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豔驚四座
顏天真所帶領的三人開扇舞,不單是男子們看著覺得振奮人心,就連檯子邊上看著的女子們也頗覺得驚奇。
「她們這一舞,看起來好歡快呢。」
「舞步看起來稍快了些,學起來想必也是不太容易吧?」
「我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舞姿,不過雖古怪,卻也很是好看呢。尤其她們三人身上穿著的舞衣,好看極了。」
綠袖站在人群之中,聽著周圍的議論,目光微沉。
這顏天真……本領還真是不賴,不僅能俘獲得了男子的心,就連與她一同競爭的女子們,都免不了心服了。
早就聽聞她能歌善舞,生了一張花容月貌,豔壓群芳,因此深得少年君主喜愛。原本還以為,她名聲之所以這麼大,主要還是歸功於她的容貌,至於能歌善舞,恐怕沒有眾人傳得那麼厲害。
今日這麼一比試,還真是見識了一番,她果然……名不虛傳。
且……此女還極有城府。
這一場開扇舞,三人是一模一樣的動作,就連身段個子也是差不多的,整齊的舞步,另外兩人看上去功底也是十分不賴的,沒有落下一點兒,但……
站在她的兩側,所穿的舞衣不比她的明豔,這麼一看,似乎就減少了存在感,眾人的目光,幾乎都只追隨著顏天真,少有人注意到那兩個伴舞的女子。
若是沒有顏天真的存在,另外那兩名女子也會是十分引人注目的,看那容貌與身段,都是上等的美人。
這個顏天真,不僅歌舞一絕,還很懂得怎麼搶風頭。
台上的舞動還在繼續著,歡快又流暢的音律不曾停息,角落裡坐著的琴師十指揮舞,檯子中央的三名女子,踩著歡快的舞步,開始變動了位置。
琴音忽然慢下來些許,三人的舞步也有所減緩速度,左右伴舞的兩名女子忽然側過了身,而最中央領舞的那一位,背過了身,下一刻,三人齊齊扭著靈活的腰肢,撇開了腿……
舞步忽然變得十分緩慢。
等三人再次齊齊轉過身,稍稍沉下了肩,將右手的羽扇關起,雙肩靈活地扭動著,唇角齊齊勾起明媚的笑意。
這一刻,當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妖嬈。
尤其最中央站著的顏天真,那揚眉淺笑的模樣,落在眾人的眼中,令多少人失了神。
真不愧對那句話——
一笑傾城顏天真。
多數人還未回過神,只聽空氣中的旋律又忽然變快,又回到最初時的歡樂,台上的三名女子,腳下的步伐又毫無預警地加快了。
這時快時慢的舞步,時快時緩的琴音,還真是……
有一種令人無法形容的奇妙之感,這旋律千變萬化,更難得的是,那三人的舞步,與那琴師所彈出的樂曲,分外契合。
就在眾人的感慨之時,旋律戛然而止。
檯子中央的三名女子,定住了身子,最終以羽扇掩面的動作,結束了這一舞。
空氣中有片刻的寂靜,隨即,便是一陣叫好之聲,鋪天蓋地的喝彩聲席捲著眾人的耳朵,似是在昭示著眾人的情緒有多麼振奮。
「還沒看過癮呢,就停下來了?」
「妙,這一舞簡直太妙!」
「平生從未見過如此稀奇的舞姿,今日一見,實在是震撼。」
「這一場比試,一定得是顏姑娘贏啊!」
「還有最後一場比試,真期待顏姑娘會表演些什麼。」
顏天真下了台之後,所見到的便是——
與她一同參與比試的女子們,望著她,神色各異。
這一回倒不是嫉妒與敵意的目光。
大多是羨慕的、欽佩的、有那麼兩人,目光有些複雜。
這兩人,是在她之後要上台的。
「顏姑娘,在今日之前,我本還是胸有成竹的,這會兒,忽然就不想上台了。」其中一人道,「到了此刻,幾乎已經可以預見結果,那麼,我再上去表演,似乎沒有多大意義了,只怕眾人看過你的表演之後,會覺得我的表演太過平淡了。」
