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這醋吃得真沒道理
「南宮姑娘可真是勤快,這麼早便要過來與我練習了,我才洗漱完畢,還未用過早飯。」顏天真說著,起了身,轉頭望向南宮仙,「勞煩南宮姑娘等我片刻,這腹中空空的,只怕是沒有力氣跳。」
南宮仙聞言,淡淡一笑:「無妨,我等著顏姑娘吃完早點,今日我或許來得太早了些,明日我再晚一個時辰過來。」
「也成,以你的功底,再練個兩日,必定會相當熟練了,練舞固然重要,也得多注意休息才是。」
顏天真說著,吩咐宮人去端早點,順便讓人將小白貓抱進寢殿去。
她吩咐宮人給小白貓做了個窩,就放在寢殿的角落裡。小貓兒如今還是幼年時期,給它固定個位置,它便不會四處亂跑,再長大一些,它大概就要調皮得四處蹦達了。
無妨,反正再過幾天就要抱去給雲渺了。
「顏姑娘,你宮中這只小貓倒是挺可愛。」南宮仙眼見著那隻貓兒被宮女抱了下去,隨意地道了一句。
「是挺可愛的,我也喜歡得很。」顏天真也頗為隨意地回了一句,隨即走到樹邊的籐椅上坐下,指了指桌子邊的石凳,「南宮姑娘也不必太過拘謹,坐吧。」
「好。」南宮仙笑著點了點頭,也落了座。
二人又隨意客套閒聊了幾句,片刻的時間過去,宮女便將精緻的點心擺上了桌。
顏天真握著湯匙,翻攪著手中的那碗燕窩,漫不經心道:「喜鵲做的點心很好吃,南宮姑娘,嘗嘗罷。」
南宮仙聞言,依舊笑著婉拒了,「我是吃了早點才過來的,實在不想多吃了,謝過顏姑娘的好意了。」
南宮仙目光中的多疑,讓顏天真微一挑眉,不再言語。
南宮仙當真是個很謹慎的人。
不隨意吃他人給的東西,是後宮生存的重要法則之一。
有些東西,你吃著沒事,旁人吃著可能就出事了。
這人倒也是挺逗的,自己都邀請她做伴舞了,她若是出個好歹,這支三人舞可就不完美了,她竟還處處提防。
算計她對自己能有什麼好處麼?真是不懂得思量。
小人之心,常常也會狐疑他人是小人。
顏天真用過了早點之後,又休息了片刻,正準備與南宮仙一同練舞,宮人又來稟報,嚴淑妃來了。
唔,來的正好。
這只三人舞,動作幾乎都是一致的,不過,期間有幾段走位需要變動,尤其是兩名伴舞,一左一右,交叉徘徊,更加彰顯個性。
嚴淑妃走來之後,顏天真與南宮仙二人禮儀性地問了好,三人便開始排練了。
由顏天真指導,其餘二人倒是沒有半點意見,就連一向不對盤的嚴淑妃,也沒有多話一句。
排練進行得十分順利。
練過幾遍之後,三人都有些酐暢淋漓。
「還剩下三日的時間,服裝應該來得及趕出來。」顏天真手持羽扇扇著小風,悠悠道,「交流會當日,咱們衣著樣式統一,顏色有區分,咱們平時穿的這錦繡羅裙實在太過繁瑣,把這雙纖細的長腿都給遮蓋了,多麼可惜,這支舞,就是要秀長腿的。」
「秀長腿?」嚴淑妃聽聞此話,眉頭微擰,「莫非還要露腿?那豈不是傷風敗俗。」
「當然不能露啊,淑妃娘娘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說的秀長腿,是秀出曲線,咱們的衣著,絕不會暴露,該包裹的地方都會包裹得嚴實,裙子較短,一雙纖腿會用較為貼身的長褲包著,你們二人放心,一點春光都不會洩的,還能展示出曼妙曲線,呵呵。」
嚴淑妃聞言,依舊不太放心地問了一句,「聽你這樣的形容,本宮不是很明白,別回頭整出什麼古怪的奇裝異服吧?」
顏天真一慣花招百出,舞蹈新奇,這一點倒是不賴,若是回頭設計衣服也弄些古裡古怪的樣式,不曉得穿出去會不會太滑稽。
嚴淑妃素來注重外形,是絕不願意做古怪的打扮被人笑話。
