們潑去!
這猝不及防的一潑,把守衛們潑成了落湯雞。
他又將水盆甩了出去,拔腿就跑!
人群末尾處,顏天真目光一凜,不做他想,立即追了上去!
那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公子……
是南繡!
她喬裝成大夫進了王府,應該是沒有想到會有扣押外地人的這一流程,剛才的那個節骨眼上,她猜到了那盆水是卸除人皮面具用的,這才心虛得不敢洗臉,朝著守衛潑水拖延他們的腳步,趁機逃走。
絕不能讓她逃走!
顏天真追了出去,梅無枝便也跟上了她的腳步。
守衛們眼見三個人跑了,只以為這三個人都心裡有鬼,連忙大喊著——
「抓住那三人!別讓他們跑了!這三個人都有問題!」
史曜乾眯了眯眼。
顏天真和梅無枝他認得出來。
最先潑水的那位年輕公子又是什麼人?為何顏天真一看見他跑了,就對他緊追不捨?
史曜乾只覺得心中一團疑雲,便也朝著遠處的三個人追了上去。
「又來了一個亂跑的!那男子又是誰?」
「去通知王府外的人,緊閉府門!千萬不要讓這幾個人給跑了!另,去攝政王府通知王爺,他要抓的可疑人出現了。」
「所有人聽著,一間一間搜!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守衛中領頭的那人發號施令,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花,便帶領著眾人開始搜尋。
與此同時,攝政王府外——
一輛馬車停了下來,車伕下了馬車,朝著府外的守衛道:「馬車上的那位姑娘是這府上的吧?有人吩咐我將這位姑娘送來攝政王府。」
守衛一聽,當即走到馬車前去,躍上馬車掀開了布簾,就看見躺在裡頭昏迷不醒的肖夢。
「肖姑娘?不是跟郡主一起出去的嗎?怎麼昏迷著被送回來了……」
此時此刻,王府的廚房之內,肖潔按照顏天真的吩咐,將爐子上燉的湯盛好了,便要送去鳳雲渺的臥房。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還沒走到鳳雲渺的房門之外,就聽「啪」的一聲響,是裡面的人直接將房門踹開了。
「顏天真!」
一聲氣急敗壞的低吼自空氣中響起。
肖潔一聽這聲音,顯然是夾雜著怒氣,連忙跑上前道:「太子殿下,您怎麼了?」
「顏天真在哪?」鳳雲渺顯然是怒氣高漲,可氣怒的同時,又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驚慌失措。
「郡主……郡主她出門去了。」
「出去多久了?」
「大概快一個時辰了,走之前她還吩咐屬下,說是廚房裡燉著湯,過一個時辰之後要把湯盛出來端給殿下你喝。」
「她可有帶人一起出去?」
「有,梅姑娘和小夢。」
肖潔的話才說完,就看見鳳雲渺的臉色又變了變。
此刻,他的目光正注視著前方。
肖潔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也愣了。
肖夢昏迷著掛在一個下人的身上,被那人一路扶了過來。
肖潔連忙上前去問:「這是怎麼回事?」
「方才,有一輛馬車停靠在王府,車伕說有人吩咐他將肖姑娘送回來,肖姑娘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怎麼叫都叫不醒。」
「她這是中了迷藥了,你們當然叫不醒!」肖潔扶過了肖夢,直接在地上坐了下來,從衣袖中取出了隨身攜帶的針包,立即為肖夢解除迷藥藥性。
「快點讓她清醒,本宮有問題要問她。」鳳雲渺的臉色一片陰寒,「今天早上,郡主離開之時可有說什麼?」
「郡主也沒說什麼,也就只吩咐了我一個時辰之後給您送湯。」肖潔說著,忽然想起來一事,道,「殿下,花寡婦是您同意放的嗎?」
她此刻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看看殿下這氣急敗壞的模樣,再看昏迷中的肖夢,還有……
之前顏天真逼問了肖夢一些問題,還不許她告訴太子殿下。
前前後後聯想在一起,愈發覺得郡主是有什麼計畫的。
「本宮沒同意要放了她。」鳳雲渺蹙眉,「是天真放了那女子?」
「郡主說,是您同意的……這話是從郡主口中說出來的,我們也就沒多疑,小夢按著她的意思去給花寡婦解了毒,將她放走了。」
「看來,是這花寡婦將所有的事情洩露給了天真,作為交換條件,讓天真放了她。」鳳雲渺目光中浮現一抹殺機,「真是個混賬東西!壞我的事,從今往後,若是再遇到此女,殺無赦。」
「是……」肖潔應著,將紮在肖夢頭頂上的銀針一抽,結束了針灸。
肖夢悠悠轉醒。
清醒過來的那一瞬間,她就回想到了昏迷前發生的事,驚呼道:「郡主她給我下迷藥!」
轉過頭,就對上一臉陰沉的鳳雲渺,肖夢垂下頭,道:「殿下,你罰我吧,我沒能跟住她,我不知她去了何處,等我發現自己中藥時,已經來不及了……」
鳳雲渺氣怒之餘,心中漫上一絲無力感。
顏天真。
你為何要走……
你怎麼能走!
「把她給我抓回來……」他幾乎是咬著牙在說這句話,「不把她抓回來,你們也別回來。」
「鳳雲渺!」右側忽然響起一道男聲。
鳳雲渺轉頭去看,說話之人正是尹默玄。
「你的方法奏效了!剛才鎮安王府的守衛來報,上門的大夫中發現一批身份不明者,而且在這群人當中有三個可疑人,在查驗身份時跑了,守衛們將他們全堵在王府裡,挨間搜查。」
「南繡總算是上鉤了嗎。」鳳雲渺冷笑一聲,「去鎮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