另外有一人附和道:「不錯,我所選的舞蹈太過溫吞,只怕看官會沒有興趣,看過顏姑娘這樣的舞蹈之後,我真是缺乏信心了……」
二人此刻說的都是心裡話。
原本在比試之前,都滿面神采飛揚的眾女,此刻大多都有些無精打采。
在與顏天真較量之前,她們也都是聽多了旁人的誇讚,曾經走過的路,都伴隨著掌聲與喝彩,能站在這交流會台上的女子,哪個不是眾星捧月。
而顏天真的表現,卻是在一點一點地擊打著她們的自信心。
聽著二人的話,顏天真唇角的笑意斂起,一本正經道:「美人們,你們來參與這交流會,只僅僅是為了奪取勝利才來參與的麼?你們想必也該知道,咱們所站著的檯子,是多少人夢寐以求,渴望站上來,卻又沒機會站上來的地方,你們能從眾多人才中脫穎而出,站在這個台上,也是付出了不少汗水的,如今,就因為看我跳一場舞,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沒了神采,至於麼?」
「不錯,我的表演是新奇了些,但我卻不會因此而否認你們的能力,你們每一個人的身段容貌都屬於上等,單憑這一點,也得拿出自信來,不管最終結果如何,盡力就好,哪怕得到的掌聲與喝彩不夠多,這些都無妨,重要的是態度,讓前輩們看到你們對待比試的認真態度!一個人上台,如果連態度都拿不出來,那倒真不如別上去了。」
「你們的表現,不僅僅是代表你們個人,別忘了,你們是替你們的國家來表演的,為了你們所屬的國度,為了你們國君的面子,打起精神來可好?若是無精打采地上去,回國之後,免不了挨罵,若是神采奕奕地上去,哪怕敗了,你們的國君們想必也會安慰一句:不要緊,盡力便好。」
顏天真這番話一出,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
那兩名無精打采的女子怔了片刻,回過神後,望向顏天真的目光,多了一絲敬佩與感激。
這個女子,光彩照人,卻並不因此飛揚跋扈。
這個女子,能力勝過其餘競爭者,在對手無精打采之時,非但不言語打擊,反而給予鼓勵和忠告。
她的眉眼之間,不帶一絲獲勝後的傲慢,有的只是一派雲淡風輕,那雙丹鳳美目之中,毫無波瀾,令人猜不透她的心情究竟如何。
寵辱不驚。
「顏姑娘,你所說的話,我記下了,多謝警告,我險些就忘了,若是我不認真對待接下來的比試,看官要嘲笑我國無人才了。哪怕我要落敗,我也該讓前輩們看到我的認真態度,如此一來,還能得上幾句誇獎。」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顏姑娘,我本以為,你獲勝之後必定志得意滿,對我們這些手下敗將不屑一顧,真沒想到,你竟會好言相勸。」
「大家台上競爭,台下可不能失了和氣啊,同為舞者,咱們都是同道中人,彼此之間,多些對歌舞的交流多好,犯不著耍些陰謀詭計,更犯不著互相言語譏諷,沒意思的。」顏天真輕描淡寫道,「能站在同一個台上,也是緣分,我再給大家最後一句忠告,希望大家能謹記:驕兵必敗。」
顏天真身後,嚴淑妃將她的話聽在耳中,翻了個白眼。
這女人還怪會收買人心的。
眼見著對手要輸了,非但不打擊嘲笑,反而好言相勸,激勵對方,讓對方聽著,只覺得她這人著實好心。
這麼一來,她這名聲又好了,這些心思單純的姑娘們,回國之後,談起今日的比試,多半要跟他人說,北昱國的那位顏姑娘,不僅貌美如花,能歌善舞,更是品德高尚,謙虛優雅。
真能裝!
平日裡在宮中就沒少裝可憐,如今在宮外又裝好人,再沒有比她更能裝模作樣的女子。
看她真是愈來愈礙眼,聽她說話,都覺得心裡煩躁!