顏天真輕搖羽扇,悠悠道:「淑妃娘娘放心,我所設計的衣裳,穿著絕不會丟人,上身寬鬆廣袖,咱們這雙長腿,以裙裾邊的白紗褲包裹,腰上金花紋帶子,配上半透明軟紗布做成的開叉裙,不規則花瓣形斜邊,轉起來像花兒開,你們自行在腦海中想像這個畫面,是不是特有韻味?」
聽著顏天真這麼說,二人倒是放心了些。
顏天真見二人不說話,顯然是同意了她的策劃,不禁羽扇掩唇,無聲一笑。
她設計舞衣,還是花了點小心思的。
她前頭領舞,選用的顏色是牡丹紅,最為鮮豔耀眼,紅色,是一種很奇妙的顏色,平庸之人穿起來顯得俗氣,美人兒穿起來,更襯妖嬈。
她的舞衣,裙裾複雜些,裙上疊加顏色淺些的紅色輕紗襯裙,嚴淑妃與南宮仙作為伴舞,衣裳自然不能比她亮眼,裙裾上繡花朵兒,花紋稍淺,樣式簡化些,舞衣整體顏色比她的稍淺。
三件舞衣的樣式大致是相同的,站在一起能看出是一個隊伍,並不會出現違和感,只不過她身為領舞,衣裳耀眼些罷了。
原本選這兩人就是為了做襯綠葉的紅花,若兩個領舞都是她看順眼的姑娘,在設計衣裳的時候,自然也會為她們著想,可誰讓這兩人她都不太順眼,既然是拉來做陪襯的,自然不必替她們考慮太多。
「咱們三人的舞衣,昨日我就已經畫好了圖,選好了顏色,命人拿去妙衣坊趕製,以妙衣坊繡娘的能耐,三日之內,必定能加工出來。」顏天真說到這兒,笑了笑,「午膳過後,我便出宮走動走動,去一趟妙衣坊,看看咱們三的舞衣趕製得如何。」
「眼見著就快到正午了,本宮回宮去歇息一會兒,晚些再過來。」嚴淑妃留下了這麼一句話,便轉過身離開了。
南宮仙也道了一句:「顏姑娘,我也先回住處去了。」
顏天真笑著點了點頭。
她可不會客套般地留這兩人在她這仙樂宮用飯。
即便是她開口留了,人家也不一定願意留下來,何必去費那個口舌。
眼見著二人離開了,顏天真讓宮人們去準備午膳。
用過了午膳之後,便帶著喜鵲杜鵑二人出宮了。
這邊顏天真才出了宮,另一頭,太寧閣內,鳳伶俐便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鳳雲渺。
「義父,我方才覺得悶,與花大師去外頭溜躂了一圈,你猜我見著了誰?義母。遠遠地瞅見了她,本該上前去打招呼的,可我一看她身後跟著兩宮女,我自然就不上前去了,這兩個宮女,還是上回在宮外看見的那兩個,義母還真是一出宮就有人跟著。」
鳳雲渺本是坐著垂頭看書,聽聞鳳伶俐此話,視線依舊沒有從書籍上挪開,「寧子初這混賬,盯她盯得緊,她走哪兒背後都跟著兩塊牛皮糖,甩都甩不脫。」
「我也覺得義母這樣很是不自由,無論做什麼,都被他人看在眼中,這種被監視的感覺,想想心裡就不爽。」鳳伶俐道,「義父,不如我悄悄跟上她們,將那兩人解決了可好?」
「看看你這腦子,又開始不懂轉彎了。」鳳雲渺依舊頭也未抬,手中的書頁又翻了一頁過去,「再有三日,就是四國交流會,你義母是鐵了心要參與的,在四國交流會之前,她自然不能離開這皇宮,總得有人伺候著,你現在看那兩塊牛皮糖不爽,就想著解決了,你可曾想,沒了她們,寧子初還會再派新人來替補,又是新的兩塊牛皮糖。」
與其這樣,還不如任由她們去。
絲毫不熟悉的新人,總不會比舊人伺候得更周到。
鳳伶俐明白了鳳雲渺的意思,道:「還是義父想得周到……」
話說到這,他忽然怔住了。
不為別的,只因他看見了鳳雲渺此刻正在看的那本書……
封面上的書名赫然是:風月十八式。
這一本,不正是花大師前兩日看的那本不雅書籍麼。
猶記得那一夜花大師將這本書塞給了義父,嬉皮笑臉地說,讓義父也看看,義父當時面上並無表情,似是不稀罕。