嚴淑妃不願再與顏天真站在一起,轉了個身便走開。
她要去問問皇后,她給她的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與此同時,南宮仙也朝著顏天真道了一句,「顏姑娘,這接下來沒有我的事了,我便也失陪了,最後一場比試,希望顏姑娘也能與之前一樣出彩,我會在台下欣賞著。」
顏天真聞言,轉過頭,朝她淡淡一笑,「借南宮姑娘吉言,希望我接下來的比試還能順利。」
「定會順利。」南宮仙衝她淡淡一笑,便轉身離開,轉身之際,唇角的笑意隱起。
必須得去問問馬大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接下來的時間裡,那兩名被顏天真激勵過的女子也陸續上台,她們果真也將顏天真的話聽了進去,認真地舞了一番。
雖說結束之後,收到的喝彩與掌聲並不多,倒也得了幾位前輩的幾句誇獎。
誠如顏天真所言,不論勝敗,盡了力,便算是不虛此行。
第二場比試的結果,果然也在眾人的意料之內。
第一名毫無懸念地落在了顏天真頭上。
最後一場比試,將在半個時辰之後進行,這半個時辰之內,眾人便都回了木屋稍作休息。
回去的路上,好幾人與顏天真搭話。
「顏姑娘,正如你說的,台上是競爭對手,台下便以和為貴,交流會結束之後,我想學學你方才跳的舞,不知可不可以?」
「顏姑娘,若是有空,也教教我唄?當然了,若是不得空,顏姑娘就當我沒提。」
顏天真發現,自從她那一番大道理說出來之後,有大半的競爭對手,對她的態度都從冷漠轉化為善意。
這些姑娘,大多還是心思純正的。
「我自然是願意教的。」顏天真笑道,「這樣吧,交流會結束了之後,想學方才我那一舞的,便都留下,我一起教了。」
「好啊好啊!」
「顏姑娘人可真好。」
綠袖坐在角落裡,聽著身後眾女的起鬨,不為所動。
她對顏天真的那一舞,心中也是感興趣的。
但……她卻拉不下那個臉,讓顏天真教。
眾人正嬉笑著,忽聽一道清朗的男子聲音在屋外響起,「顏姑娘。」
眾人一聽這聲音,紛紛轉頭看向門外,正是先前坐在角落裡為顏天真彈琴伴奏的那位琴師。
「我在呢。」顏天真望著門口站著的那人,丹鳳眉目中,一派笑意流轉,「葉琴師喊我何事?」
「最後一場比試,我所要彈奏的曲子,有幾處地方,我覺得改改旋律或許會更好聽些,想與顏姑娘交流一番。」門口站著的那人面不改色地說著。
「好啊。」顏天真笑著應了一聲,起身走向屋外。
屋外的人眼見著她走近了,道:「咱們邊走邊說。」
「好。」
「雲渺,你是不是覺得悶了,才要把我拉出來與你聊聊天?」
二人一路漫步著,又走到了伙房附近,這附近來往的人不多,二人就這麼大喇喇地交流著,也不擔心讓人聽了去。
不過,在朗朗乾坤之下,得隔著些許距離的,不能站得太近,自然連手也牽不得。
「看你與那群姑娘們聊的倒是開心。」鳳雲渺輕描淡寫道,「天真收買人心的功夫倒是不賴,三言兩句,原本還對你有敵意的姑娘,對你的態度都轉變為感激。」
「雲渺,我那番話說出來,可不是裝模作樣呢。」顏天真挑了挑眉,「實話實說罷了,有些人或許覺得我是裝好人假惺惺呢,我自然是不在意他人怎麼看我,我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心思純正的人,自然聽得出我那是鼓勵,心術不正之人,自然覺得我假仁假義。」
「如此看來,我的心思也很純正。」鳳雲渺唇角挑起一絲淡笑,「天真今日表現得很好呢。」
他雖然是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顏天真敏銳地察覺到,鳳雲渺這話雖然是在誇她,但他的心情似乎是不太好。
「雲渺,你看上去有點兒不太高興。」
「是啊,想不到天真的眼力還不錯,看得出我不高興了。」
「你為何不高興吶?」
「若是你看到我被一群女子垂涎的畫面,你這心裡能高興得起來?」
「喔,原來是這麼個意思,雲渺是覺得我表現太好,容易給你招來情敵?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吶,凡事有利有弊,我的勝利,能為我帶來榮譽,為我打響了名聲,但同時,也難免會招蜂引蝶,拉仇恨,這也不是我所希望的,卻又無法避免。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人紅是非多嘛。」
「你說的這些道理,我自然是理解的,因此,我也不曾阻止你奪取交流會的魁首。」
「既然大道理你都明白,那就別不高興了嘛。要怪,只能怪上天將你我二人的皮囊生得太好看,若是咱們長得磕磣點兒,上台去表現,那就成了醜人多作怪吶!這世道,掌聲與喝彩,都是與顏值息息相關的。」