義父還總是數落花大師:整日就知道看春宮,難怪滿腦子不正經的想法。
那為何……
此刻他自己也看起來了……
「義父。」鳳伶俐終於沒忍住,問了出來,「你看的這本書……」
「我只是在欣賞這位畫師的畫技。」鳳雲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打斷了鳳伶俐,「你也知道義父擅長書畫,對於畫技精湛的畫師,自然曉得欣賞,這位畫師的畫技……不錯,難得入我眼了,便再多欣賞欣賞。」
「原來如此。」對於鳳雲渺的說辭,鳳伶俐並不質疑。
「前兩日找你義母,都是在夜裡,白日裡難得與她相聚,今日她出宮了,倒是個好機會。」鳳雲渺說到這,將手中的書籍合上,擱在了桌子上,起了身。
「義父,這是要出宮去嗎?」
「嗯,你就不必跟著了。」
「是。」鳳伶俐應了一聲,眼見著鳳雲渺要邁出門檻,轉頭瞥了一眼他擱在桌子上的那本**,心中愈發好奇,便走上前去,伸出了手。
哪知,他的手還未碰到那本書,便聽得身後響起一道清涼的聲音,「記住義父曾對你說的話,你這年紀,莫要沾染這種書籍。」
鳳伶俐聞言,立即縮回了手,轉過身便也邁步離開了。
義父都是為了他好的,義父說了不能看,那便不看。
……
「顏姑娘,前面便是妙衣坊了。」
「這鋪子永遠都是那麼熱鬧呢。」
繁華的帝都街道之上,顏天真面遮輕紗,領著喜鵲杜鵑二人,走向前方不遠處,那家帝都最大的綢緞鋪子。
妙衣坊。
當初一聽這名字就覺得很是好聽,妙衣坊的老闆娘,也拿了一個參與四國交流會的名額,能被寧子初所認可,自然是有過人之處,不單單是只有做衣服那方面的能耐。
猶記得當初寧子初送了她一條雪花流仙裙,穿起那條裙子,真是……美炸了。
對於妙衣坊老闆娘的手藝,她十分欣賞。
因此,交流會上所用的舞衣,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讓妙衣坊來趕製。
她顏天真在帝都之內也是有些名氣的,她所急用的衣裳,又是參與交流會的必需品,妙衣坊自然是很給面子,迅速差人給她趕製。
今日出宮,目的可不僅僅是為了看了舞衣的製作進度,還有一件要緊事。
她還得再挑一套裙子,作為參與最後一場比試的獨舞之用。
她對這件衣裳的要求還挺高:正紅色、質地柔軟、輕盈、裙襬大、能疊層最好。
宮中漂亮的衣服多,料子輕盈的卻少。
那些盛裝打扮的娘娘們,哪個穿的衣裳不漂亮?而那些衣裳,唯一的不足之處大概就是……繁瑣。一點兒都不輕便。
若只是婀娜走路那還好,拿來跳舞,忒沉了,累贅。
她自然是不缺舞衣的,只是這一回,她追求一件更加完美的舞衣。一場舞跳下來,衣著打扮也是一道加分項呢。
三人踏進了妙衣坊的門檻,妙衣坊內的侍女一見顏天真的打扮,便笑著相迎。
「姑娘這身段可真是曼妙纖細,您身上這件衣裳,似乎也是出自於我們妙衣坊。」
在妙衣坊內做工的,人人都有一雙慧眼,看著進門的客人是什麼樣的裝扮,便能多多少少猜到這客人有多貴氣,身份是優是劣,從裝扮與舉手投足間的氣息大致都能分辨。
顏天真鳳眸輕抬,掃了一下四周懸掛著的各式各樣的衣裳款式。
她所看的都是女子的款,件件看上去都不失貴重。清新淡雅的、妖嬈豔麗的都不缺,許多衣裳腰間與袖口還嵌著珠翠,琳瑯滿目,高端大氣上檔次,奢華亮麗小清新應有盡有。
這些衣裳,真真正正稱得上——錦衣華服。
尤其是那些鑲著珠翠的,穿著出門走動,彷彿掛著一身金錢招搖過市。
華麗卻不俗氣。
不過這些衣裳好看歸好看,卻不適合拿來做舞衣,依舊達不到她的要求。