「顏值?」鳳雲渺捕捉到了一個不太懂的詞彙,眉眼之間浮現些許疑惑之色。
「忘了跟你解釋這個詞的意思了,顏值,意思便是,形容一個人容貌的數值,美人,即高顏值,醜人,即低顏值。哦,對了,還有一種說法,叫顏值爆表,就是形容雲渺你這樣的,俊美到讓人誇都誇不完,只想把這世間最好的溢美之詞,都往你身上貼。」
鳳雲渺挑眉,「原來是這麼個意思。如此說來,一個人的容貌如何,當真如此重要,甚至是影響勝負的關鍵?」
「可不是麼?這就是個看臉的世道啊!常聽人們說,男子最英俊的時候,便是策馬拉弓,指點江山時的意氣風發,嘁!我跟你說,只要你相貌英俊,你蹲在樹邊斗蛐蛐都帥氣逼人,長得磕磣的,吟詩作對也無法掩飾一身土鱉氣息;還有說什麼端莊優雅的姑娘都有魅力,素面朝天的姑娘都很清純,都是扯淡!只要你長得漂亮,你穿著個粗布麻衣賣豆腐都說是豆腐西施,若是長得歪瓜劣棗,彈個琴都像得了抽筋……」
鳳雲渺聽著顏天真的憤慨,頓時笑出了聲。
「笑什麼。」顏天真撇了撇嘴,「我說的可不都是大實話麼。」
「你說話可真是風趣。」鳳雲渺望著她,目光之中的笑意未散,「時常聽你念一些我聽不懂的詞,解釋出來之後,又覺得蠻有意思,你這些新鮮的詞彙都是哪來的?都是來自於你的家鄉麼?還不曾聽你說起過你的家鄉,想必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若是有空,我陪你回家鄉看看?」
「回家鄉看看?」顏天真先是一怔,隨即笑了,「不了,還是不回去了,深山老林的,沒什麼意思。」
回家鄉……
回個屁。
二十一世紀,這輩子甭想回去了。
不過,不回去倒也好。
如今她倒也習慣了這個世道的日子,重活一世,便打定了主意要認真活,上輩子的那些日子,只能成為追憶,再也回不去了。
雲渺似乎是對她的家鄉有點兒興趣……
可不能讓他再這麼繼續追問下去了。
關於借屍還魂,重活一世這種事,說出來恐怕也沒幾個人會信的吧。
顏天真正打算說點什麼切斷這個話題,卻聽鳳雲渺又道:「一說到新鮮詞彙,我又想起來個事,與你都重逢了這麼久了,都忘了問你。」
顏天真頓時疑惑,「問什麼?」
「還記得你我在北昱皇宮分別的那一日麼,臨別之際,我的聲音恢復了,同你說了兩句話,沒時間與你解釋,你便以為我是故意裝啞巴,氣急敗壞地罵了我一句……你他大爺的是想被日嗎。被日……又是什麼意思?」
「噗嗤……你記性為何這麼好,這都多久了,你還能想起來問?」
「我也是才想起來,一時覺得有些好奇罷了,我總是希望能明白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有些詞彙我當真不懂,你應該跟我解釋一番,這麼一來,只有你我懂的詞彙,將來說不定還能作為接頭暗語用。」
「噗嗤!」
「你笑什麼?」
「沒什麼……」顏天真費力地憋著笑。
該怎麼解釋那一句……被日。
這種話……要是將來策劃了什麼行動,拿來當接頭暗號……
簡直笑尿。
……
「馬大人,當初你我商議的計畫,看起來毫無紕漏,如今看來還是失誤了。」
「我也覺得很是納悶,按理說,藥效該發作了,可如今看她那生龍活虎的樣,顯然是沒有中招,興許……被她發現了那小貓身上的問題,她早已處理好了?」
「想必也只有這個可能性了……既然她沒有出差錯,我也就不能取而代之,且,我們三人站在台上,底下那麼多雙眼睛看著,由不得我不認真,若是我失誤了,豈不是丟臉?我也就只能陪著她到一舞結束了……」
「唉……」
這一頭的兩人在唉聲嘆氣,另一邊的樹蔭之下——
「皇后娘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分明照著你說的,將你給我的藥下在了飯菜裡,我親眼見著她吃下去的,可她還是好好的,一點兒事都沒有!」嚴淑妃說到這,語氣裡有些氣急敗壞,「終究還是陪著她將一舞跳完了,底下那麼多人看著,我又不能刻意搗亂,否則陛下必定讓我吃不了兜著走。」
她倒是想搗亂呢,不讓顏天真贏了去。
顏天真平日裡就氣焰囂張,若是真被她奪去了交流會的魁首,這以後想必更加得寸進尺,陛下對她只會比以前更好。
沒有人比她更希望顏天真倒霉了。
可惜,上台了之後,就由不得她不認真跳舞了。她有想搗亂那個心,卻沒搗亂的那個膽。
楚皇后聽著嚴淑妃的控訴,垂眸思索。
她就在高台之上看著,自然是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當她看到顏天真那麼順利地贏下了兩場比試,自然是心中不痛快。
還以為是嚴淑妃本事太低,沒能得手,但此刻,嚴淑妃卻咬牙切齒地告訴她,她給的藥沒用?