「姑娘,您需要什麼樣的衣裳?」身側的侍女衝她笑道,「本店的衣裳這麼多樣式,總該有您喜歡的吧?若是這些您看不上,我們樓上還有其他的樣式。」
顏天真聞言,將手伸入了衣袖中,掏出那塊寧子初給她的腰牌,悠悠道:「帶我去看看皇家款式的。」
寧子初給的這塊腰牌,不單單是作為出宮的通行證,在帝都幾家與皇族有生意來往的商舖,亮出此腰牌,所能享受的待遇,便是皇女的待遇。
妙衣坊有一部分衣裳鞋帽僅供皇族,每種樣式都是獨一無二,無重複款。
果然,腰牌一出,侍女的神色立即變得恭敬,「姑娘,請隨我上樓。」
顏天真面紗下的唇角輕揚,被侍女帶著上了二樓。
果不其然,二樓懸掛著的衣裳,比起一樓的那些,又好看了一個層次。
顏天真轉悠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角落的一個衣櫥上,衣櫥側對著她,從這個角度,她只能看見露在衣櫥外的衣衫一角。
顏天真當即走上了前,去看那衣櫥裡的衣裳。
只一眼,就讓她的目光一亮。
衣櫥裡頭,擱置著一個龐大的衣架,而衣架上,掛著一件被展開的火紅衣裙。
一件廣袖抹胸襦裙,衣袖上的紅紗層層疊疊,看似不薄不厚,火紅的抹胸上繡著牡丹花開,那一針一線都格外精細,不難看出這趕製過程中的用心。
再往下看,深紅的腰封上是編制得十分精美的紅繩,腰封邊緣綴著道道流蘇,長短不齊,分佈的卻極其有規律,這樣的流蘇,若是隨著舞動搖曳,必定好看得緊。
顏天真朝著身邊的侍女道:「這件……」
「對不住姑娘,這件衣裳我們是不賣的,這是老闆娘親手縫製,暫且擱在這兒,目前沒有打算要出售。」侍女連忙解釋道,「這一件衣裳,名喚『剎那芳華』,是本店的鎮店之寶。」
顏天真聽聞此話,眉眼間浮現一絲遺憾,「不賣的啊……沒得商量麼?」
「對不住了,姑娘。」侍女低著頭道,「請您見諒。」
妙衣坊不賣的衣裳,任憑身份多高的達官貴人也不得使用逼迫的手段,這是當今天子給予妙衣坊的恩典。
侍女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顏天真自然不好強求,聳了聳肩,「罷了,既然老闆娘不賣,只能說我與這件衣裳無緣分了。」
「姑娘,你還可以看看本店其他的樣式……」
「暫且不看了,待我回去自己再畫一個設計圖過來,你們幫著我做出來就好……對了,我昨日讓人在你們這訂了三套舞衣,趕製得如何了?」
「原來那樣式奇特的衣裳,是姑娘您定下的?我今早還看到她們在趕製呢,說是姑娘只給了三日的時間,姑娘請放心,三日之內,必定能給您趕製出來。」
「那就好。」顏天真說著,轉過了身,「喜鵲杜鵑,走吧。」
出了妙衣坊,顏天真腦海中還在想著方才見到的那件鎮店之寶。
竟然不賣……真是有些遺憾。
若是願意高價出售就好了,反正錢也是寧子初掏的。
她參與交流會,若是給他贏來了那些豐厚的物資,他還外帶賺了面子。因此,在花錢這一方面,跟寧子初著實不必客氣。
或許,可以去跟寧子初提議,讓妙衣坊老闆娘將那鎮店之寶借出一天,交流會結束之後,必當歸還。
不賣,總能借吧?
這位妙衣坊老闆娘,雖然也拿到了一個參與交流會的名額,但比的卻是詩詞書畫,而並歌舞樂器,那套鎮店之寶自然是用不上。
因此,借那件衣服,倒也不算唐突。
顏天真想著,興許是寧子初太過信任她,四個名額,竟有三個人都去參與詩詞書畫那邊了,歌舞這邊,只有她一人。
寧子初是認定了她一人便能奪下魁首,這才不浪費了其他人才來參與歌舞。
「顏姑娘,前面好熱鬧!」忽的,喜鵲的聲音傳入了耳膜,將顏天真的思緒扯回了。
顏天真抬眼望向前方,果真是人潮湧動,民眾們全擠在一起,莫非是有什麼好玩的?
想到這兒,她便也邁出了步子。
「走吧,去看看。」
顏天真領著二人擠進了人群,這才看清了,被人群包圍著的,是一個小棚,小棚搭建較為簡單,一看便是臨時搭建,小棚之前站著兩個青年男子。
兩名男子坐在桌子後,佔用的場地不大不小,此刻,一名男子,正將一塊雪白的手帕覆蓋在右手上,他的右手之上原本什麼都沒有,揭下手帕之後,竟多了一隻鴿子。
那隻鴿子在他的手上展翅撲騰著,這一瞬間,周圍是一陣叫好聲。
顏天真見此,有些失笑。
還以為是什麼有趣的玩意兒呢。原來只是變戲法。
變戲法在民間算是挺流行,哪怕是簡單的戲法,都能博得姑娘與孩童一樂。
上一世見多了魔術,對待這一刻所見的戲法,她自然是提不起多大興趣的。
然而,她沒有興趣,喜鵲杜鵑二人卻挺有興趣,看得津津有味。
她們久居深宮,不常看見民間戲法,偶爾見一見,自然覺得頗為稀奇。
「諸位,方才上面的這些戲法,都只是簡單的,接下來,我們兄弟二人給諸位來展示個厲害的。」場地中央的一名男子笑道,「大變活人,諸位是否有興趣?若是有興趣,給點掌聲,讓我們哥倆聽聽。」
眾人聽聞此話,便都很給面子地拍起了掌。
「好!」
「我們想看,你變一個!」
「變一個變一個!」
「好好好,這就給大夥變,我們需要一個人來作為試驗品,若是沒有活人,這大變活人自然也就施展不了了。」青年男子說著,目光掃了一遍周圍的人,最終定格在了顏天真身上,「請這位蒙著面紗的姑娘上前一步來,看姑娘眉眼間興趣十分濃郁,想必是很想試一試的?」
顏天真聽聞此話,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眉眼間表現出的興趣濃郁?
分明沒有。
不過……
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給個面子。
這大變活人是個什麼過程?她倒是想體會一下,也不知最後會被變到什麼地方去。
反正喜鵲杜鵑都在這,總是不擔心吃虧的,若是這兩名青年男子不懷好意,當場拿下。
想到這,顏天真便邁出了腳步。
「顏姑娘!」身後響起喜鵲的叫喊聲,「您別……」
不等喜鵲把話說完,顏天真便打斷了她的話,「不礙事的,圖一樂子,大夥不都看著呢?不必擔心。」
話落,便不再搭理喜鵲,走向了那兩名青年男子。
「多謝這位姑娘願意配合,您雖然輕紗遮面,可站在人群之中,在下卻一眼瞅中了您,看姑娘這眉目,必定是絕代佳人……」
顏天真笑著打斷他,「行了行了,別說漂亮話,說吧,要我如何配合?」
男子輕笑一聲,轉過身,指著身後的小棚之內突起的一處地面,「請這位姑娘站到這上面。」
顏天真依言走進了小棚之內,站在了那一處地面上,下一刻,只見站在小棚之外的男子伸展手臂,她眼前當即升起一塊巨大的黑布,隔絕了她與棚外的視線……
小棚之外,眾人好奇的望著這一幕。
只見那變戲法的青年男子將手垂落了下,他身後的那塊巨大黑布也跟著落下,此刻的小棚之內,已然不見了顏天真的身影。
眾人當即拍掌叫好。
「好!」
「好厲害!」
「那位姑娘呢?被你們變到哪去了?」
「諸位,別急呀。」青年男子朝著眾人笑道,「我們將那姑娘暫時變到了另一個地方,一刻鐘之後,再將她變回來,我們這大變活人就是這麼個規矩,但凡是配合我們的人,我們將此人變到另一處地方,令他體會一場美妙的旅行,只持續一刻鐘,一刻鐘之後立馬回來。」
「真的假的?」
「你莫要忽悠我們啊!」
「變我!變我!我也想試試是什麼奇妙的旅行?」
眼見眾人們跟著起鬨了,喜鵲杜鵑卻是不樂意了,當即走上前質問。
「你們究竟把我們姑娘變到什麼地方去了!」
「立即把我們家姑娘變回來,我們趕著回家!」
「二位姑娘,別著急呀,都說是變戲法了,你們難道還擔心,我們對那位姑娘做什麼?」青年男子笑道,「你們二位若是不信,也來試試唄?」
「這……」喜鵲擰了擰眉頭,「我不管,我們不試,你立刻將我們姑娘變回來!否則我便要抓你去見官了!」