「皇后娘娘,你確定你給我的藥沒問題?」
「本宮給你的藥是不會有問題的,本宮既然想對付她,自然不可能疏忽到連藥都給錯了,這個藥的藥效,本宮從前是見識過的,斷然不可能失去作用。」
嚴淑妃聽聞楚皇后此話,秀氣的眉頭頓時擰起,「可我明明就看著她吃下去了!既然不是藥的問題,又不是我的問題,那就是她的問題了?莫非她有超乎尋人的體質,連**吃進肚子裡去都會安然無恙?」
「少胡言亂語了,哪有這樣的體質。」楚皇后說到這兒,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瞥了一眼嚴淑妃,「既然你得手了,也斷定她吃下去了,她卻沒有任何異常反應,或許是因為——本宮給你的藥,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掉包了,顏天真吃下去的藥,不是本宮給你的那一包。」
「這不太可能,那藥一直藏在我的袖子裡,我是等著要動手時方才掏出來,誰能有機會掉包。」嚴淑妃說到這兒,冷笑了一聲,「皇后娘娘是不想承認自己的失誤,才想出了這麼一個理由麼。興許一開始就是娘娘給錯藥了。」
「本宮不會出錯!」
「娘娘的意思是怪我了?我才是受最多委屈的那一個!為那個賤婢做了伴舞,出風頭的是她,我沒有得到任何好處,這往後,在宮裡興許還會讓人笑話。」
「行了,別瞎嚷嚷!回頭讓人聽了去可不好。」
「……」
「雲渺,咱們出來也有一會兒了,我該回去換身舞衣了,還有最後一場比試呢,咱們繼續配合。」
「好。」
「那我回木屋去了。」顏天真沖鳳雲渺笑了笑,轉身離開。
方才和雲渺解釋了被日的意思。
她當然不可能說真話了,若是把真正的含義告訴他……只怕他要想歪。
且,這麼一來也顯得她好沒素質的。
當時只是情急之下,隨口罵了句髒話而已,如今想想,這話還真不能隨便拿來罵人。
幸好罵的是鳳雲渺,這要是換成旁人,她可不會用這樣的話來罵。
她通常只會罵……你大爺的、你娘的、你姥姥的。
罵雲渺的時候,竟沒多想,隨口就是一句……日你。
真是有辱斯文啊。
姑娘家家的,罵這樣的話,想想還真覺得有些沒面子,幸好沒人聽得懂,隨她怎麼解釋了。
她和鳳雲渺解釋的是:打罵的意思。
小小撒了個謊,保住了臉面。
顏天真一路走回了木屋,換上了那一件鳳雲渺給她的舞衣。
猶記得當初在妙衣坊看到這件舞衣時,她一眼就被驚豔,立即生出要買下來的想法,然而,當時站在她身邊的妙衣坊侍女卻說:鎮店之寶,不賣。
聽到不賣這兩個字,心裡自然是失落的。
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只是跟鳳雲渺那麼隨口一提,他竟然就真的給她弄來了這件舞衣。
他說,不偷不搶,拿東西和雲老闆換的。
這件衣服可是鎮店之寶,他拿什麼去換的?當時竟沒想著要問,太過歡喜,就連忙拿去試穿了。
他不會是拿了什麼很貴重的東西去交換吧?
回頭得問問清楚了。
顏天真換好衣裳的那一刻,耳畔響起了無數讚歎聲。
「顏姑娘,你這件衣服是哪家店舖做的?」
「顏姑娘,你這件衣裳好漂亮吶!」
「與你之前穿的那件雪花流仙裙一樣好看得緊,不同的是,那件衣裳穿起來有仙氣兒,而這件紅衣穿起來,顯得妖嬈豔麗。」
「顏姑娘,為何你的衣服都這麼漂亮?看著你穿的衣服我都覺得自個兒要輸了。」
「這麼好看的刺繡,我怎麼瞅著,與之前那件雪花流仙裙,像是出自一個人的手?這件該不會也是來自妙衣坊吧?」
「你們說對了,的確出自於妙衣坊。」顏天真輕笑一聲,「我跟妙衣坊還真是挺有緣了,對了,你們萬不能氣餒呀,記住我先前說過的話,比試要盡力,好好表現一番。」
「我們會的。」
半個時辰的時間,一晃眼而過。
終究是迎來了最後一場比試,舞曲結合。
顏天真立於台下,眼見著出場順序排在前頭的幾個姑娘,一個一個地上了台,都十分給面子地從頭看到了尾,待到她們下台之時,也不吝嗇地誇讚了一兩句。
對手,很多時候也是需要尊重的。哪怕對手不如你。
給予尊重,或許能換來一場友誼。
對於這些心思單純的姑娘,她其實蠻欣賞。
終於盼到了綠袖上台,顏天真十分好奇她的表演。
這麼多競爭對手裡,要屬綠袖最有能耐了。
這一場,綠袖換上了一身雪白的裙裝,手持油紙傘,頭戴同色珠花點綴,顯得十分嬌俏動人。
樂聲一起,她便撐開了傘,傘面之上所畫的圖案,是層巒疊嶂的山峰,被一層雪白覆蓋,週遭點點落雪。
這個道具倒是不錯,配上她穿的這身衣裳,營造出了雪地氛圍。
她開口,聲線依舊如同出谷黃鶯一般,嬌脆好聽——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她一邊吟唱著,一邊舞動,身體輕盈地彷如一隻白鷺,舞動的身影輕快又不失柔美,一個輕躍一個旋身,都與樂師彈奏的琴曲分外契合,三千青絲隨著舞動的身影在空中輕揚纏繞,玲瓏翩然的身姿,令眾人都難以挪開目光。
「這位綠袖姑娘,是除了顏姑娘以外,最值得期待的一位了。」
「是呢,依我之見,綠袖姑娘的舞姿倒是不比顏姑娘差多少,只是顏姑娘每每都讓人眼前一亮,其它女子無法像她那樣花招百出。」
「這位綠袖姑娘的舞,當真很不賴,或許是最後一場,她能有機會趕上顏姑娘也說不定,顏姑娘上一場太有新意,這一場不知會不會更平淡些。難說呢……」
綠袖的一舞,在眾人的稱讚中結束了。
眾人給予她的掌聲與喝彩,經久不息。
「陛下,綠袖姑娘這一場表現當真是極好。您看,這麼多稱讚聲,可見眾人對她十分認可。」
段楓眠聽著身後隨從的話,面上倒是並無太多表情,只輕描淡寫道:「繼續看罷。」
綠袖的舞姿雖美妙,但……並不能讓他心中泛起波瀾了。
他倒是更期待接下來的顏天真。
不知顏天真,又會給人怎樣的驚喜?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一抹火紅的身影,緩緩走上台。
看清那道人影的那一刻,他一怔。
台上的女子身著一件廣袖抹胸襦裙,衣袖上的紅紗層層疊疊,看似不薄不厚,深紅的腰封上是編制得十分精美的紅繩,腰封邊緣綴著道道流蘇,長短不齊,分佈的卻極其有規律,這樣的流蘇,若是隨著舞動搖曳,必定好看得緊。
她如同一朵盛放的紅蓮,展示著灼灼逼人的驚豔。
而就在她上台的那一刻,有兩名下人,端著兩個火盆,分別放在檯子一左一右靠近邊緣的地方。
之前那名為她彈琴伴奏的琴師,跟隨在她的身後,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了角落裡。
「錚——」
音起,站在檯子正中央的顏天真,抬起雙手,向左右兩邊一揮,抖出了兩道長長的水袖。
這個動作一出,台下便有一部分人沸騰了。
「水袖舞!顏姑娘最擅長的舞蹈。」
「是啊,我就猜到她必定要拿水袖舞出來展示的,這可是她的優勢,不展示可就虧了!」
熟悉顏天真舞姿的朝臣,一見她揮舞水袖,眉眼之間便都顯出了雀躍之色,頗為期待。
就在眾人說話期間,坐在角落的琴師十指拂過琴弦,悠悠綿長的曲調從指間逸出,旋律如青巒間嬉戲的山泉般奔放,清逸無拘,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陣清風……
顏天真緩緩起舞,雙手牽著水袖,驀然起身,將兩條長長的袖子向空中拋開!