「誒,這位姑娘,你可不能這麼不講理呀,都說了這是我們的規矩,總不能因為你一人壞了規矩,看你這模樣顯然是不信任我們,你若是不信,自己上來試一試啊!」
喜鵲見對方耍起了無賴,磨了磨牙,「你別逼我……」
杜鵑眼見著喜鵲要發火,連忙拉住她,在她耳畔低聲道:「這裡是宮外,莫要太過張揚,或許他們真的只是玩玩,切莫太較真了,這樣吧,我去試試。」
杜鵑說著,望向了那名青衣男子,「我也要試。」
青衣男子笑道:「沒問題,姑娘請。進去那小棚,站在方才那位姑娘站著的地方。」
杜鵑依言站了進去。
小棚之外,青年男子再度伸展雙手。
小棚之內,杜鵑抬眼,便見眼前一黑——
而後……
失去了知覺。
……
「我了個去,這什麼地方……」
陰暗的石洞之內,顏天真緩步行走,抬眸望著周圍的情形。
她此刻身處一個挺寬闊的石洞,石洞之內有些陰涼,但不算太黑暗,只因石洞頂上開了個洞,能讓外頭的日光照**來。
她方才站在了小棚之內,只見眼前黑布一揮,同時,腳下一沉。
原本踩著的是實地,忽然在那一瞬間就抽空了,讓她急速墜下。
下墜的那一瞬間,她幾乎是迅速地思考著,自己是否落入了一個陷阱?這底下等著她的是什麼。
然而,她並沒有摔個狗啃泥,而是掉落在了一張藤蔓編織的大網上,那網兜住了她,讓她毫髮無傷。
她從網上下來,所見的便是一個寬闊的石洞,靜謐幽涼。
前邊就是一個拐角處。
顏天真走過來的拐角處,抬眸的那一瞬間,怔了一怔。
前方一丈之外,站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那人身著海藍色錦衣,烏髮如綢,被銀冠束起了一半在頭頂,剩餘的隨意披散在肩後。
「雲渺?!」
前頭站立著的那人,聽到她的喊叫,轉過了身,正是她所熟悉的容顏。
鳳雲渺衝她淡淡一笑,伸手,手指輕輕勾了勾。
顏天真不作他想,當即飛奔上前,到了鳳雲渺的面前,張開雙臂抱住了他的脖頸。
真是沒有想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好玩麼?」鳳雲渺的低笑聲在耳畔響起。
「好玩!好一個大變活人,把我變到你這來了。」顏天真笑道,「你啊,還真是花招百出,為了見我一面竟繞這麼大的圈子。」
「一方面是想輕易甩開你身後跟著的兩塊牛皮糖,一方面,我覺得這麼玩挺有神秘感。」鳳雲渺撫著她的烏髮,「我想與你見面,又不能處理了那兩個宮女,用這樣的方式,再好不過了。」
「原來那兩個青年是你的屬下啊。可是……他們就這麼把我變走了,喜鵲杜鵑必定會鬧騰,周圍還有那麼多群眾呢,他們要如何解釋?」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群眾們都是喜歡起鬨的,好忽悠,我那兩個屬下忽悠人的本事還是不錯的,至於那兩個宮女,簡單,忽悠著她們也去玩大變活人,只要她們一上當,她們就鬧騰不起來了。」
「咦?那若是她們也被忽悠著去玩了,她們會變到什麼地方去?」
「這個石洞,是被一分為二的,左邊是個迷宮,右邊呢,就是你我站在的這一處地方,空曠,幽靜,什麼玩意兒也沒有,再往前走,就能離開此地。此地名喚『別有洞天』,黑市之內,有人出售這個石洞,我瞅著挺有趣,就買下來了,正好為今日的你我相見提供了方便。」
「看來她們是被變到迷宮去了……」顏天真笑得有些幸災樂禍,「她們興許以為,我也被變到了迷宮中去,回頭在迷宮之內兜兜轉轉,找不到我……」
「你墜落下來之時,是清醒著的,而她們,會被我的屬下迷暈了帶到迷宮中去,等她們醒過來,就得開始煩惱著該怎麼走出去了。」
鳳雲渺說到這,唇角輕揚,「那迷宮有七七四十九條岔路,我當初就是瞅著挺有難度,才起了興趣高價買下來,若是她們足夠聰明,走半個時辰,想必也能找到出口,若是不夠聰明,恐怕要在裡面打轉一兩個時辰。」
顏天真:「……」
能被鳳雲渺定義為『聰明』,是有難度的。
誰知道他說的聰明,這腦子靈活程度要達到多高?