琴音漸響,她又是一個旋身,一躍而起,長長的水袖向後一揚,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度,落地之時,迅速收袖。同一時,開口吟唱——
「嘲笑誰,恃美揚威
沒了心,如何相配
盤鈴聲清脆,帷幕間燈火幽微
我和你,最天生一對
沒了你,才算原罪
沒了心,才好相配
你襤褸我彩繪
並肩行過山與水
你憔悴,我替你明媚~」
她的聲音當中有一種銀鈴般的清脆,令台下眾人聽著,只覺得對雙耳是一種享受。
「是你吻開筆墨,染我眼角珠淚
演離合相遇悲喜為誰
他們迂迴誤會
我卻只有你支配
問世間,哪有更完美~」
唱到此處,她手中水袖再次朝外一揚,動作頗為乾脆利落,與此同時,清越嘹喨的戲腔,自喉中逸出。
「蘭花指捻紅塵似水
三尺紅台,萬事入歌吹
唱別久悲不成悲
十分紅處竟成灰
願誰記得誰,最好的年歲——」
曲音未落,右腿輕抬,從空中一掃,層層疊疊的裙裾翻開,如同一朵豔麗的紅花綻放,分外妖嬈。
台下的眾人一時看痴了。
琴音漸緩,她的舞步亦有所放慢,水袖疊起握於手中,左右腿旋轉點翻,裙裾飄飛,一雙丹鳳美目,顧盼流轉之間,帶著若有似無的魅色。
「你一牽,我舞如飛
你一引,我懂進退
苦樂都跟隨,舉手投足不違背
將謙卑,溫柔成絕對
你錯我不肯對,你懵懂我矇昧
心火怎甘心揚湯止沸
你枯我不曾萎,你倦我也不敢累
用什麼暖你一千歲~」
唱到此處,清脆動人的聲線再度變化,轉為嘹喨的戲腔。
「風雪依稀秋白髮尾
燈火葳蕤揉皺你眼眉
假如你舍一滴淚
假如老去我能陪
煙波里成灰
也去得完美~」
她口中唱著曲,手中的水袖揮舞一刻不停,身輕如燕一般,腰肢纖細靈活宛如雲絮,那步步生蓮般的舞姿,令看者如飲佳釀,醉在其中,無法自拔。
鳳雲渺撥動著琴弦,望著顏天真那舞動的輕盈身影,一時也有些恍然。
翩若仙子,美似紅蓮。
這就是顏天真。
宮中早有流傳著一句話,她的舞姿,是一道絕妙的風景,令看者都不禁想停駐下來,好好欣賞一番。
「太美妙了……」坐席之上,鳳伶俐低喃著,「常聽你們說的一句話,叫什麼來著,當真是個妙人,對,義母真乃妙人。」
「要不怎麼說人家叫天仙呢……」花無心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台上,開口語氣頗有些感慨,「貧僧最是無法抗拒這樣細腰腿長的美貌女子,可惜啊,朋友妻不可欺,對於顏天仙,貧僧也就只能看看了……」
二人正說著,台上中央的顏天真卻在下一刻,展示了一個令人驚奇的動作——
但見她雙手水袖朝外一拋,分別準確無誤地拋進檯子邊緣左右兩側的火盆之中!
趁著眾人還未回過神,便又將袖子一甩,攜帶著火花高高揚起,右足為軸心,轉動起來。
裙裾飄舞,火焰袖在空中擺出華美的弧度。
一時之間,滿目流光飛舞。
她轉動著身姿,唱出最後一段——
「風雪依稀秋白髮尾
燈火葳蕤揉皺你眼眉
假如你舍一滴淚
假如老去我能陪
煙波里成灰
也去得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