顏天真想著,喜鵲與杜鵑多半就是他眼中『不聰明』的那類人。
她才這麼想,鳳雲渺又道了一句:「沒準她們會被困到日落天黑,等你我玩了一圈回來,正好讓人將她們放出來。」
「她們會被氣死的……」
「我本沒有打算取她們性命,若是氣死了也與我無關。」
……
同一時,地面之上。
杜鵑消失了之後,青年男子又成功將喜鵲忽悠進了小棚內,將她也『變走』。
「誒,那三位姑娘都被變沒了。她們到底是干什麼去了?」
「真好奇呀,我也想試試……」
青年男子聞言,笑道:「諸位,剛才忘了說了,前三名配合我們的人,我們不收錢,這接下來若是還想玩,我們可就要收錢了呢,否則我們哥倆要喝西北風啊。」
「你們怎麼不早說呢?這會兒勾起大夥兒的興趣,就想著要錢了?」
「你倒是說說,玩一次收多少錢?」
青年笑道:「不貴,現在開始,第一位,十兩銀子,第二位,二十兩銀子,第三位,三……」
「他娘的!這麼黑?」
「變個戲法還這麼貴,你們搶劫麼!」
「還玩個屁呀!不玩了不玩了……」
片刻的時間過去,人群便散了大半。
不過,依舊剩下了幾個人,衣著打扮看上去像是不愁吃喝,很顯然是起了玩的興趣。
兩名青年見此,依舊滿面笑容。
想玩?
無所謂。
就這麼幾個人,全丟進迷宮裡去得了。
……
「來,穿上這件男裝,束個發,戴上這面具,你我便能大搖大擺地出去閒逛了。」
石洞之內,鳳雲渺遞給顏天真事先準備好的男裝與面具。
這件男裝較為寬鬆,顏天真可直接套在身上,將身上原本穿著的錦繡羅裙隱藏起來。
依著鳳雲渺的意思束了發,她將面具戴上了。
這面具只有半片,蓋住了鼻樑以上的半張臉。
沒有遮蓋全臉,這也好,吃東西較為方便,不必摘下來。
喬裝好過後,鳳雲渺便牽著她,走出了石洞。
出了洞口,顏天真才發現,所處的地方,是一座廢棄的舊宅。
「你今日怎麼想著要出宮閒逛了?」鳳雲渺問著。
顏天真道:「我今日出來可不是閒逛的,而是有要緊事呢,原本是想看看,交流會當天舞衣的趕製進度,順便要再買一套,作為壓軸那一場獨舞用的……」
顏天真說到這兒,悠悠嘆息一聲,「可惜了,我這麼高的眼光,難得十分中意一件舞衣,老闆卻不賣。」
「不賣?」鳳雲渺聽她這麼說,頓時有些疑惑了,「開門做生意,哪有東西不賣的道理?」
「人家說了是鎮店之寶,還沒想著要出售呢,我也沒好意思死皮賴臉地去強求,關鍵是,這妙衣坊原本就不是個能撒潑的地方,老闆娘有小皇帝撐腰,她不願意做的生意,誰都不能強求。」
「那她不願賣,你所需的舞衣要去哪兒找?」
「我倒是還有個主意。」顏天真說著,笑了笑,「她不賣也無妨,我借唄,既然是小皇帝給她撐腰,她不賣別人的面子,也要賣小皇帝的面子,回頭我去小皇帝那說說,讓他出面去借,我參與四國交流會,他得利,那麼我所面臨的問題,自然該讓他解決去。」
「又要去找寧子初?」鳳雲渺腳下的步子一頓,開口語氣不咸不淡,「不准去找他。」
顏天真也跟著停下了腳步,「為何?」
「你遇到難題,第一個想要求助的人竟不是我,而是他?」鳳雲渺輕瞥了她一眼,桃花美目中帶著明顯的不悅之色。
「拜託,找他出馬,這是合情合理的,人家老闆娘與他認識,他是皇帝,要件衣服多簡單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要拿到這件衣裳就很難?」
「你是南旭國太子,你的面子在妙衣坊這兒能頂什麼用?」顏天真撇了撇嘴。
這醋吃得真沒道理。
「不用找寧子初。」鳳雲渺淡淡道,「你要的衣裳,我給你弄來就是了,不偷不搶。」
顏天真見他語氣不容商量,不想與他爭執,便聳了聳肩,「也罷,就依你吧。」
看他似乎還蠻有自信。
興許他人脈夠廣,能與妙衣坊的人商量著拿下那鎮店之寶呢。
顏天真正想著,忽聽前頭不遠處響起了吆喝聲。
「冰糖葫蘆……」
顏天真挑眉,鬆開了鳳雲渺的手,奔向了賣糖葫蘆的小販。
鳳雲渺只覺得手中一空,那柔軟滑嫩的觸感頓時消失,顏天真已經溜出去了。
吃個糖葫蘆就那麼重要。
顏天真從小販那兒買了兩根糖葫蘆,想要付錢時,才驚覺自己身上沒帶錢。
每回出宮,帶著喜鵲杜鵑,都是她們二人帶著錢袋子,跟在她身後付賬的。
此刻,她是身無分文的。
顏天真沒錢付,自然只能轉過頭,求助不遠處的鳳雲渺。
「雲渺!我沒帶銀兩在身上,你過來幫我付錢。」
鳳雲渺聞言,慢悠悠地走了上來。
此時此刻,顏天真自然不知道,身後一丈之外,一名身著杏黃色衣裙的女子,在聽到她的喊叫之後,轉過了頭。
寧子怡今日也出宮遊玩了,此刻正停留在一個賣糖炒栗子的小攤前,原本她並沒有多注意周圍的環境,忽然聽到了一聲「雲渺」,便下意識轉過了頭。
她的心儀之人就是叫這個名字,因此,聽到有人喊這個名字,自然便望了一眼過去。
而這麼一看,她怔住了。
不遠處,身著海藍色錦衣的男子緩步行走,正穿過嘈雜的人群。
他的腳步輕盈又緩慢,正如同他給的那種雲淡風輕之感。
行走之間,衣帶輕躍。路人之中,有幾名女子瞅見了他,便也都齊齊愣在原地,目光皆停留在他的身上,久久不願離去。
這個人……每每出現,都是焦點。
那張白皙玉面太過細膩,舉手投足之間,猶如從水墨畫中走出來的人,有些不真實。
他不似凡人,不染俗世之氣。
眼見著他走到了一名賣糖葫蘆的小販面前,從衣袖中掏出了一錠銀子遞給小販。
顏天真自然是察覺到周圍的幾道目光,付了錢之後,連忙拉著鳳雲渺便走。
「雲渺!你給我準備了面具,自己出門怎麼就不帶一個?」顏天真咬了一口糖葫蘆,埋怨道,「人家姑娘看見你,都快走不動路了。」
「我只想起來要隱藏你的容貌,一時沒想起來要藏自己的。」鳳雲渺悠悠道,「讓她們看看也好,正好讓你感受一下不愉快的心境,你被其他男子垂涎之時,我也是這種咬牙切齒的感覺呢。」
顏天真:「……」
將鳳雲渺拉到了一處窄巷之內,顏天真這才停了下來。
此處無人,總算不用擔心讓人注視。
「雲渺,這糖葫蘆可好吃了,要不要吃?」顏天真說的,遞給了他一根。
鳳雲渺並不接顏天真遞來的那根糖葫蘆,而是將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水潤的唇瓣沾染了些糖稀,在這一刻,誘人採擷。
「吃,自然要吃。」鳳雲渺也不與她客氣,捧起了她的臉,低下頭,**了她的唇瓣。
顏天真:「……」
他說的要吃,竟是這個意思啊。
被鳳雲渺吻著,顏天真下意識伸手要環住他的腰,卻忘了自己手上還拿著糖葫蘆,這麼一伸手,糖葫蘆上的糖稀,便黏在了鳳雲渺垂落下來的烏髮上……
二人此刻還未察覺。
與此同時,窄巷之外的榕樹下,一抹杏黃色的身影站立,望著這樣的一幕,臉色鐵青。